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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5章 只要你敢

    “一般來講, 到了這個時候，賽季即将過半，哪怕是新編的節目也該有了一定的打磨度, ”褚曉彤皺着眉頭，“她這套短節目似乎并不适合她。”

    都築佳子已經結束了她的表演, 排在積分倒數第二的伊琳娜·格裏莎耶娃, 此時正在賽場上。

    短節目表現挺差勁的, 幾個跳躍的質量都不好, 2A的進出都是最簡單的那種。

    今年ISU規定Jr組的必須跳躍是3F, 這兩年來，能到JGPF的基本都是五種三周全，所以大家的配置幾乎一樣, 全是2A+3F+3Lz3T。

    都築佳子的跳躍力道不夠, 滑行之外別的似乎都偏弱, 加上緊張, 一套短節目有點亂。

    但伊琳娜·格裏莎耶娃比她還亂。

    3F存周摔了, 3Lz3T第二跳沒跟上，直接空了。

    最關鍵的是，摔倒不代表節目一定不好看, 她的表現力差勁之處在于, 做什麽都是顫巍巍的。

    褚曉彤：“定級估計不高, 旋轉位移和速度都挺不好的，姿态也不行。”

    旋轉都做不好, 而這對于Jr女單來說, 應該是最容易的技術動作。

    柔韌性最好的年歲, 連旋轉定級都在二三級，褚曉彤真不知道教練是怎麽教的。

    翟雅韶問：“會不會是受傷了？”

    褚曉彤：“看着不像。”

    傷病上場的話多多少少會表現出來, 褚曉彤又不是沒受過傷。

    “心理因素吧，可能是現場的氛圍對她影響太大了。再就是第一次站上這個的賽場，話說回來我感覺這一批俄羅斯運動員們，小女單好像都挺慌亂的。”

    短節目不适配，好幾個編排銜接都有問題，她滑着很別扭。

    這就不是孩子的毛病了，教練和編舞師就是幫助她們揚長避短的，訓練要各方面都抓，比賽節目的編舞肯定得挑擅長的來。

    褚曉彤：“心裏沒底，你知道嗎？就這種感受。”

    比得一塌糊塗，成績眼看着就是六人墊底。

    第三個出場的是汪淩，她與前兩者都不一樣，上場後表現落落大方，選曲《糖梅仙子之舞》，曲調輕靈歡快。

    她本人的賽場風格偏沉穩，但一颦一笑又帶着小孩子的單純可愛，虎牙給她加了很多分，特寫鏡頭聚焦到臉上的時候，現場的觀衆全都笑了起來。

    三個跳躍很漂亮，高度不錯，遠度也在線，她的技術動作幹脆利落，帶着中國隊一向的高飄遠特色。

    褚曉彤解說時自己都沒注意，聲音變得很是溫柔：“非常柔軟的身姿，汪淩的身體條件很好，她的燕式開度很大，這段燕式步做得很穩，變刃也流暢。”

    巡場沒那個時間，不過塞一段滑行還是可以的。

    事實上，當觀衆們看見這段燕式滑行的編排時，紛紛鼓起掌來。

    【好穩啊這段燕式真的好穩】

    【美死了，我永遠熱愛女單的燕式】

    【能來個巡場就好了，還是有點短】

    燕式巡場的長度和時間還有動作變換都有要求，放在短節目裏會壓縮其餘動作的時長，ISU不對女單做強制要求了以後，Jr和Sr裏哪怕自由滑中，也少見真正的燕式巡場了。

    叢瀾倒是有，她的距離還不算短。

    3Lz3T的連跳結束後，褚曉彤看着畫面上出現了汪淩那個勝券在握的笑容，也沒忍住，跟着笑了起來。

    “自信的小姑娘真的很漂亮。”她說。

    論多高的藝術表現力，倒算不上，但絕對是一場能讓人沉下心來去觀賞的節目。

    褚曉彤與大家介紹了一下：“打磨節目就是這樣的，一整個賽季都用心去調整每一個技術動作，每一場都會有細節的變化，情感也會越來越融入，呈現出來的節目就會很完整，讓人念念不忘。”

