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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夜啼2.
    边境村庄一夜之间人声鼎沸,许多人越境而来,不是来看一个外逃多年重新回归的小年轻,而是接了大单,单主来了。

    镇子边缘处一个酒庄开了大门,张冲跟着阿爷进去,只觉得阴气森森,到处树木藏着无数不怀好意的鬼影子。

    庄园深处藏着一幢吊脚楼,顺着竹楼梯登上去,已有一个短发的女人坐在空地唯一一把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地欣赏自己镶满钻石的美甲。

    “我来,你们不接应,不管不顾差点害死我,这就是对甲方的诚意么?”

    很快有马仔拉了另一把椅子,放在那女人对面,阿爷坐下。

    又有人搬来一张方桌,摆了茶具。

    阿爷警惕地看着对方。

    张冲上前,利落地泡好茶,端给两方。

    “虽然千难万险,你也还是来了,是姜小姐神通广大。”

    “莫多说了,我要的货准备好了没有,这次一并带走。”

    阿爷点头。

    准备是准备好了的,只是价钱不是上次说的那样。

    “最近风声紧张,我们也不是傻子,不得不多防备。万一是有人要钓鱼,我们岂不是亏很大?”

    “有人钓鱼?谁人?”那女人笑起来:“无非就是例行公事而已,这么点的事你们搞不利落,也能夸夸其谈是当地虎豹?”

    一众马仔利器出鞘。

    那女人笑得还更开心了些。

    “知道老爷子有本事,所以我老板相信你,我也不惧艰险地来了。可是老爷子有手段别只管用在自己人身上,咱们是合作伙伴啊。我老板天天骂我,说我办事不力,要是您再跟我闹不愉快,我冤枉啊。”

    “你怎么同阿爷讲话的?”张冲横眉怒眼:“你再怎么是老板派来的人,也不过就是个办事的,仗着有几个臭钱耀武扬威,也不看看是在谁的地头!劝你一句,想要囫囵着出去,就别太嚣张!”

    “我不知道嚣张两个字怎么写,这位小哥哥能不能指点指点我?”

    那女人看着张冲,笑得十分开心:“哟,小哥哥长得蛮好滴,跟了姐姐走吧。”

    她暧昧地看向阿爷,眉头扬扬。

    “没问题。”阿爷爽快答应:“这批货不容易得,外面那么多人盯着,我也不敢承诺你安然无恙。这样子,你付现,加百分之十,我底下人豁出命去,给你送一场。”

    “不要您老人家费心,我能活着来到,我是有办法的。”那女人还是盯着张冲,眼睛从他脸上看到胸肌,在腰腹溜了三圈,又往下三路瞄了瞄。

    “有点柴,需要养养。”

    那女人笑起来。

    “老爷子的话不说清楚,是故意逗我呢。货是老板的,人是我的,我来一趟,总要有点收获。到底是给还是不给?给,又是怎么给?”

    阿爷看向张冲。

    “自然,依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这小哥就归我了,我带走。”

    张冲愣住了。

    “阿爷,你让我跟她?她是谁啊?我不要!”

    “你听话!”阿爷温声道:“你想怎么样,都从了你了。现在只不过让你做一点点事情,也是好事情。”

    说着,他眼风陡然一厉:“你不愿意,自然有人愿意。”

    “谁愿意谁来,我不愿意!”

    张冲大怒,指着外头。

    “当年我之所以逃走,就是有人欺负我,没人为我做主张,同村的小伙伴笑话我,让我无容身之地。现在阿爷也欺负我……”

    一屋子人笑起来,低俗言语,不堪耳闻。

    阿爷面孔绷紧了瞬间。

    “是因为这女人看上我,阿爷才同意帮我伸张冤屈的?”张冲面如死灰,崩溃流出眼泪:“阿爷,我以为这村庄里,你是信得过的长辈。”

    “怎么说话呢?”那女人不乐意听了:“你毕竟是个晚辈,长辈的安排,你敢不从?跟了我,委屈你了?姐姐是没有钱还是没有色呀?姐姐我有钱有势力有人脉,带你去大城市发展,不比你在小村庄没人疼没人爱的好?”

    一众马仔嗤笑。

    张冲脸色更难看了。

    那女人霍然而起。

    “老爷子,您先前说好了什么都可以商量,现在看来不可商量。我倒不敢说您的不是,可是,这小子是什么来路,就值得怀疑了。”

    阿爷眼神警惕。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那女人当众拉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脖颈两个明晃晃的血洞,周遭一圈皮肤黑紫,脓肿破溃,还有渗血。

    “是过山峰的牙印!”有人惊呼。

    “兄弟识货啊。”那女人笑起来:“你姐姐我也算是大难不死,本以为必有后福,还要受这小子的窝囊气吗?你不跟我,怎么地?看不上我?你眼睛长在头顶心,想娶天仙不成?”

