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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飯吃一半, 不想吃了。
徐雲妮問好地點後,給那兩位吵得不可開交的同學各發了一句——情況已知曉,我們還要了解一下其他寝室的空位情況, 後續請等通知。
然後她收起手機, 深吸一口氣。
陶雨看得不明所以,問:“怎麽了?”
徐雲妮:“沒什麽, 我去處理點事情, 你先吃。”
陶雨以為她又要去忙學生會的事, 哦了一聲,接着啃雞腿。
徐雲妮離開食堂, 踏着深秋的小路, 往校門的方向走。
越走腳步越快, 最後甚至小跑了起來。
真是以景襯情, 她感覺兩邊的樹木都被風吹得搖曳起舞。
但其實今晚根本沒風……
風都吹在心裏。
這四個月來, 徐雲妮一直努力克制着不去分心的事情,現在好像終于可以開始想了。
他說話算話。
雖然慢了一點, 但還是說來就來了。
……其實也不算很慢吧, 她還幫他找補,做了手術,半年時間恢複差不多是要的。
他還租了房子……為什麽要租房?租多久?要常住在這嗎?那複讀呢?他媽媽呢?舞社那邊呢?
之前什麽都不想, 現在又一瞬間想太多,結果還是什麽成果都沒有。
因為距離近, 轉眼間徐雲妮已經到了公寓樓下。
酒吧正是營業高峰期。
這家LAPENA徐雲妮之前就知道, 一來是陶雨在這打工,二來是徐雲妮在學生會的工作要去查寝, 不少晚歸的人都是來這玩了。
她先進了店裏。
這酒吧規模不小,很寬的場地, 有點工業風,燈光效果整體是幽藍色的,像在海底一樣,臺上有樂隊正在演出,徐雲妮打眼一瞧,居然是黎傑他們。
黎傑是打鼓的,還有三個學哥學姐,有的彈吉他,有的彈鍵盤,還有人在操作電腦,非常投入。
不過他們的表演跟徐雲妮印象中的酒吧樂隊不太一樣,沒有人唱歌,就是單獨的樂器演奏,還有些電子音,聽不出什麽旋律,奇奇怪怪,零零碎碎,而且時間非常長。
徐雲妮在這種聽不大懂的音樂聲中,環視酒吧,看了兩圈,沒有發現時訣,就走了。
她進了後面公寓樓,坐電梯到七樓。
這幢樓設施都比較陳舊,電梯停下時晃動感很強,走廊燈也不亮,一層有大概七八戶,各家門口都堆着點東西,看着有些雜亂。
徐雲妮來到陶雨所說的最東邊的房間,黑色的鐵門,上面貼着不少小粘貼。
她尚有些不确定,四下看看,然後忽然發現門口的矮鞋架上,有一雙匡威的帆布鞋。
微弱的燈光下,鞋帶解開着,白色的帶子軟軟地散在深藍色的鞋面上。
徐雲妮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對着一雙鞋發呆這麽久。
她深吸一口氣,敲響門。
隐隐聽到有人走來的聲音,然後門開了。
時訣正在收拾房間,他以為是酒吧的人來跟他談事情,也沒問是誰就開了門。
然後就停在那了。
徐雲妮看着時訣,他穿着淺藍色的休閑襯衫和黑色的褲子,扣子依舊沒有扣到頭,袖子挽到小臂,領口散開着。
徐雲妮來不及對比他與上次分別時的變化,也來不及欣賞他詫異到呆住的表情。
在時訣出現在她視野裏的瞬間,徐雲妮的身心先是湧出一種感覺,然後腦子裏又冒出一句用來解釋這種感覺的話。那是她初中玩□□空間時看到的——人有三樣東西是無法掩飾的,那就是咳嗽、貧窮,和愛。
這認知讓徐雲妮微微恍惚。
那顆從聽到他名字起就按捺不住的心,奇跡般地平複了。
徐雲妮感覺自己聞到一股香氣,不是從他身上傳來的,而是在腦子裏自動形成的。
只有在他出現的時候,她才能聞到這種香。
她好想擁抱他。
但她忍住了。
徐雲妮覺得久久不見,不好這麽突如其來,他現在都有點被吓到的樣子。
“不是……”時訣張着嘴,看看左,看看右。
雖然時訣經常說,徐雲妮總從莫名其妙的地方冒出來,但其實之前幾次的情況他都還能理解,尚有跡可循,這次是真有點恐怖了。
陌生的城市,老舊的公寓樓,寧靜的走廊,突然出現的女人。
她說:“班長,來了怎麽不通知一聲?”
