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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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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上官了了呆了呆。

    千年以來,兩界除了謝折風,無人能下她的面子。

    她許久不曾有這樣的感覺,待到幻境裏的時光又掠過一段時間,她才斂下驚詫之情,輕笑一聲:“你說得如此坦然,我倒不好說什麽了。”

    安無雪沒接話。

    他根本沒有聽上官了了說了什麽。

    他正在觀察着幻境中的時間流動,看着一千年前的他和上官了了還有上官然,時不時還會瞧見謝折風和戚循來第一城找他時一閃而過的身影。

    現在幻境裏的時間,應當是上官了了尋回上官然之後很久了。

    一千年前,安無雪嘗試布陣兩次都失敗之後,确信必須在北冥其餘四十八城都立下分劍陣,方能支撐第一城的北冥劍。

    事關重大,戚循也被他拉來北冥相幫,他們幾人和北冥落月的仙修高手奔波于四十九城之中,終于布下了四十八個分劍陣,再次回到第一城,要将這些分劍陣同主劍陣關聯上。

    上官然修為在仙禍之時算不上高,一直留在第一城。

    安無雪有時回第一城辦事,也會去問問上官然的近況。

    上官然回來得太突然,又太巧,他高興之餘,依然留了個心眼。有時他會問問上官然失憶流浪時的經歷,問他去過哪裏,見過什麽人。

    上官然說得頭頭是道,細節富足,他因此暫時放下心來。

    久而久之,第一城的仙修說,城主的弟弟性情随和,個性頗為活潑,見着誰都是笑吟吟的,好像永遠不會生氣。

    不僅如此,他還勤于修道,除了上官了了會教他練劍,他還會經常讨教其餘仙修高手。

    安無雪也時常指點他。

    一來二去,有一回安無雪回第一城同戚循商定主劍陣的落陣之日,上官然來找他。

    上官然問他:“我看首座和姐姐日日疲于四海萬劍陣,我如今也算個渡劫期,劍陣一事,首座可以也讓我參與其中嗎?我想幫上北冥和姐姐。”

    安無雪不假思索道:“你有此心便是好的,但眼下是布陣關頭,第一城外伺機而動的大魔都有雙手之數,劍陣落下那日必然又是一場惡戰。你姐姐憂心你,還是不要涉險為好。”

    他拒絕,一來是說出來的理由,二是因為上官然失散太多年,又說自己失憶了,不論如何,終究是說不出失散那些年的底細。

    四海萬劍陣乃關系兩界的正事,上官然修為算不上高絕,空白的過往又讓他無法完全信任,他可以把上官然當自己的弟弟一般照拂,但他不能将劍陣核心交給對方。

    上官然卻扁了扁嘴:“首座是不是覺得我能力不足?”

    安無雪笑道:“哪有的事?放眼第一城的渡劫初期仙修,你的靈術造詣和劍道領悟都是傲視同輩的,假以時日必定能成為你姐姐的左膀右臂。只是你現在羽翼未豐,劍陣危險,還是算了。”

    “好吧……”上官然興致缺缺地轉身離開。

    安無雪在翻動陣書,想到剛才自己說的話,在上官然即将踏出房門之時,他突然放下書冊,舉目望去。

    “對了……”

    上官然回頭:“首座?”

    “我記得你沒有回來之前,浪跡四方用的是北冥仙君傳承的仙術?”

    “是啊。”

    “了了說你忘了很多兒時之事,記得的仙術居然能供你修至大成巅峰嗎?”

    “自然不可能,”上官然随口道,“這件事還是我幸運,紛亂之中逃命之時,我身上有姐姐留給我的靈囊,靈囊之中有修行之法,我這才能修行。”

    安無雪思慮了片刻,又覺得自己這些年和妖魔争鋒太久,四海萬劍陣又耗費他太多精力,他也變得疑神疑鬼了起來。

    這些細枝末節,上官了了自然早就問過,他擔心什麽?

    他溫聲道:“那便好。若你在劍道陣道上有堵塞之處,可以傳音于我。”

    “首座和姐姐待我真好。”上官然笑着說。

    這邊安無雪拿起陣書繼續看了下去,那邊上官然走出他的居所,碰上了歸來的上官了了。

    上官了了問他:“你去找阿雪了?”

