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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楊思光聽到自己的輔導員似乎跟教務處的人嘀咕了兩句。
但很快那人就被拽到了門外。
只留下來人留在了辦公室裏,沒有了輔導員的唠叨,整間辦公室似乎都安靜了許多。高大的男人就那樣站在門口,似乎是打量了他幾秒鐘,然後才慢慢走上前來,坐在了輔導員之前的座位上。
“你還好嗎?楊思光。”
楊思光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那聲音讓他漸漸地回過了神,他緩緩擡起頭,對上了來人帶着擔憂的眼睛。
“黎……帛……”
楊思光恍恍惚惚地開口,喊出了那個人的名字。
黎帛看上去跟上一次見面時,似乎沒有太大的區別。
但是楊思光總覺得,對方在短短幾天裏竟然顯得憔悴了不少,當然這也有可能跟黎帛腕間的紗布有關——事實上,男人的整只手臂都被雪白的紗布緊緊纏住,紗布一直延伸到了西裝袖口的深處。
代替男士香水的,是消毒水和傷藥的味道。
黎帛身上顯然不是什麽小傷。
注意到了楊思光的視線,黎帛聳了聳肩,淡淡笑了一聲。
“出了一點小意外,”他解釋道,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打火機爆炸,燒傷了手,按照醫生的說法,應該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好。”
提及自己的傷情,黎帛的語氣十分平靜,只是眸底的神色略微暗沉了一瞬。
楊思光嘴唇翕合了一下,按照一般的社交禮節,他至少也該對黎帛說聲“好好保重”才對,然而剛剛經歷過那樣一場恐怖的撞鬼後,他已經被死一般的疲倦徹底攝住了。
大腦空白,神志恍惚,就連思考都變得很困難,更不要說開口說話了。
當然,黎帛看上去也不是很在意他的沉默。
“校方跟我說有人闖進了黎琛的寝室,我就來看一看……沒想到那個人會是你。”
黎帛嘆了一口氣。
“你別太緊張,沒事的,之前說什麽處分,也是我們跟學校要求的,畢竟作為家屬,我們實在是不想有人利用黎琛去世這件事充當熱點來進行炒作。但我相信,你是不會那麽做的。你忽然去黎琛生前的寝室,一定不是為了那麽無聊的理由……你是有原因的,對嗎?”
聽到最後一聲隐晦的詢問,楊思光的身體輕顫了一下。
“我拿了……”
他喃喃道,聲音氣若游絲,低沉得近乎耳語。
“什麽?”
黎帛的視線沉甸甸地落在了他身上。
“……我拿了,黎琛的眼球。”
楊思光沙啞而艱難地在黎帛的注視下,一字一句地坦誠道。
他感到又累又崩潰,眼眶深處一片炙熱的脹痛幾乎快要讓他發瘋。
“所以他纏上了我。”
天知道他是怎麽鼓足勇氣向黎琛的家人坦誠這一切的。
但最終楊思光還是說了。
他擡起頭,睜着因為充血而不滿血絲的眼睛,空洞地盯着黎帛。
黎帛看上去也驚訝極了。
“什麽眼珠?”他迷惑地問道。
于是楊思光将一切都告訴給了黎帛,從他是怎麽在回家時的背包裏發現了那顆眼珠,到他如何辨認出眼珠屬于黎琛,以及他是如何用福爾馬林液為那顆眼珠防腐甚至随身攜帶。
“我沒能讓他全屍下葬,我打擾了逝者的安寧,他一定很生氣吧,我……我簡直是發了瘋……”
“不可能。”
沒等楊思光說完,黎帛便直接打斷了楊思光近乎呓語的低喃。
男人一臉奇怪地盯着楊思光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斬釘截鐵地開口道:“那畢竟是我們家的人,送進殡儀館的時候,我們便檢查過他的遺體了。雖然損毀非常嚴重,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黎琛全身上下,沒有少任何一個部件。他在下葬的時候是完整。我可以向你保證——”
楊思光呆住了。
“不……”
毫無血色的唇縫間擠出了一絲細弱的拒絕。
“我親眼看到了,也親手撫摸了,那就是黎琛,不會錯……”
他懷疑自己在黎帛的眼中,已然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不然男人的眉頭也不至于擰得那麽那麽緊。
“嘿,思光,冷靜一點。”
他擡起完好的那只手在楊思光的肩頭輕輕拍了拍。
“你想一下,就算退一萬步說,就算黎琛真的因為車禍而失去了眼球……又怎麽可能自行跑進你的書包裏,這件事本身就不符合邏輯——”
“那不是我的幻覺。”
楊思光在黎帛開口前,急切地開了口,一夜未睡外加飽受驚吓,他的嘴唇已經裂開了一條縫,血正一點點從傷口中沁出來。
“那就是黎琛的眼球,我可以肯定,我不會錯認,我也不可能錯認。我可以證明給你看,我可以的!”