“不是,你等會。”時訣舉起手臂,身體還往後躲了躲,與她保持距離。
三秒後,他詭異地來了句:“……你是人吧?”
?
始料未及的開場白。
徐雲妮說:“四個多月沒見面,見面就問我是不是人?”
時訣依然盯着她:“你怎麽會在這?”
徐雲妮稍微歪過頭,說:“你進入我的領地範圍了,不知道嗎?這片區域發生的所有事都逃不過我的監視。”
顯然,他還是不信,偌大的一只軀體,仍維持着整體後傾的造型。
……蠻可愛的,徐雲妮心想。
片刻,她終于說:“我同學在樓下酒吧打工,說今天店裏來個男生,長得特別帥,彈琴又好聽,我聽她那個描述就有點預感,仔細一問,果然是你。”
他眼睛微眯。
徐雲妮:“班長,我們好像有心靈感應呢。”
他動了動,盯她半晌,漸漸回過神。
徐雲妮往屋裏看看,說:“方便進去嗎?”
他也回頭看看房間,然後讓開身子:“有點亂。”
徐雲妮又問:“用換鞋嗎?”
時訣:“不用。”
徐雲妮走進房間,确實很亂,他應該正在搞衛生,一個新買的拖把立在桌旁,牆邊還堆着幾個袋子,裏面裝着衛生紙、清潔用品、洗浴用品、浴巾拖鞋,零零散散一些東西。桌子上也擺了不少,一口小鍋,和簡單的碗筷杯子。
床頭放着一個新被子,還裝在透明真空包裝裏,沒有拆封。
這房間裏很多東西都是新買的,不過在被子包裝上方放着的那套深灰色的床上四件套,應該是自己從家裏帶來的。
床上還有好多衣服,上衣褲子都有。
衣服穿在他身上時不覺得什麽,但這麽擺開,真的非常寬大。床是一米二的單人床,有些小,一件疊着一件,基本都鋪滿了。
“你準備洗衣服嗎?”徐雲妮看着這一床的衣服,問道。
“不洗,”他說,“都幹淨的。”
“那你這樣都拿出來……”
“挑呢。”
徐雲妮一頓,擡眼看他。
時訣抱着手臂,倚在牆邊,也看着她。
很明顯,這不是他計劃中的重逢畫面,但在最初的驚詫之後,他也很快就接受了當下。
他的聲音,視線,表情,都像在勾着她講話——
問一問呗,問我挑衣服幹嘛?問我來這租房子幹嘛?
她一切都順着他來。
“為什麽要挑衣服啊?”
他挑眉:“你說呢?”
靜了幾秒,徐雲妮看着他的眼睛,說:“你光出現就有點招架不住了,還要研究着裝?”
時訣鼻腔輕出一聲,嘴角動了動,眼神朝旁邊看。
徐雲妮又說:“班長,有喝的嗎?咱們坐下聊吧。”
時訣:“你想喝什麽?”
徐雲妮:“還有得選嗎?”
時訣示意冰箱:“你自己拿吧。”
徐雲妮到冰箱旁,拉開下層。
冰箱很小,大概只有三十幾升,下層是冷藏室,分三欄,下面兩欄還比較空,只放了一袋熟食和一盒雞蛋。最上面一欄裝滿了飲品,有礦泉水,功能飲料,以及他的無糖茉莉烏龍茶,冰箱門側面塞了幾瓶啤酒,還有一瓶青梅酒。
徐雲妮看着這酒,又看看那張小桌子上放着的煙灰缸。
她拿了一瓶礦泉水,說:“班長,你都好利索了?”
