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醉醺醺的男人突然平地冒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瓶,大喊一声:“何主任!”
何一晓下意识回头!
浑浊的液体就这样泼过来!
然而,随即而来的是哀嚎,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张冲扑倒了那个男人!并且在同一时间拧开了他的关节。
何一晓看着他的手法,愣了一下,但立即搬救兵。
不幸之中的万幸是事件发生地就在距离急诊不到五百米的地方,大主任发话,急诊群狼出动,以最快的速度将张冲抢救回去,并且按住了歹徒。
泼出去的那瓶液体是自配的各种消毒剂的混合物,经过清洗,没有对颜面造成什么创伤,但腐蚀了眼角膜。
眼科主任周博士赶紧把人抢走,清洗保护,用压力绷带缠绕住。
门外,何一晓发布指令,让人带张冲去做脑部扫描。
在等待结果期间,曹军警官再次来到,告知审讯情况。
“真没想到,咱们又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他揉着肩膀:“何主任啊,你最近有点衰啊。”
初步审讯的结果,对方是前段时间急诊抢救的车祸孕妇的家属,该孕妇因为产前羊水栓塞,用了差不多十个人的血量才抢回来,救回了命,接踵而来的就是天价医药费。
家属声讨光熙急诊,认为这纯属是过度医疗。
顾璇突然驾临,推开何一晓的办公室,身后还跟着齐原野。
曹军警官跟顾璇是老熟人,把情况巴拉巴拉一说,也纳闷,按理来说,这种重大急救成功案例你们光熙不是都会减免费用的吗?
“是的呀,我说过全免除的。”顾璇看向齐原野:“齐院长?”
齐原野惴惴,免是免了,但只是免除了光熙治疗的部分,那些血浆的费用没有免除。
“主要考虑光熙效益不好,慈善资金池已经见底,不能全用在一个人身上……”
顾璇一拍额头,指着齐原野。
“你现在停职,给我回去反省。”
齐原野满头热汗,一个人也不敢看,被随后而来的陈佐锋拉走了。
顾璇注意到陈佐锋一只胳膊吊在脖子上,想问,陈佐锋另一只手摆摆,待会再说。
张冲的脑部增强ct出了结果,上次车祸的残留血块并没有被吸收,并且压迫了语言中枢,还好发现得早,立即住院采取溶栓处理,问题不大。
曹军警官一声感叹:“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他看着顾璇,又看看何一晓。
“你们看,这病人家属,有没有和解的可能呢?”
“不和解,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顾璇铁青着一张脸:“减免是慈善,不减免也是应该的!所有医护奋战了十一个小时才把人抢回来,我满京城调血求爷爷告奶奶的,就差给人跪下了,他凭什么不满意?他不满意,就可以伤害医生?哪条法律是这么规定的?”
“是!不能助长医闹的风气!”曹军警官告辞去忙。
何一晓和顾璇对视一眼,走开两步关上了门。
“我有事情要对你讲。”
“如果是你和张冲的私事,不用跟我说,我又不是你们的亲戚,你们都是成年人,恋爱自由,我管不了那么多。”
何一晓哽了一下,还是如实说了。
病房里,张冲眼睛被牢牢蒙住,头发也都剃光了,已经换上了粉蓝小熊的病号服。只是他坐在病床上,好几个护士劝他躺下,他一动也不动,脸朝着门的方向,也不说话。
一只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动作间飘来花香混着尼古丁的气味。
“老板。”张冲轻轻喊了一声,泪水立即沾湿绷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能哭啊,哭了会感染。”
顾璇声音放轻,拍拍他的肩膀,两手环着抱住:“没事了,不用怕。”
张冲哽咽难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说不出口,实在太难看了。
他只能说:“是我没用。”
“周博士说我最多一个星期就能恢复视力,到那时我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说这话太见外了,你不是我的保镖,是我弟弟,光熙太子爷,行了吧。”
张冲气得笑了。
“老板你有没有点正经的?”
