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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3 章
不過人都有求生的本能, 即便已經吓得直哆嗦,跪趴在地上的謝姨娘還是很快就替自己辯駁起來。
“老爺,您不能只聽孟氏的一面之詞。她說的這個什麽商號什麽買賣我壓根就t不知道, 我一個婦道人家從不出府,到哪裏去找她說的這些門路。她以為人人都跟她一樣, 整日介在外面抛頭露面,什麽香的臭的都知道。”
謝姨娘打定主意咬死不認,還把髒水往孟半煙身上潑, “一個手寫的冊子罷了,誰人捏造不出來, 憑什麽她說什麽就是什麽。”
人人都看得出來謝姨娘已經慌了神,偏她這話也不是毫無道理。謝姨娘不止是府裏的姨娘, 她身後還有府裏一個少爺兩個小姐, 今天要是她真的被老爺處置了, 西院其他人往後也沒好日子過。
“自然不可能只有一個冊子, 姨娘放心。”
孟半煙就知道謝姨娘一定會咬死了自己沒有證據, 畢竟要把大幾千兩幾萬兩銀子從一個州送去另一個州, 還不肯用正經錢莊的, 大多都不是能見光的銀子, 謝姨娘也一定會十分小心,不留下什麽把柄。
但商號也不是傻子, 做這種生意多了總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除了每次抽走的銀子, 還會偷偷留下一些證據,就連客人自己都不知道。
等真到了要緊的時候, 把東西拿出來把自己摘幹淨,大不了商號關門歇業, 等過了風頭再另起一個就是,都是熟門熟路的老套路了。
孟半煙從袖袋裏又拿出一只小巧玲珑的耳墜,“姨娘您看看,這耳墜子是不是您的。若是您貴人多忘事,我就把這墜子拿出去,問問西院或是府裏有沒有人眼熟,您看可好。”
這是商號的掌櫃見謝姨娘幾次過去都戴着的耳墜,确定這東西是她的心愛之物,才想法子弄到手一只,一直留在手裏。
孟半煙下定決心要一次把謝姨娘和西院徹底了結之後,就托孟海平想法子替自己弄了來。
耳墜上鑲着的是成色極好的紅碧玺,不論是做工還是樣式都不是凡品。還是武靖跟謝姨娘情濃時,親自挑選的碧玺做了一整套頭面送給她,平時頭面太繁複用不上,就這一串耳墜謝姨娘隔三差五就要戴一次。
當初耳墜遺失,謝姨娘還大張旗鼓找了好幾天,為此罰了西院的丫鬟婆子,又在武靖跟前哭了兩回。哭得武靖沒法子,只好收羅了成色極為相近的碧玺,重新打了一套頭面給她這事才算作罷。
現在衆人看着孟半煙手心裏的耳墜,誰也不敢出聲。一直求武靖看在姨娘這些年替他生兒育女的份上網開一面的武承定也啞了聲,武靖更是臉色黢黑,一副只差一點點就要徹底被氣死的樣子。
偏孟半煙還沒完了,一擡手又從翠雲手裏接過另一本冊子。這一次她沒再當着一大家子的面念出來,而是直接讓管事的遞給武靖。
“父親,我知道如今家裏衆人看我,都覺得我太狠做事太絕,一家子人怎麽能半點情分都不留。我嫁給大爺,就自當處處以大爺為先以府裏為重,自管家以來也自認做得問心無愧。”
“父親可以先看看那裏頭的東西,若您覺得這事無礙,謝姨娘的事當然可以輕拿輕放,反正說到底不過幾萬兩銀子罷了,咱們這樣的人家也不是虧空不起。
可要是父親看過這個冊子,也覺得這事不能就這麽算了,我想府裏上下也一定會體諒父親的苦心,畢竟事關府裏衆人,總還是要分個主次。”
這話說出口,一直安安靜靜坐在一旁的武承憲,都沒忍住側過頭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家大嫂,見過禍水東引的,還沒見過這麽堂而皇之的。
