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尘拿出手机要打120,转念想起管家叮嘱他,季晏川不喜欢医院,身体出问题可以给张医生打电话,张医生会上门看诊。
可这儿太偏僻了。
他从城区来到别墅光坐车就坐了四十分钟,他不知道张医生住在哪里,但肯定不住在附近。因为附近没有房子,这一片荒无人烟。
许尘跑回屋里翻出医药箱,提着医药箱给季晏川包扎腕部的伤口。
眼下要紧的是先止血。
傻等着让医生过来,季晏川的血早就流干了。合同里有规定,如果季晏川死了,他一分钱都拿不到。
“别死……你别死……”许尘一边包扎一边喃喃着乞求。
他的乞求声尽数落在季晏川耳朵里。
季晏川没失去意识,划完没多久在屋内的人就跑过来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手在抖,给他止血时在抖,给他缠绕白纱布也在抖。
是……害怕吗?
怕什么呢?
倘若那个人在被酒瓶砸中后惊慌失措,他一定会认为对方现在害怕的,是他的伤。
寻常人看见这般血淋淋的场面难免会害怕,但季晏川笃定,对方怕的不是这个。
许尘包扎好,抬眸看去,正好对上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他长舒一口气,连着嘀咕两遍“幸好”。
末了,又道:“你说我才去屋里多久啊,你就拿着个玻璃片划自己。”
“……”季晏川不说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听不见一样。
许尘知道,季晏川听见了。
因为管家没说他要伺候的病患是个聋子,也没说是个哑巴,更没说是个面瘫。
他垂眼看着季晏川手腕的伤,他说不出类似于“想开点”、“开心点”的话。
许尘觉得,对想死的人说这些,跟让瘸子站起来跳高没什么两样。
他问,“该吃晚饭了,你有什么要吃的吗?”
“……”
“你好好坐着,我给你推厨房。”许尘担心他做饭的功夫,季晏川再做出什么事来。
晚饭许尘熬了粥,炒了土豆,他填饱了自己的肚子,便开始填饱季晏川的肚子。
季晏川起初不吃,被他哄着劝着张开嘴,发现他喂的是土豆后直接吐出来。
许尘没忍住,直接笑出声。
听到他的笑声季晏川皱起眉头。
他笑得更开心了。
“谁让你不说的?我做饭之前明明问你了,你再不说,我一天三顿都做土豆。”
合同里写了,季晏川最讨厌吃土豆。
许尘把土豆的各种做法报菜名似的念了一遍,边念边用勺子搅着米粥,米粥还有些烫。等不烫了,他去喂,季晏川死活不肯吃。
“爱吃不吃。”许尘把饭倒回锅里,跟剩饭一起当做明天的早饭。
他想跟季晏川一起睡,但季晏川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忠贞样子,让他只好窝在房间打地铺。
自从许尘瞧见季晏川寻死的样子,他就暗下决心,要一天二十四小时的将人看着。
屋里关了灯。
窗帘紧紧拉着。
许尘躺在地上眨巴着眼,“你睡了吗?”
床上的人没吭声。
许尘被绝对的漆黑包裹着,他说:“原来看不见是这种滋味儿啊。”
季晏川睁开眼,静静等着下文。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许尘的声音:“你睡着了吗?”
“……”季晏川翻了个身,撑着身子要下床时,听见“哐”的一下。
许尘磕到了膝盖。
他知道季晏川看不见,只能一个劲儿的嚷嚷着“好疼”,边嚷嚷,边摸索着去开灯。
“唉,看不见真麻烦。”许尘吐槽。
“有拐杖。”季晏川的声音低沉清冷,好似雪山下的一汪清泉。
这是他跟许尘说的第一句话。
话里的意思是,许尘压根不需要动,床边有拐杖,他可以自己走。
“拐杖啊。”许尘漫不经心的道,“拐杖我给你扔门外了”
“……?”
许尘振振有词:“我得为我的生命安全着想,你不让我睡床,让我睡地上,你大半夜起来拄着拐杖,万一一拐杖给我捅死怎么办?”
季晏川:“有空房。”
许尘双手插兜站在床边,吊儿郎当的:“那你带我过去。”
季晏川悬在半空的手迟迟没被接住,他蹙眉摸索两下,蓦地听到一阵很轻的笑声。他有些不悦:“你是不是忘了你来这儿是干什么的?”
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是来伺候他的,季晏川很清楚这一点。可对方,显然不太清楚。
“总不能是干——”许尘拖着长音,最后一个字说得格外清晰,“你。”
生怕季晏川听不清似的。
季晏川恼羞成怒,抄起手边的枕头用力朝人扔去。
许尘没躲,伸手接住枕头,放回原位,“你大半夜不睡觉要干什么去?”
“你。”季晏川被这话噎住,便想着把话还回去,让对方也体验被噎的滋味儿。
显然,不管用。
对方反应很平静,“噢,来吧。”
即便alpha天生有着力量上的优势,许尘也不觉得一个眼瞎腿瘸的alpha能把他一个beta按在地上摩擦。
因着知晓不可能,所以说起来毫无顾忌。
季晏川:“……扶我去厕所。”
对方没回答他,但把他搀扶起来。他一瘸一拐的走进厕所,脸色涨红。
“为什么把拐杖扔门外?是不是觉得,看见我这副狼狈样子很好玩儿?”这两句话像从牙缝里挤出,带着被人窥探到卑劣的窘迫难堪。
“哦哟哟,很好玩儿~”许尘夹着嗓子,阴阳怪气的重复最后几个字。
“……”
季晏川觉得这个人好贱。
他本想问问对方名字,但觉得此时此刻,还是要先厉声警告一句:“你不许看。”
许尘背过身,“跟个针似的谁稀罕看。”
“……”
季晏川一口闷气堵在心头。
太贱了。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想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听起来是不是也贱兮兮的。
许尘脑海闪过病患姓名一栏的‘季晏川’三个字,一本正经的道:“我叫李山。”
“我们的名字是不是很般配?季只比李多一画,川山连起来是山川。”他想起那篇报道,无声笑了笑,赌气似的,“听起来天生一对。”
季晏川稍稍沉默,“你是oga吗?”
“为什么这么问?”
“天生一对的话,你的名字在被我的名字压着。”
“……嘶。”
许尘仔仔细细想了想那几个字。
想现场改名。
“李山。”
“嗯??”许尘愣了两秒才应声,身后的人戳了他两下,他会意,转过身将人扶着,扶到水池边拽着人洗了手,又把人扶到床边。
季晏川:“你用面巾纸蘸些水,给我擦擦,比我自己洗要方便的多。”
可这样许尘就不方便了。
“alpha什么时候这么娇气了?”冷嘲热讽的语气活像是性别歧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