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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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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章

    夜晚。

    現在正是大學校園最熱鬧的時候, 大家吃完飯了,也沒有課了,想活動的活動, 想學習的學習, 絕對的自由時間。

    也不對……

    不是絕對。

    也有些身不由己之人。

    就比如說徐雲妮同學,她現在正頂着學生會舍務調解員的頭銜, 在某寝室裏斷案。

    這兩名女生, 鑒于她們打斷了徐雲妮期待已久的重逢場景, 她私心不想記住她們的名字,姑且命名為A女士和B女士。

    現在案件有了新的進展, 被用了化妝品的A女士不止要換寝, 還要求賠償。

    “我不是差這點錢, 我就是要這個态度!”

    徐雲妮問:“你想要多少賠償金額?”

    A女士說:“我的晚霜櫃臺價三千多, 她至少得賠一半吧。”

    B女士馬上說了:“一半?我就用了一次。”

    A女士:“用一次少了那麽多?”

    B女士有點急:“但我真就用了一次, 再說,我買的紙巾和洗衣液你平時也在用啊。”

    A女士:“這是一回事嗎?東西價格一樣嗎?那咱們互相賠吧!”

    徐雲妮舉起手:“哎, 別吵, 別吵,咱們處理問題……那個,你的面霜在哪?我能看看嗎?”

    A女士把桌上一個黑罐子往前推推, 徐雲妮拿來,擰開看看, 裏面的白色膏體确實已經沒了大半了。

    B女士在旁堅持說:“我真就用了一次!”

    A女士:“然後一次挖20ml?”

    B女士:“你怎麽不講理呢?”

    A女士:“你偷用別人東西還有臉提講理?”

    徐雲妮在她們的争論聲中, 仔細觀察膏體質感,然後用無名指在罐子周圍蹭下一點面霜, 拇指揉搓,又拿到鼻下聞了聞, 把蓋子扣上了。

    那兩個人還在你一言我一語,争論不休。

    寝室另外兩個人不在屋裏,大概也是受不了她們的吵鬧。

    徐雲妮說:“別吵了,這都沒法說話了。這樣吧,我們分開聊,你們把自己的要求提提,然後我彙總上報。”她先跟B女士說,“你先跟我來。”

    徐雲妮帶着B女士來到寝室走廊盡頭的小陽臺,俯瞰着校園生活區。

    她跟B女士說:“她現在提出的這個賠償要求,你不太接受是吧?”

    B女士皺着眉道:“不是,我們東西平時也都互相用的啊,我真就是那天面霜用完了才用的她的,她怎麽這樣啊。”

    徐雲妮說:“如果你的東西也被她用了,你也可以收集證據,但化妝品這個事,肯定算侵犯他人財産。”

    B女士:“那怎麽辦啊……”

    徐雲妮:“你們要不要協商一個賠償金額,你最高能接受多少?”

    B女士猶猶豫豫,最後說:“……三四百?我真沒用20ml那麽多!我拿來當身體乳嗎?”

    徐雲妮:“那我跟她溝通看看,你給我點時間,先不要吵,不然這個事學生會不管,你們就只能報警處理,那對你的影響就不太好了。”

    B女士點點頭:“好吧……”

    徐雲妮跟B女士談完,又把A女士找了出來,還是同樣的陽臺位置。

    “你先消消氣。”她跟A女士說。

    “哼!”

    徐雲妮:“她私下用你東西,你提出賠償是合理的。”

    A女士:“當然合理了,我那一排化妝品,她就挑那瓶,沒用過手就是欠!”

    徐雲妮:“那你先把面霜收好,到時候定損完再看。”

    A女士皺眉:“……定損?定什麽損?”

    徐雲妮:“她是覺得你們之間都有使用對方物品的行為,光她賠償不太公平,但畢竟物品價值不一樣,你們各自做好價格評估,就比較直觀了。你專櫃的購買憑證還有嗎?”