    张冲呼呼喘气,不说话。

    “你想娶天仙,你个人碰壁,这我不管你。”

    那女人缓缓遮住衣襟,看着阿爷:“老爷子,您给评评理,这小子跟了个叫付成华的老板回到云南,嘴上说是回乡建设,又把老板绑架了。我当他是要弄一笔大钱,还觉得他挺有野心的。可是听来听去,他把人绑架了,只是讹了几瓶酒几条烟,就把人完好无损地放了。那付成华回到项目部,直笑话是打发要饭的。究竟是我消息不准,还是这小子别有目的啊?”

    “你这个臭女人,你别在这里胡说!天下的甲方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我跟着付老板,竟然没赚到一分钱,不仅不赚钱,他还要欺负我,我当然要给他个颜色看看。可是,工地在附近,上面也是打了招呼的,村里的人与他们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坐山观虎斗,巴不得我们打起来,与你有什么好处?你现在跑来这里提起付成华的事,那必定是从他那儿得了不少便宜呗。也是,他那种小白脸当然讨人喜欢。”

    张冲嗤笑一声。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竟不是跟阿爷做生意,是来给付成华抱不平的吗?”

    绑架付成华的人如今已成一滩烂泥,你要抱不平,你去,是要搓圆了还是揉扁了,没人拦着你。

    “但你答应给阿爷的,你不能食言,否则……”

    张冲到处看看,回头夺了一个人手里的枪,哗啦打开子弹夹,又组装好,枪口指着那女人。

    “我现在弄死你,没有任何人知道!”

    那女人犹豫了一下,低了低头又笑起来。

    “好吧……好吧!”

    她摆好椅子,重新坐下,端起茶杯嗅了嗅。

    “老爷子,你看,我只不过是稍微提了提,这小子就扯了那么多文章,显然是不愿意了。强扭的瓜不甜,我也不勉强。就只是,您突然加价,我做不了主,我回去跟老板再商量商量吧。”

    她放下茶杯,又站起来。

    “下次再谈,或者我直接跟您通电话,或者我看看有没有机会再来吧,毕竟这里周边虎视眈眈,也不好说那帮人是做工程还是做啥子。也说不好有内鬼,里应外合。”

    说着,她故意看了一眼张冲。

    阿爷顾自喝茶。

    可是马仔却不依从,把守吊脚楼竹门,不叫人离开。

    那女人好像喝多了的人突然醒神,醒神又醉倒似的,笑得痴痴地。

    她走了几步,到处都有人拦着,又回来,拉扯张冲。

    “你看看,我要你,你不跟我,我要走,你又不叫我走,你也太别扭了,你土象星座啊?”

    张冲突然笑起来。

    “我跟你,我肯定不能好好对你,你也愿意吗?”

    “就凭你?哈哈哈哈。”

    那女人笑得不行,走去老爷子身边,坐在椅子扶手上,肘弯搭在他肩膀。

    “爷爷,我也三十多了,给老板做事,出生入死的,只叹春光短啊。好不容易看上个人,我也是真心的。我刚才不是说了嘛,肯定不会亏待他。他小年轻不懂轻重,您劝劝他,他肯定听从的。”

    “这丫头好刁钻。”阿爷笑起来:“依你之言,我要是没能劝说他听话,岂不是我没面子?”

    “害您没面子,打死他!”

    全场寂静。

    那女人仍旧笑着,撩一撩头发。

    “他死了,我也就省心了。您这村庄里还有更好的小伙儿,给我介绍一个,咱们的合作不变。”

    张冲当即傻在原地。

    “姐,我跟你没仇吧?”

    “没仇吗?”那女人再次拉开领口,露出两个乌黑的牙印:“这是谁咬的?”

    “那是过山峰!那不是我!”

    “是啊,我给你机会,你不要啊!你要是愿意,随便你。”

    有人忍不住笑起来,有人起哄。

    “千二,你就跟了姐姐走吧。”

    “就是的,姐姐说了对你好,你走吧。”

    那女人十分得意,搂着阿爷的脖颈摇啊摇:“老爷子,您说句话呀。”

    阿爷被摇晃得茶杯里的茶水都泼了出来。

    “好吧好吧,先点钱,再验货,再说其它。”

    “不行!”

