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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顾璇口口声声骂梁时雨“没良心”,他自己不能没良心,就得对自己有高要求,以防下次谴责对方底气不足。

    他到底还是给梁时雨打去了电话。

    “你别过来。”

    “哦知道了。”

    对面一片虫子吵闹声。

    顾璇声音拔高。

    “哎我真的认真的跟你说,你别过来,这么黑的山路太危险了,我没事的。”

    “不是被虫子咬了?”

    “骗你的。”

    “行吧。”

    俨然是要挂电话的节奏。

    顾璇心里好纠结,还是放低了一些姿态。

    “你怎么……怎么还在啊?我以为你完成任务走了呢。”

    他走出堂屋,回到小卖部,把货架上整排的打火机一个个拿下来,又一个个插回去,装作自己很忙碌的样子。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有水流声,青蛙此起彼伏的鸣叫。

    梁时雨捡起一块石头,往叫声最热闹的地方丢去。

    蛙鸣瞬间消失,但只是静了两秒,就又更热烈的叫起来。

    “顾璇,这里好安静哦。”

    她突然间说这么一句感慨,倒让顾璇不知道接什么好了。

    “注意安全,明天我去找你。”

    梁时雨又沉默了一会儿。

    顾璇心里越来越没底,感觉她的状态明显不对。

    “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要不,我现在过去,我让阿冲陪我去。”

    莽莽群山深不见底。

    梁时雨站在一条小溪流的旁边,有蚂蟥爬到她的靴子上,黏在她的大腿外侧,还有成团的蚊子在她的头顶飞舞。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也没办法在电话里说什么,强打起精神,说了句:“你别来……”

    后面的话被哽咽止住。

    顾璇立刻转身,几步回去,把在堂屋里转着圈扫蜘蛛网的张冲叫出来,打手势问他能不能去找梁时雨,会不会半路摔死在山涧里?

    张冲呲牙咧嘴。

    老板,现在不是恋爱脑发作的好时机啊。

    但是,如果你想去……

    一台运输直升机升空,十五分钟后降落。

    梁时雨大哭着跑过来,一把搂住顾璇的腰,把人撞了一个踉跄。

    顾璇看一眼张冲,你看,我来对了吧?我不来,她随便找个谁哭,明天就不是我媳妇了。

    张冲看得闹心,从飞机上搬下一个黑陶罐子装着的热腾腾的腊猪蹄排骨汤。

    “要不,先吃一口?”

    梁时雨是在镇子里的卫生院,条件相对好一点,但也只是相对来说,有个小二层楼,但没电梯,背靠着山,山脚下有小溪水,刚才她就是站在这里打电话。

    小溪的上游建了几间铁皮板房,当做她们的临时宿舍,但是梁时雨并不想回去。

    她们在医院的值班室里分吃了排骨汤,张冲分到了最大的猪蹄,找了个小板凳,坐下来双手捧着啃。

    顾璇摸摸他的脑袋。

    “乖狗狗。”

    梁时雨扭头笑了。

    猪蹄炖得不够烂,张冲用力撕扯,含含糊糊说博老板娘一笑也值了。

    “不过,你俩不是分手了吗?”

    “是分了。”梁时雨接话:“这次不改了。”

    顾璇心里“咯噔”一下,汤勺在碗里搅动。

    “你跟你哥吵架了?”

    梁时雨吸吸鼻子,却突然说:“七七怎么没来?”

    “让她在北京吧,一个女孩子来这种地方受罪。”

    顾璇说完,白了梁时雨一眼。

    “您不是女孩子,您是女壮士。”

    张冲捧着碗往后挪,像个螃蟹似的转移到房门口。

    梁时雨喝了一口汤,推开碗,开始讲正事。

    常海青突然出现,迅速掌控了大局,杀了段景兰。她本以为一切问题就都有人做主了,她不需要再继续和邘剑像两个没娘的孩子似的苦苦挣扎。

    但把前后的事情串一串、想一想,她就觉得不对。

    今天和邘剑彻底深谈一次,邘剑才总算肯说实话。

    有一个人被安排着进入到整个卧底计划里,不是邘剑安排的,但他能活得很高的机密。其后在青山疗养院,梁时雨和覃教授对峙的那一次,邘剑切实抓到了那个高人的影子。梁时雨放了一把火,邘剑虽然立刻安排人去救火,但等人冲入火场,覃教授已经不在原地了。

