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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繁星季, 一月下旬,平平無奇的某日,天氣晴,傍晚。
一根觸手偷偷溜進了繁星雜貨鋪。
照面不過三十秒, 就被貓按在了櫃臺上。
貓說, 觸手是神明。
白榆陷入思索。
片刻後, 她伸出手, 把澤菲爾抱起來, 放到自己的腦袋上, 如臨大敵般後退幾步, 縮到素材櫃前。
災厄之神貓爪逃生, 試圖往外爬,卻被閃爍的結界擋了回來, 暈頭轉向地縮在櫃臺邊緣,可憐巴巴地蜷縮起來, 在壁燈投下的陰影中瑟瑟發抖。
澤菲爾:?
白榆憂心忡忡:
“澤菲爾大人, 痛t揍神明,會不會有神罰啊。”
她轉身, 從素材櫃裏翻找出有防禦效果的煉金物品, 試圖扣在澤菲爾的腦袋上。
澤菲爾不屑地躲開了。
他甩甩尾巴,用風魔法把東西塞回去:
“不需要, 祂很弱,你拿起鑄造點的鐵錘,一樣能把祂錘扁。”
觸手抖得更厲害了。
風巽隔着結界觀察着裏面的情況:
“應該是誕生時間比較晚的神明,沒什麽信徒、職能和其他神明重合比較多。”
她把手按在面罩邊緣凸起的花紋處, “咔噠”一聲,面罩落下, 唇邊堪稱繁複的對稱紋路開始緩慢流動,位于中央處、形似眼眸的紋路緩慢睜開,瞥向蜷縮在陰影中的某位神明。
災厄之神感到一種被高位神明注視的恐懼感,祂戰戰兢兢地躲在影子裏,根本不知道該往哪裏移動。
風巽:“災厄之神,沒有名字,信徒是混血地精……26只?”
這個數字簡直小得可憐。
她扣上面罩,眼中流露出一絲罕見的同情之色:
“難怪。”
災厄之神:“請、請不要用這種眼神看着我。”
祂鼓起勇氣,小聲道:“他們都是好地精,和他們在一起,很開心。”
所以,不需要同情祂。
弱小一點也沒關系。
丢臉一點也沒關系。
祂本來就是這樣的存在,如果混血地精們沒有把祂撿回去、成為祂的信徒,說不準祂早就在迷宮的某個角落裏,悄無聲息地消亡了。
白榆慢吞吞轉移到櫃臺前:
“您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手腕內側的标記已經褪去了,确認對方是安全無害(可以一拳錘扁)的神明後,幼年期天使開始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試探性行動。
災厄之神看看被她頂在腦袋上的可怕貓咪魔王,猶豫片刻,內心的責任感終究是戰勝了恐懼。
沾滿污泥的觸手深入陰影中,卷出一盞已然熄滅的提燈。
“這盞燈,壞掉了。”
白榆:“欸?”
她捧起提燈,發現是最開始送去白塔的那一盞。
澤菲爾:“果然,是那些笨蛋法師折騰出來的麻煩事。”
【火焰提燈[已熄滅]】
【分類:煉金物品】
【如您所見,它是一盞已經熄滅的提燈,燃燒着不甘與怨憎的火焰已然熄滅,懷抱着焰兔的魂靈踏入安眠。作為使用壽命僅有半個月的損耗品,它跟着某位神明走過了相當遙遠的路途,它曾短暫點亮畏光生物的眼眸,如今又輾轉回到制作者手中。】
災厄之神:“它突然熄滅了。”
祂的觸手末梢變得軟趴趴的,像是垂頭喪氣的模樣:
“我還沒有徹底實現他們的願望。”
白榆:“願望?”
