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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叮咚——”
“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刺耳的鈴聲穿破了混沌潮熱的夢境,讓楊思光從床上陡然驚醒過來。
他的頭很沉。
背上一片濕漉漉的,早已被冷汗浸濕。
楊思光按着頭艱難地坐起身,玻璃罐咕嚕嚕從他懷中滾落了下來,陷在了柔軟的床墊上。
黎琛的眼珠在福爾馬林液裏晃動着,看上去依稀有些眸光潋滟的意味。
就算已經暫時醒了過來,坐在床上聽着門外傳來的門鈴聲,楊思光還是恍惚了好一會兒才勉勉強強找回了神智。
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可客廳裏還是很安靜,估摸着父母今天還有別的安排,而丁小龍自從下午被楊思光抓到在房間裏偷東西然後奪門而出後,也再也沒有回來。
隔着緊閉的卧室門,他依然可以聽到玄關處那一聲接着一聲的門鈴聲。
“叮咚——”
“叮咚——”
楊思光本以為在這麽久沒有人應答之後,門鈴會自動停下來。
然而等了好一會兒,門鈴始終孜孜不倦地響個不停,吵得楊思光愈發頭暈腦脹,終于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撐着牆踉跄着來到大門口。
“來了,誰啊——”
他對着緊閉的防盜門喊道,随即将眼睛貼上了貓眼。
楊思光現在居住的房子是母親跟繼父幾年前購買的二手房,價格很便宜,但物業管理也同樣的十分糟糕,樓道裏的燈都已經壞了好久,卻始終無人來修。
以至于只要天色一暗,樓道裏便會變得格外昏暗。
楊思光在貓眼裏隐約看到一道瘦骨伶仃的矮小人影也一閃而過,看着像是個小孩。
而與此同時,門鈴戛然而止。
楊思光楞了一下。
是小孩子的惡作劇?這是他的第一念頭。
然而不知道為什麽,剛才飛快閃過的那道瘦小人影,總讓他感到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然而作為一個孤僻的大學生,楊思光留從住進這套房子裏後幾乎就沒有跟周圍鄰居打過交道,比他的年紀更加不可能跟那麽小的孩子有所交集。
“喀嚓。”
楊思光推開了門。
他将身體探出門外,定定看了看男孩離開的方向……那裏距離采光窗更遠,整條走道此時都陷入了一團濃重的陰影之中,只有盡頭慘綠的安全出口指示牌閃爍着幽幽的綠光。
楊思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覺得那個孩子似乎就藏在那團影子裏,此時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他能夠感覺到那種過于凝滞的,死氣沉沉的視線。
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明明是夏天,可是走廊裏的溫度卻格外的低,楊思光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正準備關門,餘光卻瞥見了門口地墊上的信封。
“?”
信封的紙張相當考究,非常厚實,隐隐約約還能嗅到漆黑的信封內側,飄散出來的些許檀香氣息。