“還行。”他說。
徐雲妮拉來凳子坐下,又問:“你什麽時候到的?”
她坐下了才發現,這屋裏只有一個凳子。時訣走過去,路過桌子,把煙灰缸拿着,到床邊坐下。
煙灰缸放身邊,他又從兜裏摸了煙出來,一磕床沿,出來半支。
“昨天半夜。”
“那麽晚啊……”
徐雲妮感覺,這麽久沒有見,他突然出現,她在激動之餘,也免不了一絲情怯,她說:“你要來怎麽沒提前通知我?”
時訣點了煙,看着她,理所應當地回答:“你也沒問我啊。”
徐雲妮愣住,輕輕啊了一聲,原來是她的問題。
時訣兩腿相疊,一手撐在身側,又是徐雲妮熟悉的那種歪斜的造型。
他順着這杆就上去了。
“為什麽不問?不想打擾我幹活啊,還是壓根就沒惦記這事啊?”他視線上下掃過,不鹹不淡地評價道,“我看你也不是很期待啊。”
徐雲妮心說,多有意思的話啊,思之使人發笑。
徐雲妮垂下視線,點點頭:“嗯……”
“嗯什麽?沒惦記啊?”
“班長。”
“嗯?”
“咱能講點理嗎?”
時訣自己都樂了,嘴上還不認,反問道:“我哪句話不講理了?”
靜了一會,徐雲妮又搖頭:“沒有……”
時訣:“有不滿就說。”
徐雲妮看着手裏的水,在掌間轉了轉,過了一會,她挑眼看來,輕輕道:“時訣,你能來,你說什麽都行。”
時訣與這道視線對視着。
……該怎麽樣形容徐雲妮的目光呢?
不是無奈,也稱不上妥協,更像是一種安心,一種她還在體會這種松了口氣的感覺,所以他就随便玩吧的意思。
時訣臉上的笑容漸漸化去,微斂視線。
“你要在那坐多長時間?”他問。
徐雲妮聞言起身,來到他身旁,再次坐下。
他接着抽煙。
又靜了一會。
“班長。”
“嗯?”
“你那邊的事都怎麽樣了?這麽出來沒問題嗎?”
“都安排完了,差不多能待一周。”
徐雲妮看過來:“一周就走嗎?”
時訣瞥她一眼:“不行嗎?”
徐雲妮稍微怔住,然後問:“這是,周租的房子?”
時訣看了她一會,呵了一聲,說:“不是,我租了半年,下個月再來,每次住酒店不方便。”
“啊……”徐雲妮還有好多要問的,比如他的複讀,他的官司,他身體的恢複情況……
她正在腦子裏給這些問題排序,手機震起來。
輔導員的消息,詢問她那兩位吵架的同學換寝的事。
她兩手飛快發着消息。
時訣側目看。
徐雲妮在工作狀态下的神态是這樣的,全神貫注,眉眼收斂,嘴唇抿成一道線,嘴角稍微用力,會壓出兩道隐隐的唇窩。
在時訣的記憶裏,徐雲妮從沒有過一驚一乍的時候,明明是纖瘦的身體,卻像塊秤砣一樣,待在她身邊,節奏很容易就能穩定下來。
他慢慢抽着煙,慢慢看着她。
她此刻的神色中好像帶着一點不耐煩。
這比較少見,徐雲妮對那些在他眼中枯燥煩悶的工作總是抱有難以理解的耐心。
時訣将煙放入口中,撐在身側的手稍微又離遠點,以便更完整地看清她的側顏。
筆直的腰背,微收的下颌,瘦長的手臂,她穿着貼身的淺駝色羊絨衫,外面是一件開衫的薄外衣,頭發紮起,稍微垂下幾縷在耳側……
一個纖長的,起伏的輪廓。
時訣在煙霧中眯起眼,他一直不知該怎麽形容,但是徐雲妮的這種外形,配上這嚴肅認真的表情,以及……
“班長,你再這樣盯着我,我要沒法做事了。”
他下颌微微揚起。
以及……經常說出這種刺激性言語的中正平和的女中音……
都常常使他,如降入深海般,非常沉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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