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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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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五章

    他們聊到很晚。

    徐雲妮問了時訣好多問題, 關于他在家那邊的,還有這邊租房的事,當她得知他在這邊租房還要算上每個月七小時的演奏, 說:“班長, 你是不是虧了啊……”

    他說:“喲,你也知道啊?”

    徐雲妮:“多給他點租金呢?”

    時訣:“沒用, 不演人家就不租, 老板不差那個錢。”

    他說着, 又盯她一眼,意味明顯。

    看看, 這都是因為誰啊?

    徐雲妮聽過時訣的演奏和他的歌聲, 也知道他是能給專業歌手寫歌的水平, 她甚至能感覺到他的那一點……該怎麽說, 從沒表現出來過的, 對藝術的清高追求?

    徐雲妮說:“班長,我一定不會辜負你。”

    “喲, 是嗎?”他輕飄飄地說, “那你可記着自己的話。”

    他們聊了很久,到最後,徐雲妮手都酸了, 她躺到被子裏,把手機立在牆邊。

    然後, 那麽聊着聊着, 她就睡着了。

    她也不知道視頻是什麽時候挂斷的。

    時訣清楚,是在十二點半左右, 手機倒了,他就挂斷了視頻。

    他沒什麽睡意, 起身換衣服,然後去了LAPENA。

    這個時間是酒吧營業高峰期,時訣到吧臺坐了會,酒保還是熟人,就是白天給他搬東西的小洋。小洋調了杯最常見的長島冰茶給他,時訣看着臺上正在唱歌的歌手,一開始是在聽歌,後來精神就有些發散了,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呀,”身旁有人說,“你怎麽來了?”

    時訣轉頭,薇薇走過來。

    “房子住得怎麽樣?”

    “還沒住呢。”

    薇薇化着漂亮的妝,她染着一頭粉色頭發,戴個鴨舌帽,穿着短背心,上面印着字母和愛心,下身是一條灰色的小格子短裙,黑絲加堆腳襪,和一雙黑色厚底拖鞋。

    “你來幹嘛啊?”薇薇問。

    時訣正在掏煙,說:“消費啊。”

    薇薇:“哦?要不要請你喝一杯?”

    時訣點着煙,随口道:“趙姐沒跟你說嗎?”

    “說什麽?”

    “我來這邊是幹什麽的?”

    “沒說啊,”薇薇一臉懵懂,“你來幹什麽的?”

    “這樣啊,”時訣笑着,調侃道,“那你們關系很一般啊。”

    薇薇瞬間變臉,瞪他一眼:“少挑撥離間,知道你是來陪讀的。”她招呼小洋,“再來兩杯,灌死他!”

    小洋又做了兩杯酒,放到時訣面前。

    薇薇說:“別誤會,請同事的。”

    時訣哦了一聲,然後示意臺上,問:“今天演出排滿了嗎?”

    薇薇看着正在演唱的歌手,說:“他之後還有一個人,不過那人經常遲到,不一定唱,怎麽了?”

    “沒排滿我可以來。”

    “你不是說明天開始嗎?哦不對,應該是今天下午。”

    “反正也沒事。”

    “還不确定呢,你要麽等等看?”

    “行。”

    時訣喝了會酒,有個不認識的女生過來,問他有沒有伴。

    時訣往薇薇的方向示意,那女生看了一眼,就走了。

    薇薇無語道:“你不會說你有女朋友啊,拿我當什麽擋箭牌?”

