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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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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明日便是中秋,這一夜姑娘們都忙開了,顧不上歇息便去了各自的值房。最忙的要屬章佩佩,她任着尚食一職,宮裏大宴都給她跟柳海拿主意,

    “我要去禦膳房,今夜你替我去養心殿伺候着吧。”章佩佩揉了揉鳳寧的臉蛋便離開了。

    宮裏有三個廚房,前頭供應百官一個,宮裏頭娘娘們一個,剩下一個便在養心殿。章佩佩自然不想給張茵茵機會,是以便讓鳳寧頂了她的缺。

    鳳寧已許久不曾下廚,有些手生,今日便簡簡單單給裴浚做了一碗蓮子羹,一小碟王瓜伴豆腐。送到禦書房,柳海已在裏面伺候着,見她進來也不意外,甚至還往她慣常坐的小幾指了指。

    鳳寧看到一盅燕窩粥擱在上頭,臉頓時躁得發紅,方覺手中這點素食有些拿不出手。

    想回去重新做,柳海已看穿她的心思,小聲告訴她,“陛下忙着呢,沒什麽心思用夜宵,你擱這,回頭得了空喝上兩口也就罷了。”

    鳳寧這才放下,複又坐在自己小幾上看書。

    裴浚忙着看雲南方向送來的邸報,壓根沒理會這茬,思忖半晌提筆給蔣文鑫寫了一封手書着人送出去,這才得空擡起眼,看到鳳寧在那認真習字也就沒管,而是問柳海道,

    “明日的事都安排妥當了?”

    柳海回道,“妥當了,上午廷議,午膳在奉天殿賜宴文武百官,午後文華殿接見太學生,以及與兵部戶部的小議,酉時左右怕是得回宮,陪着太後老人家去禦花園賞月。”

    裴浚淡淡颔首。

    “哦對了,萬歲爺,隆安太妃今個兒遣人遞了話,說是已下了帖子喚蔣姑娘明日進宮吃家宴,太妃想念蔣姑娘已久,想留她住幾日,讨萬歲爺您示下呢。”

    所謂蔣姑娘便是蔣文鑫的妹妹,裴浚的表姐蔣文若,裴浚上頭本有兩個嫡親姐姐,可惜幼年早逝,當時的湘王妃悲傷欲絕,蔣家将這位蔣姑娘送入王府陪伴王妃,是以裴浚與這位表姐算是青梅竹馬一塊長大。

    蔣文鑫的父親,隆安太妃與已故的湘王妃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感情甚篤。

    隆安太妃膝下無子,可不把蔣文若視為己出,所以太妃想留蔣文若住幾日也是情理當中。

    裴浚想了想道,“把漱芳齋收拾出來給她。”

    隆安太妃住在崇敬殿,漱芳齋就在崇敬殿隔壁,方便二人走動。

    鳳寧在禦前也學會了裝聾作啞,這話雖然聽進去了卻是一動不敢動,更不敢多問。

    這一夜裴浚太忙,不曾召她侍寝,她便回了西圍房歇着,到了翌日天蒙蒙亮,鳳寧聽到隔壁梁冰的房間傳來響動,推門過去給她問安,

    “姐姐起得這麽早?”

    梁冰坐在案後翻看文書,頭也未擡回道,“嗯,皇莊交了賬目上來,我得一一核對,早膳擱我桌案上了,你洗漱好了快用吧。”

    今個兒禦膳房統一給各宮做了禦皇酥,比月餅個頭小,有鹹甜兩種口味,鳳寧每個吃上倆便回值房忙活了,章佩佩在前庭與光祿寺的官員侍奉午宴,至下午申時方歸,夜裏的阖宮家宴就歸張茵茵管,沒她什麽事了。

    章佩佩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養心殿西圍房,看到鳳寧便靠了過來,螓首搭在她肩頭,昏昏欲睡,“我可困死了,昨夜就歇了兩個時辰不到,今晚的煙花怕是看不成了。”

    鳳寧扶着她雙肩,将她往床榻上擱,“那你先在塌上眯一會兒。”

    章佩佩雖上了塌,卻靠在引枕沒有躺下去。

    鳳寧坐在榻沿看出她臉色不對,“佩佩,怎麽了,不高興麽?”