“我的生活已经是一团乱麻了,还指望从你这儿得到一些正能量呢。”顾璇意有所指:“你可不能垂头丧气啊,多大点事。”
多大点事?你当初知道你不是你哥哥的弟弟而是你哥哥的孩子的时候,急腹症差点没命,我确实跟你比不了。
“也算是见义勇为了。”
“怎么叫‘算是’呢?明明就是啊!”顾璇冷哼一声:“你既然说是我的保镖,不在我身边保护我,保护了我的封疆大吏,也算是使命必达了。”
何一晓别过头,紧紧掐住眉心。
顾璇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愤怒,但当着张冲的面,只能忍耐。
“好了,别难过了,不就是受点儿伤嘛,比这更严重的你也不是没受过。”他故意道:“某些人看不惯,那就不要看。”
“他在吗?”张冲忽然很害怕,往顾璇怀里躲了躲:“这是他说的吗?”
“是!是我说的,你再也不要伤痕累累的出现在我面前了。”何一晓突然发声:“老板,你之前说我玩够了就还给你,现在还给你,我走了。”
红木房门关闭无声,然而带起的气流却如一耳光,狠狠拍碎张冲最后一丝期待。
他仰面躺在床上,呼吸困难,却没有眼泪了。
顾璇追出去,以他都想象不到的速度一把逮住何一晓。
“有必要吗?他又没做错什么。如果说错,你这个当长辈的责任最大!”
何一晓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眼神空洞。
顾璇也拿他没办法,只能颓然松手。
“你只是想让他恨你。”
或许是吧。
何一晓胃部绞痛,喉咙涌入腥甜鲜血,他死死压制住,毅然决然转身,一去不回头!
迎面几个穿制服的人走来,对着顾璇亮出证件。
“光熙的第三代手术机器人系统无法按时交付,法国私立医院已经发起了索赔,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新西兰的小岛上迎来极光,所有人冲出去看,新月汪汪叫,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天狗吃月亮,你去把光带吃掉。”有保镖抱着新月举高高。
梁时雨裹紧披风,喉咙又痛又痒,头重脚轻的。
“老板娘,他们得走了。”郝爱国悄悄凑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可靠消息,邘指挥的前助理萨吉举报他渎职贪墨,邘指挥已经被双规了。这些他安排的人都被要求撤离,我也得走了。”
郝爱国把一样东西塞进梁时雨披风底下,紧紧握了握她的手:“你自己多保重。”
光熙那边传来的消息一样不乐观。
赵惠宜关起房门打了好久的电话,拉着梁时雨到卫生间,打开浴缸水龙头和淋浴花洒,这才敢说。
“同一天,何主任遭遇医闹,顾璇被带走。”
“这……”梁时雨心里有个大概的影子,不敢确定,还抱有一丝侥幸:“是不是偶然巧合?”
“我也是这么想,但陈佐锋也出了车祸,右臂骨折。”
太多的巧合同时发生,就不是巧合了。
梁时雨按了按手心,拨通了苏叶青的电话。
“老板哎,我还以为你隐居生娃去了,你怎么这么久也不联系我?”
“我不联系你,你也没个声音,咱俩谁是老板?”
苏叶青笑笑:“上次的事,我一直在周旋,上头始终不松口。今天我收到消息,领导发话,也可以不重组新公司,但需要等待一下。”
哈!明白了!
赵惠宜比梁时雨还早一些反应过来,当即闪身,堵住浴室门。
“果然是竞争对手啊,背后使阴招,你可够狠的!”
梁时雨是彻底的无话可说。
原来,这些所有事情是gk的高层搞的一出戏,就为了逼光熙低头。他们知道光熙另有投靠,担心无法掌控,特地选在投标的节骨眼上发难,就是为了逼光熙把手止步。
“所有一切利好都归你了。”赵惠宜冷笑连连:“我猜,你的最终理想是收购光熙的院前研发线是吧?何一晓是你的同学,是你的好朋友,是你安排他去光熙,博取顾璇信任。所有一切,是你俩里应外合,对吧?不然怎么可能做到这样天衣无缝、恰到好处?”
“这么说,所有事情你都知道?”
包括投标的事,顾璇也告诉你了?
梁时雨双手抱胸,看着赵惠宜。
“那有没有可能是你的人探听到了这些?毕竟你是顾璇的代理律师,你不在,你的团队仍然为他服务。光熙走投无路,只能投靠gk的情况下,你们获得不了什么利益。但是,光熙无法顺利竞标,段景兰就能获得最大的好处。”
从一开始的顾家涉及邪教,到邘剑跨国行动小组任务受阻,到现在光熙的投标横生枝节,所有糅杂在一起,得出一个结果。
段景兰就是跨国涉毒案幕后的主使者之一!
