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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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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

    發了一會消息, 輔導員可能覺得這麽說太慢,電話也打進來了。

    徐雲妮起身到窗邊接通。

    “……張老師?……嗯,說是先不報警。對, 用是用了……對, 現在是這樣……”

    時訣扭頭看,感覺她站在窗邊一手抱在身前講電話的剪影很是順眼, 幹脆就轉過來了。

    徐雲妮打完了電話, 回過頭, 看到時訣已經躺在床上,他靠着被子的包裝袋, 一腿在床上, 一腿在地上, 懶洋洋的。

    徐雲妮看着, 忽然說:“這床是不是有點小?”這能休息好嗎?看着尺寸也就一米二乘一米九, 算上枕頭的話,他的腿可能都要支出去了。

    時訣聽了她的話, 歪歪頭, 露出古怪的神色。

    “研究什麽呢?真不正經。”

    徐雲妮把手機收起來,走過去。

    “我幫你一起收拾吧。”

    時訣視線下垂,手指撚起胸口襯衫上一點浮毛, 幽幽道:“你收拾我就不收拾了……”

    “行,”徐雲妮說, “那你躺着。”

    徐雲妮先把幾個購物袋都整理到一起, 東西基本都放在一個大的袋子中,騰出垃圾袋裝那些拆開的包裝。

    屋裏稍微寬敞了點。

    時訣就靠在被子上, 一直看着她,看她撸起的袖子, 和微垂的頭。

    她幹起活來不急不緩,條理分明。

    為什麽連打掃的時候背都是直的?

    她有沒有什麽時候能不這麽有條不紊呢?

    時訣想着想着,感覺渾身肌肉都消融了似的,毫無力氣,整個塌在床上,眼神看向另一邊。

    窗外,是城市的夜,燈火霓虹,絢爛異常。

    等時訣的視線再轉過來時,看見徐雲妮正拿着剛拆開的去油噴霧準備噴。

    “哎,”他坐起來,“別弄這個。”

    他走過去,把那除污劑拿開。

    徐雲妮:“怎麽了,這是用來去油污的。”

    電磁爐旁邊的小爐臺上有好多沉積的污漬。

    時訣:“這玩意多嗆啊,屋裏就這麽大,你噴完還怎麽待。”他把噴霧放一旁,“等明天我出門前擦一遍就行了。”

    徐雲妮哦了一聲。

    時訣:“你沒用過嗎?”

    徐雲妮:“嗯?”

    在回答這問題之前,她先意識到一件事。

    他站得有點近。

    也許是封閉的空間加劇了距離感受,他們以前有過離得這麽近的時候嗎?

    好像也有。

    ……吃飯?

    ……打車?

    但那些時候,她完全沒有想那麽多。

    他的聲音很好聽。

    不管是略帶風涼的,挑逗的時刻,還是像現在這樣平常說話,都很好聽。

    “平時十指不沾陽春水吧?”他笑着問。

    徐雲妮感覺到身旁聲壓的震顫,這有點讓她不想出聲,不想說反駁的話……雖說她也不好反駁,徐雲妮自認不是個四體不勤脫離勞動的舊社會大小姐,她自己卧室的衛生,寝室的衛生,還有學生會公共地點的打掃,在她職責範圍內,她都有好好幹。

    但廚房這一塊,确實是一片空白。

    因為到目前為止,她生活過的所有有廚房的地方,都有阿姨在。

    不過,徐雲妮很快又想到,這個小房子是不會有阿姨的,所以,她将來或許可以在這,補充一些知識。

    将來……

    她還在胡思亂想着,時訣已經放好了去污噴霧,他轉身過來。

    徐雲妮感覺到手腕溫熱,他拉住了她。

    “看看,”時訣展開她的手掌,輕聲說笑,“細皮嫩肉,這哪是幹活的手啊?”