災厄之神:“地精生活在地下,是習慣在黑暗中生活的種族。和我一起生活的混血地精,偶爾會在隔音效果不太好的地方,聽迷宮裏的冒險家閑聊。”
他們說拉紮瑞的天空陰沉沉的。
他們說很久都沒有曬到太陽了。
他們說迷宮太黑,如果可以的話,希望能和一位光明牧師組隊,這樣就随時都能看見光了。
混血地精們傾聽着這些瑣碎的對話,一點點拼湊着地上的世界。
只有一件事是他們怎麽也沒辦法理解的——
和“黑暗”相對的“光明”,究竟是什麽樣的呢?
“他們想要看見光。”
災厄之神說,
“地上的光芒太過刺眼,會傷害到他們,而且…他們是魔物與地精的混血,遇到冒險家,會被殺掉的。”
和災厄之神生活在一起的混血地精,都擁有相當多的魔物特征。
赤紅的眼瞳、奇異的尖角、如同覆蓋着硬質鱗片的皮膚、帶毒的黑色鈎爪、鋒利的尾鈎……
冒險家生性謹慎,對待魔物大多抱持斬草除根的态度,在更久遠的過去,災厄之神就因為化身和魔物比較相似,被他們痛扁了一頓。
寄長風:“咦?但地精的靠山是冒險家協會吧?”
災厄之神茫然地擡起觸手,蠕動着組成一個問號。
深潛:“地精舉族遷徙到歌之城,是為了給冒險家協會制造地下據點。”
冒險家協會的規模逐漸擴大,原有的建築就顯得容量有些小了。
“歌之城是基洛公國的王都,土地面積有限、價格也很昂貴,為了節約成本,冒險家協會決定把主據點建造在地下。”
當然,地下據點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開辟的。
空間大小,氧氣是否充足,會不會破壞原有的地面承載力、導致地上建築坍塌出現人員傷亡……需要考慮的事情有很多,都得想出對策、逐個記錄在紙面上,作為申請時的附件,一同交付給王室。
風巽:“最終,王室批準了冒險家協會的申請。”
“但是,由于要求太多、建造起來相當繁瑣,即便是最出名的建築師,也沒辦法打包票接下冒險家協會的委托單。無奈之下,精靈塞西莉向交好的矮人族求助,得到‘不如找地精幫忙’的回複。”
白安雨打了個響指:
“然後地精就被冒險家協會收編啦~他們的确擁有非常強大的建築才能,冒險家協會的主據點建造得非常——壯觀。他們甚至還為冒險家們建造了精致舒适的臨時落腳點,是非常體貼人的小家夥們,就算是最兇神惡煞的冒險家,見到他們時,都會笑着打一聲招呼呢。”
災厄之神:“是、是這樣嗎?”
祂有些羞恥地把觸手埋到陰影中——作為很少出門的宅家神,祂對地面上各種事的了解其實相當少。
“就算是有魔物特征的地精,冒險家也不會攻擊嗎?”
祂小聲問。
在座的冒險家一致搖頭。
寄長風:“相信我,與其擔心被攻擊,不如擔心他們被帶去歌之城地下造房子。因為地精們建造的房子太過舒适,那裏都快成為特色打卡點了,想要住一晚,都得提前預約。”
災厄之神:“這樣啊。”
祂有點高興,但又忍不住有些擔憂。
混血地精們不會被冒險家攻擊,他們的同族也過得很好。
如果知道他們的同族在那麽熱鬧的地方、過着相當快樂的生活,他們會不會…離開祂呢?
這個念頭才冒出來,就被災厄之神飛快地按滅了。
祂異常羞愧地把自己埋在陰影中。
“咕嚕嚕,咕嚕嚕。”
吐出一串小小的氣泡後,祂小聲道:
“謝謝你們,這些消息很寶貴,我會轉告大家的。”
白榆:“不需要燈了?”
