一道强而有力的声音传向奉天门前的广场上,在场的人立马循声望去。
只见,朱祁钰骑着马,牵着缰绳缓步走过金水桥,朝朱祁镇和大臣们走来。
待靠近他们的时候,朱祁钰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同时拿着别在马上的天子剑。
朱祁钰手持天子剑,迈步往朱祁镇的方向走去,同时那双锐利的眼睛随意地朝他瞥了一眼。
就这么一个眼神,朱祁镇的表情瞬间僵住,脸上的怒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恍惚间,朱祁镇的记忆穿越回到房山一战,想起了那道无可匹敌的身影,朝他遥望一眼的景象。
那是一道杀气十足的眼神,这眼神的主人让朱祁镇险些死于乱军之中。
朱祁镇整个人直接失态,全身冷汗淋淋,先前那副嚣张的样子荡然无存,只剩下恐惧的念头。
见到朱祁镇如此不堪,朱祁钰趁势继续释放气势压迫过去。
感受到这股排山倒海的气势,朱祁镇和喜宁感到一阵心悸和胸闷,他们集体僵在原地,不敢有丝毫动弹。
眼看效果差不多了,朱祁钰将天子剑往地上一顿,然后拄剑而立。
听到敲击声,在场的人才反应过来,纷纷转头望向不远处的朱祁钰。
王文率先作出回应,他俯身行礼道:“臣都察院左都御使王文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王文的参拜,群臣纷纷跟着行礼,说道:“臣等,参见陛下!”
朱祁钰见状把目光从朱祁镇的身上移开,看着众臣语气沉稳地说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
群臣拱手作礼,然后才慢慢地直起腰身,他们的眼神在朱祁钰和朱祁镇的身上来回逡巡,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有了朱祁钰在场以后,王文挺直腰杆朝着朱祁镇望过去,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
直到这时,朱祁镇才回过神来,同时他也意识到这些大臣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给那个庶子行皇帝礼。
原本,朱祁镇对于自己刚才的失态有些恼怒,觉得朱祁钰是故意给他难堪。
现在,又看到那些对他不敬的大臣,却对朱祁钰这个庶子俯首帖耳,一副恭顺的样子。
两者相加之下,朱祁镇觉得他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同时人格还受到了侮辱。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眼前这个身份低下的妾生子。
念及于此,朱祁镇心中愤然,准备出言斥责朱祁钰,意图挽回自己的形象。
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出来,朱祁钰忽地开口说道:“皇兄,你还没说这么急着找朕,是要干嘛呢。”
这一番话,直接打断朱祁镇酝酿了许久的情绪,让他把要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此时的朱祁镇,并不像历史中那样,在瓦剌磨砺了足足一年,洗掉了身上的稚气和不成熟。
那个时期的朱祁镇,经历了各种人生百态,被迫学会隐忍和退让。
对于景泰帝的试探,他也能从容地应对,选择暂且退守南宫,再另做打算。
而那位景泰帝也并非等闲之辈,可能刚当上皇帝的时候还没适应过来,有些胆怯和缺乏主见。
但当他坐稳皇位以后,所使用的手段并不低,也绝不是一个软弱的人。
景泰朝一共八年,朱祁镇被困南宫七年多,期间景泰帝用尽各种方法对他试探了无数次。
但都被朱祁镇一一化解,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也没有给任何机会,逼得景泰帝弄出金刀案。
可即便如此,景泰帝也没能抓到朱祁镇的把柄,只能下令加强南宫守备,砍伐周边树木,用铅封住门锁。
换做土木堡之变以前的朱祁镇,绝不可能有这样心机和政治觉悟。
唯有经历重大的挫折,在磨难中成长起来,他才能有这样的转变。
正统时期和天顺时期的朱祁镇,完全可以看做是两个不同的人。
然而这一世,京师保卫战并没有发生,朱祁钰以摧枯拉朽之势击溃了瓦剌。
就连瓦剌的家底都被打没了,再加上草原其他部族的落井下石,瓦剌人连过冬都成问题。
在这个前提下,也先只能提前释放朱祁镇,以此向大明换取过冬的物资。
所以,朱祁镇仅仅在草原待了几个月就回来了,其中还包括前期礼遇有加的时候。
正是少了这段经历,此刻的朱祁镇仍然处于耍性子的那段时期。
甚至因为受辱的时间太短,令他特别看重自尊心,不能受到半点委屈。
说到底,朱祁镇也只是个22岁的年轻皇帝,再加上孙太后的宠爱和保护,他说话和做事都还不够成熟。
面对朱祁钰的逼问,朱祁镇强撑着身子,说道:“庶……皇弟,朕从草原归来,还有很多事情不太了解。”
“想要与你共同商讨一下,朕后续的住处,以及所需的供给份额。”
面对朱祁钰的压迫,朱祁镇犹豫了很久,终究是选择从心,没敢提起皇位的事情。
看着气势落入下风,被朱祁钰逼得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的朱祁镇。
大臣们看在眼里,并且暗中拿这两兄弟作比较,心里不禁更加倾向于强势的朱祁钰。
土木堡之变和瓦剌南侵才过去没多久,如今的大明百废待兴,正需要一名强势的君主带领众人前进。
眼下,唯有继续支持朱祁钰,才能让大明走出阴影,重新恢复强盛的姿态。
众臣当中,徐珵紧皱眉头,看着不远处的两任皇帝,他的心情颇为沉重。
作为为数不多还押宝朱祁镇两母子的人,徐珵对这样的情形深感不适,但却碍于身份,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朱祁钰闻言冷冷一笑,说道:“皇兄请放心,朕不会亏待,定会让你好好地过日子。”
说这话的时候,朱祁钰特意在“好好”二字加重了一些语气,让朱祁镇微微变了脸色。
就在两人再度对视的时候,一旁的喜宁突然站了出来,隔断朱祁钰看过去的目光。
喜宁面相带着一丝刻薄,他开口说道:“皇帝,臣以为你不应该用这样的语气,与上皇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