    他的手那麽大,手指那麽長,玩弄着她的手掌,動作比彈琴還流暢。

    天氣有些涼了,可他們都出了點汗,他們黏在一起的手,摩擦起來又澀又濕潤。

    徐雲妮看着他們糾纏在一起的手。

    她正看得入神,時訣從兜裏拿出一樣東西,戴在她手腕上。

    一條金色的鏈子,非常簡約的鏈條設計。

    ……已經徹底拆開包裝拿出來了?

    那他的呢?

    徐雲妮看向他的手腕,兩手空空。

    徐雲妮問:“這是什麽啊?”

    “手鏈啊。”

    “送我的嗎?”

    “不然呢?”

    “那我也送你一條吧。”

    時訣說:“我替你送了。”

    他又從兜裏拿出一條銀色的鏈子,同樣的款式,她的大概14.5的手圍,他的有17左右?

    他把鏈子放到她手裏,然後把手伸過來。

    徐雲妮也給他戴上。

    ……這手鏈他是一直貼身帶着嗎?還是剛才她在打電話時,他從包裏拿的?

    不管是什麽時候,這時機找的堪稱完美。

    徐雲妮給他戴手鏈,非常小心翼翼,她感覺,他們在這亂糟糟的出租屋裏,在充滿着油漬的爐竈旁,互相戴上手鏈,如此鄭重其事,就像換了戒指似的。

    兩人都戴好了,手還拉在一起。

    一金一銀,各自貼近膚色。

    “……班長。”

    “嗯?”

    “你怎麽白成這樣啊?”

    “怎麽了?”

    “你沒看出來嗎?都有點熒光了。”

    “燈照的,冷光燈加瓦數不夠,出來就是這個效果。”

    “哦,”徐雲妮喃喃道,“我還以為你是外星人呢。”

    “也沒準哦。”

    徐雲妮擡眼看他,他依舊垂着眼眸,他口中的冷光燈,打在他長長的睫毛上,落下一片陰影。

    他眉宇舒展,目光深長。

    他在想什麽呢?

    她要是都能知道就好了。

    時訣忽然笑了一下,問:“如果我是外星人,你會跟我回我的星球嗎?”

    “遠嗎?”

    “還行。”

    “叫什麽名字?”

    “……”他頓了頓,“唔,沒想好呢。”

    “星球上都有什麽啊?”

    “沙子。”

    “只有沙子啊?”徐雲妮想了想,提議說,“那就叫瑞索斯星吧?”

    “……什麽意思?”

    “沙漠很有可能會出礦床的,起名‘resource’,資源之星,寓意好一點。等我們回去,開采出資源,也比較好做産業支撐,有了社會發展動力,還能穩定星球的戰略安全,提升競争力。”

    “……”

    有些詞語,對于時訣來說,真的需要在腦子裏二次解析一下。

    所以徐雲妮這話說完,時訣手也停了,表情也停了,大概兩三秒後,才出聲。

    “徐雲妮,你認真的嗎?”

    “嗯。”

    “行,”他采納了,“那就用這個名字吧,給你記一功。”

    “我的榮幸。”

    “要獎勵嗎?”

    徐雲妮看着他:“有什麽獎勵?”

    他淡淡道:“你提啊。”

    徐雲妮低下頭,許久後,她輕聲問:“班長,能抱一下嗎?”

    他沒有說話。

    事後,徐雲妮已經記不得了,到底是他們兩個誰,先邁出那小小的半步。

    半寸風月,半寸花田。

    這就是離擁抱最近的距離,她的手試探着放在他的腰身上,然後馬上陷入進了他的包裹內。

    那擁抱由輕到重,好像要把她原有的一切都擠壓出去,最後她沒忍住,深深吸氣,他的氣息頓時像潮水一樣,湧入全身。

    太陽穴往上的位置,像被什麽充滿了,帶來一種強烈的眩暈感,好似美夢成真。

    這種感覺對徐雲妮來說,簡直就像在換血一樣,在空白的靈魂上打上烙印。

    那股氣息指揮着她,告訴她,記住了,就是這種感覺。

    在這小屋裏,在這天地內,以至茫茫宇宙間,除了這種感覺,其他的都不對。

    是誰在抖呢……

    徐雲妮剛開始以為是自己,後來發現,他也得算上。當她意識到這一點後,她的抖動就更強烈了。

    “班長,班長……”