災厄之神輕輕搖晃了一下觸手:
“嗯,我覺得,比起提燈中的火光,他們更想要見到真正的太陽。”
……神明也一樣。
比起跟随祂這個沒用的神明,果然還是和結緣神一起,會獲得更大限度的幸福吧。
白榆莫名覺得祂的情緒有些低落。
她不知道其中緣由,但還是下意識地伸出手,抓住即将沉入陰影的觸手。
很軟,摸起來就像是涼涼的果凍,和污泥般黏稠的外表不太相似。
白榆:“地精,是畏光生物,長時間注視太陽,會損害視力。”
前面的信息是資料上寫的。
後面的是自己編的。
澤菲爾發出“呼嚕呼嚕”的笑聲。
白榆擡起翅膀,在背後悄悄碰碰他的尾巴。
澤菲爾一本正經地點點腦袋:
“沒錯沒錯。”
災厄之神果然被唬住了:
“那、那我變成影子罩在他們身上?”
白榆一臉嚴肅:
“我可以,做避光鬥篷。”
災厄之神:“但是…我沒有錢……”
祂偷偷看向靠牆擺放的古怪機器,上面的标價簡直就是天文數字。
白榆:“我最近,很忙,如果您願意幫忙的話,就算是——”
詞彙有點高深,她突然卡殼了。
澤菲爾:“以工代赈。”
白榆:……好像還是不對?
思索無果,她忽略不對勁,跟着點頭。
災厄之神:“真的可以嗎?”
祂猶猶豫豫道:“我的權柄是災厄,只能、只能盡力幫你遠離災厄。”
白榆:!
她試探道:“之後,還會出現嗎?”
災厄之神不太好意思地把觸手繞成一團:
“說、說是遠離,其實是被我收起來消化掉了,對我來說,災厄也是可以填飽肚子的食物。”
澤菲爾:“……你還真是不挑食。”
不過,這個能力确實很有用,天使和貓的眼眸都變亮了。
白榆:“澤菲爾大人,鍛造,炸爐!”
澤菲爾:“嗯,可以降低鍛造時出現爆炸的概率。”
他跳到白榆的肩膀上,尾巴順着她的手臂蕩過去,和又開始發抖的觸手短暫地纏繞一下:
“你在這裏幫一個禮拜的忙,報酬是26條避光鬥篷。”
白榆看看躲在影子裏的災厄之神,糾正道:
“是27條。”
話音剛落,游戲t面板便響起清脆的提示音。
許久沒有更新的經營教程上,出現了新的任務內容。
【3.短期工也是可靠的勞動力。】
【詳情:店鋪還有許多尚待完成的訂單,但是,鍛造很危險,嘗試着帶上一位可以幫你遠離災厄的神明大人吧!當然,記得用鬥篷付賬——在這家店裏,只有澤菲爾是免費的勞動力。】
澤菲爾:……
他喵喵咧咧地炸毛了:
“撤回!給我撤回!”
白榆低頭看看穿在身上的衣服,再看看擺在外面的種植用煉金浴缸。
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她把幾乎要炸成一團大型蒲公英的澤菲爾轉移到肩膀上,又把災厄之神纏到自己的手腕上,繼續被打斷的推銷大業:
“現在買東西,可以打八折。”
好一個不忘初心。
風巽:“可以提供住宿嗎?”
她伸出手,放下一摞金幣,攤開。
白榆有些為難:
“沒有多餘的房間。”
澤菲爾:“讓他們打地鋪。”
他理直氣壯道:“這裏可是月光沼澤!能有一個落腳點就很不錯了!”
寄長風:“就是就是。”
反正錢不是她付。
白榆:“只住一晚嗎?”
風巽面不改色扯謊:
“看情況,我們接到一個月光沼澤的區域任務,什麽時候完成,就什麽時候離開。”
白榆的表情依舊有些為難。
風巽:“我們有自帶被褥,不會凍到的。”
寄長風:?
深潛:?
白安雨:?
他們同時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誰出門還帶被褥啊?!
玩家的背包格子可是很寶貴的!
風巽側身,擋住白榆的視線:
“放心吧,我們會照顧好自己的。現在好像是晚餐時間了?正好,我的肚子有點餓,這裏有售賣甜點嗎?”