    一瓶燃料不至于造成多大的火势,可当时现场火烧连营,十几栋别墅被毁。

    邘剑的人忙于扑火,竟然没找到是什么人带走了覃教授。

    现在看来,就是常海青。

    “他早不出现晚不出现,此时此刻来,就是要帮你弄死段景兰,给你出一口气,换你放过覃教授。”

    话说到这份上,顾璇也就拿出他搜集到的信息。

    “覃教授是故意和欧阳合作,之后卸磨杀驴,你和严庭月都是她要除掉的人。”

    但顾璇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覃教授不能跟两个弟子合作呢?利用孟河输出数据的这个计谋十分成功,事成之后按死光熙,青寰健康就赢了。为什么她要弄死己方大将?

    “老师想弄死邘剑,拜托段景兰帮忙,其后又害死了师姐。她想借我的手弄死段景兰,这样她做的事就永远没人知道了。但如果段景兰还活着,老师就要永远受她的要挟。”

    梁时雨神情落寞,至于说为什么覃教授会这样做,也许是一步错,步步错,也许是积怨已深吧。

    “其实我和师姐拉着常哥哥做项目,老师是很反对的,因为我们就是要用他的人脉资源,老师怕耽误常哥哥的前程,可是她说话,常哥哥又不听。”

    值班室只有一个白炽灯泡,桌面一块区域之外昏暗,角角落落摆设的杂物投下夸张的影子,像许多妖魔从地底冒出来似的。

    顾璇拉着梁时雨的手,给自己壮壮胆子。

    “你是从谁那儿听到的?惠宜吗?有其他的证据吗?”

    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这些只是推断,现在段景兰真的死了,就是死无对证了。

    “常海青可能是想息事宁人,到此为止。”

    邘剑也这么说。

    但梁时雨记得是有证据的,她曾经收到过一份录像,是覃教授、顾圻、欧阳和孟河几个人同时在场的谈话。她收到的那份只有十几秒,已是谈话尾声。

    那么前半段哪去了?

    常海青也提示过,曾经把这段录像的前半段以什么方式给到了梁时雨,但梁时雨拿走了,还是被其他人拿走了?她拿走了,又存在哪里了?已经完全湮灭在记忆中。

    “没有那段录像就没有确凿证据,就没法真正问罪覃教授。”张冲突然插嘴:“就算覃教授真的被问罪,也罪不至死。但如果是你弄死她,你可就麻烦大了!”

    顾璇看一眼张冲,回过头来再看梁时雨。

    “我告诉你严姐是怎么死的,你师姐当时怀孕了……”

    “不可能!”梁时雨直觉反驳:“她怀孕了怎么还去震区?”

    “你问我啊?”顾璇声音高了起来,有点义愤填膺,你们这帮子人个个追求光明伟大正义,都是不要命的主。

    “你问你师姐为什么怀着身孕去震区,你不如问问你自己为什么怀着孕跑到云南深山里!”

    “啊?”梁时雨杀了。

    张冲“哇”地一声,捧着碗冲过来,歪头看着梁时雨。

    “梁姐你也太猛了吧?这里蚊子传播登革热和黄热病,被咬了可是会流产的,你疯了???”

    “不是……我……”梁时雨心虚不已,百口莫辩。

    她摸着小腹,这肚子里有一份剁椒清水面条还有一碗腊排骨猪脚汤,可能还有两个蛋黄派,但绝对没有一个孩子呀。

    “你听谁说的?”

    梁时雨比他俩还震惊。

    顾璇心痛不已。

    “还用听谁说吗?你到现在都还没……”

    他转头:“阿冲你出去。”

    张冲不走。

    “白七七说的。”

    梁时雨:……

    “她一个黄毛小丫头,又不是妇产科医生,她说了就算啊?”

    “啊?”顾璇愣了下:“那……要不要验一下?”

    梁时雨黑着一张脸。

    “验个鬼呀?”