    時訣斜視她:“你也不走啊,不用白不用。”

    薇薇氣得瞪眼,就要把送的兩杯酒拿走。

    “哎,”時訣說,“別生氣,開個玩笑。”

    薇薇白他一眼。

    他只笑了笑,然後又去跟小洋聊天。

    薇薇在店裏見過各式各樣的男生,說真的,她一眼就能看出,時訣的笑,還有他的言談,身姿,都帶着一種拿捏好的狀态,俗稱——假。

    泡吧的男生很多都有這種狀态,只是沒他這麽熟稔,沒他這麽爐火純青,揮灑自如。

    當然,也可能是外形氣質等客觀條件造成的差距。

    只短短一天相處,薇薇已經在心裏給時訣打上了标簽——一個自我意識很強烈的男生。

    超難搞的那種人。

    她聽着他跟小洋聊酒的事,忍不住想,這種人真會談戀愛嗎?

    聽趙姐說,他女朋友在隔壁大學念書……那可是所好學校,全省最好的大學。

    之前簽租房合同的時候,她瞄過一眼時訣的證件,他今年二十歲,按理說也是讀大學的年紀。

    薇薇忍不住好奇,問他說:“哎,你不念書嗎?”

    “嗯?”他看來一眼,“不念。”

    “為什麽?”

    “不愛念呗。”

    薇薇說:“我也不愛念,但家裏還是逼我上了個學校,這年代沒有學歷很難的啦,說出去也不好聽。”

    “是嗎?”時訣彈彈煙,看着櫃臺裏的幾瓶酒,随口道,“那我以後抽空上一個。”

    “這也能抽空上嗎?”

    “不能嗎?”

    “怎麽抽空上啊?不得高考嗎?”

    “是嗎?那就不上了。”

    “……”

    他心思在聊天上嗎?

    時訣看了櫃臺一會,然後問她:“員工從店裏拿酒有沒有折扣?”

    薇薇幹巴巴道:“別人有,你沒有。”

    時訣一頓,轉頭看她,了然地笑了笑。

    “氣性真大啊。”

    過一會,又來了個女生,是薇薇的朋友,加入了聊天。

    又過了一會,又來了兩個男生,薇薇也認識,是市中心另外一家店的朋友。

    慢慢的,吧臺旁坐不下了,他們換到一個卡座內,桌上的酒也越來越多,這個朋友請一杯,那個朋友請一杯,他們抽着煙,聊着有的沒的。

    他們喝到兩點左右,下一場的歌手來了,時訣本想離開,但那幾個人一直留他。

    時訣白天睡了覺,晚上時差沒倒過來,也不困,就跟他們吃吃喝喝,一直到快閉店了才離開。

    卡座裏,那幾個人還沒走。

    他們自然而然地聊起剛走的時訣,薇薇把她知道的情況一說,幾個人都很驚訝。

    男男女女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最後得出同一個結論——

    放浪形骸的無業音樂人,看上了不谙世事的天真女大學生。

    好鬼扯的組合。

    男生一致認為,該給這妹子點個蠟。

    女生有人說,為什麽?他是特地過來陪讀的呢。

    男生說,哎,都沒工作,上哪不是待着?而且不是說了,他也不是完全待在這邊嗎?你們懂這什麽意思嗎?

    女生問,什麽意思?

    男生說,說難聽點,大概率是偶爾過來找找樂子,這人就差把花花公子刻臉上了,男人才最了解男人,他不愛玩能在這喝酒喝到淩晨?

