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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66章 老鷹捉小雞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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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6章 老鷹捉小雞6

    傅洵強調好友年紀四十, 這話語裏未竟之意,就是:十四歲得痔疾,年輕了點。

    蘭絮一張臉紅透了。

    可惡, 她的屁股不清白了。

    偏偏傅洵如常, 他并不認為諱疾忌醫,大大方方分析“病因”, 說:“久坐傷身,這也是往日讓你多加鍛體的緣故。”

    她狀若羞愧, 吞吞吐吐:“謹遵老師教誨, 學生日後定勤奮鍛煉。”

    傅洵:“你最好是。”

    蘭絮:“……”

    略略。

    總算被誤會總比被拆穿強。

    這下她還真得感謝傅洵的聰敏,讓他自動圓了邏輯。

    辭別傅洵, 蘭絮匆匆離開崇學館。

    這是她第一次來例假, 還真是防備不了, 幸而路上再沒碰到熟人。

    館外的街巷, 停着接各家學生的馬車,往前走幾步,就能見到,母親王夫人和她的心腹何媽媽站在自家馬車外,對着崇學館翹首。

    蘭絮貓着腰, 躲在馬車那。

    等王夫人和何媽媽念叨她怎麽還不出來時,才突然跳出來:“母親!”

    王夫人又驚又笑:“哎喲你這孩子!吓死我了!”

    年節前, 王夫人代家裏, 來給主家拜年,順便來接蘭絮。

    蘭絮往馬車上爬:“回家啦!”

    回她的小金窩咯!

    王夫人拉着蘭絮,遍摸她的臉頰和肩膀:“娘看看, 長高了是不是?”

    蘭絮笑眯眯:“當然長高啦。”

    她把手裏的墊子悄悄遞給王夫人,說:“母親先讓我上了馬車再說。”

    王夫人定睛一看, 心下了然,叫來何媽媽,讓她先去沿街的胭脂粉店,買一些月事帶。

    她叮囑完,撩起簾子矮身上馬車,她家小祖宗正靠在軟枕上,吃着桌上的桂花酥。

    坐沒坐相,吃沒吃相。

    闊別之後的疼惜之情,一瞬就煙消雲散。

    王夫人擰她大腿:“把你送來崇學館,你怎麽還這副德行?”

    蘭絮忙讨饒:“我的好娘親诶,我是到您面前,才敢顯出幾分放浪,還不是因為您疼愛我。”

    一句話把王夫人逗得心裏泛甜。

    想起蘭絮來月事了,她細細叮囑:“來月事後,不要貪飲涼的,尤其是冰的,要吃得好睡得好……”

    蘭絮:“是是,這些事在我十一歲時您就叮囑過了,我早記得的。”

    王夫人斜瞪她,蘭絮這才稍稍坐正了點。

    少年模樣已經長開了,她挽着男子的發髻,無須繪眉,那雙眉走向清俊,眉下一對圓杏眼,未語先笑,粉面桃腮,當真是一副不可多得的嬌俏模樣。

    如今,她來月事了,這朵花骨朵,要正式綻開。

    王夫人心中憂慮更甚。

    她樂見女兒生得好看,可太好看了,掩去那少年氣,女相就凸顯出來了。

    還好,她在這等了半宿,崇學館進進出出的,都是玉面小公子,還有主家的謝玉君。

    把花藏于百花叢中,應當還能再撐小幾年。

    馬車動了起來。

    王夫人掖好車簾:“你信裏說,和衆多小公子關系不錯,沒有诓我吧?”

    蘭絮:“沒有。”

    只是,不是朝男女之情發展罷了。

    三月的考題事件,蔡老當堂一審,蘭絮大顯身手,衆多學子對她刮目相看。

    只是事後,他們才發現,一旦與她議起策論,她半點沒有當日的文思泉湧,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

    甚至在三次月度考校裏,因為考到四書五經,她差點被踢出甲等。

    但蔡老問起策論,她又一馬當先。

    歷經了一些誤會,衆人算明白了,這滑頭,是偏科且懶惰,她那風評在甲乙學次,都是獨一份的。

    加之蘭絮日日去靜思堂抄書,閑暇時間全折在傅洵的利眼之下,至于搞男女關系,她又不是那三頭六臂的神仙,哪來那麽多精力。

    王夫人當然也留意到她話語裏的漏洞。

    她追問:“有引起一些男子的關注沒?”

    蘭絮:“關注?”