    那女人断然拒绝,站起来,傲视全场,最终视线落回张冲身上。

    “他不跟我走,他心里有鬼!”

    “哦?怎么说?”阿爷看着她:“你的意思,他是不怀好意的吗?”

    “好意是什么意思?不怀好意又是什么意思?”那女人眼神邪得可怕,走开两步,去拉扯张冲。

    张冲弹跳躲开,被一个人拉住,他猛然大怒,那个人,就是当年欺负他的人。

    他一枪打在那人腿上!

    “你给我滚!”

    那人腿部中枪,瞬间跌倒哀嚎。

    所有人的枪口都指向张冲!

    阿爷无声站起。

    “我说你怎么不肯跟我走呢,原来是有仇没报,走不了。”

    那女人笑着,步步退后:“那你先报仇,我不拦着。先说好,这里不关我的事,但是呢,死一个人,就少分一份钱呢。”

    她笑着退到人群中,看见身边一个小伙子长得俊俏白嫩,躲到人家身后,问人家几岁了。

    “姐姐,我十九。”

    那女人拉着小哥的胳膊摩挲肌肉:“好年纪好年纪,要是那个小伙儿不跟我,你就跟我走吧。”

    “千二,你不能打我!我给你钱,你说你要去上学,你要离开这里,是你自己说的。”被张冲打中的那个男人哀嚎,指着他:“他一心要离开,他亲口说的!”

    张冲冷冷地看着他:“你欺负我是事实,我当年没办法,我不能反抗,但我现在有办法了!”

    那人求助于旁人,可是竟没有一个人帮他。

    他挪着退后,拉住一个人的裤管。

    “千二疯了,打死他!”

    那人面对着张冲的枪口,赶紧甩开裤脚的纠缠。

    “劝过你别欺负同村的孩子,你说千二长得俊,你馋。现在你别找我,我管不了。”

    张冲步步逼近,一脚踩在那人的伤口上。

    哀嚎声响夜空,震得人耳膜发颤!

    “求求你,别杀我。”

    “我不杀你,杀你,是便宜了你。但你在这村里祸害的不止一个人啊。”

    张冲环顾四周,随手点了几个人,都是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年轻。

    “要报仇,就现在!”

    真是出人意料,竟然是两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钻出人群,手握着柴刀,直奔那人而来。

    张冲退后,看着那女人。

    “你先走吧,我们有事要料理,之后再联络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耍我呢?”

    那女人不干了,叉腰大怒:“小子,老爷子还没发话,你倒是要当家做主了。我就这么回去了,我老板能饶了我吗?我没招你惹你吧?村庄的小年轻受了欺负,是你们村子自己的事,我管不着。那现在是怎样?是你不肯跟我走,老爷子也不肯跟我交货做生意,就是不配合呗?奉劝你一句,我老板不是傻子,他有钱,花在什么地方都可以,全世界也不止是你们这一个村子有好东西,好东西到处都是!”

    “但是!我现在走,这生意就不用再谈了,就算我今天死在这儿,我老板也会为我报仇的。外面人人都知道黑吃黑,下次再有谁来,可要掂量掂量了。”

    张冲失笑。

    “你吓我呢?黑吃黑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吗?”

    那女人看着阿爷。

    “怎么,老爷子还真的打算让旁人说话?”

    阿爷稳坐如山,自斟了一杯茶。

    那男人满身鲜血地被拖出去,手下人来报说已经断气。

    “找个干净地方丢了。”

    “是。”

    “好了。”阿爷放下茶杯:“闹了这一场,让你看了笑话,不好意思了。”

    “千二。”他看向张冲:“你回来,要报仇,已经报完了。但村庄毕竟养育你长大,你也得报恩,知道吗?”

    张冲满脸屈辱,嘴唇颤动,闭了闭眼。

    “阿爷,一定要逼我吗?”

    阿爷没说话。

    “好。”张冲喉咙干涩,眼圈红红的,低着头退后,向阿爷鞠了个躬,走去那女人面前。

    “我跟你走。”

    四目相对,那女人突然眨了眨眼。

    “早这样不就乖了嘛。”她挽起张冲的手,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姐姐疼你啊。”

    阿爷比了比对面的座位。

    “说正事吧。”

    几个纹身青年上楼来,抬着几个小箱子,打开来,是整整齐齐的金条。

    “老爷子突然加价,我没带那么多。”

    “你反悔!”张冲突然拔枪,指着那女人:“你敢!”