白榆的注意力被順理成章地轉移:
“有的,可以現做,風巽姐姐,想吃什麽?”
經歷過熱鬧(針鋒相對)的一餐,天色漸晚,月亮悄悄爬上天際。
白榆打了個哈欠,和衆人道過晚安,帶着澤菲爾和災厄之神上樓睡覺了。
幼年期天使的身影消失在樓梯上,閣樓的門傳來“咔噠”的上鎖聲。
風巽把今宵月明提前塞到她背包裏的被褥拿出來,随意地丢給幾位臨時隊友:
“我出門一趟,你們記得輪流睡覺,至少留一個守夜的。”
寄長風抱着被褥,心情複雜:
“你已經有頭緒了?”
風巽:“嗯。”
還沒有下定論的事情,她不習慣解釋太多。
沒有在意臨時隊友的反應,她收斂氣息,踏入茫茫夜色中。
——風巽發現了一支冒險小隊。
相當主流的配置。
負責防禦的戰士、以敏捷和攻速著稱的刺客、可遠程可輔助的法師、以及最為核心的、負責主要輸出的劍士。
刺客和戰士的等階不算高,洩露出些許氣息是很正常的。
法師…雖然等階很高,但那是一名黑塔法師,算是她的同門,就算氣息掩蓋得再好,她也能發現一些端倪。
唯一的例外,是那名高階劍士。
周身的力量波動很強大,但又“笨拙”地洩露出些許氣息,顯然是有意為之。
潛行了一段時間,風巽落在樹梢上。
“晚上好。”
倚靠在樹幹上的劍士睜開眼睛。
“看來那位可愛的神明大人已經成功抵達目的地了。”
格溫多琳微笑起來,仰頭看向這位在西大陸聞名遐迩的冒險家,
“沒想到來的會是您…這樣一來,我就不必擔心那孩子的安危了。”
-
歌之城,冒險家協會。
塞西莉在文書上落下最後一筆。
周圍響起壓抑的歡呼聲,協會成員一窩蜂地湧到她身邊,開始給她捏肩捶腿。
“不愧是塞西莉大人!”
“我還以為明天就要被那些憤怒的冒險家殺掉了嗚嗚。”
“也要謝謝諾瑪和多蘿西她們!因為應對得比較及時,沒有造成很大的損失,冒險家那邊也沒有出現傷亡。”
他們嘀嘀咕咕地說着話,又在聽到腳步聲時不約而同地噤聲。
塞西莉看向門外,目光一如既往的平和:
“林恩,你這次又惹出一些小麻煩呢。”
霍勒斯看着那雙翡翠色的眼眸。
沒有責怪,也沒有憤怒,從他有記憶起,精靈就像是一尊完美的雕塑,從未表露出任何負面情緒。
——也從來沒有叫過他的名字。
林恩是他的姓氏。
塞西莉只會叫他的姓氏。
他緩慢地垂下眼眸,在心中發出惡毒的嗤笑。
“抱歉。”
霍勒斯無視周圍隐含譴責的視線,鎮定自若地道歉。
就算這些人恨他恨得要死,也沒辦法把他趕出冒險家協會。
“林恩,光說抱歉是沒有用的。”
塞西莉發出苦惱的嘆息,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呀,或許我該找個機會讓你練練手?”
霍勒斯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
“您、您的意思是?”
塞西莉:“協會有在拉紮瑞開設分部的想法,如果你願意的話,要不要去那邊鍛煉一下?”