    “姐姐,”他只說,“首座好像不太喜歡我。”

    上官了了突然肅了神色:“何出此言?”

    “我剛剛找首座讨教陣道法門,他草草敷衍了我,沒和我說什麽,就讓我走了。”

    上官然面露失望,卻又仿佛振作一般笑了起來,“也許是因為我流離在外許多年,修為不足,首座身邊都是人傑,看不上我也正常……”

    上官了了本想斥責他胡思亂想,可他自己轉口又這麽說,她反倒一句話噎了下去。

    她嘆了口氣,道:“阿然,謝仙尊這些年征戰四方,奔走兩界除魔,四海萬劍陣一事全都壓在兄長身上,有時候他只是不得不嚴厲。你莫要想太多了,你回來的時候,他也很欣喜。”

    上官然嘟囔地說了聲“好”。

    上官了了随後便去見了安無雪。

    她和安無雪商讨完四海萬劍陣的要事,臨了,才說:“兄長,我有時不在第一城,阿然多虧兄長照拂。他若是哪裏不争氣,你不必給他留面子。”

    安無雪一愣:“哪有的事,他沒惹什麽麻煩。”

    上官了了只是怕安無雪對自己人太過溫柔,不好訓斥,這才有這麽一句話。

    此言說完,她也沒當回事,只當上官然可能哪裏誤會了安無雪的态度,眨眼便忘了。

    但這只是個開始。

    那日之後,上官然總是不經意間在上官了了面前說“首座似是覺得我修行慢了”“首座好像疑慮我失散這些年的經歷,可這些我都和姐姐說過啊”“今日我問了首座一些陣道之事,他說我好高骛遠”“……”

    如此種種。

    上官了了并不覺得安無雪會是個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人,有時她也會說:“或許兄長是對你嚴厲一些,怕你好高骛遠反而耽誤當下修行。”

    她不覺得這有什麽。

    有些話太模糊,上官了了也會直接問安無雪,以免造成什麽誤會。

    安無雪偶爾能聽出其中的細微區別。

    上官然常說他不願意講陣道之事,可上官然問的都是四海萬劍陣,他如何能教?

    但要細說,似乎也沒有問題,他确實拒絕了上官然在陣道上的請教。

    他當對方不懂事,當面又解釋了一遍。

    可有些言語,一來二去,總是沒有辦法完全傳達。

    安無雪和上官了了都見多了生死,又哪來的那麽多時間,計較上官然的小脾氣?

    他們誰都沒太當回事。

    這樣的事情還有很多。

    隔着一千年的時光,真正的上官了了看着這些往事完全攤開擺在她的面前。

    她聽到了上官然和安無雪獨處時的對話。

    她靜默許久,突然嗓音輕顫,低聲說:“阿然當年……不是這般和我說的。”

    安無雪站在她的身後,看見她向來挺拔堅毅的背影也在顫動着。

    他說:“嗯,我看到了,城主也沒往心裏去。”

    上官了了卻說:“你不明白……”

    不明白?

    這有什麽不明白的。

    當時他和上官了了其實都知道上官然的心思,他也很清楚上官了了并未當真——但這僅限于上官然還好好地活着的時候。

    上官然活着,這是無傷大雅的不懂事。

    上官然被他殺了,上官了了質問他:“他從前便說你不喜歡他,你動手之時,當真沒有存了一點私心嗎!?”

    他沒想到,上官了了沒想到,就連上官然自己可能都沒想到,當年這拙劣的挑撥離間,在上官然死後,成了最關鍵的一根刺。

    成了最難以反駁的“證據”。

    沒想到這根刺時隔千百年,居然以這種荒誕的方式,被端到了他和上官了了面前。

    幻境并不知道上官了了的心緒波動,仍然在按部就班地往下走着。

    一日一日,逐漸到了布陣關頭。

    那時,冥海出事了。

    ——正是鲛族大魔吸了北冥仙君墜落冥海的仙骸,妄圖登仙一事。

    謝折風深入水淵久久不歸,他只好将劍陣事宜暫時交給上官了了,同意上官然也幫把手。

    之後,他與謝折風雙修,醒來後封印姜輕。

    此事發生在冥海水淵之下,不在第一城觀葉陣的範圍內,幻境之中看不到,時光一閃,已經是他獨身回到第一城之時。

    他一直挂念謝折風的情況,上官了了雖不知冥海發生了什麽,但也看出安無雪心緒不寧,同他說:“現在還在畫最後的陣紋,曲氏有能人可以做,你先調息幾日吧,待到需要以靈力注入陣紋時,再出手也不遲。”

