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殊暖再一次坐上了软轿,跟在皇后的轿后,去了宁华宫。
这次她同年儿一样,透过小窗看着外面的景致。
可没一会儿,便失了兴致。窗外,除了宫墙还是宫墙。
她放下帘子,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还是宫外的生活自在,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一刻钟后,宁华宫到了。
她下了轿,伴随着宫人的禀报,恭敬地跟着皇后入了正殿。
太后的长相有些圆,圆圆的身形、圆圆的脸,眼睛也是圆圆的,笑起来眯成一条缝,看着极是和蔼可亲。
可历经两世的姜殊暖晓得,越是看着无害的人,越是厉害。
能成为太后的人,岂是简单的?
她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生怕行差踏错,给幽王与自己惹下不必要的麻烦。
太后亲昵地叫了起,温和地赐了座,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姜殊暖。
一袭鹅黄色银条纱衣裙,将姜殊暖的肌肤衬得格外白皙透亮。
身形修长匀称,看着纤薄柔弱,却是该长肉的地方长肉,该纤细的地方纤细,凹凸有致,魅力无穷。
举止典雅,气度从容,头一次入宁华宫,亦不见她有丝毫羞怯之色。
步态淡然,坦然大气,并未因拜见太后而流露出半分傲然之色。
容貌迤逦,气质清雅,妖娆与清纯同时在她身上显现,端的是尤物啊!
更为难得的是,其态度恭谨谦和,举手投足间满是贵气。
皇后同她站在一处,亦被她生生比了下去。
贵气?
太后心中不解,眼前女子分明是商户出身,怎的通身的气派,却像是权贵家族娇养的女孩儿?
心中虽存着疑惑,但阅人无数的太后,仅凭一眼便认定姜殊暖是一个极好的女子。
她喜欢这样漂亮明媚,却不矫揉造作的闺秀!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还要学十八般武艺,凭本事生存!
许是打量的时间有些久,皇后不安地扶了扶发间的簪子,姜殊暖皓首垂得更低了些。
太后呵呵一笑,和蔼地看着姜殊暖,啧啧称奇,“护国夫人有心了,与骠骑将军家的女儿一般,都称得上是巾帼英雄。”
太后的声音格外沉稳,有一股安稳人心的力量,抚平了姜殊暖内心深处隐着的些许不安。
她听着太后的话,脑海里浮现出街上看到的那个白色身影。
他为了老兵出头,与人干仗,鼓励对方去骠骑将军府领取恤典。
那人怕就是骠骑将军的后代吧!
看来,骠骑将军府一门好汉,儿女皆是英雄!
太后将她同骠骑将军家的后人比较,是很高的赞誉,姜殊暖有些受宠若惊。
她笑着起身,端庄地行了万福礼,羞愧地说道,“娘娘,妾身只是平凡的女子,尽的是本分,这‘英雄’二字,愧不敢当!”
姜殊暖的声音如泉水般清澈,透着满满的诚意,太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如何当不得?何为本分?能不计得失,在大辉有需要时,挺身而出,便是英雄!并非只有上战场杀敌,才算得上英雄。而且,英雄亦非男子的专利,咱们女子有豪气,亦配得上英雄之称。”
姜殊暖漂亮的眼眸闪闪发亮,福了福身,脸上写满了崇拜二字。
她从初见太后的紧张,到如今的崇拜,直至卸下最后一丝局促,举手投足尽显自然优雅,高贵无比。
此刻,她感受到久违的母亲般的温暖,眼里情不自禁地流露出舐犊之情。
想到早年故去的娘,她的心底不禁涌起一抹悲伤,面上亦不自觉地带出一缕。
发现自己的异状,她立刻收拾好情绪,但还是被太后瞧出了端倪。
太后向她招招手,引着她坐在自己下首,“好孩子,咱们女子活着不易,你只管放放心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若有人欺负你,只管进宫同哀家告状。”
说完,唤来大宫人,拿出她的宫牌,笑吟吟地塞进了姜殊暖的手中,方便她随时入宫。
近日,姜氏的热度很高。不管宫里宫外,总有人议论她,褒贬不一。
太后听说后,但笑不语。
能瞩目的,都是不凡的。冲这一点,姜氏便不是普通人。
后来听说她为了自己的儿子,向定远侯的亲子讨回公道,她圆圆的眼中顿现光彩,心中大呼过瘾。
能成为太后的人,从来都不是软柿子。
今儿见了人,她更确信,姜氏的确与众不同。
姜氏从入殿开始,她便仔细观察。
眼瞅着她态度恭敬,神色间不慌乱、不卑微,始终淡然自若;亦不谄媚、不讨好,有礼又自守,深得她心。
有了简单的交流后,她更确定了心中的这份喜爱与欣赏。
她赞许地看着姜殊暖,这个女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因为自己不堪的经历而自轻自贱,也没有因为一个护国夫人的诰命,而自矜自傲,更没有刻意逢迎讨好太后、皇后,是个值得被善待的好孩子。
她并不反对康宗册封姜殊暖为护国夫人,只是她觉得康宗赏赐得急了些,大可以再观望观望,了解其真正的品性。
及至见了人,才首肯了康宗的眼光与决断。
姜氏绝非普通的后宅女子,她大大地引起了太后的兴趣。
太后历来赏识有胆识、有魄力的女性,如皇后这般,只晓得围着皇上转,甚至疏忽自己孩儿的,其实并不得她赏识。
皇后见太后如此看重姜殊暖,心中不免有些吃味!