    章佩佩明顯神色倦怠,擺了擺手,“沒什麽,煙花看不看也無妨了。”

    這時楊婉恰恰從外頭進來,順帶給姑娘們捎了些甜瓜,聽了佩佩這話,訝然笑道,

    “昨個兒是誰起勁來着,害我硬着頭皮去催陛下,今個兒怎麽就沒興致了?”

    章佩佩睜開眼,眼底滿是冷嘲熱諷,

    “你不知道嗎,蔣文若要進宮了。”

    楊婉面色呆了呆,旋即笑笑不說話。

    鳳寧想起昨晚裴浚也提到此人,扯了扯章佩佩的袖口,“怎麽了?這位蔣姑娘有什麽來頭嗎?”

    章佩佩眼底沁着冷笑,“什麽蔣姑娘,她是溫夫人。”

    “啊?”鳳寧越發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楊婉見狀嘆了一聲,坐在鳳寧方才的錦凳,與她解釋道,

    “蔣文若是獻後娘娘嫡親的侄女,比咱們陛下年長兩歲,少時是在湘王府長大的,與陛下稱得上青梅竹馬。”

    “聽聞少時娘娘格外喜愛她,有意将她許給陛下,至于後來是什麽緣故沒成,咱們就不知道了,幾年後,蔣文若嫁給溫侯府的世子爺溫旭,一年前陛下初登大寶,這位溫世子病故身亡,蔣文若便守了寡。”

    “咱們宮裏的隆安太妃娘娘一直把她當親生女兒對待,過去蔣文若也時常入宮給她請安,這一回隆安太妃邀請她入宮過中秋,自然也是親近之意。”

    鳳寧又不笨,聽明白這位蔣文若與裴浚關系匪淺。

    她笑容也跟着淡了幾分。

    章佩佩見楊婉說的委婉,急着接話,“你遮遮掩掩作甚,你難道不知外頭的傳言,說當初陛下沒能娶到心儀的表姐,心中含恨,入京登基後便想了轍弄死了溫旭,好得了機會與表姐再續前緣呢。”

    一直埋頭公幹的梁冰聽了這話,扭頭狠觑了章佩佩一眼,

    “放肆,這話也由得你胡說,莫要仗着太後娘娘寵愛你,便在養心殿無法無天。”

    章佩佩也知理屈,悻悻沒說話,只是沉默片刻又小聲嘀咕道,“得,隆安太妃這次留她在皇宮住下,怕是存了讓陛下納她的心思,若是陛下沒納就當我胡說,倘若順水推舟将人留在了皇宮,你們可別再說我胡說八道了。”

    梁冰還要斥她,被楊婉攔住了。

    “祖宗們,外頭還有人呢,小心傳到柳公公耳朵裏,咱們都得挨板子。”

    鳳寧默默坐在人群中沒有接話。

    她這會兒慶幸裴浚早早敲打了她,否則還不知怎麽鑽牛角尖呢。

    就如眼前的章佩佩一般。

    鳳寧笑着挽了挽章佩佩的胳膊,

    “好姐姐,你歇着吧,你在這生悶氣,陛下不知道,人家蔣姑娘也不知道,你舒舒坦坦吃飽睡足,容光煥發出席,不是更好?”

    “你這話說得對,我得養足精神。”

    章佩佩聽勸躺下了,楊婉看了梁冰一眼出去忙活。

    鳳寧怕章佩佩與梁冰吵起來,坐在二人當中,雙手托腮張望窗外。

    秋日的天湛藍如洗,跟明鏡一般倒扣下來,無波無瀾,鳳寧告訴自己,她也不要有波瀾。

    梁冰回眸,就瞧見鳳寧在打盹,活脫脫的一張俏臉歪在掌心,濃密的長睫跟扇子似的整齊鋪在眼下,有一份不谙世事的嬌憨。

    紫禁城七十二口水井,口口裏面躺着冤魂,皇宮裏水深得很,這姑娘留在皇宮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梁冰第一次對一個人生出強烈的維護之意,李鳳寧在她看來像是小太陽般熱烈爛漫,她不想叫她蒙了塵。

    今夜中秋宴席,她得與宴。

    鳳寧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聽到外頭傳來急訊,

    “快快,都打起精神來,萬歲爺提前回來了,快站班吧!”