    于是他在冥海岸邊靜坐了幾日。

    可他沒能等來謝折風現身,只有一封公事公辦的傳音信:“我回落月修養,北冥若有異,師兄可随時送信入霜海。”

    安無雪盯着那飄蕩的傳音符許久,連着聽了三遍,這才擡手将那符咒毀去。

    落陣那日,戚循和秦微也來了。

    落月和北冥還有一些高手都坐鎮北冥城。

    可北冥足足四十九城,每一處劍陣出了問題都能影響第一城的北冥劍。

    所有高手都分散在四十九城中,秦微和戚循也各自守着分劍陣。

    唯有安無雪和上官了了坐鎮第一城。

    北冥惡戰不止。

    足足五日。

    劍陣将成,四方滿是狼藉。

    結界都碎裂了好幾個,籠罩着第一城的最後一層結界上滿是裂紋,搖搖欲墜。

    上官了了渾身浴血,以為已經殺盡妖魔,可突然又有妖魔妄圖撼動第一城結界!

    那氣息——居然就是先前險些殺了上官然的大魔!

    那大魔逃竄之後再未出現,沒曾想居然蟄伏在第一城外如此之久,只待衆人疲軟的這一刻。

    安無雪分身乏術,上官了了拔劍而起。

    上官然對她說:“那妖魔是個瘋子,神志不清,聽不懂人言,姐姐不必同他廢話,直接動手便是。”

    上官了了無奈:“我還能同妖魔有何話說?”

    “他當時打得我好是狼狽,姐姐可要替我好好報仇,莫要讓他跑了。”

    “既是大魔,”上官了了神色堅毅,“不論是否當時同你交手過,我自然是不會放過的。”

    她擡手,以長輩之禮,替上官然整了整衣冠,溫聲道:“北冥劍成,妖魔殺盡,此後冥海風平浪靜,我再好好帶你修行。”

    上官然笑了:“好。姐姐——你一定要平安歸來。”

    話音未落,上官了了已消失在了劍陣中。

    千瘡百孔的結界之外,靈氣同濁氣撞在一起,渡劫期交手的波動在方圓內蕩開,送來一陣又一陣的狂風。

    安無雪立于劍陣中央、巨劍之前。

    他雙手結印,不遺餘力地将最後一部分靈力,灌注入陣紋之中!

    霎時,巨劍顫動,劍鳴疊起,北冥劍蕩出的風同上官了了鬥法掀起的狂風撞在一塊,本就充斥斷壁殘垣的第一城更是猛然一震!

    四十九城劍陣同鳴,飛沙走石中,天際烏雲散去,濁氣散開,許久未見的明亮天光穿透還未完全淡去的昏暗而來。

    在那一刻,照水、琅風、北冥缺失的天柱盡被巨劍所替代,兩界大半靈脈得到天柱相撐,鎮壓之力逐漸恢複。

    三角已成,只剩南邊的鳴日城。

    魔修注定式微,只等仙修再出一位新的長生仙,便可肅清天下。

    可安無雪仍然保持着結印的姿勢,怔怔許久。

    這一日來得太不容易,他心中疲憊感頓起。

    這時——

    他突然察覺到陣中有靈力波動。

    輕風掃過,他瞬息間飛掠至波動傳來之處。

    只見上官然衣冠楚楚,毫無同魔修争鬥過的模樣,悠悠然站在一處陣紋前,似乎正在打算出手想要摧毀陣紋。

    安無雪眉頭一皺,手中靈力一出,猛地将對方掀開!

    上官然看他動手,不但沒有收手,反倒一個翻身,回攻而來!