    王夫人:“對,時刻記着你那種。”

    一剎,蘭絮腦海裏,浮現一張俊逸清冷的臉。

    他一身松柏之姿,雙眸若點漆,含明隐跡,輕易看透所有事物。

    她驀地打了個寒戰,又覺出幾分好笑,逗母親:“傅洵算嗎?”

    王夫人:“這名字好生耳熟,靈定傅家?你說的,該不會是太康三年的傅探花吧?”

    蘭絮沒想到傅洵這麽有名。

    看蘭絮愣住,王夫人又擰蘭絮:“又诓我!”

    蘭絮:“母親饒命,傅探花是先生,他日日抓我功課,不就是關注嗎?”

    王夫人咬牙:“定是你功課太差。”

    蘭絮:“母親高明!”

    王夫人:“……”

    她想讓蘭絮物色如意郎君,但她還算有自知,傅洵這一類的,她想都不敢想。

    就算謝家祖墳冒青煙,也絕無可能。

    蘭絮:“好了不說崇學館的事了,家裏一切還好麽?”

    王夫人也将心思收回來,說起家裏的事。

    母女二人一同把傅洵,從腦海裏掃得遠遠的。

    ……

    蘭絮求學時,帶了十個箱子,花了三日才到懷名。

    此回她們歸來,就一輛馬車,輕裝上陣,臘月二十八,便停在家門口。

    謝蘭絮家裏人多,光是姨娘,就有四五個,這還是被王夫人打發過一波的,她的十個姐姐,六、七、八、九、十還沒出嫁。

    四年前,她們與蘭絮關系向好,如今快一年不見蘭絮,想得緊。

    此時,幾個鮮妍的女孩兒提裙跑來,拉着蘭絮:“小十一,你可算回來了!”

    蘭絮在花堆裏找不着北。

    這幾個姐姐各有性格,七姐姐最鐘愛看坊間的話本,她也知道,蘭絮會偷偷在聖賢書的皮下,塞話本讀。

    她特地塞了一張紙給蘭絮。

    或許是書太羞人,七姐姐沒好說得太明白,暗示蘭絮:“這是書單,你別讓丫鬟買,回頭讓小厮買去。”

    蘭絮應是。

    在回自己東跨院的路上,她拆開一瞅,這一頁紙,滿滿當當的:

    【俏花倌與狀元郎】

    【伶人】

    【家主與小厮】

    ……

    乍一看,只是豔.俗話本,再一琢磨,蘭絮明白了,這些話本的主角,全是男人和男人。

    本朝風氣還算開放,如謝玉君等謝家女,可以進崇學館讀書,對男風并無管制,但也并不提倡。

    這還有點禁書的感覺呢。

    這個過年值了,蘭絮趕忙差小厮出去買,可惜買來後,沒能多看幾回,就要走親戚,祭祖等。

    然而這謝家的熱鬧,還只是開始。

    大年初二,出嫁的四個姐姐回娘家,滿堂熱鬧非凡。

    家人們好奇蘭絮如今學得如何,萬幸蘭絮還真有一樣重大的轉變,在家人面前,她秀了新練的字。

    在傅洵看來,她的字形容易塌,筆觸亂,但在謝家人看來,卻是一手好字。

    也是過去蘭絮的字太醜,如今這改動,着實令人眼前一亮。

    “不愧是家中的讀書人!”

    “真好看,快給我房間寫幾個字,我回頭挂門口。”

    “我們家蘭絮真厲害!”

    蘭絮自信心大膨脹,大筆一揮,當着家人的面,寫了一封賀年帖給蔡老。

    那字跡,可真是工整漂亮。

    謝父說:“既然給蔡老寫了,其他幾個老師合該都寫。”

    蘭絮應了,人情世故嘛。

    回頭在睡前,她拿出帖子,噼裏啪啦一陣搗鼓,給龐學究幾人,以及傅洵也寫了一封。

    寫完後,蘭絮吩咐丫鬟:“幫我把它們裝起來,我要帶去崇學館的。”

    丫鬟道:“是。”

    丫鬟将紙張攏了攏,也将七姐姐寫給蘭絮的書單,卷了進去。

    裝封時,丫鬟才發現,五個老師,有六張紙。

    丫鬟想問問蘭絮,但蘭絮倒頭就睡,臉頰微紅,正睡得香甜。

    最近可真是累着小公子了。

    丫鬟不忍叫醒她。

    她識字少,挑出五張賀年帖中,字數最少的那一張,把第六張紙,塞了進去。

    這樣剛好彌補了字數。

    ……

    年初四,走完親戚,王夫人帶蘭絮去附近的山廟。

    去年蘭絮去崇學館那日,王夫人就來許願一切平安順遂,如今來還願。

    煙燭缭繞之中,佛像端莊威嚴,蘭絮一身錦衣,跪在金色蒲團上,她是個貪心的,除了給自家人許願,還給崇學館的大家一一許願:

    希望錢媽媽風寒趕緊好起來,肯定健健康康的。

    希望蔡老長命百歲,身體健康。

    希望謝玉君、江之珩學業進步,尤其是玉君她爹,別亂搞了,那裏爛掉最好。

    ……

    希望龐學究、彭學究、裴學究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希望謝九郎少喝點酒,偷喝也行,別再被龐學究抓到了。

    ……

    好了,沒了,應該沒漏了誰吧。

    收尾之際,她突然想起傅洵,這幾日樂不思蜀,她都差點忘了傅探花,淺淺許一個吧:

    希望傅探花快快找到好夫人,分一分他那精力,最好是讓他一下學,就恨不得插翅飛回家疼愛夫人,沒有半分心思折騰學生。

    哼哼,完畢。

    ……

    相比謝家鬧哄哄的,靈定傅家,雖也是熱鬧,卻井然有序,連最頑皮的小孩兒打鞭炮放煙花,也不會玩過了頭。

    家中一切,服服帖帖,世家大族之風範,可見一斑。

    初四清晨,傅洵去到家中小佛堂。

    母親沈夫人這兩年,迷上佛教,吃齋念佛,此時,她正在堂中念經書,見兒子來了,方停下念經。

    她是個有些清冷的女子,不難看出,年輕時也是個美人。

    傅洵挽袖淨手,跟着上了三柱香,對着金塑佛像,撩起衣袍跪下。

    等他起身,她問:“可是朝佛祖,許了什麽願望?”

    傅洵雖随她拜拜神佛,對所謂許願,并無太大興趣,每每她詢問,他只答:政通人和,天下太平。

    果然,沈夫人聽得兒子那沉冷的聲線,道出一模一樣八字:“政通人和,天下太平。”

    她正要開口,意外的是,這回他加了一句:“學生戒懶,得以進步。”

    沈氏笑出了聲:“在那懷名謝家的私學,還有懶人?”

    傅洵垂眸,這話說出口,他也才突的想起一張明媚張揚的臉兒。

    像一只睡在屋頂,懶懶的三花貓兒,明明有捉老鼠的本事,卻只等別人提小魚幹相送,實在不得已,才罵罵咧咧去捉老鼠。

    他道:“千人千面,百人百性,什麽人都有的。”

    沈夫人嗤地一笑:“是啊,什麽人都有,就我兒媳不會有。”

    傅洵:“……”

    沈夫人拂了一下經書:“我呢,只願你順順當當娶個媳婦,這樣我到了地下,也無愧于面對你父親。”

    對于想要催婚的長輩而言,什麽話題,都可以繞到催婚上去。

    傅洵已習慣,說:“再等兩年。”

    沈夫人咬牙:“兩年,那時你二十五了,你父親在你這個年紀,你都五歲了!”

    “是不是因為清和公主的逼迫?她算什麽,傅家會怕她不成……”

    傅洵:“母親!慎言。”

    沈夫人閉嘴:“阿彌陀佛。”

    能做到傅家冢婦的身份,沈夫人并非愚蠢,她就是脾氣大了些,才選擇修身養性的佛教。

    要是這佛教再壓不住,趕明兒掀了佛堂,改成道觀算了。

    其實,這也不能全怪沈夫人一提清和,就難忍怨言,去年,傅洵和蔡老避去懷名,清和竟偷偷出京,來靈定傅家讨要說法。

    要不是沈夫人雷霆手段,把清和送了回去,壓下這件事,誰能知道京中或者靈定,會傳出多難聽的話。

    竟是到她地盤上撒野,沈夫人怎麽都咽不下這口氣。

    沈夫人:“若你到二十五,那清和還是糾纏不休,如何是好?”