    汪淩的成績不低，現在排名第一，總分是66.73。

    褚曉彤眨了一下眼睛。

    翟雅韶：“怎麽了？分數領先了第二名四分，很高。”

    褚曉彤：“哦，沒什麽。就是看着自家孩子節目內容分又被壓了，clean的節目只比伊琳娜·格裏莎耶娃的高了不到半分，覺得這次的裁判組打分有病。”

    翟雅韶：“……”

    易奇尾：“？？？”

    這話能從這麽溫柔的一張嘴裏說出來？

    卧槽她剛才怼我居然是本性？

    【來了來了我最愛的彤姐第二人格上線】

    【我就說少了點什麽，原來是我大彤彤的S屬性】

    【姐姐慢點飛，銅絲跟不起】

    汪淩的P分是28.21，興許是前面兩人的對比，裁判組給的不算低。

    但再與二人的節目質量相比，一個完完整整的clean短曲，腦殘了才給這麽點兒？

    主要是伊琳娜·格裏莎耶娃都有27.78，她又摔又空的，汪淩這場表現至少甩她八條街。

    還不襯半分啊？

    褚曉彤嫌棄：“啧。”

    翟雅韶：“……”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易奇尾：“！！！”

    哦豁哦豁哦豁想學這股子蔑視衆生的表情！

    導播沒切到直播間，只是将聲音錄給了直播觀衆們，是一種失策。

    不然直播間會更興奮的。

    KC區裏，汪淩開開心心跟大家道謝，蹦蹦跳跳的，跟着于謹身後下了臺子。

    于謹失笑：“表現特別好，保持住。”

    汪淩：“昂！”

    她摸着自己哪怕是短發也被于謹小心編好的發型，上面還有好多好看的發夾裝飾，也有一些亮片碎鑽的小心機。

    汪淩賽前說想讓于教練給自己扮作糖梅仙子，他真的做到了。

    這一場她的妝發是最漂亮的！

    叢瀾在後臺低頭玩手機。

    有攝像師和電視臺一直在錄她，也将她的全程動作都錄了下來。

    沒辦法靠近，不知道她具體在做什麽，有的人比較遺憾。

    但随後，就有同事提醒，叢瀾是在玩社交平臺。

    【中國隊叢瀾：師妹表現一級棒，自由滑加油！//中國冰雪：祝賀我們的14歲小将@汪淩想要第一，在正舉辦的2018/19賽季世界花樣滑冰青少年組大獎賽總決賽中clean了短節目，暫時領先，排名第一！】

    【師弟也想讓瀾瀾加油】

    【——叢瀾回複：明天會記住】

    【所以後臺裏藍莓也在一起看比賽嗎？啊啊啊四舍五入我跟藍莓肩并肩看比賽了】

    【師妹這個分數真的是，給得好爛啊】

    汪淩的混采時間不長，她結束了以後就飛奔到後臺，找到叢瀾嗷嗷嗷着撲過來要抱抱。

    叢瀾張開手臂接住：“哇，好漂亮一仙女！”

    汪淩轉了個圈給她瞧：“是不是超好看？跟你那個表演滑的考斯滕同一個色系！就是沒有小翅膀，而且今天的頭發也是于教練給編的！”

    她說的是叢瀾也滑過的《糖梅仙子之舞》，不過兩人的風格差異挺大，當年這個曲目是個Ex，所以編排上也更随心自由。

    叢瀾：“嗯嗯嗯！超好看！”

    汪淩：“我clean啦！”

    叢瀾給她親親抱抱舉高高：“我們汪淩就是最棒的！”

    汪淩：“嘿嘿嘿嘿嘿嘿！”

    不遠處的伊琳娜·格裏莎耶娃看着這一幕，都呆滞了。

    于謹：“可給她倆慣的。”

    茱迪笑了笑：“都是孩子嘛！”

    于謹哼哼兩聲。

    墨仙第四個位次，丁教練跟着她去的前場，小孩前兩日訓練腳給崴了，不過這一弄，倒是心靜了許多。

    小傷不影響什麽，學于謹的話是，再等兩日自己就好了。

    墨仙點冰跳經常會踩刃，她這個毛病緊張的時候最容易犯，被廣播叫到那會兒，丁教練還在提醒她。

    褚曉彤：“墨仙很有靈氣，有的人就是單純地站在那裏，你就知道她是吃這碗飯的。”