    “小年轻,心急,回去再收拾你。”那女人心情很好,眉目含情,瞟了他一眼,抬手,压了压枪口。

    “你退下!”阿爷给张冲使个眼色。

    虽然没带现金,却带了一样宝物。

    那女人从手下手中接过珠宝盒,打开来,一枚镶嵌在白金项链托上的蓝色的钻石展现在众人眼前,散发着妖冶的光芒。

    阿爷眼睛发直。

    “这是……”

    他无声站起。

    “这是奇光!”

    “老爷子毕竟是行家,一眼就知道这是被顾长河抢走的至宝。按说这东西的价值,远远超出了那百分之十。但我信得过老爷子,先放在你这里,过后把差价补上,我再来取。”

    “这东西买下我们村子绰绰有余,你这么信得过我?”

    “有个人在我这儿,不是吗?”那女人又去搂张冲的胳膊,被推开。

    “害羞啊?”

    那女人笑眯眯地看着老爷子。

    “钱你们验过了,货拿来我看看吧。”

    老爷子一招手,立即有人上前,搬来一个空调室外机大小的木箱,打开来,里面有保温夹层。

    女人戴上医用手套,翻开夹层盒子的顶盖,看到一排排的液体针剂,低温蒸汽氤氲。

    “怎么是这样的?”女人一时愣住。

    “老板要冻干,怎么是液体?”

    “冻干技术还不成熟,实验几次都以失败告终。”阿爷捋捋胡须:“一样的东西,没骗你。”

    “没骗我是没骗我……”女人满眼失望,嘀咕一句:“看来我这次白白受罪,回去必定要受罚了。”

    “液体是一个价,冻干又是另一个价。您说的那百分之十,大可不必了。”

    女人把钻石盒子“啪”地盖上,收回自己怀里。

    “就这个价,您先前说帮我送货,那我也就不必自己辛苦了,安排吧。”

    “不成!”阿爷一拍桌子:“金条留下,钻石也留下。”

    有人起哄:“还没让你也留下呢,你知足吧。”

    张冲猛然回首,冲那人脚下就是一枪!

    那人跳起来,抄着武器就要上!

    阿爷冷冷地瞧了他一眼,他悻悻退后。

    “分明是有一腿,不然怎么这么护着?刚才还不愿意,都是装出来骗人的。”

    阿爷微不可闻地笑了一声。

    张冲枪口指着那女人。

    “东西留下,我跟你走。”

    那女人十分倨傲,虽然手无寸铁,却凛然不惧。

    “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你们做事不周全,引来人注意,我都还没有计较呢。这附近的工地,明着是搞项目建设,暗地里安插眼线盯梢,我已经查清楚了。那付成华的爷爷从前是扛枪打仗的人,他就是专门过来盯着你们的!你们抓了他,又放了,莫不是背地里早就达成了协议?今天诓我来这里,要我的钱,也要我的命是吧?”

    那女人招呼一声,立即有人收了金条。

    她抱着首饰盒,直接出去。

    到门口,有人拦截。

    那女人突然冷笑一声。

    “有种,现在在这里打死我!打死我,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吊脚楼底下突然响起一片枪栓拉响的声音!

    阿爷给张冲使个眼色。

    张冲不情愿地点点头,上前,把门口的人推开。

    “走吧,我跟你走。”

    “好,老爷子,我也不着急,给您一天时间考虑考虑,告辞!”

    女人在守卫的护送下走下木楼。

    阿爷走向门口,立即有手下过来问,比了个割喉的手势。

    然而,一辆保姆车开过来,那女人上车,张冲紧随其后。

    就在此时,一声枪响!

    所有人全身戒备!

    阿爷被众人团团护住,拉回屋内!

    “成了!”

    随着一声喊叫,枪声齐响!

    所有人冲出去,团团围住保姆车。

    车门半掩着,一个短发的女人扑倒在座椅上,后背中枪,鲜血从身下汩汩流出!

    张冲抢了钻石盒子,突破重围,快速跑上吊脚楼。

    他脸上有血,笑得却如小狗狗般热烈。

    “阿爷,给你。”

    阿爷接过盒子,打开看过,终于满意地笑了出来,抬手摸摸张冲的侧脸。

    张冲偏头蹭他的手心。

    保姆车的人军心溃散,拉上车门,歪歪斜斜开出去,逃之夭夭。

    一众手下回来,静听吩咐。

    阿爷拉着张冲的手,向众人道:“从今日起,千二就是我的副手,他说的话就是我的话,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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