如此亲昵、肯定的言行,她进宫多年,也未曾从太后处得到过。
太后又拉着姜殊暖的手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这才放她坐回原位。
待她回头,却见大宫人盯着皇后与姜殊明瞧,不由好奇地问了句。
大宫人一慌,赶紧跪下解释,“娘娘,奴婢见皇后与护国夫人长得像,不由得多瞧了几眼……护国夫人同皇后一样,唇角都长着梨涡。”
太后一听,也来了兴致,仔细地打量两人,发现越看越像,姑且不说唇角的梨涡,便连神态都有三分相似。
在太后打量的眼神中,皇后越来越不安。
她听说过姜殊暖,一个婚前失贞、和离的女人,为了权势爬了幽王的床,也配同她相提并论?
素来的教养,令她无法当场翻脸,面色却寡淡了许多。
姜殊暖并没有将宫人的话放在心上,她怎么可能同皇后长得像?许是宫人的开脱之词。
姜是老的辣,眼见皇后不自在,太后便没有继续说这事,笑着岔开了话题,心中却暗暗有了计较。
这段小插曲没有引起波澜,太后又同她们说了会儿话,便露了疲态,赏了姜殊暖一些时兴的首饰,便让她们退下了。
出了宁华宫,照理要去皇后的凤怡宫。
皇后却浅笑着对她说,“本宫还要照料皇上,便不留护国夫人了。”
说完,上了软轿,头也不回地自顾自离开了。
姜殊暖在她身后恭敬地屈膝一礼。
她并不在意皇后的态度,原本就是两个八竿子也打不到的人,冷淡的态度反倒令她更为自在。
只是,幽王并未告诉她出了太后宫要去哪里?
她站在原地有些迟疑,是回到上书房?还是直接出宫?
犹豫间,远处走来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是幽王和年儿!
姜殊暖顿时一喜,迎了上去,行了屈膝礼,笑着招呼,“王爷!”
“娘亲!”年儿欣喜地叫她,可见与大皇子相处地不赖。
幽王见宫门口,只留姜殊暖一人,脸色便冷了下来,晓得皇后又拿出那套“要照顾皇上”的说词,丢下她不管。
“见过太后了?”幽王问道。
姜殊暖笑着点头,掏出袖中太后赐的宫牌,得意洋洋地在幽王面前一扬,“王爷,这是太后娘娘赏赐的,让妾身有事便找她告状。”
幽王哂笑,她快乐就好。
姜殊暖与年儿依旧坐上软轿,一行三人往宫外行去。
等到上了马车,姜殊暖见幽王原地不动,目露诧异,幽王解释,“你们先回府,本王还有事同皇上商议,过后再回去。”
姜殊暖和年儿立刻乖巧地点头称是。
目送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幽王唇角扯出一抹浅笑,返身回到了上书房。
上书房里很安静,康宗独自盘腿坐于须弥榻上喝茶,像是晓得幽王会去而复返,专程等着他一般。
幽王入了上书房,不及行礼,康宗便指了指几案对面的位置,让他坐下。
幽王抱拳一礼后,解了靴亦盘腿上了榻,淡声道,“皇兄,立太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