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楚用力蹬着自行车，雪夜里骑车，还带个人，的确是有点不方便，还好王进军家也是在三环附近，骑着骑着，还是感觉有点冷，赶紧把旧衣服做的围巾裹好，也没正面回复王进军的话：

    “你在后座注意点，菜可别撒了或者丢了，到时候没得吃可别怪我。”“知道了，在这停车就行…”

    侯楚按着王进军的指示，把车停好在巷子门口，说是替子，其实就是一大群排子房组成的建筑，至于中间的巷子，则是很多人踩过，才逐渐形成的路，路上还有条小沟，汇聚了各家流出的污水，有都冻成冰了，侯楚小心的跨过冰碴子。

    “你们这条件是有点艰辛啊，下雪天会漏风漏雪吧，你爹是做什么营生的你应该知道，怎么会住这里？”

    王进军掏出钥匙给房间解锁，推开了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侯楚还以为房间里没有人，可是发现房间里还有个小女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拿着根小棍子，一脸敌视的盯着自己看。

    “是会漏点，勉强用点草梗堵住了，坐吧，这里比较简陋不要嫌弃，我爹的话……婉婉，叫叔叔，他不是坏人。”

    “叔叔…”

    侯楚把今天带回来的饭盒放在了炉子上慢慢闷热，掏出几值糖递了过去，却发觉小女孩脸色犹豫的看着王进军，索性直接把糖塞在小女孩手里。

    “真乖啊，怎么把个小女孩关在房间里，要上厕所咋办？”

    “我不出去干活嘛，她一个人在家我实在不放心，而且她在我出门之前已经上过大号了，至于小号的话，也有尿盆，我先去倒下尿盆啊，先别关门，房间里也换换金额

    侯楚心想怪不得有点尿骚味，趁着王进军去倒尿盆，打量起了房间里的布局。房间是个这时期的非常常见的排子平房，整体是泥巴，混了点木头做松，面积大概二十多平米，布局很简单，一个炕一个炉子，混着个旧桌子。

    简陋的陈设和侯楚想象中的“鸽子市”幕后组织者家完全不同，屋外传来的冷风，迅速让空气清新起来，见到王进军回来了，侯楚把热好的几个饭盒打开，香气顿时就传满了整个房间，给口水滴答的小女孩递了块主食，道：

    “吃吧，这算是我们今天的劳动成果，也提醒下你，如果做因公的小包间席面，主人、客人都走了，带点剩菜没什么，要是公私的大席面，就不合适了，主家给什么拿什么，不要贪心。”

    “知……知道了，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今天就帮忙洗了菜，拉了点风箱，也没帮什么，要不你把菜带回去吧，家里孩子长辈都能吃，而且，刚才曹主任也请我吃了饭，他很热情。"

    “我爹娘已经走了，吃吧，别客气，本来我请你来帮忙，就是要管饭的，可毕竟是别人的主场，还是公家单位；

    刚才吃了也没事，现在再吃点，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王进军听到侯楚的话，犹豫了片刻后，先夹起一块黑胡椒炒牛柳给小女孩，自己则是吃起了带回来的主食。

    “楚哥，你刚才问的，我爹……他也是实在没办法，我听姜婶说就这几天政策落实下来了，可惜啊，晚了些，要不然我爹也不会……楚哥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是不是和我爹认识。”

    “其实这件事情，我可以瞒着你的，但是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你，你爹，可以说是我送进去的，你恨我吗？”

    侯楚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人的眼睛能瞬间通红，青筋暴起却又强忍着的样子，侯楚看人很准，一个人经历过变故、艰难，心智才会快速成长起来，告诉王进军真相，是侯楚自己做人的道理，那就是坦诚，谎言要用另外一个谎言去弥补，何不一开始就告诉真相呢。

    “我恨你，你可以说毁了我们一家，我们家以前虽然不富裕，可好歹一家三口也能在一起……可，我内心，也知道，也明白……”

    “你也明白这是个不好的事情，是要掉脑袋的活是吗？你爹现在抽身不算晚，他是不得以而为之，而且另一种角度来说对国家是有功的，听说过些年头也能回来。在里面有病也会给你治，万一真的越陷越深，到最后，你们兄妹两，交得起子弹钱吗？到时候还不是这个结果？”

    “我……其实我也知道，诶，这世道，有时候真的太艰难了。”

    “他们没有请你也进去，说明你和你爹的事情没有瓜葛，还能给你介绍零活，则说明你们不是敌人，是自己人，食堂的曹铭和你爹是认识的吧？他也说了你的好话。"

    “只是认识而已，没有交情，煤矿改制后分流，很多工人都分到了配件厂接着干活。”

    侯楚掏出一块钱压在了茶缸下，接着道：

    “我看人很准的，也知道你内心也有是非观念，明白什么是‘是非曲直’，能和你说，也不怕你报复。

    事情我也都告诉你了，要是想接着干今天的活计儿，顺便学点东西可以来找我，这是你今天的工钱。

    至于你们一家三口的未来，现在就全靠你自己了，你最后要成为一个什么样子的人？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好好想想。

    快速的空出饭盒，把菜倒在了王进军家里的碗里，用包袱皮收好，侯楚也没告辞，小心翼翼关好门，跨上自行车，慢悠悠的骑着回四合院起了，此时此刻，他感觉刚才还刺骨凌冽的寒风，现在如同春风般温暖。

    一个人学坏很简单，学好却是一辈子的事，大时代的小人物，总是在苦苦挣扎，虽说自己在别人看来也是挣扎的小人物，可有些事情，尽了自己的本心，又何妨呢？

    因为轻车熟路，侯楚很快就骑回了四合院，有昨天的经验，侯楚用旧衣服做了个围巾，今天回到家，眉毛也没结霜，耳朵也没有完全冻僵的感觉。

    打开电灯， 生好炉子， 正打算洗洗睡， 可又听到自己家的门被轻轻的敲动。推开门一看，发现是一脸笑意的阎埠贵，手里端着瓶满当当的酒。“阎老师。您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