    鳳寧一個激靈抖醒了,姑娘們紛紛穿戴妥當,井然有序來到養心殿廊庑外候着。

    章佩佩還是老毛病沒改,一面往養心門張望,一面與鳳寧悄聲而語,“說好酉時回的,這會兒剛申時初刻就急着回來,莫不是有事?”

    鳳寧望着大步行過來的高大男人,抿唇沒說話。

    衆人一道請安納福,裴浚目不斜視從當中跨過,徑直去了內殿。

    張勇那頭又送了銀子回京,戶部不得閑,兵部的人也忙着準備後勤,這會兒都沒空檔,便幹脆散了班提前回來,今個兒日頭大,他路上出了汗,便入內換衣裳去了。

    不一會穿上一身明黃的直裰出來,手中搭着那串菩提子,還是那副朗月清風般的意态。

    打算去慈寧宮見太後,忽的前頭一個領班回禀,

    “啓禀萬歲爺,溫夫人在養心門求見呢。”

    裴浚人已到了廊庑下,便幹脆立定,面上也帶着笑,“讓她進來吧。”

    兩側廊庑的女官們個個豎起耳朵,悄悄交換了眼色。

    章佩佩都給氣瘋了。

    合着提前回宮便是見蔣文若吧,怪不得一進門就換衣裳呢。

    她滿臉幽怨地看了鳳寧一眼,鳳寧蠕動了下喉嚨,尴尬地笑了笑。

    這時,養心門前光影一晃,日頭西斜打在門廊前,将那片繁複的藻井映得熠熠生輝,門廊下繞進一道高挑的身影,只見她穿着繁複的诰命宮裝,頭戴珠光寶翠,生得一雙明亮的丹鳳眼,隔得老遠也能分辨出她眉梢飛揚的笑意。

    鳳寧從未見過這麽明亮的姑娘,她仿佛是天生的光源,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什麽叫流光溢彩,顧盼生輝,她算是見識到了。

    蔣文若裙帶當風般上前來,大大方方對着裴浚屈膝施禮,“臣婦給陛下請安,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裴浚神情褪去了往日的冷峻,溫聲笑道,“表姐無需拘禮,快些請起。”

    鳳寧偷偷瞟了一眼裴浚,這是她第一次見他對着一個人如此熟稔。

    蔣文若謝恩,這才朝幾名女官望來,打頭便瞧見楊婉,“婉兒進了宮後,我可是沒機會常見你了。”

    楊婉笑着施禮,“還記得上回與姐姐在長亭作詩,姐姐那首七言絕句甚是出彩。”

    裴浚負手在一旁接話,“哦?還做了詩,回頭寫給朕瞧瞧。”

    蔣文若失笑,“快別提,我那些個詩哪入得了您的眼。”

    瞧瞧,這輕松至極語氣,也就她敢在聖上面前這般說話。

    章佩佩咬碎了後槽牙。

    蔣文若随後便與章佩佩打招呼,章佩佩還是很有風度地跟她問好。

    到了鳳寧,蔣文若神色顯見亮了幾分,她不知怎麽稱呼一時沒開口。

    鳳寧現在也學聰明了,适時自報名姓腼腆地朝她施禮,“鳳寧見過溫少夫人。”

    蔣文若誇她道,“喲,禦前還有這麽标致的人物。”

    裴浚聽了這話眸色微微一頓,随後轉移她的視線,“太妃還在等你着呢,你先過去探望她老人家,朕随後便到。”

    蔣文若看出他要出門,自然不敢遲疑,施禮道,“臣婦領命。”

    不過目光在女官當中溜了一圈,又起了個念頭,

    “陛下,太妃娘娘最喜臣婦給她做的香膏子,臣婦得去禦花園采花,能否喊上兩個妹妹幫忙?”