    可他自然不可能是安無雪的對手,春華出鞘,幾個來回間,割破了對方靈力流轉的經脈。

    安無雪将靈力化作鎖鏈,捆住上官然。

    “你在幹什麽?”

    “幹什麽?當然是想動一動劍陣了,可惜,連怎麽下手都不知道。這麽久了,沒能從你們口中撬出任何劍陣玄妙。首座和戚少宗主着實是陣道大家,布陣的時候我在一旁研究了這麽久,還是沒能看出摧毀之法。

    “算了,反正我本來也沒打算真的能影響到這個無數大魔都阻止不了的劍陣。”

    安無雪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神色嚴肅地看了一眼天邊——魔修氣息已消,上官了了斬殺了那大魔。

    他說:“了了快回來了,等她回來,望你能給我們一個交代。妄動劍陣是重罪,若不是我方才攔着你,你還沒能動手,劍陣反噬都能要了你的命,你根本等不到被問罪之時。

    “你不惜命,了了可還惜你的命。”

    上官然看了一眼身上的鎖鏈,嘗試掙了掙,發現掙脫不開後,居然大笑了幾聲。

    “惜命幹什麽?一會她來了,必是要親手殺了我。”

    此言太過蹊跷,安無雪心底一沉。

    他只覺處處都透露着不對勁。

    上官然的丹田是安無雪和上官了了探過的,就是仙修的丹田,沒有修過濁,他站在魔修那一邊幹什麽?

    他還是上官了了失而複得的弟弟,是她唯一的血親,北冥劍陣成,有朝一日,北冥必會重回繁盛,上官然的身份擺在那裏,劍陣對他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他為何要毀劍陣?

    而且……

    電光石火間,安無雪心念一閃,脫口而出:“了了也是北冥劍陣的陣主之一,你和了了之間有血脈聯系,若要對劍陣動手腳,借用血脈之力也能欺瞞劍陣一二,為何——”

    為何會連怎麽下手都不知道?

    這才是最蹊跷之處!

    上官然猛地又大笑幾聲:“哎呀,南鶴仙尊當真會教徒弟,首座不愧是首座,居然能這麽快就發現。”

    “我為何不用血脈之力?那當然是因為沒有血脈,用不了啊。”

    他笑時用了力道,捆縛的靈鎖收得更緊了些,扯動他的衣裳。他的束發在鬥法時已經散了,上官了了為他準備的法袍更是褴褛。

    可他似乎很開心,一點兒沒有死期将至之感。

    上官然完全不怕安無雪出手一般,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身邊,低聲對他說:“安無雪,我等這一天真的等了很久。我天天喊她姐姐,喊你首座,跟着她喊你兄長,真是把我自己都快喊信了。”

    他見安無雪神色沉沉緘默不語,又說:“你是不是在想,我既然成功地僞裝到了現在,為什麽又要自毀長城?”

    “因為我一切的僞裝,都是在等今天。”

    安無雪震驚之餘,神識展開,探查到上官了了似乎在趕回劍陣。

    他來不及想那麽多,卻能聽出“上官然”想要見到上官了了的意圖。

    “……你要等了了回來,讓她知道你不是她的弟弟?你到底是誰?又圖什麽?”

    “閣下,”他眸光一暗,換了稱呼,“落月峰對待魔修的極刑有很多,不是不能用在圖謀不軌的仙修身上。”

    “上官然”點了點頭:“是,我當然聽說過,首座威名在外,我聽過很多人說你心狠手辣,還總是在想,怎麽我認識的你,和兩界修士口中的你不太一樣?

    “但無所謂了,我本來也沒打算活過今天。”

    他眨了眨眼,突然露出懷念之色。

    “我追随她很久了。她是個很驕傲的人,入得浮生道開始,便是北冥無人能及的天才。不到兩百年便修至渡劫,千載登仙,那些得道已久的仙者都不是她的對手——直到南鶴橫空出世。”

    安無雪雙瞳微震——“上官然”在說北冥仙君!

    “……南鶴無情入道,落月弟子冊上有他之名那日起,他居然百載內修至渡劫巅峰,無情道對修真界的所有仙修來說都是一條荊棘路,唯獨南鶴——南鶴憑什麽如此得天獨厚,居然毫無阻礙地修成長生仙,還壓了她一頭,成了當世第一,輕而易舉地繼任仙尊之位?

