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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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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甘棠在竈臺邊沿的瓷磚上磕到了頭。當時的他正因為那恐怖逼真的噩夢陡然驚醒,極度恐怖的餘韻依然殘留在他的神經之中,他跳了起來,瓷磚粗糙的邊緣割破了一小塊頭皮,甘棠可以感覺到一些溫熱的液體正從額角的位置流淌下來,可奇怪的是,他竟然并不覺得疼,只是覺得眼前有些模糊昏暗。他拼命眨了眨眼睛,視線這才恢複正常。

    “是夢。”

    他的嘴唇微微翕動,發出了細弱的自言自語。

    或許是在竈膛前睡着時一直被火幹烤着,他喉嚨刺痛,嘴唇和臉頰都幹得像是蒙上了一層塑料皮。

    “一切都只是夢。”

    甘棠又神經質地自言自語了一番。然而夢真的會那麽逼真嗎?甘棠将手按在了自己的腹部,在神經的極度緊繃中他甚至覺得自己的肚子裏好像真的有什麽東西正在蓬勃生長,隔着單薄的皮肉都能感覺到那些一顆一顆微微隆起的卵狀物……甘棠半跪在地上幹嘔了幾下,但只嘔出了些許淡黃色酸苦的胃液。好在嘔吐之後那股難言的煩悶感稍稍退去了一下,他又摸向了自己的肚子。那種鼓鼓囊囊的觸感消失了。

    雖然,他還是覺得自己身體異常沉重。

    窗外的天光已經大亮了,現在看上去像是已經到了中午。

    自己竟然一個不小心睡了那麽久?甘棠迷迷糊糊地想着。他轉頭看向了爐竈,之前團團包裹住“岑梓白”頭顱的火焰,現在只剩下幾簇猩紅的餘火。

    而怪物的頭顱如今只剩下一團焦黑的骨骸,正一動不動地躺在竈膛的深處,黑洞洞的眼窩裏仿佛依然殘留着那個人貪婪而黏膩的目光。

    甘棠面無表情地拿起了鐵鉗,伸進竈膛敲碎了如今已經變得相當酥脆的頭顱,然後用剩下的爐灰也掩住了那顆頭顱最後的一點蹤跡。

    緊接着他便快步地走出了廚房。

    睡着并不是甘棠計劃中的環節——甘棠記得自己只處理了“岑梓白”的頭顱,而那家夥的身體,如今還躺在廳堂上呢。

    要是外婆這個時候已經醒來,只要一開門就能看到那具無頭屍骸。

    那樣的話,外婆應該會被吓得不輕吧?老人家本來就已經心力交瘁甚至還熬了一晚上的夜,這麽一受驚身體可能會受不了……

    一想到這裏,甘棠就感到了萬分緊張和擔心。

    幸好,糟糕的預想并沒有成真。甘棠走到門口時候看到外婆的房門依然是緊閉着的。看樣子昨天晚上外婆真的累得不輕。甘棠徐徐松了一口氣,随即繃緊臉頰,打算趁着這段時間迅速地處理掉“岑梓白”剩下的身體。

    跟頭顱不一樣,那樣高大的人大概需要進行一些特殊處理,比如說,分屍,才能更好的塞進爐竈。好在甘棠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這一次他應該能更加熟練的應對吧……

    紛紛擾擾的思緒雪片一般滑過甘棠的腦海。他隐約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況好像有點不對勁,但岌岌可危的大腦,如今已經很難再分出餘力,去探究自己不對勁的點究竟在哪裏。

    “啊。”

    甘棠倏然停下了腳步。

    他站在廳堂裏,低下頭,面無表情的看向記憶裏“岑梓白”身體倒下的位置。

    那裏現在空空如也,男生的軀體早已不翼而飛。

    而地上現在只有一灘粘液的血跡,像是特意留下來的證明,證明一切都不是甘棠的幻想。

    蒼蠅嗡嗡直響,在那灘血跡旁邊起起落落,萦繞不去。

    甘棠的血液有些發冷。

    寒意沿着脊椎匍匐向上,大夏天的卻讓他凍得直發抖。他不由自主握緊了手中血跡斑斑的剪刀,呼吸逐漸開始變得急促而沉重。

    他看到過蟲怪。

    看到過沒有身軀的頭顱,是如何利用脖頸中生出的蟲子,靈巧如蛇般蠕蠕而動。而現在,他看着無頭屍體留下來的血跡,腦海中自然而然就浮現出鮮明場景。他仿佛能看到,那東西是如何悄無聲息慢慢從地上爬起,脖頸的斷面處探出張牙舞爪蠕動不休的細蟲。他也能看到,那具屍骸是如何踉踉跄跄,在蟲子的指引下,走進房中的陰影角落。