而在信封的正中央端端正正地寫着一行正楷。
【楊思光親啓】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東西。
沒有地址,也沒有快遞單。
楊思光盯着全黑的信封,有些遲疑地慢慢打開了它。
一股更加濃烈的檀香味混合着些許悶悶的紙灰味,随着裏頭信紙的展開,倏然朝着楊思光撲來,
*
【親愛的楊思光先生:
您好。
我懷着無比沉痛的心情告知您,黎琛先生已于20xx年6月11日,因車禍不幸離世。
我将在20xx年6月17日于碧雲山公墓為他舉行葬禮儀式。
具體安排如下:
日期:20xx年6月17日
時間:上午10:00
地點:碧雲山公墓,。
地址:A市雲嶺路456號
聯系人:黎帛,電話:138-0011-2233
如有任何問題或需進一步信息,請随時聯系上述聯系人。
願黎琛先生安息,并感謝您在這段艱難時光中對他的支持和關懷。他将對此深表感激,并且将這段情誼永久銘記于心。
謹此訃告】
*
神經像是被有毒的蟲子用力啃噬,更加強烈的刺痛沿着脖頸一路蔓延到了腦髓。
楊思光死死盯着指尖的那張訃告,恍惚了好一陣子,才勉強讓自己的視線聚焦在那一行行漆黑端正的字跡上。
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
他忍不住想。
走廊裏的冷風一直呼呼順着門縫灌進玄關,讓他手腳一片冰涼。
作為一個年輕的大學生,楊思光還沒有到頻繁收到訃告的年紀。
但他依然覺得手頭這份訃告的遣詞造句有些說不出的古怪。
而且,他得承認自己在收到這份通知後确實心慌意亂了。
他跟黎琛之間的關系向來淺淡,他不明白為什麽會給自己發這樣一份訃告——特別是當他試探着詢問了學校其他人是否收到了黎琛的追悼會通知之後,得到的答案愈發讓他感到不安。
【“追悼會?哦,你是說黎神啊……我倒是想去,不過好像這件事鬧得有點大。一堆本地新聞賬號和吃飽了沒事做的大V各種發他生前的照片什麽的……】
【“而且肇事的那個司機不是也特別神神叨叨嘛,那醉鬼還敢說什麽自己不是故意的,他是鬼遮眼了壓根沒看到人……總之風言風語的特別氣人,什麽解析揭秘的人都出來了,超級惡心。】
【“他家不是很有錢嗎,估計是要平息事态,反正現在這件事情被壓得死死的。別說追悼會了,黎神到底什麽時候下葬都不知道……”】
話筒那邊隐隐傳來了游戲裏的射擊聲。
黎琛曾經的室友面對楊思光的電話顯得有些吃驚,但态度卻還算親切。
【“說起來年級裏本來還有人想召集同學去給他獻花的,結果風聲剛透出去,就被年級主任緊急喊停了……我聽說也是黎琛家特意跟學校打了招呼,反正現在是誰敢在聊這事,無論校內校外,一旦被發現就得吃處分!”】
【“你應該也是黎琛的粉絲吧?聽哥一句勸,別惦記着什麽葬禮追悼會了,那就是黎家自己人去的,我們這種同學啊之類的人根本不可能進得去的。”】
……
楊思光垂着眼簾電話裏的人道了謝,然後按掉了通話。
他跟幾乎所有跟黎琛關系不錯的人都打聽了消息,無一例外的,那些人都對黎琛即将火化這件事情毫不知情。
至少,從目前看來,A大裏收到了邀請的人,有且只有他。
*
楊思光啃咬着自己的指尖。
他想不出來黎家特意讓人送來這份追悼會通知是基于怎樣的理由。
他們是看了監控,發現了黎琛的眼球在自己這裏嗎?
是想用這種方式告知他,讓他還黎琛一個全屍?
……
思考中楊思光不自覺抱緊了裝滿了福爾馬林的罐子。
不想去。
身體裏仿佛有個聲音在任性的尖叫。
不想還回去!