    裴浚毫不遲疑,“準。”

    蔣文若便朝鳳寧招手,“鳳寧妹妹你得空嗎?”

    鳳寧手頭确實沒什麽要事,她看了一眼裴浚,目帶請示。

    裴浚朝她點頭,鳳寧便答應了。

    章佩佩卻是存了個心眼,擔心蔣文若欺負鳳寧也自告奮勇。

    裴浚哪還有什麽說頭,讓她們一道去。

    三位姑娘先去崇敬殿給隆安太妃請安,方折往禦花園。

    今夜賞月的晚宴就擺在禦花園的欽安殿,欽安殿面闊五間,鎏金寶頂,裏頭擺着楠木四抹球紋的格扇,氣度恢宏,夜裏先在欽安殿用膳,回頭移去隔壁千秋亭賞月,眼下正是吃螃蟹的好時節,禦膳廚的大閘蟹已備好了,只等時辰到上火一蒸,一刻鐘便可出爐。

    楊婉和張茵茵,陳曉霜等人均在欽安殿忙碌。

    大抵一切妥當了,聽到千秋亭下語笑暄疊,便過來看熱鬧。

    原來蔣文若帶着鳳寧二人采了幾籃子菊花月桂,瞟見幾只玉帶鳳蝶穿梭在花叢間,那蔣文若興起決意捕蝶。

    章佩佩不想陪她折騰,借口身子不适在亭子裏坐着,與楊婉等人話閑,鳳寧呢也不擅長,卻還是左支右绌給她掠陣。

    蔣文若捕了一會兒,網子驟然挂在樹梢,頓時急了,“哎喲,來個人,幫我把捕網取下來吧。”

    她個子不夠,一用力擔心撕壞了網面。

    這時一只修長手臂伸過來,輕而易舉替她将捕網取下,

    “還是老毛病沒改,本事沒幾兩,瘾兒卻大。”裴浚滿嘴嫌棄。

    蔣文若見是裴浚來了,笑逐顏開,從他手中接過,躍躍欲試,

    “那又怎樣?這幾只玉帶鳳蝶我可是看上眼了,今個兒必須到手不可。”

    裴浚頓時頭疼,“沒得把這些花兒給糟蹋了。”

    蔣文若紅唇一翹,“怎麽就糟蹋了呢,将這桂花撲下來,回頭好拾回去曬幹入藥呢。”

    裴浚無話可說,退開一步讓她捕。

    可惜蔣文若實在不得章法,桂葉簌簌撲下,裴浚看不下去了,擡手道,

    “來來來,我替你捕。”

    烏金西垂,金光鑲在二人衣角,襯得那對男才女貌的璧人如同畫中仙。

    從始至終,裴浚不曾看鳳寧一眼,仿佛她是他們的陪襯。

    鳳寧不知不覺往後退開幾步。

    她從來不知,那高高在上不敢仰望的帝王,竟也有替人捕蝶的一日。

    她從來不知,他原來也可以對着一個人不說“朕”。

    她更不知,原來他發自內心笑時,是那麽地好看,好看到像是春風拂過她心尖,泛起一陣波光粼粼的漣漪,是她最喜歡的模樣。

    只可惜,那笑容與她無關。

    章佩佩将那傻乎乎的姑娘拉了回來。

    “你去湊什麽熱鬧,快些喝口茶吧。”章佩佩輕哼一聲。

    李鳳寧自然看出她吃了一肚子幹醋,夾了一塊甜瓜塞她嘴裏。

    章佩佩笑,恰在這時,那蔣文若回眸似在尋什麽人,那芙蓉面在章佩佩面前驚鴻一閃,讓她忽然生出似曾相識的錯覺。

    章佩佩詭異地看了一眼蔣文若,再瞅一瞅鳳寧,忍不住心頭躁動,

    “楊婉,你瞅瞅,那蔣文若與咱們寧兒是不是有幾分神似?”