還沒有揚起的笑容僵在嘴角。
霍勒斯聽見細微的笑聲,沒有善意,全是幸災樂禍。
他深吸一口氣,壓抑住掀桌吼叫的沖動,強擠出一絲笑容:
“我需要考慮一下,您知道的,前不久,母親為我定下了一位未婚妻……”
塞西莉:“唔,這倒是。”
她稍顯懷念地微笑起來:“時間過得還真快,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你們就長大了。你小時候還鬧着要娶傑弗裏呢,結果傑弗裏只會跟在梅瑞狄斯身後,鬧着要當被她保護的公主,瑪麗安最喜歡在吵架的時候看熱鬧,傳話的時候還喜歡添油加醋。”
霍勒斯:“那時候都很蠢。”
他不耐煩聽這些,随便找了個借口,大踏步離開了。
塞西莉看着他的背影,輕輕嘆了一口氣。
協會成員都見不得她這副表情,七嘴八舌地詢問起來:
“霍勒斯想要娶傑弗裏大人?癞——他們倆的關系不太好吧?不對,性別也一樣啊。”
塞西莉:“傑弗裏一直都很漂亮,小時候更是精致得像是個人偶。他的母親也格外熱衷于給他穿上各種漂亮的小裙子,傑弗裏很配合,為了讓病弱的母親開心,還去學習了必要的淑女禮儀。”
“不光是林恩,梅瑞狄斯在最開始,也以為沒認出傑弗裏的性別,讓他當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公主,關系好到同進同出,就差把可愛的妹妹帶回家了。”
“然後呢然後呢?”
八卦是人之本性,協會成員原本只是想要扯開話題,聽到這麽多意料之外的消息,眼睛當即就瞪大了。
塞西莉:“潑水節的時候,有奇怪的家夥故意對着梅瑞狄斯潑水,傑弗裏幫忙擋了一下,衣服濕透了。”
她笑了起來:“很不巧,傑弗裏那天穿着一件白色的裙子,很輕薄。”
周圍響起一陣哄笑聲。
“難怪傑弗裏大人很少穿白色的衣服。”
“後來呢?”
塞西莉:“他們倆都是好孩子,傑弗裏認真道歉了,梅瑞狄斯也接受了,還帶他來我這裏換了一件正常衣服。”
“瑪麗安狠狠地嘲笑了傑弗裏一頓,但還是用新學的法術幫傑弗裏把頭發吹幹了。”
“霍勒斯呢?”
塞西莉沒有回答。
她想起數年前那個炎熱的午後,年幼的林恩就像是被背叛的小狼一般,沖上去把傑弗裏壓在地上打,被梅瑞狄斯扯開時,眼中泛着令人心驚的惡意,他胡亂地撲騰着,把原本帶過來打算送給傑弗裏的禮物,碾成破碎的泥。
“或許…一些重要的性格特質,真的會在童年時顯現出端倪吧。”
塞西莉看向窗外,聲音很輕。
如同一縷悄然散去的風。
-
夜晚的風刮過霍勒斯的臉頰。
他咬緊牙關,怒氣沖沖地來到通往主據點的大門前。
守門的地精瑟縮一下:
“霍、霍勒斯大人,已經很晚了。”
“少廢話。”
周圍沒有人,他惡狠狠地踢了地精一腳,
“快給我開門,我有事情要做。”
地精的個子很矮,皮膚有些蒼白,泛着點淡淡的青色。
他狼狽地滾出一圈,又一骨碌爬起來,顧不上拍掉身上的灰塵,小跑過來,把手按在門上,輕輕念出一串古怪的、像是咒語一般的音節。
方才還是實體的大門在頃刻間化為虛無的顆粒,迅速散開,露出向下的階梯——很寬敞,旁邊還有一條可供馬車通行的斜坡。
“請、請大人經過臨時落腳點時,稍微安靜一些。”
地精結結巴巴道,
“冒險家都、都睡着了。”
“閉上你的嘴,該死的地精。”
霍勒斯在走下階梯的那一刻,陰森森回頭,
“你是在命令我嗎?沒禮貌的低等種,或許我需要在白天帶你出去見見太陽?奴隸所的采光就很不錯。”
地精拼t命搖頭,狼狽地跪在地上,眼淚一滴滴砸在地上。
霍勒斯從欺壓中得到一絲扭曲的快感,他沒有再理會這只酷似小螞蟻的地精,走下臺階,在蜂巢般複雜的地下建築中熟門熟路地穿行,來到一家還在營業的酒館。
他敲敲木制櫃臺:
“來一杯日落。”
今晚的調酒師是一名男性獸人,穿着緊身的襯衣,手臂和胸口都箍着黑色皮圈。
既視感頗重的穿搭讓他想起某個讨厭的家夥,霍勒斯憤怒擡手,指向獸人:“把衣服換了!”