    女生說,有道理,不過是真頂,只要別太上心,談一段真不虧。

    男生說,哎,都一樣,現在誰把誰當真啊,且玩且珍惜吧,哈哈……

    時訣從店裏出來,回到公寓樓。

    他進了屋裏,看時間,已經快四點半了。

    其實他現在是有困意的,但如果這時睡了,六點絕對起不來。

    時訣洗了把臉,然後到窗邊,打開一扇。

    他對着一片黑暗的遠方抽了支煙。

    窗戶的玻璃上反射出的他的面龐,非常冷淡。

    時訣原本是因為不太困,想看看能不能提前把那七個小時磨一磨,所以去了店裏,結果沒機會。

    那歌手來的時候,他就想走了,但那夥人給他叫住了。

    他不想留下,不過理智告訴他,他初來乍到,對這邊都不熟,又在別人店裏打工,留下會比較好。

    所以他一直陪他們喝到閉店。

    時訣通常在跟陌生人喝很多酒,說很多話之後,心情都會比較一般。因為他知道,在他走後,總有議論。

    他這支煙抽完,回屋接着搞衛生。

    徐雲妮是早上五點半起床的。

    陶雨今天沒有早班,正呼呼大睡,她下了床,悄悄洗漱,悄悄出門。

    徐雲妮來到公寓的時候,整六點,一分不差。

    她輕聲開門。

    然後微微驚訝,時訣居然就坐在床邊。

    “……你醒了?”徐雲妮說,“我還以為你在睡覺呢。”

    她拎着一些東西,放到桌面上,看看周圍,好像又整齊了點。

    他又打掃了?

    再然後,她就發現了時訣的不對勁。

    他穿着昨晚那套衣服,靜靜看着她,面目之中帶着熬夜特有的平淡和憔悴。

    徐雲妮走到他面前,聞到了一股明顯的酒味。

    徐雲妮看着他這樣子,猶豫道:“班長,你是一夜沒睡嗎?”

    時訣瞄她一眼,答案明顯。

    徐雲妮說:“為什麽啊?”

    他笑笑,說:“去樓下喝酒了。”

    他這個角度的視線,讓徐雲妮想起之前他醉倒在路邊那一次,現在倒是沒有那次那麽嚴重,但情緒都很……

    徐雲妮:“喝得不開心?有人惹你了?”

    他沒說話。

    咝……

    怎麽回事?

    徐雲妮琢磨着,這跟昨晚的狀态差好多,她感覺他看過來的眼神甚至帶了點……是埋怨嗎?

    徐雲妮想了想,稍彎下腰,與他面對面看齊。

    “班長,那麽晚去店裏,是因為……”她問,“因為演出的事?”

    他沒說話,但徐雲妮感覺自己猜對了。

    徐雲妮坐到他身邊,靜了一會,然後慢慢拉住他的手。

    “要是因為演出,那其實也算因為我了。”

    聽了這話,時訣那半死不活的眼皮終于擡起來點。

    “喲,你知道啊。”

    徐雲妮說:“換個住處吧,我幫你找,遠一點也沒事,我去找你。”

    時訣:“不至于。”

    徐雲妮:“你不喜歡在這彈琴吧?”

    其實也還好……

    這家音樂酒吧已經是比較專業的了,那姓羅的老板也算懂行。

    他的手被再次拉緊。

    時訣垂眸,看見她握着他的手上,系着他送的手鏈。

    某一瞬間,時訣突然感覺很奇怪。

    昨晚那頓酒喝得他非常不爽,但其實,這種不爽在他的生活裏,早就習以為常了,基本上睡一覺就過去了,下次見到那些人,他依然可以笑着跟他們喝酒聊天。

    但這次就很古怪,他的不爽在後續整理房間的過程中,在偶爾看時間的過程中,越攢越多,在徐雲妮出現的那一刻,到達了頂峰,他幾乎産生一種錯覺,好像自己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真不至于吧……

    而當她說出這些都是因為她的瞬間,他的心情又回落了。

    他點了支煙,說:“沒事,就住這吧。”

    當然要住這,各方面都很合适,不住這去哪?

    他轉眼看她。

    熬了一夜,他的視線沒太有精神。

    徐雲妮看着他的樣子,說:“班長,我一定會對你特別特別好的。”

    時訣心想,居然有兩個特別。

    六點多,正是這個季節天亮的時間,比四點的光線要陽間很多。

    其實也不是什麽華麗的承諾,只是從她嘴裏說出,就像是不會轉圜的海誓山盟。

    所以他最後一點不滿也被撫平了。

    他熬了夜的腦子,動得非常慢。

    雖然過程有點詭異,但最終結果好像還不錯。

    他含着煙,喃喃道:“那你可記着自己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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