随着急促的低語,楊思光手忙腳亂,便要去找自己的背包,結果手伸到一半,他動作卻是猛然一頓,他想起來了。
自己之前離開家的時候,并沒有帶上那顆讓他魂牽夢繞,而又野陰魂纏身的眼球。
楊思光的聲音變得哽咽破碎。
“我真的可以……可以證明的……”
而當黎帛擡手再次安撫性地撫上他的肩頭時,楊思光一把拽住了黎帛的手。
“在家裏。”
他對對方說道。
“我可以去家裏把它帶給你,我本來……我本來就應該将那顆眼珠還給你們的。”
黎帛的嘴唇微微動了動,楊思光可以感覺到黎帛此時其實有話想說,但最終黎帛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神色變幻了一下,最後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好。”
他說。
“讓我看看……看看那顆眼球。”
*
黎帛把楊思光帶上了自己的車。
上車時,司機似乎借着後視鏡看了他好幾次,那種窺視的目光讓楊思光感到劇烈的煩躁。身體裏名為“理智”的已經搖搖欲墜,他感到無比煩躁,胸口卻是一片空洞。
過了幾秒鐘,他聽到黎帛在身側很輕很輕地咳嗽了一聲。
緊接着後視鏡裏的眼睛便倏然從他身上移開了。
楊思光感到一絲很淡的感激從心中一掠而過。
沒過多久,車子便停在了他家樓下,下車時楊思光隐約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不太對,随即便想起來,他上車之後從未告知過黎帛自己家的位置……不過想到黎家在整個A市的手眼通天,男人知道自己的家在哪裏,也無可厚非。
這小小的疑問很快便徹底消散,再也沒能留下半點痕跡。
楊思光步伐急切地領着男人來到了自己家。
穿過狹窄暗淡的樓道,打開滿是各種小廣告的豬肝色防盜門,楊思光的家裏,一如既往,一片寂寥安靜。
此時已是上午時分,父母兩人大概都已經去了單位,就連一直都熱衷于逃課的丁小龍,大概也剛剛在游戲中鏖戰完畢正在自己的房間裏補眠。
楊思光這時已經忘記了身後綴着的男人,他徑直沖向自己的房間——然而這一次,他又看到了自己本應反鎖緊閉的房門,再次被打開了一條小縫。
楊思光瞬間感到一陣暴怒,一把推開了門。
然而咆哮只到一半,所有的聲音都卡在了他的喉嚨裏。
房間裏沒有別人。
至少,沒有哪個總是來偷他東西的丁小龍。
那裏只有一條狗。
*
被丁小龍帶回家的黑狗,此時正安安靜靜站在他的房間正中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楊思光。
整間房間裏都飄着福爾馬林液濃重的味道。
而在黑狗的腳邊,是一個早已打碎的玻璃罐。
玻璃罐裏空空如也,黎琛的眼球早已不見了蹤影,只有殘留的福爾馬林液淌了一地。
那只黑狗的唇邊正咕嚕咕嚕不斷往外冒着泛着白沫的口涎,微微有些發紫的舌頭從唇縫間擠了出來。在看到楊思光後,那條黑狗一改之前的恐懼咆哮反而極為熱情的沖着他搖起了尾巴。
而當它張開嘴時,楊思光隐約可以嗅到黑狗的喉管深處,騰起了一股濃重的腐臭味道。
*
那只狗吃掉了黎琛的眼珠。
那只狗吃掉了黎琛的眼珠。
那只狗吃掉了黎琛的眼珠。
那只狗吃掉了黎琛的眼珠。
那只狗……
吃掉了……
把黎琛的眼珠,吃掉了。
*