獸人保持着良好的職業素養:
“客人,這得加錢。”
霍勒斯不屑冷笑,伸手去懷裏摸錢袋,卻摸了個空。
獸人看到他僵硬的表情,尾巴慢悠悠晃了晃:
“客人,您還需要酒嗎?”
霍勒斯:“你什麽意思!”
獸人後退一步,彬彬有禮道:
“我沒有懷疑客人拿不出酒錢的意思。”
在某些特定的場合,單屬于獸人的遲鈍,會顯得格外嘲諷。
至少,霍勒斯已經快被氣瘋了。
他口不擇言地咒罵幾句,在所有顧客飽含疑惑、厭惡的目光中沖出酒館。
突然。
他的衣角被輕輕拉了拉。
霍勒斯回過頭,發現是一只灰撲撲的地精——不是剛才那只,看着有點眼熟。
地精露出惴惴不安的神情,小聲道:
“那、那個,霍勒斯大人,我之前托您寄送的信件,有沒有收到回信呢?”
霍勒斯想起來了。
這只愚蠢的地精似乎有一個生活在拉紮瑞的妹妹,是血統更加低賤的魔物混血,連一向心善的精靈都沒有同意讓那些低賤的混血遷徙過來。
地下沒有送信的渠道,這只地精以10金幣的價格委托他,希望他把一封信寄送到拉紮瑞的迷宮中。
霍勒斯當然沒送。
那天,他提出的方案再一次失敗了,心情很不好,那些金幣剛好夠他喝一頓酒。
等他回到地面上,便把這件事抛到腦後了。
至于那封信——
沒什麽價值,寫着一些看不懂的鬼畫符,他随手就扔掉了。
霍勒斯:“沒有回信。”
地精看上去很失望。
但她還是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沒、沒關系的,迷宮那麽大,信件肯定會送得慢一點,謝謝霍勒斯大人。”
說完,她垂下腦袋,打算轉身離開。
霍勒斯一把揪住她的衣領。
地精在空中撲騰幾下,臉龐泛起窒息般的青紫色:
“咳咳,霍、霍勒斯、大人!”
霍勒斯眯起眼:
“我幫你把信送到目的地,你只打算說一句輕飄飄的謝謝嗎?”
他一把扯過地精挂在腰上的布包,把她掼在地上:
“這是什麽?”
霍勒斯一把扯開布包。
地精一邊咳嗽,一邊轉向他,臉上露出混合着驚訝與震驚的表情:
“這、這個是——”
“轟!”
布包內的黑色粉末接觸到空氣,散發出耀眼的光亮,火光在頃刻間炸開,巨大的聲響讓整個地下建築都震動起來。
被驚醒的冒險家匆匆翻出窗戶,把茫然的地精拎到懷裏,帶着她滾出爆炸中心。
冒險家一邊打哈欠,一邊低頭詢問地精:
“發生了什麽事?”
地精茫然搖頭:
“霍、霍勒斯大人搶走了裝耀晶粉的袋子,直接把它打開了。”
耀晶,一種性質特殊的礦石,一般出現在熔岩區域的地下洞窟中。
把它磨成粉後,取少量加入砂泥中,可以讓牆壁變得更加牢固、兼具一點保暖效果。
但是,當耀晶粉直接暴露在空氣中,與空氣中的複雜元素發生反應——
會爆炸。
地精揪住冒險家的衣袖,着急道:
“霍勒斯大人還在裏面!”
“哦,不用管他。”
冒險家抱着她站起來,打算回去繼續睡覺,
“死了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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