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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2章 關于曲目
如果放在索契冬奧之前, 給叢瀾編曲會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
但現在不是了。
當《風暴》誕生,《皎月》盈滿,2019賽季的曲目就成為了世界層面的困難, 對編曲團隊、編舞團隊來講,都是遇到的最大挑戰。
叢瀾是誰啊?
她是花滑唯一超越金字塔尖的人。
以前還能誇一句“金字塔尖上的人”, 上賽季過後, 人們已經不再用這個形容詞來描述她了。
不夠, 太不夠了。
她淩空之地, 合作者又怎麽能墜在地面?
尤其是珠玉在前, 最差也需要與前面的曲目效果相當。
為此,國家隊抛出了橄榄枝,但沒有團隊敢接。
有猶豫着說要試試的, 最後也痛苦地還回了資料, 表示實在無能為力。
“超越”, 在2019賽季成為了所有人的壓力。
而這個壓力是無聲蔓延的, 對叢瀾是, 對于謹是,對堂溪茱迪是,對整個國家隊都是。
在此時, 靠花滑從業者就不夠看了。
張簡方拉來了國家團隊, 都是相關層面的大佬, 負責指導手下人工作。
堂溪被塞了進去,一是作為花滑組的組長與多方協作, 二是把握這個機會學習。
很痛苦, 堂溪半夜都要哭着給茱迪打電話, 問後者自己是造了什麽孽,三十多歲的年紀還要重新學起。
她根本就不是作曲編曲的料!!!
可是她懂花滑, 也是當前國內編舞師佼佼者,更是從國家隊走出來的根正苗紅自己人。
茱迪只能安慰她,又慶幸自己沒被塞進去。
直到曲子差不多了以後,編舞團隊正式成立。
花滑組組長:茱迪。
茱迪:……
與以前小打小鬧不一樣,這次花滑部的意思很明确:為了冬奧準備。
準備的不單單是運動員梯隊,還有後勤團隊的所有方面。
作為曲目呈現的關鍵部分,編曲和編舞自然不能像以前一樣。
茱迪:“所以以前不是過得挺好的嗎?”
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草臺班子,方方面面都是如此,花滑圈歷來的傳統便是運動員掏錢去找曲目和編舞老師,哪怕俱樂部出面,也是這樣的。
俱樂部自己養着的老師們,也不一定就多好,拿着一套模版出幾十個節目的,大有人在。
否則叢瀾她們近年每次的長短曲,為什麽會格外招人喜歡?
因為有創新,還滿滿的都是用心的痕跡。
桑瑩才比了多久,都能出經典曲目了,一半原因是她表現力不錯,還有一半則是曲子和編舞很加分。
放在以前,确實夠了,但在京張冬奧周期是不夠的。
叢瀾沐修竹他們幾個能單獨聯系大師,大部分孩子卻是被打包給合作方的,而他們收到的東西水平高低不一,有的能看出來濃濃的敷衍感。
錢不到位嗎?當然不是,這可是超大的一份合約。
堂溪茱迪幾個人做不到包攬全隊,一個運動員按照三套節目來算,全隊四個項目加起來得要二三百套了,她們編到死都編不完。
頂多是其他的曲目編排好了以後,給隊內的孩子改改細節。
可是,有時候,一張白紙容易畫畫,已經畫好的作品再去修改反而會受到各種限制。
張簡方一早就想要打造屬于自家的官方團隊,不再像是以前那般跟大師合作,效果全憑對方的良心。
而是搜羅各方面的人才組成能用KPI考核的團隊,彼此促進、加油、進步。
只不過,事情忙,他來來回回颠倒地轉,有時候根本顧不上這些。
借由新賽季的開始,加上叢瀾找人時遇到的困難,張簡方一拍大腿,覺得時機這不就到了嗎?
怎麽選曲?當然有專人來負責!參考一下教練和運動員意見,最後還是要看對比呈現的!
怎麽編曲?國內幕後制作者不少,不了解花滑的也可以拉來學習學習,跨行業說不準就走出新路了呢?