    她叫了兩聲,耳邊的呼吸明顯變重了,人也變重了。

    徐雲妮被他推得往後退了幾步,撞在了門上。

    她的後背有點疼,這種疼痛,在此時此刻,卻像催化劑一樣。

    他的頭越來越低,臉緊緊貼着她的脖頸,給她一種下一秒就要咬下去的危機感。

    他張嘴了嗎?

    應該是張了,因為她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把脖子揚起來了。

    他的呼吸很重,她同樣也是,光用鼻子都已經不夠了,他們像擱淺的魚一樣,需要用嘴來補充氧氣。

    ……這不太對吧?

    徐雲妮用僅剩的理智思考着,她都快被他擠成年畫貼門上了。

    這已經不是擁抱了吧?

    但是……

    但是……

    徐雲妮心裏清清楚楚,她的手也早早就脫離了他的腰身,而抓在他的雙臂上。

    但她還是貪到了最後一秒,貪到了他口中已經忍不住發出呻吟的那一刻,她才像觸電一般,将他拉開。

    他太重了,他早就不是當初在病床上那虛弱的模樣了,徐雲妮使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人從身上扯走。

    他站在她面前。

    他的頭發有點亂了,但也可能之前就這樣亂……

    更能确定的,是那嘴唇,在半分鐘之前絕對沒有現在這樣紅豔。

    她呢?

    她看不到自己,她也是這樣的嗎?

    這麽潦草,這麽放浪。

    那雙狹長的眼,居高臨下,毫不掩飾地看着她,他的嘴巴還微微張着,輕輕喘息。

    從擁抱的那一刻,到現在,徐雲妮的皮膚一直是緊的,她說:“班長,這有點,有點快了吧……”

    他沒有說話。

    徐雲妮感覺,他根本就沒在意她說了什麽,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感受之中。

    她的手機又震起來。

    她掏出來看,又是輔導員。

    她低聲說:“我去接個電話。”然後從他身旁走過,到窗邊接電話。

    “……喂?張老師……是嗎?現在嗎?她是怎麽說的?……啊,好的,我過去看一眼……沒事,我大概……十五到二十分鐘吧,嗯,好……”

    她挂斷電話,回過頭時,時訣正往桌邊走。

    徐雲妮說:“我們輔導員的電話,我得回去了。”

    時訣:“嗯。”

    時訣點了支煙,打火機扔到桌面,坐在椅子上。

    事情來得急,徐雲妮解釋說:“寝室有人鬧矛盾,我去處理完就聯系你。然後明天我會再來,中午應該就行,或者早上……”她頓了頓,“我起早一點,過來看看行嗎?你幾點鐘起床?”

    時訣從兜裏拿出樣東西遞給她,徐雲妮接過,是一把鑰匙,色澤嶄新,邊緣還有沒磨掉的金屬末,應該是新配的。

    徐雲妮收起鑰匙,說:“那我來了自己開門,我得走了,那邊在催我。”

    她走到門口,再次回頭。

    他還看着她,疊着腿,撐着臉,指間夾着煙,非常安靜。

    徐雲妮說:“你好好休息。”

    他說:“嗯。”

    徐雲妮離去了。

    她走在空無一人的走廊裏,感覺腦子平滑滑的,裝的都是剛剛屋裏發生的事。

    她走時,他的臉色很淡,但徐雲妮知道,他絕對沒有生氣,更像是沉浸在了某種狀态裏。

    ……他都在想些什麽呢?

    坐上電梯,徐雲妮擡起手,看看腕上垂下的金色鏈子,然後不自覺地碰了碰自己的脖子。

    她再次想着,她要是都能知道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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