    “她從未輸過,卻什麽都輸南鶴一頭,居然在仙者境都入了魔怔。好在有那修濁之法!

    “她本來可以贏的!上官了了——上官了了又憑什麽?她的女兒,出生起便受到北冥至高修士的教養,擁有北冥最好的靈寶靈物,本命劍都是她親手為女兒煉制的,最後呢?最後她居然死在女兒的背叛之下?

    “我不服,我要讓她臨終的詛咒應驗。我在城主府,帶走了她最小的兒子。”

    “上官然”輕輕地“噓”了一聲:“首座,告訴你一個馬上就要人盡皆知的秘密。

    “混亂之時急着逃命是真的,逃命之時受了傷忘了一切也是真的,不過最後的結局是上官然被我抓了回去。

    “我助他修道,助他渡劫,最後卻搜他的魂,毀了他的神志,給他的經脈染上濁氣。你猜,他是如今城外的哪個大魔……?”

    安無雪已說不出話來。

    他雙唇輕顫,喉結滾動,沒有聲息。

    上官了了越來越近了。

    “哦,首座猜到了,”這人說,“就是我與你們初見時,佯裝和我鬥法的那個,也是今日——”

    他歪頭,看了一眼已經風平浪靜的第一城外的遙遠天邊。

    “——也是今日死于上官了了手中的最後一個大魔。”

    “哎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無雪眼眶一紅。

    他倏地側身,抓起“上官然”的衣領,指節用力到發白。

    “畜生。”他說。

    “上官然”突然止了笑意。

    他眉眼微彎,露出柔和之色,仿佛吟唱般,念出了北冥仙君隕落前最後的話語。

    “……你此生再也瞧不見世間,再也不會有至親至愛之人,親者或相争或反目或凋零,仇者必快意。我唯一的女兒,我以我最後的殘魂為咒,祝願你孤獨一世,壽數綿長。”

    他又重複道:“親者或相争或反目或凋零,仇者必快意。孤獨一世,壽數綿長……”

    多年前的詛咒飄蕩在北冥劍鳴帶來的輕風中,洗過埋着北冥萬千殒命仙修靈劍的劍冢。

    萬千靈劍同吟,仿若功成前的哀歌。

    唯有這一句詛咒,融不進烏雲散去後的明光裏,似是從萬丈深淵而來,要将聆聽者拽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安無雪似乎聽到了冥海的浪潮聲。

    劍陣波動了一下。

    另一位陣主入陣了。

    “上官然”又在他身邊說:“她的弟弟沒有入魔,只是個被我弄瘋了後以濁氣浸染的可憐人。”

    “她親手殺了她最想尋回的唯一血親。”

    “首座,你也是浮生道的天才,你閱過數不盡的蒼生,也見識過北冥仙君同南鶴仙尊那一戰中的萬千生死離別,應該能勘破這世間所有的忘不掉與放不下吧?

    “那你知不知道,我告訴上官了了這一切之後——她此生還能登仙嗎?”

    安無雪深吸一口氣,立時擡手掐出法訣。

    “想封我口舌?但上官城主眼裏我還是她的弟弟呀,你如今怎麽攔我,她都會救我的,她救了我,我就能告訴她誰才是她真正的弟弟,不是嗎?我本來就沒打算活下去,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今天。”

    “所以我故意提前告訴你。我受夠了你道貌岸然總是一副天塌下來都處變不驚的模樣了,我想看你無能為力,我想看你憤怒卻阻止不了一切的表情!!”

    “安無雪,我遲早能告訴她真相,你救不了她。”

    片刻間。

    安無雪餘光之中,已能瞥見上官了了禦劍而來的身影。

    他驀地輕笑了一聲,雙眸之中滿是哀意。

    上官然沒料到他會有這般反應,一怔。

    下一瞬——

    “锵”的一聲。

    春華出鞘,猛地刺入“上官然”的胸膛!!!

    風沙似乎迷了人的眼睛,安無雪紅着眼,輕聲在“上官然”耳邊說:“但你似乎忘了……”

    “有一種說法,叫做殺人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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