怎麽編舞?這都是老手段了,茱迪負責,全世界拉大師、退役運動員、教練來參加,看誰的效果好,就聘用誰。
不要求所有人時刻在崗,但在每年休賽季的時候,得為運動員量身打造适合的長短曲,以及一套表演滑。
賽季中也得去跟着參加比賽看看效果,給負責的運動員及時調整編排。
等等等等。
Jr組的要求可以适當放低,目前時間緊任務重,尚且以Sr的孩子們為主。
這個想法來得快,落地又要迅速,三到七月份都去拉人了,就這都沒弄好。
好在還有兩年,明年和後年起碼會好很多。
冬運中心的面子不夠就扯體總的大旗,嘴甜點兒人跑得快點兒,再多批一些經費,總能扯起來一個班子。
一旦這兩個班子立了起來,對運動員們的影響會是巨大的!
就如同叢瀾曾經提到過的,好的編舞師能揚長避短,利用規則為運動員争取到最好的上下限。
能做到這點的編舞師不少,卻不是對待每個合同都會這麽做的。
而這也只是其中的一小方面。
畢竟,曲子和編舞全然為運動員量身打造,這樣的大手筆放在以前都只有頂尖運動員能得到。
還是那句話,要錢,要名氣,要老師們的良心。
網絡上有人回顧2010賽季,衆人發現不足十年的時光,花滑部煥然一新,連隊列滑現在都蒸蒸日上,整個冬運中心的前景也朝氣蓬勃,覺得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這些變化不僅是成績,還有所有的所有。
她們誇贊着張簡方,渴望着這位領導能夠繼續長時間地就任。
但對張簡方來說,還不夠。
掣肘的利益團體太多了,不論國內還是國際上,他艱難地趟出這麽一條路,實在是太難也太慢了。
就像是大家一直在誇獎的賽事承辦以及後勤團隊協作,張簡方覺得離自己想象中的樣子還有很長很長的距離要走。
他今年九月份的內部總結與展望會議上,深刻反省了一番,認為前幾年還是步伐過慢,加上計劃不足,導致很多東西都沒去做,也走了許多彎路,浪費了不少資源與實踐,最終耽誤了許多事情。
直聽得滑冰項目的其餘負責人嘴角抽搐,恨不得拍桌子罵他你真的是夠了!
內卷的張簡方,是真誠地認為,花滑要改革的路漫長沒有盡頭。
張簡方:“道阻且長啊!”
遠的不說,先把我們孩子們需要的曲目舞蹈給整起來啊!對外也要把解說做到位啊!
這兩點放在以前,是沒精力去做的,旁的都顧不過來了,誰會在乎這些細枝末節?
先湊合過呗!
以前的張簡方也是這樣想的,結果湊合着湊合着,就到了京張周期。
眼看馬上就22年了,他不由得生起了一股急躁之感,腳下跟踩了風火輪似的,走路像是在飛。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張簡方的傾向也會成為新階段的花滑部趨勢,于是,雖然兩個配合的新班子沒一口氣建成,但也至少初具雛形了。
叢瀾的曲目之外,隊內的大部分人也成為了兩個班子的練手協作的機會。
而這些總數過百人的團隊中,不單有中國人,還有形形色色的外國人。
與20世紀的領導方針相比,張簡方認為當代根本就不适合什麽“純血中國團隊”,他要的是成績和發展,面子這種東西他不在乎。
大清閉關鎖國亡得多慘,他又不是沒學過歷史。
·
而,哪怕有臨時組成的精英團隊幫助,叢瀾的長短曲進度還是不太順利。
《朱鹮》短節目的編排尤為不順。
叢瀾有自己的想法,她想側重人與鳥兒,也就是人與大自然的休戚與共,聚焦在這個層面上。
之前的《風暴》,闡述的其實也是大自然的話題。
當時的方向在于探險,雖然也是人與大自然和諧相處,但它與朱鹮這個題目差別是很大的。
人在南極這種惡劣環境下,遇到的危險來自大自然。
朱鹮的栖息地縮減到族群幾乎要滅絕,它們遇到的危險來自人類。
這個時候,人類的探索變成了朱鹮的危險本身。
時代在發展,探險的腳步不斷,那是人與自然的追逐,是面臨極端環境下的堅決;
可生物族群是受害者,人到的地方帶去了城鎮化工業化的發展,導致自然環境産生了變化,影響到了這個星球上的鄰居們。
《風暴》講述人的不放棄,《朱鹮》卻要人退後一步。
但兩者也不是完全不一樣的。
編曲方面叢瀾更想講述朱鹮的栖息地被破壞到人類有意識地保護,最後人與朱鹮和諧共生,這樣一個完整的故事。
于是就勢必會縮減《人寰共生》的選曲片段。
不斷地做調整是一件很消耗人的事情,對編曲和編舞老師是這樣,對叢瀾也是。
《皓月》的成功高度,舉世罕見,更是她自己都無法推翻的一座高山。
這樣的既定歷史,讓叢瀾對自己的要求再度拔高。
也許有人會認為,既然自己已經到達了最高的山巅,那麽就足夠了,為什麽還要試圖再去攀爬下一座依舊這麽高的山呢?