    A女士瞥向一邊:“沒有,早沒了……”

    徐雲妮:“那你可以和她一起,再找個第三方,找專業機構做個證明。就是報警,警察也得根據估值進行判定,不能你說多少就是多少。”她半開玩笑道,“萬一是假的呢?那還涉及虛構事實隐瞞真相了。”

    A女士一頓,然後狠狠白了一眼。

    徐雲妮說:“輔導員讓我來調節,也是希望同學之間能相互理解,其實也不是什麽太嚴重的事,沒必要搞那麽難看。你肯定是更虧一點,所以賠償我也可以幫你談一談。”

    A女士冷嗤:“那你談啊,怎麽我被偷用東西我還得遷就她呢!”

    徐雲妮:“你別激動,我跟她溝通看看,但是你得降降心理價位,我估計嘛……一百塊差不多了。”

    “一百?”A女士皺眉說,“不行,太少了!”

    “那兩百?再高我也沒那個能力了,你們只能找警察處理了。”

    A女士抱着手臂,思來想去,給了個價位。

    “最少三百。”

    “你這價開得還是高,你先別跟她說,我努力試試,争取別鬧到警察面前。”

    “行。”

    送回了A女士,徐雲妮又給輔導員打電話,表述她已經跟她們溝通完了。

    “有些事還沒達成共識,但我看她們也不是完全油鹽不進,多勸勸應該能說開。”

    “那就勸,別一天天碰到點事就報警,大學校園成什麽了。”

    “那老師你來勸還是……我感覺我比較了解情況,還是我勸吧,就是這幾天還有些舍務工作,我真的有點……”

    “你把她倆弄明白,你那活我安排別人幹。”

    “好的,我一定盡力。”

    “辛苦你了啊,折騰這麽晚,你的幹部評優我已經給你報了。”

    “哎呦,張老師,你看看……我不是為了這個啊,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哈哈,知道知道。”

    又說了幾句,徐雲妮挂了電話。

    她看着深秋的校園發了會呆,不太集中得了注意力,腦子裏一會蹦出這件事,一會蹦出那件事……

    這件事至少可以拖三天,然後換寝室再磨蹭一下,四天差不多?

    他吃飯了嗎?

    後天下午有例會,她現在就該想個請假的理由了。

    那屋有熱水壺嗎?總不能一直喝冰的吧……

    東西還是不夠,有電磁爐有鍋,但沒有刀和菜板。

    他現在睡了嗎?

    他洗過澡了嗎?

    他原來能發出那樣的呻吟聲……

    徐雲妮低下頭。

    慢慢的,正事都被擠沒了,她腦子裏只剩下時訣。

    哎,不對,時訣才是正事吧。

    水泥地面又青又硬,徐雲妮再擡起頭,然後突然意識到,這好像是朝西的方向,雖然前面有別的樓擋着,看不到遠處公寓,但這确實是朝西的方向。

    她深吸一口氣,雙手懷抱身前,秋風溫度低,讓她的腦子漸漸冷靜了下來。

    最終,她回到宿舍。

    聶恩貝在打游戲,陶雨在看書。

    徐雲妮去桌邊,把手鏈先摘下來,她一開始放在桌上,後來又拿起來放到床上,然後去洗了澡。

    洗完澡,她換上睡衣,直接去了上鋪。

    陶雨看見,說:“你睡這麽早?”

    徐雲妮說:“今天有點累。”

    她們寝室還是比較注意隐私的,每個人的上鋪床位都有隔斷的簾子,不過平時她們都在夜晚的卧談會結束後才會拉上簾子,今天徐雲妮提前了。

    簾子拉上,陶雨在下面問:“要不要把燈關了?”

    徐雲妮說:“不用。”

    她并沒有躺下,背靠着牆壁,屈起腿,拿出手機。

    她給時訣發消息。

    【班長,我忙完了。】

    他回消息很快,直接一串震動,她剛開始以為是語音,後來才發現是視頻。徐雲妮後背挺直了點。

    ……聶恩貝戴着耳機,陶雨戴了嗎?