自己把生了瘡的膿包戳破,腥的臭的爛事鋪在太陽底下,現在幾句話又一推六二五,把決定權交還給武靖,仿佛他的姨娘歸他說了算,其實是左右為難不管怎麽處置,都是個錯。
孟半煙似笑非笑看向拿着小冊子坐在椅子裏手直抖的武靖,之前他把自己當刀使收拾了一次西院,現在自己替他掃清府裏所有的蛀蟲貪斂,現在只要他最後做一把惡人,也勉強算得上有來有回,自己畢竟是晚輩,吃點虧也算了。
冊子不厚,裏面記下的大多都是謝铨父子這些年在定州的所為,是孟半煙派人去定州查謝姨娘的時候,捎帶手一起查的。
不管是養私兵還是勾結邊關匪寇私自與鄰國互貿,又或者是事後反水殺了匪寇,再當做功績報給朝廷,件件事都足夠謝铨再死上幾回。
這些事做得不算幹淨,要不然孟半煙也不可能查得這麽容易。只不過定州地處偏僻,隆興帝這兩年又年紀大了只愛聽好事,也就沒人會為了個謝铨去觸皇帝黴頭。
但這些事情擺在這裏早早晚晚都是禍害,要是有朝一日謝铨再壞了事,到時候拔出蘿蔔帶出泥,謝姨娘送到定州的銀子到底是做什麽用,誰又能說得清。
謝姨娘身後是不是還站着侍郎府,扶持謝铨到底是謝姨娘的意思還是武靖的意思,到那時就不是武靖能解釋得清楚的了。
這裏面的厲害不用孟半煙說,武靖比誰都明白。武承憲見自家父親拿着那冊子手抖得跟要中風一樣,還想去偷瞄,被方姨娘兜頭狠狠打了兩下才老實。
孫娴心看着胸有成竹的兒媳,和坐在兒媳身邊一言不發,拉過孟半煙的手低頭擺弄得一心一意的兒子,幹脆也不做聲,就等着看武靖到底要怎麽選擇。
至此,武靖徹底明白過來,自己是被孟半煙反算計了一把。她根本沒打算親自跟謝氏鬥個你死我活。她是要逼自己親自出手,掐死謝氏和西院的後路。
“老二,你随我進來。”
“你們都不許走,謝氏如何處置,夫人說了算。”
“爹……”
“閉嘴,起來。”
武靖看穿了武承定的慌亂和退縮,卻沒給他往後退的機會。自己腿軟了爬不起來,就讓小厮一左一右架着,拖死狗一樣拖進小書房。
被武靖帶進次間小書房的武承定,臉上除了惶恐便是掩飾不住的心虛和害怕。
“爹……”
看着武靖鐵青的臉色,武承定下意識還要像以往那樣,擠着嗓子裝出七分孺慕三分清澈地喊他。卻不想一個爹字剛出口,就被武靖擡腿照着心口就是一腳,把他踹了個人仰馬翻。
被一腳踹翻在地的武承定一臉慘白,站在一旁的武靖臉上卻火辣辣的疼。自己琢磨來琢磨去,本以為可以拿捏府中衆人,再撮合長子和次子之間的關系。
沒想到自己才是那個被欺瞞得最恨的蠢貨,他只要一想到大兒媳其實早就明白自己的打算,早就找到了謝姨娘暗自接濟娘家的證據,就恨不得打殺了眼前的親兒子。
“說!你姨娘私底下說的那些事,你知不知情。”
“爹,我不知道啊,我什麽都不知道。姨娘這些年幫着母親管家,我從不過問啊。”
只用了一瞬間,武承定就堅定了心思要棄車保帥。他清楚的知道這一次自己的親娘惹到了父親的逆鱗,他只能先自保。
但他忘了他父親又不是個傻子,暴怒之下的武靖也沒看漏自己親兒子的心虛和滿臉的算計。當即又是一記窩心腳,踹得武承定滿口腥甜,還不敢多哼一聲。
“你是個什麽貨我這個當爹的能不知道?”有時候氣得太狠人反而會迅速冷靜下來,此刻的武靖便是如此。
他蹲下身死死盯着武承定,“你姨娘再不好,這輩子事事為了你總是好的,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姨娘做的這些事,你知不知情。”
在最危急的關頭,有的人腦子會無比清醒也有人會一步錯步步錯,武承定就是後者。
他看着蹲在自己身前的父親,許是為了證明自己真的沒撒謊,又或者是不信自己說了實話武靖會繞過自己,遲疑了片刻還是搖搖頭,“父親,兒子真的一無所知。所有的事情都是姨娘私自幹的,跟兒子沒有關系。”
話說出來,小書房裏一片死寂,一直跟在武靖身邊的管事眼睛裏透出幾分輕蔑。就這麽個蠢貨,要不是仗着身子好,哪能讓老爺容忍這麽多年,現在也該到了清算的時候了。