    也許就在此時此刻,那具無頭屍體,依然在房子的某個角落裏,貪婪地凝視着自己……

    “糖伢子?”

    幾乎是那些詭異恐怖畫面掠過腦海的同時,甘棠倏地聽到了一聲低啞的呼喚。

    眼角出陡然間浮現出一道高大的影子——

    甘棠的心一瞬間縮緊。

    大腦一片空白,甘棠完全是憑着直覺,一把抓緊剪刀直直刺向了人影的方向。

    “我艹——”

    “嗤。”

    陌生而又熟悉的咒罵聲,混合着什麽東西被刺穿的聲音同時響了起來。

    有人驚慌失措的抓住了甘棠的手腕,甘棠的眼神顫抖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才看清楚來人震驚的面孔。

    那是于槐。

    ……不是“岑梓白”留下來的無頭屍骸,不是蟲怪,只是于槐。

    于槐看上去快吓死了。

    血跡斑斑的剪刀,如今正直直地釘在于槐手中的一本破舊筆記本中,方才正是他下意識地舉起筆記本,擋在了自己面前,恐怕現在剪刀已經直接紮他腦門上了。

    “我,我靠,糖伢子你在幹什麽?!”

    于槐一只手卡着甘棠的手腕,一邊喃喃開口。

    逃過一劫的他驚魂未定地看向了面前的少年,随即,他的表情變得更加驚恐起來……

    甘棠的樣子相當吓人。

    少年頭上,手上,到處都是肉眼可見的傷口,鮮血糊了他一臉幾乎看不清他真真實的模樣。甘棠眼神空洞,瞳孔擴張得很大,以至于那兩顆眼珠子瞅着黑漆漆的,沒有一絲光。而他身上的衣服更是被斑斑血跡浸染得看不出顏色,衣角邊沿有些位置還燒焦了。于與此同時,,還有一股極其讓人不安的焦臭氣息萦繞在少年的身上。

    “蟲。”

    然後,于槐就聽到甘棠沙啞的低喃。

    與其說那是對他的回答,不如說是喃喃自語。

    “蟲子……我把蟲子都殺了……那東西不是岑梓白,是蟲子……蟲子想要把我拖到井裏去……”

    随着敘述的進行,理智緩緩回籠,甘棠木然的臉上終于浮現出了少年人應有的害怕軟弱,随着身體的劇烈顫抖,他一個腿軟蹲在了地上,眼淚大顆大顆地湧出了眼眶。

    “咔”的一聲,手中的剪刀摔落。

    甘棠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指都已經開始抽筋了。

    甘棠的心髒就像是壞掉了一樣,在他的胸腔裏瘋狂地跳動着。

    他語無倫次,拼命組織着語言,想要對面前呆若木雞的少年解釋之前發生的事情。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一說到蟲子,于槐臉色便是一變。

    “原來,你也遇到了?”

    于槐一臉凝重地問道。

    *

    于槐在平日裏,其實是一個非常喜歡湊熱鬧的人。

    簡單來說,他日常就是閑得蛋疼。

    這座村莊裏到處都是中老年人,他基本上沒有同齡人可以交流玩耍。再加上他和自家那個瘋子爹,又是村子裏罕見的外姓人,所以,明明從小到大都是在村裏長大的于槐,在這裏大部分時候,都跟滴入了花生油的水滴一樣,跟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像是細腳叔詐屍,張二叔失蹤之類的熱鬧,他本是最不應該缺席的那個人。

