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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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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二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了了不太想。

    自打昨晚解鎖了一個嶄新的她從沒有見過的裴河宴後, 她就隐約有一種羊入虎口的危機感。

    她比了一個“我就喝一點點”的手勢:“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我就陪荀叔喝一瓶蓋。”

    裴河宴點了下頭:“随你。”

    了了上次喝荀叔釀的酒, 還是在京栖的老宅。

    葡萄的清甜味即便是現在想起來,也清晰得像是在舌尖又潤了一遍。

    嘗嘗嘛,反正有裴河宴在,就算喝多了也丢不到哪去。

    到老宅剛好下午四點,荀叔摘着豆苗就迎了出來。也不知他是因為感覺到了了會是這個四方庭院的未來女主人還是一酒之約打下了良好的建交基礎,他這回看見了了,笑得格外赤誠熱情。

    “來來來,先進屋裏。”他放下豆苗,随意地擦了擦手,領着兩人先去偏廳:“這大熱天的,進裏頭吹會空調涼快涼快。”

    話落,他匆忙去洗了手,給兩人斟茶,還搖鈴喊了廚房的阿姨過來送酸梅湯和切洗好的時令水果。安頓好兩人, 他讓了了等着嘗嘗晚上的米酒後,便跟着進廚房幫忙去了。

    了了受寵若驚地目送着荀叔離開, 邊喝了口酸梅湯解渴,邊問裴河宴:“荀叔這麽大年紀了,還這麽照顧我們這些做小輩的,是不是不太好?”

    “他閑不住。”裴河宴沒多說, 只将水果撚了喂給她:“等一會涼快一點, 我帶你去菜園裏轉轉?”

    菜園就在庭院的外牆裏,一大片地種出的蔬菜果實幾乎可以滿足整個庭院的蔬果供應。

    了了上回來, 光參觀庭院內部的景觀了,壓根沒來得及逛。

    這次走到庭院外, 她站在田壟上,倒是能将庭院周邊的自然景觀一并收入眼底。

    她原先沒瞧見四方庭院周圍有什麽鄰舍,可沿着牆根走到外圍,倒是能看見田野盡頭連綿着不少村落和屋瓦。

    裴河宴見她眺望着遠處的田壟t,給她圈了一下範圍:“這一片農田都是我們家的,荀叔一個人種不過來,所以外包出去了。”

    “這麽大?這裏是只種水稻嗎?”了了震驚,她回頭看了眼裴河宴,眼神裏的陌生和驚訝寫滿了“她要重新審視這個男人”的情緒。

    她當初怎麽會覺得他一貧如洗呢……真是瞎了她的眼了。

    “對。”他像是給新過門的太太交代家中産業,事無巨細:“那座山看到沒有?”

    了了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點了點頭,甚至心中有了一個很可怕的猜想:“你可別跟我說,這整個山頭全是你的。”

    “那不至于。”他站在了了身後,手指平行在她的視野高度,給她指了山腰及山腰以上的大片幽林:“就這一些,其他的都是村裏別的農戶的。”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點:“但據荀叔說,兩、三百年前整座山都是裴家的。要不是經歷了一些事,裴家動蕩,割舍了一部分財産,裴家如今的家底應該還能更豐厚一些。”

    這就已經夠豐厚了……還想怎麽樣!

    她本來還覺得,她在京栖有一座老宅,有一套學區房已經很富足了,沒成想……

    “你當時還為婚房苦惱頭疼,是不是都是裝的!”她龇牙,想咬他一口洩洩憤。孰料,他見狀,主動把手背遞到了她齒間,擺出一副任她欺淩的模樣來。

    這哪還咬得下去!

    她舔了舔唇,推開他的手:“你現在沒打買房的主意了吧?”

    裴河宴不答反問:“你覺得可以嗎?”

    “為什麽不可以?”了了沿着狹窄的田間步道往回走,“你這裏的工作間很大,如果是在老宅,估計還沒法鋪開,更別提現在市場上在售賣的商品房了。”

    她沒什麽理財投資的頭腦,所有的積蓄全靠上一輩積攢了留給她。為了圖省事,她幾乎全存在了銀行做理財,平日裏的花銷就靠自己畫壁畫賺到的。

    賺得多,手頭就松一些。賺得少,就想辦法多接一點工作。

    雖然才畢業沒多久,但因大學時期她就開始在周邊接畫,到如今也算小有積蓄,平時想吃什麽、想花用什麽,都能自己滿足,從沒為錢發過愁。

    她自己不缺的東西,也不會太在意對方有沒有。

    當然,現在是因為這個對方是裴河宴,她頂多覺得他不是很有錢,或者賺了點錢就全花在吃穿用度的享受上了,但壓根不會覺得他收入不高,會成為未來的負累。

    也不會覺得他工作閑散,沒有上進心。哪怕他和了致生一樣,忽然有一天想要去深山老林或者荒漠戈壁上做文化保護傳承,她也不會像連吟枝那樣,由愛生恨,再由恨生怨,把兩人的生活過得一團烏煙。