    傅洵眼看香火,緩緩往下燒。

    他道:“不用到那時候,用不了多久,她也自身難保。”

    沈夫人一愣,旋即明白了什麽。

    她重新看向佛經,心情舒暢:“這佛教不錯,讓我脾性都好了許多。”

    傅洵:“……”

    ……

    年初五,在江淮省受杭王欺壓的幾戶百姓成功進京。

    他們隐匿了許久,終于在這日,敲了登聞鼓,扯出一樁關于杭王的貪腐大案。

    一時,朝野震驚。

    年初七,僅僅二日,證據便确鑿無誤,皇帝震怒,将杭王貶為庶人,囚于原府邸,沒有聖谕,不得出門。

    緊接着,清和公主的舊賬,也被拉了出來,尤其是以權逼壓朝臣站隊,讓此事更為轟轟烈烈。

    姚章當初,從傅洵這帶走的信件,擱到了禦書房案頭。

    全是證物。

    皇帝斥責清和,收了她手中二寺一部職權,命她于公主府閉門思過,期限未定。

    杭王之流,以摧枯拉朽之勢,消泯于京城。

    ……

    京城的紛紛擾擾,傳到懷名這,已經隔了一天。

    蔡老展開信件,閱完後,搖搖頭:“杭王再無奪嫡的可能。”

    傅洵磨墨,他輕颔首:“是。”

    最開始,他最不看好的,不是愛吃愛喝愛釣魚的忻王,而是風頭無兩的杭王。

    天子尚且康健,杭王操之過急,私營黨羽,又慫恿清和加入其派別,讓清和早日把傅洵納入麾下。

    豈知,天子早就一一看在眼裏,只待那銳利的刀。

    衆人以為,杭王有今日,全是因為這些刀。

    但刀麽,有千千萬柄,傅洵卻是唯一遞刀之人。

    蔡老已隐退,旁觀者清。

    他瞧得分明,笑道:“簡在帝心,不外如是啊。”

    傅洵拱手:“學生不敢當。”

    蔡老:“行了,一個個都這樣,別學謝十一那做派,鎮日裏扮無辜,實則心裏門道多得很。”

    傅洵:“……”

    這懷名,也只有蔡老會把傅洵和謝蘭序放到一起談。

    蔡老又問:“那你什麽時候回京城?我好安排一下工作,看看你在崇學館的事,交給誰做好。”

    傅洵:“學生不急,至少兩年。”

    杭王沒了,還有忻王和兆王。

    饒是忻王再游山玩水般地過日子,也會被兆王逼得不得不争。

    蔡老長籲。

    三年,他竟等得了。

    蔡老自認他這把老骨頭,發覺京城如此局勢,都忍不住日思夜想,再加分析,傅洵卻如此沉得住氣,當真不知,誰才是老頭了。

    罷了,誰讓他是自己最得意的學生。

    蔡老自己接過硯臺,讓傅洵:“罷了,接下來還有很多瑣事要你做呢,你先別磨墨了,去看那個案臺。”

    案臺上,是崇學館學子寫給蔡老和傅洵的賀年帖。

    蔡老說:“你且挑出謝玉君、江之珩、馮家、謝骢、謝十一幾個的,替我回他們。”

    賀年帖以信封裝好,分類放在木箱子裏,他和蔡老的信封數目,都一樣百餘封。

    傅洵先從蔡老的那份裏,找出他點的學生。

    他打開封上寫着“謝蘭序送”字樣的賀年帖。

    甫一過眼,他就認出是蘭絮自己寫的,工工整整的行楷:【賀蔡老先生:新春吉祥,身體健康,萬事如意,新年新氣象,桃李滿天下。】

    她篤定蔡老會親自看,所以寫得很認真,半分馬虎不得。

    但從字跡筆畫,能推出她寫的時候,心情還不錯。

    想了想,傅洵從标着自己名字的那個箱子裏,拿出蘭絮寫的。

    他一向沒有興趣,不會看學生寫的賀年帖。

    這是第一次看。

    然而,他雖然有預料,再怎麽也沒想到,她給自己的那一份,只有一個字:

    【好。】

    還是草書的,一筆勾成,半分力氣都沒花。

    傅洵眉頭一挑。

    還是課業少了。

    他剛要把賀年帖塞回去,卻摸到信封裏,還有一張紙。

    傅洵抽出來,映入眼簾的,是一行小楷,字是尋常,寫的應是書名。

    這是謝十一年假期間,在家中看的書?

    只是這書名,“花倌”“伶人”“小厮”……

    種種羅列出來倒還好,只是放到一起,讓傅洵擰起眉頭。

    他在京城,也有聽聞過一些人家的事跡,一下聯系了起來。

    此時,他動作一頓,方把信紙塞了回去。

    擡手,揉揉眉骨。

    下一瞬,一個突兀且離譜的念頭,從他腦中浮現:謝十一好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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