楊思光站在門口,在那一瞬間甚至忘記了呼吸。
甚至就連大腦也是一片空白,只留下了“黑狗吃掉了黎琛眼珠”這件事在身體中不斷的翻攪,宛如壞掉的絞肉機正在不斷切割着他的五髒六腑以及筋脈血管。
“還給我……”
等理智再次艱難上線,楊思光才發現自己已經撲向了那只黑狗。
沒有一絲猶豫,他将手指卡進了黑狗滿是口涎和雪白尖牙的口中。
他用力地摳着那只狗的喉嚨,好像這樣就能把黑狗吞下的東西重新取出來。
“把它吐出來!吐出來啊啊!”
然後他聽到了一聲沙啞的尖叫,聲音聽起來凄厲而又熟悉,幾秒鐘之後他才意識到那尖叫是從自己的喉嚨裏發出來的。
狗被他卡在懷裏,發出了幾聲嗚咽,但奇怪的是,在如此粗暴的對待下,那只狗既沒有掙紮也沒有反抗。
恰恰相反,那只狗表現得格外溫順,它喉嚨深處溢出了幾聲含糊不輕的咕哝,聽上去隐約像是有什麽人在笑。
【思思……】
而與此同時,楊思光只覺得自己放進狗嘴裏的手指,好像被什麽東西舔了一下。
舔他的東西舌苔滑膩而柔軟,冰冷宛若屍塊,而那根本就不是狗舌頭的觸感。更重要的是現在楊思光的指頭,正處于狗的喉部。
舔他的東西,正位于狗的食管深處……
那究竟是什麽?
冰冷的觸感讓楊思光瞬間從那種夢魇般的極度崩潰中清醒了過來。
他陡然間松開了那條黑狗,踉跄着往後退去。
可即便是他松了手,黑狗的下颚依舊如同脫臼一般張開,它緩緩偏了偏頭,将血盆大口對準了面前驚懼的人類。
【思思……】
楊思光聽到了一道模糊的人聲從狗的身體深處傳了出來。
而緊接着,他就看到有什麽東西,在狗黑洞洞的喉管中閃爍了一下。
那是一顆眼睛。
清亮亮的,眼眸澄澈,新鮮得像是剛從屍體中取出來的一般。
然而那顆眼珠如今正包裹在一團血肉模糊的碎肉中,碎肉裏依稀還能看出些許其他器官的輪廓。
歪斜的鼻梁,變了形的嘴唇,以及因為黑狗喉嚨擠壓不得不散落在血管經絡中的牙齒……
過了好幾秒鐘,楊思光才恍恍惚惚地認出來,那是一個人。
一個正在從黑狗腔體中慢慢往外爬的人。
黑狗的皮毛很快便被殷紅的血液濡濕,随着那個“人”的爬出,黑狗很快就開始了自內而外的綻裂。皮肉與骨骼被硬生生撐開時發出了濡濕的撕裂聲,濃重的血腥味很快就蓋住了房間中福爾馬林的濃烈臭味。
楊思光尖叫着,用手撐着地面退到了房間最深處。
【“思思……*&%##……】
然而從狗的屍塊中爬出來的鬼影已經匍匐着來到了他的面前。
它攀着他的腳踝慢慢向上,只要一低下頭楊思光便會看到怪物血淋淋的面頰,它現在是車禍時最慘烈的模樣,頭骨早已徹底變形,唯有左眼亮晶晶鑲嵌在黑洞洞的眼窩中,直勾勾盯着楊思光不放。
然後它擡起冰涼的雙手,捧住了青年的臉。
【“我的……思……%#@……】
楊思光聽到了那人的呢喃。
那是“黎琛”的聲音。
但楊思光從來沒有像是此刻這般清晰地認識到,這不是黎琛。
在這一刻,他的腦海裏,倏然浮現出昨夜那個詭異莫測的“許路”,曾經意味深長地對他說過的那段話……
活人一旦死去化作的鬼魂,無非是殘留在世間的偏執執念,他們跟活着的那個人,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鬼和人,是不一樣的。
“黎琛……”
楊思光哭了。
鬼影濕漉漉的舌頭附着在他的脖頸和臉頰上,像是裹滿了粘液的蛇一般不斷摩挲着。