    顾璇惴惴,讨了个没趣。既然人家没怀孕,自己也就从【孩子他爹】变回了【路人甲】,还是老老实实提供消息吧。

    “严庭月去震区之后才知道自己怀孕,对家里隐瞒着,之后因为劳累,不幸流产了。有媒体记者不知从什么渠道搞到了这个信息,不经同意刊登了出来,严庭月的老公当即提出离婚,又火速勾搭新相好,火速有了孩子,还把胎儿的b超照片发给严庭月。严庭月受不了自己,自杀。可是杀手里桑供人,是他趁严庭月落单,用手术刀杀了她,并伪装成自杀的样子。”

    张冲道:“严姐怀孕的消息大概只有身边亲近的人知道,但她流产,不可能完全消无声息。在震区那样的环境里,也难说会不会有其他人知晓,记者到处打听新闻素材,没准谁说走了嘴呢。”

    顾璇摇头:“记者是拿了欧阳的钱,这笔钱还是欧阳从我的账户上划出去的。必然是知道确切消息才如此做的。也难说的是,严姐的流产究竟是因为劳累,还是有人故意加害。”

    “孟河。”

    “加害的人是段景兰,是欧阳,是他们害死的严庭月。”

    梁时雨感觉自己的肚子也开始疼痛起来,严庭月是到震区之后才知道自己怀孕,那么她身边的知情人就是自己,再多一个就是老师了。师姐怀孕的消息必然是老师告诉孟河,孟河透露给欧阳的。

    “这事老师也有责任。”

    “就算是她的责任,也罪不至死啊。”

    梁时雨又不说话了。

    顾璇叹息一声,忽然想起刚才说到的一个点,他猛然看向张冲。

    该不会,张冲其实是常海青安排的人?

    这个念头只要一想到,后面的一切就都对上了。

    张冲曾经杀过一次罗飞,没成功,其后他潜伏在自己身边,又得到了罗飞的消息,最终成功弄死了罗飞,这消息必然是常海青给他的。

    “阿冲你先出去,我跟你梁姐说几句话。”

    张冲搬着小板凳坐到门外,在关门前嘀咕一句:“外面蚊子多,我就在门口。你们说你们的,我把耳朵闭起来。”

    顾璇没说话。

    梁时雨感觉到气氛不正常,怎么张冲今天这么黏人,或者说这么强势?

    她正想着,见顾璇站了起来,长身玉立的。虽然一身衣服皱巴巴的,不耽误脸长得好看。

    灯下观美人,也算是弥补了一点不开心了。

    顾璇环顾四周,看这间小屋子,心里也在转着念头,偶然一低头看见梁时雨双眼冒桃花,忽然笑了。

    “你还跟我分手吗?”

    梁时雨低了头。

    “分,还是得分,私人感情和公事搅在一起,弄得乱七八糟的。”

    顾璇心里生出一种悲凉,这次是我错,人家不可能永远让步原谅我。是我抛弃了你,是我让你在危险的境地,你却没怪我,已经是极大的仁慈了。

    他坐下来,拉着梁时雨的手,放在自己膝头上。

    “无论如何,我们也是相识一场。在我的记忆里,我们分分合合、生离死别,恋爱谈了很久,是有感情的。在你的脑海中,我只不过是一个长得比较符合你审美的男人罢了,还有商业竞争,还情绪不稳定,确实分开是明智之举。”

    梁时雨想说“不是的”,她想反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觉得心里发空。

    也许你说得是对的,我也是在拿你当一出言情剧的男主角,现在到了该落幕的时候了。

    “你想怎么样,你说出来。”顾璇忍着情绪,问她。

    “我要老师付出代价。”梁时雨咬着牙:“可是,常哥哥的态度正如你所说就是息事宁人,他只觉得是两个女人闹矛盾,各让一步,忍忍算了。”

    你拗不过常哥哥,因为他手中有权力,因为他是覃教授的儿子。而你喊了他十几年哥哥,到如今算是明白了,你也只不过是个在他家寄居的乡下丫头,是个外人。

    所以你伤心。

    我能理解。

    但顾璇不能理解的是,现有证据不足以让覃教授付出生命的代价。

    “是不是……”

    顾璇握着梁时雨的手,紧紧握住:“我最后一次问你,你是不是曾经有过一个我的孩子?”

    你是不是带着这个孩子躲在了薛家,是不是带着这个孩子进入青山疗养院,其后孩子没了,是覃教授的原因?

    若非如此,不能解释你为什么对昔日恩师如此恨之入骨!

    门外的张冲无声站起!

    梁时雨面容平静,出奇的平静。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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