“來人,把武承定帶回他的院子關起來t,沒我的話不許出院門一步。”對于蠢貨,武靖是沒有耐心的。
更何況這個兒子不光蠢,連最起碼得孝道都沒有,這一次他連跟武承定講一講道理的心都沒了,“把僮奴從西院抱出來,抱到正院夫人這裏來養着。”
“……爹。”武承定打死也沒想到親爹會突然這麽狠心,一瞬間滅頂的恐懼就淹沒得了他。但這一次沒人救得了他,武承定很快就被管事派小厮給壓送回了西院。
武靖起身之前點明了要孫娴心來處置謝姨娘,意思再明白不過。兒子他來管教,後院內宅的女眷就留給她,怎麽處罰就不用再問過他的意思。
聽着從小書房傳出來叮鈴哐啷的響動,和即便已經盡力壓低了聲音依舊暴怒的斥責,跪在底下的柳娟兒忍不住渾身打了個哆嗦,再看向謝姨娘的眼神裏便多了幾分怨毒。
“謝氏,當年擡你做姨娘第一天,便仔仔細細把家裏的規矩跟你交代過。不可內外勾結不可私相授受,更不能偷盜府中財務變賣出去。每一條你都犯了,你可知錯。”
孫娴心管家一向按規矩來,即便到了此刻眼看着謝姨娘再無翻身的機會,也還要照例說明她到底錯在哪裏,知不知道自己錯了。
“夫人,這話倒是問得可笑。你兒子病病殃殃這麽多年,光是為了保他這條命,府裏花出去的銀子又何止成千上萬。
更別說公中的那些珍稀藥材,淌水似的送去松雲院跟扔進水裏有什麽不同,到如今不也還是這幅要死不活的樣子。我拿銀子接濟親爹,又錯在哪裏。”
或許是知道自己沒活路了,又或者想要破罐子破摔氣死孫娴心,能帶走一個是一個,謝姨娘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又重新挺直了脊背,要不是身邊還有兩個粗使婆子壓着她,這人怕不是能跳起來撲到孫娴心頭上去。
“混賬,我兒是府中主子少爺,他身子不好府裏花錢用藥哪裏不對,老二難不成就用得少了。這幾年他跟着外面那群人吃喝玩樂,到了要給錢的時候就說記在侍郎府賬上,那一筆筆給出去的難道就不是銀子了。”
只要一牽扯到武承安,孫娴心就會不自覺地掉進謝姨娘的自證怪圈。一妻一妾都像是鬥雞般針鋒相對,誰也不讓誰。
還是孟半煙聽不下去,故意把武承安手邊的茶盞推到地下,清脆一聲響打斷兩人,武承安才十分平靜接過話茬:“母親,姨娘這會兒正在氣頭上,母親何必跟她争執,什麽對的錯的按家規處置便罷了。”
有了兒子的提醒,孫娴心很快就冷靜下來,依着家規把謝姨娘和柳娟兒也關回西院。
順勢再派管事婆子去西院徹底翻撿,除了月例裏該有的東西,其餘一概收上來仔細翻撿,查看還有沒有私底下跟謝家或是外人私通的信箋物件。
大戲落幕,武承安又一次牽着孟半煙的手從正院出來。這一次他學乖了,還不等孟半煙說什麽就搶先表白,“大奶奶今日英明神武明察秋毫,這府裏若是沒了大奶奶,恐怕是一日都支撐不下去。”
“呸,要你說這些捧臭腳的話來糊弄我?”成親這麽久,孟半煙總是被武承安這般緊緊牽着。如今也不覺得他手上沒肉硌得慌,不知道是習慣了還是這人真被自己養得長了肉。
“天地良心,我這話都是肺腑之言。要沒有你,我在這府裏能保全自己都難,哪裏還能有今天。”
“你就不怕旁人說我這人野心勃勃,不顧念親情,一家子親骨肉半點情面也不留?”
孟半煙說這話的時候跟在身後的幾個丫鬟已經能做到淡定如常,武承安也仿佛聽不出她話裏的意思,只紅着耳尖湊近了愛人:“我這輩子除了爹娘,至親就只有大奶奶一人,大奶奶的情誼只留給我一人就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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