    翟雅韶：“層層選拔進的國家隊，我現在看她們什麽都好。”

    褚曉彤驕傲：“這倒是。”

    三人裏的第二個clean。

    丁教練提心吊膽看她的F和Lz跳，單跳3F倒是沒踩刃，3Lz3T裏前者的用刃有點不标準，起跳瞬間下壓到直接踩實了。

    針對這點，GP分站裏許多選手都犯過的錯誤，旁人沒什麽處罰，墨仙這次的高遠度都不錯，但GOE加得很少。

    九個J裁裏還有三個給了零分的。

    評分是一個綜合性的答案，她這個跳躍進出難度高、高飄遠俱全、軸正、落冰姿态好，那麽就可以抵消一部分不足，不是抓着一個錯處就得忽略其他，直接給負分的。

    正是這種“綜合”，讓裁判組的操作餘地變得越來越大。

    褚曉彤：“像是彈起來的水滴，啪，又重新落入了湖面。”

    輕盈靈動，跳躍的高度比剛才出場的三人都要好，遠度稍遜，但說一句高遠度都在也是沒有問題的。

    翟雅韶：“我們的兩個運動員，我發現她們的跳躍好像是跟另外兩人不一樣的。瞧着很穩，空中也很筆直。”

    褚曉彤：“對，軸很好，因為一個三周跳從學會到做得好，中間付出的努力是無法估量的，它也會占用最多的訓練時間。而這些時間是不能延長的，一個人一天、一周、一個月，她能練多久，最好的狀态一共能有多長，都是在一個範圍裏的。”

    翟雅韶：“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我本來有這麽一瓶水，如果我全部分到第一個碗裏，那我就不能給第二個碗倒水了？”

    褚曉彤：“是這樣的意思。我們的身體需要休息和消化所學，毅力是有用的，但不可能會突破極限。”

    【那就是時間分給三周跳了，就沒四周跳的事情了呗】

    【所以盲目去練四周，等于三周跳的訓練被壓縮，就會導致顧此失彼，反而對基礎訓練有了忽略】

    【怪不得我看蹭蹭蹭出四周跳的俱樂部裏，她們的跳躍看上去都很糙的樣子】

    時間長了以後，一兩年再看，如果這期間她們的教練開始對其餘的技術動作進行打磨，那麽，三周跳也會變得更好。

    這本就是一道取舍的難題，落點是天賦。

    因為大家都很努力，拼到最後拼的就是天賦。

    【藍莓快別太愛了，又轉微博了，那就讓我們恭喜小魔仙妹妹暫時第一！】

    【汪淩妹妹你別擔心，我就先去祝賀一下小仙女，我還是愛你的，筆芯喲】

    兩小只的節目都很好，墨仙似乎比汪淩更得裁判組的青睐，給分也爽快，其中躬身轉更是快要加滿了。

    她超過了汪淩，現在是第一。

    随她之後出來的，是景筱曼。

    而讓衆人出乎意料的，景筱曼的賽場短節目技術配置不是最初報備的3Lz3T，而是另一個33——3A3T。

    丁教練沒跟着墨仙離開前場，他下了KC臺就來到了擋板外，已經站進去的景筱曼正在等着她。

    墨仙也沒第一時間離開，她來到了這邊，跟景筱曼擊掌：“加油加油加油！”

    景筱曼笑着點頭。

    丁教練看向這個被認為是溫和禮貌好說話的徒弟。

    什麽玩意兒，都是假象！

    比褚曉彤都執拗！

    “既然決定了，就做。”他這樣看着景筱曼的眼睛，“做你想做的。”

    景筱曼抓住擋板，腳下的冰刀在冰面邊緣來回地小步挪動。

    “嗯！”她肩膀下沉，狠狠地出了一口氣，“決定了！”

    她要用3A，來為中國女單正名。

    她們不是不會高難度跳躍，也不是沒有3A和四周跳的競争力。

    外媒說，叢瀾之後，中國隊再無這樣的天才。

    但永遠不會缺少向叢瀾挑戰的人。

    她是一姐，沒有人不愛她，隊內全是她的迷妹，可她也是所有人的目标。

    飒飒寒風，凜凜威勢，新一代女單們不是只有偷雞摸狗的技術毒瘤，還有與她們一樣的，追求幹淨、追求無愧、追求未來的運動員。

    “我是景筱曼，”她在尋找着自己的軸心時，與自己說着，“我也是花滑的一員。”