    鳳寧聞言一呆,緊接着臉色發白。

    “有嗎?”她尾音都在打顫。

    旁人不知底細,梁冰能不知道嗎,她狠狠剜了一眼章佩佩,

    “你又胡說,那蔣文若生得一雙丹鳳眼,咱們鳳寧是一雙水杏眼,哪兒像了!”

    章佩佩哪裏曉得鳳寧與裴浚早暗度陳倉,認真打量道,“是真的有些像诶!”

    像不像的,楊婉也不在意,勸她道,“你就少折騰些吧,橫豎咱們誰也左右不了聖意,你就別當回事成嗎?”

    章佩佩把嘴一撇不說話了。

    梁冰見鳳寧蛾眉細蹙,指尖都在發抖,擔心壞事,連忙一把扯過她的手腕,将她拉出亭臺,

    “鳳寧,你陪我去一下戲臺,看看晚邊的劇目準備得如何了。”

    鳳寧深一腳淺一腳任由她拽着走,往西出了禦花園,梁冰将她拖至甬道盡頭的牆垛下,看着她淚花閃爍眼睫顫動,反而狠下心責備,

    “你難過什麽?人最大的痛苦就是源于庸人自擾,橫豎他将來也不只你一個女人,他看上你無非是就是覺得你好看,你爹當初送你入宮不也是仗着這張臉嗎?你管他呢,自個兒舒舒服服自自在在就好。”

    鳳寧一直很困惑,從來對她嫌棄之至的裴浚,為何在行宮那晚選擇了她,今日算是有了答案。

    仔細想想,梁冰說的也對,揪着這些不放是庸人自擾。

    果然,不是什麽人都能做皇妃。

    她還是火候不夠啊。

    鳳寧拼命拭去淚花,鄭重點頭,“我明白。”

    梁冰看着她紅彤彤的眼眶也很心疼,“你回延禧宮吧,待會我替你跟陛下告假。”

    鳳寧卻笑着搖頭,“我為什麽要回去?我還要看煙花呢。”

    他有心上人了不起?

    她不能因為別人不愛她便來懲罰自己。

    鳳寧不難過。

    她不停鼓勵自己。

    梁冰看着她鐵骨铮铮的模樣,忽然失笑,“我沒看錯人。”

    天色漸暗,太後與隆安太妃駕到,裴浚一行前往欽安殿迎侯。

    正殿一席只有皇帝,太後,隆安太妃,蔣文若,楊婉,梁冰與章佩佩幾人,餘下的女官均沒資格在正殿用膳,退到偏殿吃席。

    結束後,衆人又移至千秋亭吃螃蟹喝酒賞月。

    蔣文若如楊婉一般大方穩重,行事比楊婉還要爽利活脫幾分,她在幾位長輩當中穿梭來去,服侍這個,奉承那個,就連一向不輕易誇人的太後對她也贊不絕口。

    楊婉和章佩佩都被她比去一旁,落了個清閑。

    鳳寧和楊玉蘇卻不夠格上亭子裏吃席,尋了須彌座一處寬闊之地眺望城牆處,等待煙火盛宴。

    太後許久沒這般開懷,多吃了幾口螃蟹,飲了好大一杯酒,頗有些昏昏入睡,裴浚吩咐宮人送她老人家回宮,不一會隆安太妃也離席了。

    只剩裴浚,蔣文若與一些女官們。

    煙花便是這時突然升空而起,一朵朵璀璨的雛菊在夜空綻開,鳳寧納罕極了,小嘴咧得老高,幾乎要叫出來。

    今夜的煙花推陳出新,橫看成菊側成桂,形狀千變萬化,于是章佩佩拉着二人不停變換地兒,以求尋到最佳的觀景之地。

    裴浚嫌鬧騰,與蔣文若挪至禦景亭坐着喝酒。

    蔣文若看着對面神色紋絲不動的男人,暗自感慨,當年芝蘭玉樹的少年如今已長成了參天大樹,做着整個大晉的主,那時她便知他不會是等閑人物,出生之時天際還泛着紫光呢,如今一切得了應驗。

    她握着酒盞有意無意問裴浚,“你身邊這些女官個個如花似玉,怎麽不見你動心思?姨母在天之靈一定要怪罪你了。”

