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有人回话，侯楚微微打量了一下说话的中年男子，没有戴眼镜，保养的很好，穿着一套米色西装，看上去平易近人，也乐呵呵的，可有力坚定的双眼里冒出点点精光，无不说明这人是个有经历的人，侯楚只是打量了一眼，很快移开视线，说货

    “有批评也兜着，老人家也说，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如果有不足之处也请多多指教，只有不断改进我们的工作才会越来越好。”

    “好，小同志会说话，这道黑椒和牛柳是你的原创菜式吗，有点中西融合的感觉，还有那个炒鱿鱼味道很好啊，特别是鱿鱼，这应该是我吃过最大限度保留食物本身脆爽的菜了，也合我口味。”

    侯楚才想到，这个菜貌似现在还没出现，的确是佃中西合璧的融合菜，新世纪前后鼓风猛火灶头逐渐流行起来，中餐西化，西餐中化就变成了一个有趣的趋势。

    “是的， 瞎琢磨的， 这个菜我打算叫 '黑椒炒牛柳' 。”

    “好一个黑 ‘黑椒炒牛柳”，找你过来，也还想问问，你是用什么炒的，明显镁气很足，有种特殊的锅气。当然，如果涉及到什么家传绝学保密也可以，大陆这边的情况我也懂。”

    “也不是啥家传绝学，现在炉灶不是有风箱吗，我就找了个小同志帮忙不断拉风，箱，食材的话也事先过油的过油，飞水的飞水，再猛火炒，通俗来讲就是火候大了，东西就好吃了。

    如果按照我们行内话讲，就是食材在高温爆炒时，食材的温度瞬间飘高，水分蒸发，和锅体接触后引发出的焦香，这个应该就是您说的镬气了。”

    “好，徐秘书，记着，这是个有手艺的小同志，快过年了，我们也不能小气，也给这位同志发一封新年利是吧。”

    “这不大合适吧，现在新社会了，不是不能……”

    “小侯，你拿着吧，没事的，要是有人拿着个做文章，就让他去找侨务办。”见到有江副厂长作保，侯楚不再推辞，爽利的接过红包，识趣的告辞了。在路上偷偷打开一看，却发现有点陌生，干脆整个拉出来，看了标识的字才知道是两张“侨汇商品供应证，叁拾元”，外汇券自己是知道的，可这个又是个什么东西。

    快走两步回到了小食堂厨房，见到之前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残局"已经收拾好了，只是之前来"报信"的曹铭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侯楚笑了笑，给曹铭，王进军每人发了一根烟，曹铭这时候却是很爽利的收下了，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味，还是继续刚才的动作：双眼眼巴巴的看着侯楚。

    侯楚做了吸烟的手势，曹铭会意，还主动拉开食堂后门的厚门帘让侯楚出去。“小侯，情况怎么样了，你搞得我都紧张，烟都没心思抽了。”“你看看这个，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下这个是啥。”

    曹铭有些迟疑的接过侯楚递过来的红包，神色立马缓和了下来，“这不就过去的赏包嘛，小侯师傅您可以啊，感情是进去受赏去了。搞得我还紧张兮兮的，你可别埋怨我当初口不择言啊，我也是没办法，您是外人，我告诉您也无妨，现在厂里各种明争暗斗的，我们…算是骑墙派，夹在中间也不好受，生怕落人话柄，做了攻击别人的靶子。”

    原来是骑墙派，这曹铭人还是挺坦诚的，侯楚也想明白了这几天的前因后果，怪不得他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样子。

    “除了刚才的事，也是顺便让您看看里面的钱，我瞧着有点陌生，是徐秘书给我的，说我做菜还可以，是给我的利是……利是是粤省那边的叫法，四九城这边叫做红包。"

    “我看看哦， 嘶……这不侨汇券吗？这侨汇券可不得了， 汇聚了粮票、布票、棉票、副食品购买券、工业品购买券等各种票证，有这两张侨汇券，新婚夫妻开张都足够了，您想要消费的话就去华侨商店买东西就行了，这东西购买力很强”

    侯楚接过曹铭还过来的侨汇券，抽出一张，递给了曹铭，通过这几天的观察，侯楚发现曹铭是个胆子很小，但是心思缜密的人。

    在没有背景的情况下能做到食堂主任也算是很了不起了，也知道他不敢收，可至少自己要摆个态度，哪怕收了也无妨，本来就是白得的。

    “呐，曹主任，这几天谢谢你给我后勤上这么大支持，按理说这里也有您一份功劳，您收下吧，不要客气，要是以后还有什么席面介绍，也可以找我，规矩的话就按市面上的来就行。”

    和侯楚猜测的一样。曹铭的确是很果断的拒绝了递过去的侨汇券。“诶呦，侯老弟，你又说笑了，这个东西都是在厂长那里挂了号的，我哪里敢虎口拔牙，我这是看出来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至于席面，您放心，有的话肯定给您介绍，规矩的话也按照您说的，按市面上的来。

    侯楚点了点头，给曹铭点燃了香烟。“刚才我带过来帮厨的小伙子你觉得咋样？”

    “他啊……诶，他家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点……这小子人是不错，挺有担当的，事发后很快扛起了长子的责任，所以刚才看到他来了，我也没接着派人来帮工，还自掏腰包请他吃了晚饭。

    知道你有点想开口，但是我也明确和你说吧，这不可能，这不符合招工政策。”“哈哈，您想多了，我这里缺个做席面的帮手嘛，就单细打探一下这人怎么样，是不是靠谱嘛，帮手还是知根知底的好。’

    四九城黑漆漆的公路上，侯楚骑着自行车，后座还带着一个人。“知道我为什么和你回去看看吗？””师……楚哥，不知道，就这，这个路口拐进去第一间。

    楚哥，您这自行车骑得真粗暴，不像别人，捧着眼宝贝似的，做，做厨师真的有这么高收入吗，我看你也就比我大四五岁吧，自行车都开上了，比我爹还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