    傍晚的風,終于有了絲涼意。吹過皮膚時,帶走了盛夏的燥熱與暑氣,甚至能品到一絲舒爽。

    她把被微風吹亂的鬓發勾至耳後,繼續說道:“我就兩套房子我也住不過來,平時一回去就是回老宅。喜歡那裏的煙火氣,也喜歡那裏被歲月沉澱了一年又一年積攢下來的生活痕跡。”

    她好像喜歡懷舊,喜歡那些盛裝着回憶的物品和容器。

    人過一世,匆匆數十年,沒留下什麽偉大成就、盛譽功德或者可傳承千年大業的人,除了與之相關的子輩、孫輩,壓根不會再有人記得,你曾存在過。

    時間可以帶走許多,也能抹殺許多。

    她只有不斷的留下一些什麽,才能在未來無盡的浩渺中,找到一星半點自己存在過的痕跡。

    遠處,荀叔站在門口,大聲地呼喊着什麽。隔得太遠,了了聽不清晰,但大概能分辨出是快開飯了來喊兩人回去。

    裴河宴把站在田壟上的了了攔腰抱下,他牽住她,低聲道:“走吧,回家了。”

    他說得很不經意,語氣也沒有格外特殊,可這是了了在了致生去世這麽久以後第一次聽見“回家”這個詞。

    她抿着唇,低頭看着腳尖,一路都沒再說話。

    快到門口時,裴河宴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雖然他什麽也沒說,可了了知道,他是明白了她在想什麽。

    “我想喝米酒。”她仰起頭,撒嬌般晃了晃他:“你陪我?”

    他正邁過門檻,先擡眼掃了眼院子。

    了了沒等到他回答,剛想再央他,一擡頭,他低下頭親了她一口:“陪。”

    她懵了幾秒,反應過來想看看四周有沒有人時,他擡起她的下巴,在她唇角又親了一下:“奉陪到底。”

    但是男人的話吧,也就只能聽一半。

    裴河宴答應是答應了,不過他選擇性的只做到了上一句。

    荀叔将米酒開壇之後,裴河宴只陪了一杯,就這一杯,他還分了三口。

    了了倒是多喝了兩杯,可小酒盞才能裝多少啊,她一口下去,一杯就沒了。

    荀叔釀的酒确實不錯,尤其對她的胃口。了了不喜歡喝酒味太濃且辣口刺激的烈酒,她和品嘗飲料一樣,喜歡花哨的,口感豐富些的甜酒。

    果酒她喜歡、各種花釀她也喜歡,但迄今為止,她最喜歡的就是今晚的米酒。

    米酒的米香味很濃,帶了絲甘甜和桂花的淡香,精準地戳中了她的所有喜好。

    “我這是新釀的,酒味不濃,但米香足。”荀叔說起這個,想起一件事來,對着了了沖裴河宴努了努嘴:“前陣子卧室驗收,河宴回來了一趟,讓我帶着他好好地逛了逛這個園子。他之前壓根不管家裏有多少地,能收多少糧食,但那一次,我瞧他是認認真真的記了。”

    荀叔嘬了口米酒,惬意道:“我當時就猜,了了過幾日得來,當晚把人送出門,我轉頭就去把米酒給釀了。”他說完,洋洋得意地看着了了,滿臉寫着“你快問我為什麽”。

    了了抿着笑,很配合地接話道:“為什麽呀?”

    “家裏有喜事前,不都得盤庫嗎?看看家裏都有什麽,好一一交代給新娘,交由她打理。”荀叔大聲笑着,舉杯示意了一下了了,又囫囵一口把米酒喝盡。

    了了剛想喝,裴河宴在桌下的手不動聲色地握了握她的大腿。她舉杯的手一頓,在他的目光監督下,裝模作樣的舔上一口。

    ……唉,她以後的家庭地位,實在堪憂啊!