顾圻曾是荷兰一家医药集团的代理人,而这家公司同时也是法国私立医院联盟的最大东家,而法国的某家私立医院正在向顾璇发起索赔。
从始至终,顾璇都在段景兰的掌控中。
她的离开,她的隐居,不是示弱,而恰恰是蓄力待发。
整个光熙都是她的囊中物。
“你是她的女儿,你真的会为了小情小爱失去理智吗?还是说,你本来就是奉命接近杨舟,其后伺机利用恋爱的掩护对他下手?”
赵惠宜呼吸急促,眼神逐渐从坚定生出恐惧。
“被我说中了?”梁时雨抓住她的一只手,慢慢抓住另外一只,死死钳住:“你早就投靠了段景兰,对吧?”
到此时,赵惠宜突然发现,整个事件是骗局。
骗的不是顾璇,而是她自己!
浴室门被敲响。
白七七轻声发问:“老板娘,搞定了吗?”
梁时雨一只手抓着赵惠宜两只腕子,另一只手推开门,把赵惠宜往前一送。
“搞定了,你带走吧。”
“梁时雨!”赵惠宜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歇斯底里质问:“你跟顾璇分手是障眼法,你俩商量好的!!!”
“分手不分手的,顾老板一句话的事,我也没奈何。”梁时雨很真诚:“我俩真的没有联手骗你,只是……”
梁时雨抿了抿嘴唇,勉强算是个笑容。
“像你说的,彼此心照吧。”
说罢,她挥挥手。
“请赵律师去个安静地方安静一下。”
留下的保镖还是四十多个,有很多人知道梁时雨带了人来,还有点抵触心理。特别是那天在椰子林剖鱼的两个人,其实也不是他俩故意,是保镖集团都觉得老板娘对老板不诚心,所以诚心吓吓她。
但是,梁时雨的人撤走了,开心也只是开心一小会儿,他们随即就收到本部的消息,老板也被带走了,顿时阴云漫天,所有人惴惴不安。
群里叫大家集合,所有人站在酒店前的空地上,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梁时雨在白七七的陪伴下走了出来,站在门前台阶处,面容严肃地看向所有人。
“朋友们,现在有两个消息。第一,你们老板身边有内鬼,不是我,另有其人。第二,你们老板处境很危险,但比他更危险的,是孤悬海外的我们。如果有人来抓我,轻而易举,但你想想,那些人可能放过你们这些见证人吗?这种地方,杀人抛尸,再干净不过了吧?”
大家都不说话,理智上还是相信梁时雨的,但情感上,老板跟他分手,这不代表什么吗?
梁时雨颇为无奈。
“我也不是背后说人坏话,就你们老板那精神状态,但凡换个人,早就跟他分手八百回了。”
气氛这么紧张压抑,可是还是有人笑了出来。
杀鱼的那两个人互相看看,其中一个精壮汉子发话。
“老板娘,我叫杜成,是第一批跟随老板的保镖,冲哥亲自挑选的我。”
话说到这里,梁时雨就明白了,还是有准备的。
“我跟老板时间也比较长了,知道他精神状态不稳定。但是,你也是安定医院还没康复的患者。你们俩谈恋爱分分合合的,说白了我们这些做保镖的不关心,我们关系你的是能不能按月领钱,会不会有人身危险。”
他这番话一出,大家虽然没有明显附和,但态度倾向,都看着梁时雨。
“会有危险,肯定会有!你们老板自身都难保全,还顾得上我们呀?”
梁时雨这话一说,所有人都傻了,还以为能平安回国,怎么着,老板娘打算自立为王?
“所以说,紧要的是,我们如何能保全自身?你们要是不愿意留下,现在就坐船离开,到了海关各显神通,看自己的本事了。”
杜成说:“什么都没发生,我这就回去了,平白丢了工作。谁知道是不是你的障眼法?让你的人暂时离开,骗我们走了,你的人再回来,这个小岛就成了你的独立王国了。”
“那你就留下来看着,你别拦着别人。”
梁时雨在众人发话前,摆了摆手。
“不过,留下也好,走也好,你们得给我补充前情提要,光熙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你们的老板究竟和什么人不对付。就算我死在这儿,我自认命歹,可你们老板的发小兼代理律师兼唯一的亲戚可还在我手里呢。”
她坦坦然一笑。
“别忘了你们老板精神状态不稳定,我死,你们走了,他能放过你们?就算是死,我也得拉足了垫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