叢瀾要做的,不單單是同等高度的山。
之前,在對WINGS的簡單介紹中,解說員曾提及了叢瀾的打分,表示并非故意給她高分滿分,而是因為叢瀾的水平确實超過了現有的滿分,這樣一來,她就算比以前的自己表現弱了一些,也還是可以得到現行規則中的滿分。
為了清晰地表達這個觀點,解說員拿來了一瓶500ml的水,和一個只有200ml容量的杯子。
這樣的對比很容易理解。
哪怕叢瀾的發揮無法維持在500ml,她的400ml、300ml,乃至于200+ml,都會超過杯子的容量。
叢瀾繼《皓月》之後,不是在追求這個200ml,她想要的還是500ml,甚至更高。
她同樣也想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去做到更多的事情。
叢瀾明白,自己的身體狀态無法呈現十五六歲時的最佳,傷病和疲憊導致她有了許多問題,但訓練的積累也讓她能在這樣的程度中依然維持高競技水準。
就跟平昌周期一樣,許多人持懷疑态度,以為她要狀态下滑,成績下滑,最後淡出人們的視野,成為一個落寞英雄慘淡收場。
可她沒有。
競技實力會受身體影響産生波動,但運動員要做的,就是在這樣的波動中,依舊掌握最好的水平。
她不單要做得好,還要更好更好。
·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在這塊神州大地上舉辦的比賽,播音員喊參賽選手名字的時候,不用刻意地把亞洲國籍的運動員名字姓名颠倒。
叢瀾,南田文慧,還有許多這樣的人。
他們說,按照西方姓名的寫法,就是名在前姓在後,這是禮貌。
沒什麽問題,但Lan CONG聽着,就是不如叢瀾好聽。
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叢瀾向前滑了一步。
全場在本就熱烈的歡呼聲中,硬生生拔高了新的分貝。
六人的介紹依次進行,而後,大家有志一同地轉身準備六練,播音還在繼續說着什麽,叢瀾低頭扯開了拉鏈,路過于謹時遠遠地丢給了他。
她的新考斯滕,郁紅葉來回大改了七次的服裝,第一次露于人前。
舞劇《朱鹮》的衣服是一條白色中帶着粉色設計的裙子,它的裙擺是不規則的,兩側靠後的位置稍長,這樣的話會讓舞者行動時更像是朱鹮這只鳥兒的模樣。
事實上,群舞階段,叢瀾确實看到了無數只聚集起來的朱鹮本鹮。
她知道為什麽會選這樣的顏色來作為舞劇的服裝色調。
朱鹮這種動物就是通體雪白,羽幹、兩翅、尾部都沾染了粉色。
有時候看靜止着的它,又好像沒詩詞中那樣的美。
可是,如果見到了朱鹮的騰飛之景,就會明白什麽叫做“翩翩兮朱鷺,來泛春塘栖綠樹。羽毛如翦色如染,遠飛欲下雙翅斂”。
它是真正的,“無霞天際抹紅霞”。
美得驚人,是能扣人心弦的靈性之美。
叢瀾想與舞劇的服裝有相似之處,卻也不想做得一模一樣。
以前滑曲目時,芭蕾舞劇的選曲都參考了原有的服裝設計,但這次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不想這樣。
設計稿畫得頭疼,斷斷續續的,在iPad上畫,又找了筆在紙上畫,半個多月都沒思路。
好不容易出了一版,郁紅葉做出來後卻發現相差甚遠。
有時候設計稿不一定能做成實物,畫面和現實裏的布料、技法都是不一樣的。
做衣服也成為了郁紅葉的挑戰。
叢瀾最終沒放過任何一位與自己新賽季有關的人,包括她的媽媽。
郁紅葉:太孝了!