    可這一次,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村子裏的這場大“熱鬧”。

    原因說來也非常簡單,那天他慌慌張張告別了甘棠溜回家,一擡頭,就對上了自家瘋子老爸冰涼銳利的視線。

    他爸忽然變得沒那麽瘋了。

    類似的情況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一年中,總有那麽一兩次,他爹會突然之間從瘋瘋癫癫的狀态恢複過來,在短暫的間隙裏,跟他交代一些事情。只是那時間通常都非常短,最長也不過十幾分鐘,最短可能也就說一兩句話的功夫。

    而這一次他爹好歹是同他說了幾句完整的話才重新瘋回去。

    ……

    “我爹先是問了我今年是幾幾年,然後,他臉色就變了。不是我說,瘋了這麽多年了,再恐怖的樣子我都看過,可我還從來沒有看到過他那麽害怕的模樣,簡直跟見了鬼一樣。”

    于槐說。

    “然後他就讓我趕緊逃。”

    外婆家的廳堂裏,皮膚黝黑的男生刻意壓低了嗓音,明明周圍沒有外人,他卻像是懼怕着被什麽東西竊聽似的。

    “他說時間到了,今年就是井裏的那玩意的什麽,什麽繁殖期,他還說自己能嗅到我身上有股味道,他說那股味道就是井裏的怪物用來給獵物打标記的味道。他說必須在那怪物回地底之前趕緊逃跑,不然結果就一定是被它拖進井底去……說真的,我爸當時說的特別急,颠三倒四的,就一直嚷嚷着讓我趕緊逃跑,跑得遠遠的,我本來還以為我搞錯了其實他還瘋着呢,結果,結果當時我家院子裏的狗叫了,叫得特慘,我就尋思着我去看看……”

    一回想起不久之前的那件事,于槐的臉上也完全褪去了血色。

    當時的他确實能感覺他爸急到近乎發瘋,然而多年的瘋癫,早已讓他爸失去了正常的語言能力。

    男人越是急于向自己的兒子證明什麽,吐出唇間的語句就越是颠三倒四難以理解。于槐聽了半天,能懂的始終就只有“井裏有怪物”,和“必須得趁着蟲子把所有人拖進地底之前逃出去”這兩點。

    甚至,狗在叫的時候,他也沒有想太多,畢竟他家一窮二白,就算有人來偷東西也偷不了什麽。

    可是當于槐跨出院子去查看那條瘦狗的時候,他驚呆了。

    他看見一只雞,都不知道已經死了多久了,毛都已經脫落了。腹腔向兩邊,如同風筝一般敞開,內裏卻是一團蠕動不休的線蟲。

    那只雞就那樣伏趴在狗的頭上,線蟲蠕蠕而動,順着瘦狗的耳朵和眼睛,還有那絕望吠叫的嘴,往它體內鑽去。

    沒等于槐反應過來,狗的慘叫就消失了。

    他站在原地,眼睜睜看着那條狗安靜下來。

    那只雞從它身上跌下去,在地上慢慢爬着,一直爬到了牆邊的角落裏去,然後消失不見了。

    而那只狗像是完全沒有異樣一般,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我叫了它一聲名字。”于槐幽幽地開口道,“它甚至還會應我。”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那麽多蟲子鑽進了狗子的體內,于槐恐怕只會覺得這只狗今天有些安靜,而壓根不會意識到,在狗溫熱的皮毛下面,是一團團蠕動的蟲。那些蟲子正在吞噬它的血肉,操控它的身體。

    只可惜等于槐終于意識到事情不對,跌跌撞撞逃回房裏時,才發現他爹已經又變回了那個瘋癫癫的樣子,什麽都問不出來了。

    “這事不對頭,糖伢子。”

    于槐盯着甘棠,聲音有些抖。

    “現在這事是真的不對頭。我爹确實瘋了,但是他之前好像還真研究過後山的井,我們家還有好多筆記本,都是關于那個的,只是我不識字……糖伢子,你幫我看看行不行,你看看他到底寫了什麽。”

    男生緊張得直舔嘴唇。

    “然後我們就趕緊逃吧。”

    “我來的時候,這村子都安靜得不像話了,那麽多牲口,那麽多人,沒一個發聲的……”

    “他們,他們怕不是,都變成蟲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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