那些人已經擁有了黎琛的屍體。
而他所擁有的,也不過就是用三根手指就能捏在手裏,虛虛合上手掌,就能将其徹底含入掌心的……一顆眼珠。
他所需要的也就是這麽一丁點而已。
他想留下它。
這樣的話,在黎琛的屍體進入焚化爐,在高溫中化作一團灰白色的骨灰後,至少他還能隔着玻璃瓶,再次看到昔日高傲冷漠的青年那格外寂然冰冷的眼神。
……
一種幽暗沉重的茫然和痛苦蔓延上來,讓楊思光如同溺水般逐漸難以呼吸。
就連他自己都知道自己的想法十分可笑,然而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貪婪與瘋狂。
*
楊思光本以為,自己會遵循本心,将那份通知置之不理。然後聽天由命等待着黎家人拿着監控找到他,索要黎琛的眼球。
然而,通知上的那天到來後,楊思光還是穿着一身不合身的黑西裝,打車來到了碧雲山公墓。
而他打的車還沒有到公墓門口,就已經被人冷着臉攔了下來。
“抱歉,這裏今日不對外開放。”
出來負責攔車的人隸屬于專門的安保公司,身上的西裝甚至比楊思光的還要比挺高級,平平無奇的臉上,一雙眼睛卻是精光四射。
隔着玻璃窗将目光落在臉色慘白的楊思光身上時,他那種強烈的審視和懷疑意味,就像是小刀子一般,刺得楊思光周身隐隐作痛。
楊思光想起了之前黎琛室友透出的消息。
其實在這之前,每年黎琛都有幾次因為照片的外洩,引發小範圍內的熱度。
更不要說,這樣的人,有着令人驚嘆的家世和毋庸置疑的俊美,最後卻以那樣凄慘的方式死去,而且肇事司機還說出了那麽一分詭異離奇的說辭。
黎琛的死亡,集合了所有成為網絡熱點的要素。然而,這也意味着,他的死,直接變成了其他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倒是難怪黎家大為光火。
在追悼會這種特殊節點上,專門聘請安保公司對人員進行審查自然也是正常的。
真正不正常的,反而是帶着黎琛的眼珠,來參加追悼會的自己。
*
楊思光下了車。
網約車司機仿佛也察覺到了氣氛不對,一踩油門慌慌張張便開走了。
只留下了楊思光站在原處,對上了那名安保人員,愈發嚴厲的審視。
“你好,我已經跟你說過了,今天這裏不對外——”
“我是來參加追悼會的。”
楊思光啞着嗓子,将懷裏的信封遞給了那名安保人員。
那人翻開信封,看到裏頭的信紙後,明顯地楞了一下。
“這倒确實是只發給家屬的通知。”
男人拿起信封聞了一下,眉間距離越鎖越緊,看向楊思光的目光也愈發狐疑。
“楊、思、光……”他重複了一遍楊思光的名字,“可我在親屬名單上沒有看到過這個名字。”
說話間男人将手按在了楊思光的肩頭。
“這份通知你從哪弄來的?”
他一字一句地問道。
楊思光呆呆地看着那個人,頭疼又開始了。
這是你們特意送到我的家門口的——
他想開口解釋。
然而不知道為什麽,公墓前竟然會這麽冷。
冷得他全身止不住的簌簌發抖,聲音完全卡在了喉嚨裏。
事實上忽然間感到很冷的人并不只有他,就那一名身材結實,看上去異常精悍的安保人員,也在這一瞬間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
而就在這時,有人察覺到了公墓門口兩人的僵持,皺着眉頭快步朝着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這裏什麽情況?”
他問道。
那人的個頭很高,眉目漆黑,身形高挑英挺。
問話時他的聲音很平靜,但楊思光能感覺到男人身上自帶的上位者氣息。那是在職場高位上練就而成的天然威勢。
楊思光一看到這種人,胃部便會不自覺地絞緊。
事實上,之前一直盯着他不放地安保人員,一看到這個男人,氣勢也瞬間就弱了下來。
“黎總。”他恭敬地喊道。
“這裏有個年輕人不知道從哪裏搞到了親屬的黑封想進來,我看他很可疑就攔了一下。”
“黑封的名單早就給你們了,人臉和名字必須對上,對不上就讓人滾,這還存在什麽可疑不可疑的?今天這麽重要的日子在你們卻在這拉拉扯扯——”
被稱為黎總的男人話說了一半,聲音卻驟然卡住。