    她不喜歡Clara Lee，她也不喜歡接下來要出現的阿麗娜·潘科娃。

    她不喜歡對待花滑不認真的人。

    所以，她，以及很多很多同伴，要證明一件事——花樣滑冰的未來，在她們的肩上。

    堂溪坐在裁判席裏，看着那個前方的景筱曼，仿佛看到了曾經的叢瀾。

    有人持刀從硝煙裏殺出，那一道身影，名為景筱曼。

    3A3T的Jr組編排實在是不劃算，與3Lz3T相比，它的難度提升了不少，收益卻一點沒跟上。

    ISU對3A的BV降低了太多，從8.5到8.0，哪怕其餘的三周跳也減少了0.1或者0.2，對比來看，3A難度劇增但BV降低幅度這麽大，擺明了ISU在對3A削弱。

    女單打不過叢瀾？

    沒關系啊，我們讓她的優勢變成劣勢就可以了。

    所以為什麽放棄3A去練四周？

    因為這就是ISU在支持的。

    對節目完整度的要求寫在了新規則裏，可這是對歐美選手以外的要求，而不是對ISU心肝兒們的準則。

    3A3T翻了1.1倍也只有13.42，3Lz3T翻倍是11.11。

    丁教練不會去問景筱曼值不值得，如果說“值得”，那她為什麽要來練花滑？

    做運動員太苦了，幹點什麽不好呢？

    在孫娅然的解說那邊，她來到了現場，所以看到景筱曼站定在場中央時的感受，是與在國內的褚曉彤等人不一樣的。

    體育賽事的現場總是那麽的讓人熱血沸騰，根本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激動，沒有人能在這裏冷靜下來。

    而孫娅然這時的感受，只有兩個字：“決絕。我好像看見了一柄劍，伫立在這方天地。”

    她用2A淬煉，用GOE高達1.52（滿分2.65）的3F騰飛，而後，她來到了最萬衆矚目的位置，用着最孤注一擲的勇氣，起飛。

    飛向高空，飛向遠方，飛到在場無人可及的地方。

    名為3A3T的冰花在冰面綻放，那一刻，全場起立為她歡呼。

    褚曉彤打翻了桌上的文件夾，蹬掉了高腳凳，站在地上大吼大叫。

    翟雅韶握緊了拳頭瞪大了眼睛，眼都不眨地守着這一幕誕生。

    叢瀾站了起來，她緊緊地看着牆壁上的顯示屏，笑得比自己拿了第一都燦爛。

    上萬人的場館裏，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半多都是國內冰迷趕來支持國家隊，她們的嘶吼在掌聲中逐漸清晰，而後彙聚成一道河流。

    “景筱曼！”

    “景筱曼！”

    聲聲如雷，似戰鼓，振奮着場中的鬥士，滑向屬于她的未來。

    短節目結束的剎那，有玩偶密集落下，這是屬于景筱曼的禮物。

    半蹲在冰上大喘氣的姑娘仰着脖子，朝着一側看去。

    那裏的盡頭有一個五環高高地懸挂着，一如曾經這裏的繁華。

    她要拼啊。

    哪怕這兩日訓練效果一般，OP裏的3A成功率不高，今天早晨的合樂都沒clean。

    她也要拼啊！

    景筱曼不去思考失敗了怎麽辦，她只是一門心思地，要把3A3T跳出來。

    現在回想，她心中還有一陣後怕。

    可随後，她又想着，失敗了？失敗了就失敗了吧，她會繼續加油，會在賽場再度挑戰，直到成功那日。

    競技比賽裏，運動員如果懼怕失敗，又怎麽會成功？

    景筱曼在冰上蹦了起來，她的聲音彙聚在久久不衰的吶喊中：“我做到了！”

    像是許多年前的叢瀾，2012年的橫空出世，讓人們知道了Jr女單短節目不能用3A，但又可以放3A。

    只要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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