    禦景亭是禦花園視野最為開闊之地,裴浚坐的位置幾乎能俯瞰整座禦花園的景象,他發覺李鳳寧在東躲西藏。

    都什麽年紀的人,還跟孩子似的過家家,尤其那小姑娘憨懵無知竟往樹叢裏躲,也不怕夜貓子。

    哦對了,她不怕貓。

    裴浚心裏哂笑一聲,這才移目至蔣文若身上,回了一句,“表姐不必替我操心,倒是你自個兒,太妃娘娘提了幾回,叫我給你擇一良婿,莫要孤苦一生。”

    蔣文若聽了這話忍不住苦笑。

    太妃的原話是叫她嫁給裴浚,往後皇宮不是章佩佩就是楊婉做主,這二人與裴浚不一定是一條心,太妃便是想用她制衡那兩人,也好替裴浚穩住後宮。

    可裴浚這意思明顯是不接茬。

    蔣文若悶悶飲了一口酒,嘆道,“我與溫旭雖無太深的感情,可終究夫妻一場,他去了才一年,我不急着改嫁。”

    裴浚無可無不可,“成,你有看上的人便告訴我,我替你做主。”

    蔣文若沒有接這話,目光往下方飄去,恰恰瞧見楊玉蘇和章佩佩一道将鳳寧從樹叢後拽出來,

    “抓着了,抓着了,快飲酒自罰!”

    三個姑娘的笑聲如銀鈴般傳來。

    蔣文若目光在鳳寧身上逡巡了一陣,饒有興致問裴浚,

    “跟前這麽美的人兒,也不中你的意?說實在的,你這些女官,我一眼就看上了她,你瞧她多乖巧可愛,生得又美,性情也極好.....”

    裴浚不喜歡旁人對他的女官評頭十足,尤其是對李鳳寧。

    唇角的笑意淡下來,“時辰不早,你回去陪太妃吧,我也得回養心殿,還有公務要忙。”

    蔣文若與裴浚一塊長大,太了解他的脾氣,這是不高興了。

    為了那小女官?

    蔣文若吃驚地看了一眼鳳寧,跟着裴浚起身,臉上挂着笑,“那臣婦恭送陛下。”

    裴浚對于她突如其來的客氣也沒當回事。

    轉身便下了禦景亭。

    煙花也看了,月餅也吃了,梁冰提醒李鳳寧,今個兒是她夜值。

    鳳寧腦門一炸。

    昨夜她是頂了章佩佩的缺,今夜是她正兒八經當值,哪裏能缺席。

    鳳寧苦着臉回了養心殿。

    在養心門外撞見韓玉,她便貓頭貓腦問,“陛下回了養心殿麽?”

    韓玉往乾清宮方向指了指,“兵部尚書與戶部尚書求見,陛下在乾清宮接見呢。”

    自從鳳寧被秦毅觊觎過後,裴浚每每會見大臣,便改去了乾清宮。

    鳳寧放心下來,連忙提着袍子回值房,匆匆打水沐浴更衣,待裴浚回來時,她正好在禦書房外站班。

    與平日不同的是,她并沒有殷切地張望他,而是将眸眼埋得很低。

    裴浚身上染了些禦花園的露氣,渾身不自在,路過李鳳寧身旁便道,

    “進來伺候朕更衣。”

    鳳寧聽了這話,猛地擡起頭,腳步灌了鉛似的遲遲沒動。

    裴浚穿過珠簾發覺她沒跟來,蹙眉回眸。

    珠簾猶在晃動,發出清脆的碰撞。

    二人隔着珠簾兩兩相望。

    鳳寧想起方才的光景,心口像是生了倒刺般疼,實在沒法接受做別人的替身,也不知做那事時他想着的到底是誰。

    鳳寧不至于連這點骨氣都沒有,脫口而出,

    “陛下,臣女今日身子不适,不方便服侍您。”

    裴浚靜靜看她一眼,幾乎已洞悉她的心思。

    這哪裏是不舒服,分明是拒絕。

    他稀罕?

    裴浚頭也不回進了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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