他直勾勾盯着楊思光毫無血色的臉,像是被雷擊中了一半完全僵在了原地。
楊思光跟他離得很近,近到他可以清晰的看到,男人瞳孔因為驚訝而縮緊成了漆黑的一點。
“是你——”
然後他聽到男人發出了一聲細如蚊讷的低語。
不像是男人故意發出來的,倒像是因為過度驚訝而不經意的喃喃出聲。
不過,男人的失态也只持續了很短的一瞬。
“楊思光。”
他盯着楊思光,沒有看信封,卻準确地喊出了那個名字。
“哦,我知道他。”這一句話卻是對着安保人員說的,“這是我弟他生前的……朋友。”
在提及楊思光的身份時,他有以剎那的遲疑,但很快就遲疑就被他若無其事地帶了過去。
“他有黑封沒問題的。”
再轉頭望向楊思光時,男人已經恢複了之前幹練冷靜的模樣。
“謝謝你能來參加黎琛他的追悼會。”頓了頓,他主動朝着楊思光伸出了手,“我是黎帛,是黎琛的哥哥。來,我帶你進去。”
楊思光遲疑了片刻。
然而擡起頭,卻發現面前的男人眉眼間,依稀與黎琛有那麽幾分相似。
鬼使神差中,他慢慢擡起手,搭在了黎帛的手中。
大抵是因為身體健壯血氣充足,黎帛的掌心很燙。
楊思光冰冷的指尖搭上去的瞬間,很輕很輕地蜷了蜷。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一瞬間他覺得黎帛似乎顫抖了一下。
但當他望過去時,男人面色一派平靜毫無異樣。
*
黎琛确實有一個哥哥。
不過全城的人都知道,那人跟黎琛其實關系不大。
那是黎琛母親,那位出了名的不靠譜的大小姐在跟人私奔後,黎家夫妻在徹底心灰意冷之下,找來收養的遠方親戚家的孩子。
原本是想當做養子來收養,奈何黎家夫妻擔心懂事了的孩子到時候養不親,所以黎帛被抱到黎家時,還是個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嬰兒。
算下來,也只比黎琛大個幾歲而已。
再後來黎琛又因為那樣可悲的原因被帶回了家,于是最後在家譜中,黎帛便算作了黎琛的“哥哥”。
只是年長黎琛的那幾歲,在黎家這種地方确實有着先天優勢。
黎琛還在上大學的時候,黎帛便已經進了公司,打理經手了不少關鍵事物。隐隐約約已經有了在公司站穩腳跟的勢頭。
如今黎琛一死,黎帛的地位更加穩固。楊思光神思恍惚跟着他一路進到那座莊嚴肅穆的追悼會場館,來來往往不少人看着也都西裝革履地位不凡,跟黎帛打招呼時,态度卻都很恭敬。
“黎總好。”
“黎總……節哀啊。”
“黎總……”
……
黎帛一路如魚得水,八面玲珑的應付完各路人等,卻沒讓楊思光感到絲毫冷待。等楊思光終于回過神,才發現黎帛竟然直接将他安頓到了整個大廳最角落的位置。
然而偏僻歸偏僻,這裏布置卻相當精細。
茶水和小食臺就在旁邊,座椅的位置也剛好避開了風口——即便是在盛夏,殡儀館裏的溫度卻總是會開得很低很低的。
楊思光從走進這間大廳便覺得冷氣在不停地往他身上灌,不知不覺身上已經凍到近乎沒有知覺。
“那些都是我家生意場上的朋友。”将楊思光帶到位置上後,黎帛也像是松了口氣似的,苦笑着捋了一把頭發,“說了葬禮從簡,不過還是來了這麽一大批人……你猜你應該不會想跟那群人待在一起。”
他沒等到楊思光的回應。
低下頭,才看到身側那瘦而慘白的青年,此刻正怔怔的看着大廳前方的棺椁。
跟西式葬禮不同,棺材此時閉合得嚴絲合縫,并沒有敞開的意思。
層層疊疊的帷幔之下,簇簇百合和菊花緊緊簇擁着棺材,楊思光站在大廳的最角落,卻依然還能隐隐嗅到百合特有的濃烈香氣。
黎琛的遺像上裹着精美的黑色絲帶,正立在棺材前,旁邊裝飾着白玫瑰。
遺像上的青年面容英俊一如往昔,只是神色看上去異常冷淡,而那雙金褐色的眼眸目光卻是格外銳利……仿佛正隔着重重人群,在相框後面直勾勾地盯着楊思光。
一陣細密的疼痛詭異地從楊思光指尖上蔓延開來。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鍵,楊思光來不及為黎帛對自己表現出來的親切感到遲疑和無措,所有注意力便被葬禮上的人情百态徹底勾住了。