淚水不斷湧出眼眶,楊思光發出了痛苦的嗚咽,他死死環抱着自己,絕望地躲避着鬼影濡濕而黏膩的舔舐。
寒氣開始不斷沁入他的身體。
他的肢體很快也變得麻木起來。
“對不起……黎琛……我錯了……”
他喃喃的,毫無理智地不斷重複道。
“我把眼睛還你。”
“我還給你,好不好……”
*
而也就在這時,他無意間瞥見了房間一角的鏡子。
鏡子裏他身上也壓着一個人。
但那并非是面目猙獰的惡鬼,而是黎帛。
傷了一只手的男人此時看上去格外狼狽,又要顧及楊思光不要受傷,又要想方設法讓那正在瘋狂扭動尖叫不休的青年停下動作。
“楊思光——楊思光!醒醒!你冷靜一點——”
黎帛艱難地用完好的那只手卡在楊思光的腕間,免得楊思光真的将自己的眼睛扣下來,一邊沖着楊思光大喊道。
……
楊思光倏然一怔。
*
下一秒,周圍的一切開始天旋地轉不斷融化扭曲。
楊思光感到一陣頭暈目眩,面前的鬼影卻在一瞬間化作黎帛驚懼焦急的面龐,而原本萦繞在房間裏的遍地血光,黑狗屍塊也猝然消失不見。他看着鏡子,鏡子裏的他也同時看了過來。
倒影中的青年面若金紙,瞳孔擴張,眼睛看上去像是兩口深不見底的井,沒有絲毫光彩。
在短暫對視的瞬間,楊思光仿佛看到“自己”嘴唇翕合,很輕很輕地說了一句話。
只可惜,在他來得及分辨之前……
“楊思光——”
黎帛的聲音這次直接在他耳畔炸開了,楊思光驟然清醒。
*
就像是剛剛被人施行了人工急救的溺水者一般,楊思光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抽氣聲。
他劇烈顫抖着,癱軟在了黎帛的懷抱深處。
*
他的房間裏沒有了鬼影。
沒有了遍地血光。
然而,當他側過頭時,卻看到了一條黑狗的屍體正軟趴趴地卡在他的床底下,微微咧開的嘴邊溢出了一小灘漆黑的血,早已渾濁的眼睛仿佛正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而在那只狗的嘴邊,是一個早已空掉的玻璃罐。
……
楊思光再次慘叫了起來。
*
二十分鐘後,救護車一路鳴叫着,載着楊思光駛向了黎家運營的私人醫院。
在鎮定劑的作用下,那個已經完全崩潰的青年終于徹底地安靜了下來。
黎帛坐在他的床畔,看着那人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面頰,以及他眼眶處經過處理可依舊怵目驚心的抓痕,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嗚……”
就在這時,昏迷中的青年再次發出了一聲細細的哭泣聲。
黎帛的目光一凝,緊張地看向他。
好在幾秒鐘後,在藥劑的作用下,楊思光再次沉沉地睡了下去,然而從他在昏迷中依舊微微蹙起的眉頭來看,恐怕就算是有鎮定劑他也依然沒能擁有一個安寧的夢境。
黎帛下意識地擡起手,想要擦拭掉楊思光眼角沁出的一滴晶瑩眼淚,然而剛一動作,之前被打火機炸傷的掌心深處騰然湧來一陣刺骨的劇痛。
男人動作一頓,神色也變得有幾分陰沉,片刻後他緩緩地縮回了手。
而也就在這時候,病房外傳來了幾聲輕柔的敲門聲。
在黎帛的準許下,負責楊思光的治療事宜的醫生走了進來。
“黎總。”
醫生翻看着楊思光入院時的診療卡,表情有些凝重。
“他怎麽樣?”