最後定下的主色調還是白色,底紋是離遠了就看不清楚的羽毛狀,在一些部位有着很淺很淺的棕褐色與灰色。
這也使得白色不那麽死板。
幸運的是,有朱鹮本鳥作為參考,叢瀾可以從它們身上找尋自己想要的顏色。
但她在白色之上,想要雲霞的色彩。
可雲霞的色彩太多了,飛翔時朱鹮的羽翅應着陽光誕生的色彩也太複雜了。
郁紅葉數次返工,就是因為這片點綴卻又占據了視線焦點的“霞”。
最關鍵的是,這個考斯滕在基礎之上,還要做到能變化。
花滑賽場裏考斯滕可以在曲目演繹時進行改變,是很多人都做過的事情。
最簡單的是多一層裙擺,一開始固定起來,之後尋一個時機讓裙擺落下,于是顏色就變了。
或者是身上哪裏布置一個小巧思的機關,從而在需要的旋律裏讓考斯滕産生變動。
叢瀾要的是朱鹮瀕危時的混沌,也想之後人寰共生階段裏,再度回歸本真的仙靈。
這就是兩個變動。
舞劇中,舞者們還可以借由場景變換和人員交替的空擋去換新的衣服,但叢瀾不可能暫停短節目,她只能在這一件衣服上做文章。
郁紅葉頭都要大了。
一部分設計提前固定在腰側、肩膀或者一些隐蔽的位置,方便拆開放下,這都好說。
也不是沒做過。
但第二次變動,就很為難了。
因為第一次的元素增加的是灰白陰暗銀色,白色之上是有被破壞掉的形狀的。
第二次要遮蓋掉這些,又要有新的變化,幾個設計方案都不太滿意,而且還擔心叢瀾比賽時小機關沒辦法第一時間就位。
那這就要給孩子拖後腿了。
叢瀾思考過,要不要放棄這個設計。
賽場分心去更改自己的衣服形态,為了讓動作不突兀,還要融合在舞蹈動作裏,對她的編舞也有了多出來的要求。
可能還不如一件幹幹脆脆的考斯滕來得好。
然後她就随之打消了這份猶疑。
因為她發現自己真的很想要這個。
于謹:“賽場考斯滕變形挺好玩的,也可以增加趣味性,上賽季日本的那個小姑娘,不就這樣嗎?今年我記得也有倆小女孩搞了這個,雙人那邊也有一組。”
他說的是Jr組的比賽裏,有兩個小姑娘做了有趣的考斯滕變形,一個是旋轉的時候裙子放下從銀白色改成了天藍色,一個是鮑步滑行時肩膀有短飄帶垂落使得裙擺多了長長的一段。
雙人要更神奇一些,兩個人可以配合着來,到結尾的時候男伴從随身的暗兜裏掏出來了一個漂亮的頭紗,給女伴戴上了,也順勢完成了他們別具一格的ending pose。
當時賽場的觀衆都給了很好的反饋。
但這種有趣的設計,對運動員來說也不全然是好事兒,畢竟賽場很緊張,還要顧忌卡點做變動,說不定就影響到了她們的運動狀态。
而且說實話,多一點變動,就可能多一點失敗。
不過于謹挺喜歡的:“搞一搞嘛,你先試試,行就行,不行咱們後面就不用了。”
小孩子才做選擇,大人都要!
這又不是比一場就沒了,一整個賽季呢,不急。
叢瀾:“好耶!”
但郁紅葉不是很放心,糾結來糾結去,最後幹脆做了兩套。
一套按照叢瀾的說法可以動态改變,一套則是簡單縫死,作為備用的。
反正她有錢,給孩子多備一條也不是難事兒,一口氣做兩件出來還能确保幾乎一樣。
否則過一段時間再做,布料找得到,手工也回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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