就像是黎帛說的,出現在這裏的人絕大多數都是跟黎家有生意來往的人。就算黎家因為網絡上的事情而倍感憤怒,也特別強調了不允許閑雜人等參加。可現在這裏依舊人群熙攘,相當嘈雜。
也正是因為那些人的存在,楊思光輕而易舉便在棺材的不遠處看到了這場葬禮的主家——時隔多年,黎琛的外公外婆,跟當初屈尊降貴到筒子樓裏帶走黎琛時并沒有太大的區別,甚至可以說,從外貌上來看,黎家老夫人保養得比楊媽媽還要更好一點。
他們站在那裏,神色淡淡,眉眼間隐有些許陰霾……
可楊思光看不出他們有什麽真切的悲哀。
至于黎琛的媽媽如今看上去也依舊嬌豔可人,絲毫不見歲月痕跡,她正依偎在一個油頭粉面的男人懷裏,嘴裏嘟嘟嘟囔囔不知道在嘀咕些什麽,但那微紅的雙頰和濕潤的眼眸卻明顯透露出,她這時的心思絕不在自己兒子的葬禮上。
往來賓客都不自覺地聚集在了黎家老夫妻的身側,道幾聲輕描淡寫的“節哀”後,談話的主題便漸漸偏向了生意。
葬禮的各項規格都很精致奢華,整座殡儀館裏卻顯得那麽喧嚣。
然而,楊思光盯着眼前的人群,卻越來越感到反胃和惡心。
為什麽呢……
為什麽這些人臉上看不到哪怕一分一毫的難過呢?
這裏明明有這麽多人,可是楊思光卻沒有在任何一個人臉上看到對黎琛的哀悼和悲傷。黎琛回到家以後不是已經有家人了嗎?他不應該是在優渥的環境中幸福長大的人嗎?可是為什麽呢?他都死了,可是這些人……這些人卻一點都沒有哀傷。
楊思光不自覺地伸出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你……你還好嗎?”
黎帛的聲音遠遠傳來,缥缈而虛幻。
“我,我沒事。”
楊思光喃喃道。
但下一秒眼前就出現了一張紙巾。
他不由擡起頭,正好對上黎帛來不及撤回的複雜凝望。
紙巾是黎帛遞給他的。
“你哭了。”
男人很輕地嘆息了一聲。
*
楊思光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竟然已是淚流滿面。
而黎帛看着這樣的他,看似平靜的表情下似乎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嘆息。
“黎琛他……我想他應該也不會希望你為了他這麽難過的。”
隔了好幾秒鐘,楊思光聽到黎帛幹巴巴地這麽說道。
末了,黎帛又嘆了一口氣。
“待會你去給他上柱香就走吧。”
“這裏人多口雜,其實也沒什麽好待的。”
*
悼念環節開始後。
知賓開始指揮人上前上香。
楊思光恍恍惚惚地拿了香,排在幾個還在竊竊私語聊着城東的那塊地的生意人身後,一步一步朝着黎琛的棺材走去。
離黎琛的遺像越近,那種被凝視的感覺就越是強烈。
為了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楊思光一直低着頭,牙齒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他在知賓的聲音中慢慢地朝着黎琛的棺材彎下了腰。
一股甜而腥的血腥味袅袅萦繞在他的鼻腔與喉嚨裏……
“滴答——”
然後,他聽到了血滴的聲音。
楊思光本來以為那是自己的血滴出來了,然而很快他就注意到,聲音的位置不對。
血滴滴答答落下的聲音,是在他的面前。
他緩緩地擡起了頭,看向自己面前的遺像。
只見遺像上的黎琛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改了姿勢,此時正垂着薄薄的眼皮,異常尖銳地瞪着遺像前的他。
而在遺像的後面,則是厚重漆黑的棺椁,只是此時那棺椁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開了一條細窄的縫隙。
濃稠腥臭的黑血如今正順着那條縫隙,淅淅瀝瀝往外流淌着。
作者有話說:
陰暗批:老婆來啦!詐屍歡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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