黎帛将視線從楊思光身上抽回,投向了他然後問道。
醫生假咳了一聲,頓了頓,才沉聲開口回答。
“這位楊思光先生目前情況還算穩定,他之前的情況疑似為驚恐症的發作,理論上來說在脫離了受刺激的環境後就沒有什麽大礙了,不過站在我個人的角度,我還是建議您帶他去公立醫院進行一些更加詳細的檢查,比如說……”
“比如說精神科?”
黎帛冷笑了一聲,打斷了醫生的話頭。
他轉過身,直視着面前已經相處多年的下屬。
“如果我跟你說,他的精神其實沒有問題呢?他只是遇到了一些……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所以受到了嚴重驚吓,僅此而已……”
在說話的同時,又一陣灼熱的刺痛從他掌心的傷口處潮湧而來。
黎帛面不改色,背脊卻泛起了一層冷汗。
當時他正跟着楊思光進房間,然而,打開門後,他便看到楊思光的房間裏,有一條黑狗的屍體。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楊思光像是徹底發了狂。青年變得異常崩潰瘋癫,一邊哭一邊企圖伸手去摳自己的眼睛。
黎帛當機立斷上前阻止,他不知道楊思光在那一刻看到了什麽,但他能想象得到,那定然是格外恐怖的畫面。畢竟,當時萦繞在他們身側的,那跟盛夏時節格格不入的陰寒,對他來說也是格外熟悉的。
……
可聽到他的話之後,醫生的神色反而變得有些古怪。
“額,驚吓?可是……”他遲疑了一下,然後才繼續開口道,“可是我想,如果只是精神上的打擊,恐怕很難解釋這位楊思光先生身體上的這些傷痕吧?”
醫生說道。
黎帛神色一滞。
“身上的傷痕?”
他迷惑地重複了一遍。
“額,是的……其實,我個人是建議報警的。”
醫生看着自己面前的大老板,聲音不自覺地壓低了一點兒。
而沒等他阻攔,黎帛已經若有所悟,猛然轉身,捋起了楊思光身上那件病號服寬松的袖口。
映入他眼簾的,正是楊思光手臂上密密麻麻,一層疊着一層的傷痕。
*
A市。
舊城區。
楊思光的家中。
被楊思光認為打完游戲正在補眠的丁小龍,其實并沒有在睡覺。
他正蜷縮在自己的房間裏,用手按着自己的耳朵,拼了命地想要忽略掉耳畔不斷響起的敲擊聲。
“啪——”
“啪——”
“啪——”
……
玻璃窗外響起的聲音無比克制,輕柔,不仔細聽甚至很難聽清楚。
然而對于丁小龍來說,那聲音簡直震耳欲聾。
“聽不到,我什麽都聽不到!”
丁小龍恨不得将頭都埋到自己的膝蓋中去,嘴裏也在不停喃喃自語,自我催眠。
不知道過了多久,玻璃窗外的聲音忽然停了。
丁小龍的呼吸一滞,隔了好久,他才慢慢地擡起頭來,驚恐地望向窗外。
窗外陽光璀璨,天色正好。
“呼……”
丁小龍這才慢慢地松了一口氣。
還好。
還好。
這次總算躲過去了……
緊接着,他便聽到了自己身後,那道含糊而陰冷的低語。
“為什麽……%¥@*不開窗……”
“你已經……%¥#@&*拿過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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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經拿到錢了。”】
【“按照約定,你該替我開窗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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