    ——

    酒足飯飽後,裴河宴領着了了回房休息。

    他一點也不遮掩他的目的,幾乎是完全直白地問她:“跟我回一趟卧室嗎?我有東西給你。”

    米酒的後勁已經開始微微上頭,但他今晚幾乎沒放她喝幾口,她連醉意都沒有,只有橫沖直撞的莽勁。

    她摸了摸額頭,額頭有些燙,不過也僅限于此了。

    裴河宴的卧室在水榭的二樓,窗外便是垂柳碧潭,雖然夏天招蚊子了一些,但景致實在美麗。清晨推開窗,便可看見如水鄉般搖曳溫柔的綠意。

    晚上沒什麽好瞧的,可了了仍是開了窗,趴在窗口看了一會。好像這樣做,就能把密閉的空間打開一道風口,只要有新鮮的風吹進來,她便能惬意不少。

    身後沒了動靜,她剛才還能聽見一些開拉櫃子的聲音。

    就在她想回頭看看時,裴河宴從她身後擁了上來,他偏過頭,在她頸側輕輕落下一吻:“久等了。”

    了了想說沒有,可餘光先瞥見了他奉上的精木盒子。

    他勾了勾唇角,又往她面前遞了遞:“拆開看看?”

    了了在他懷中轉過身,入目第一眼,并不是已經捧到了手心裏的盒子,而是放在床旗的另外兩個大小不一的木匣子。

    裴河宴順着她的目光往回看去:“不急,都是你的。”

    “那我可以過去坐着拆嗎?”

    裴河宴颔首,跟在她身後,走到床尾凳上坐下。

    了了掩不住心中的好奇和驚喜,眼角眉梢的笑意從揚起後就再沒下去過。她緩緩抽開匣子上的擋板,打開了它。

    盒子裏是用絨布填充的裏襯,裏襯上,放着一個泥塑的精致的雕像。雕像的尺寸很小,僅比她的手再大一些,但無論是這個娃娃的眉眼還是衣着裝飾都用心到了微毫,連頭頂微微翹起的毛茸茸的額發都沒錯落。

    她驚訝地睜大了眼:“這是在南啻捏的我嗎?”

    “南啻?”裴河宴意外她怎麽知道他在南啻時也曾捏過她的泥像,但還是先否認道:“這是我們重逢後,我在重回島的禪居小院裏捏的。本來是想在優昙法界的壁畫謄畫結束後送給你的,但我不确定你會不會喜歡。”

    “重回島?”了了詫異。

    裴河宴提醒道:“還記得我劃傷手,你給我上藥那次嗎?就是在捏它。”t

    了了恍然,她下意識看了眼他的手,傷口當然早就愈合了,但現在提起,她仿佛又看見了他那血淋淋的傷口,居然是為了這個小像劃傷的嗎?

    她仔細地端詳着這個小像,小像捏的是十三歲時的她,甚至因為表情過于生動,她都能回憶起來她當時是在做什麽。

    “是我扯着你的袖口,央你給老了蔔卦那會嗎?”

    “是,也不是。”裴河宴笑而不語,他從盒子的最下方,拿出一捧花,放入小像微微擡起似乎正虛握着什麽的手心裏:“現在,小了了的手裏只有鮮花。”

    他又把床尾巾上稍大一倍的匣子遞給她:“再看看這個。”

    了了依言拆開。

    這也是她——是多寶講寺那株盛大的梅花樹下的她。

    這回,不等了了問,他自己交待:“這是在寺裏捏的,原本是想等你禪修結束後再送給你,但今晚似乎更适合。”

    結束禪修對他們而言并沒有太特殊的意義。

    “今晚?”

    裴河宴遞去了最後一個匣子:“是,今晚。”

    這個匣子相比裝着小像的精木盒子都要更小一些,她輕輕晃了晃,聽見裏頭有晃動的輕響……不是小像了。

    她擡眼,看着裴河宴。後者點了點下巴,示意她打開瞧瞧。

    了了莫名的有些怯場了,她總覺得這盒子裏裝着的,是她不能承受之重。

    見她遲遲不打開,裴河宴自她身後将她抱入懷中,握着她的手,邊問她“怕什麽”,邊幫着她掀開了盒子。

    盒子裏是一張銀行卡,一把貴重物品的儲存鑰匙,以及打開這四方庭院的門卡。

    他撥了撥了了手腕上的佛骨:“其實這件也是,只是它在你十三歲時就先送給你了。”

    他說着,微低了頭,将下巴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低聲道:“了了,這些就是我的全部了。”

    了了捧着匣子的手都有點抖,她偏頭看了他一眼:“你……”

    “我想以此為聘,後日還俗儀式上,讓你以吾妻的身份替我披上俗衣。”他閉上眼,用鼻尖輕輕地蹭了蹭她的臉頰:“你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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