    徐雲妮看看周圍,覺得這場合不太正式,不适合接視頻,但她又不想挂斷,因為這是時訣第一次給她發視頻邀請。

    她接通了。

    時訣躺在床上。

    房間不知道有沒有收拾幹淨,反正床是弄完了,床單被套都換好了,他把枕頭豎起來放床頭,自己靠着。

    他也洗了澡,頭發半幹,穿着一件黑背心。

    視頻裏看他,跟平時看好像不太一樣,被框在一個小小的範圍裏,他的頭發,眉眼,背心都非常的黑,皮膚又特別白,躺在深灰色的,帶着細條紋的高支棉床單上,層層疊疊的質感。

    她第一次見他露肩膀,又平又直,肩頭的肌肉紋理就像含苞的白蓮花瓣,非常漂亮。

    徐雲妮小聲說:“我在寝室,你都收拾完了嗎?”

    時訣沒說話,把攝像頭調轉,照了一圈。

    比起房間,更先引人注意的是那兩條長腿,他穿着黑色的寬松棉麻長褲,露出一雙瘦長的腳掌,右腳搭在左腳上。

    徐雲妮再去看房間,大概幹完了一半吧,很多東西都歸攏好了。

    徐雲妮說:“我明天早上六點過去,會打擾你睡覺嗎?”

    他把攝像頭又轉了過來,随口道:“怕打擾可以現在來啊。”

    徐雲妮說:“來不及了,我已經洗完澡在床上了。”

    他呵了一聲,風涼道:“所以我就說嘛,看你也不是很期待啊。”

    徐雲妮說:“你昨天半夜到,今天又忙一天,不累嗎?”

    時訣說:“我說不累你就來嗎?”

    徐雲妮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今晚真的來不及了。”

    他淡淡道:“那明晚呢?”

    字字句句,都指向同一個方向。

    徐雲妮視線微垂,想了想,低聲說:“時訣,不是我不願意,我是覺得你才剛到,先安定下來,以後時間還有很多,我們可以……”她說這話,多少還是有點赧然,都沒有看着他。

    該怎麽表達清楚呢?細水才能長流?幹柴烈火,燒完就沒了?

    其實,也不盡然吧……

    她正猶豫着,時訣奇怪道:“你在說什麽啊?”

    她擡眼看,時訣又說:“我是叫你來吃個夜宵。”

    徐雲妮怔住:“啊……”

    時訣眉頭挑起:“你腦子裏都裝着些什麽啊?”

    徐雲妮啞然:“我沒裝着什麽。”

    “不是吧,”時訣的表情完全看穿了她,眼神輕睨着,一副諷态,他就這麽盯着她一會,輕輕說道,“徐雲妮,真美得你啊。”

    徐雲妮還能說什麽,什麽都說不了。

    她點點頭,自我批評道:“對不起,是我錯了。”

    時訣:“你錯什麽了?”

    徐雲妮垂眸檢讨:“我自我約束不足,言行不當,界限模糊,我一定吸取教訓,也請班長繼續監督管理。”

    她說完,擡眼看,正好瞧見他沒忍住笑出來的那一瞬,他可能不太想露笑,舔着腮幫子,眼睛往旁看,好像要拿東西似的……

    拿什麽啊?那有什麽啊?

    什麽都沒有,所以他只撥弄了幾下床單,又看回來了。

    然後他就撞進了徐雲妮的視線裏。

    她也是剛洗過澡,頭發吹得半幹不幹,別在耳後,讓臉頰的輪廓更加清晰。

    她拉上了簾子,周圍有點暗,只有手機青白的光線照在臉上。

    徐雲妮平時就很素然,當下這一瞬,更給人一種山野林間的清澈之感。

    幹嘛這麽看着他?

    哄誰呢?

    縱容誰呢?

    把他當什麽了?

    時訣的眉毛淺淺一挑,說:“行啊,那以後我管着你。”

    她沒說話,時訣又問:“你聽嗎?”

    徐雲妮看着他,嘴唇輕抿,笑了笑,還是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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