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四,李家请至亲上门,请的时候说清楚了,就是让亲戚来市里认个门,不是搬新家请客,一律不收礼。
来最早的肯定是周父周母,两人都是大包小包的:“年前村里小店进了点海蜇头,我买了几桶,本来想着文浩结婚要用的,现在也不知道啥时办喜事,先吃了吧。”
好大一个黑色的桶,里面满满的海蜇头,估计能吃一年了。
“这是鸡蛋。我们自己家没多少,问几家邻居收的,都说自己家养的鸡蛋比城里买的营养,以后要的话,打个电话回家,直接收了送上来。”
“这是……”
满满的父母之爱,李家人感动不已。
周父周母交代好东西,又掏出两个红包,费秋英啪唧一声,亲了佳泽一口:“乖宝,想不想外婆?”说着也不等孩子回答,一个红包塞小家伙手里:“喏,这是外公外婆给的红包,自己拿好,不要给你们妈妈哦。”
说完,又对着悦悦啪唧一口:“囡囡,想死外婆了,你想不想外婆?想的啊,哪里想啊?哦,头、手、脚、耳朵……哦哟哟,哪里都想外婆啊,啪唧,真乖,喏,乖小囡要奖励红包的哇,给,这是外公外婆给囡囡的红包,希望我们囡囡和哥哥一样,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周迎春招呼父母坐下,问道:“爸妈,文浩呢?”
“哦哟,”费秋英翻了个白眼,摆摆手道:“有了老婆忘了娘,我算是体会到了。大年夜下午到家的,年初一下午就回陆慕了。今天说是直接过来,明天就要回湖城了。”
“是他一个人回岛的还是和小顾一起回的啊?”
“这倒是两个人一起回的。”
“那蛮好了,你不能既要又要还要啊。”
“哎你这丫头,好像你妈是周扒皮似的,什么既要又要还要?我哪里既要又要还要了?”
女儿就是这样,在父母和兄弟之间有小摩擦的时候,充当润滑剂。
“你看啊,他们本来假就没几天,能回来就很好了。过年,哪个规定一定要在男方过的?人家小顾是大女儿,回顾家过年也说的过去的呀,现在到岛上过年,说明人家还是敬重文浩,敬重你和我爸的,这个面子给你们了,我觉得挺不错的,明事理。
再说了,年初一到昨天,满打满算三天,人家不要给以前的同事、领导拜年的啊?说不定在陆慕也就呆了半天不到呢。
年轻人事情多,你就多体谅。
结婚的事情没提?”
“怎么没提,说还没考虑呢,说那边太忙。”
“其实领了结婚证就算是结婚了。”
“那不算的,岛上不办婚礼,人家谁认你已经结婚了。”
“妈,结婚是自己的事,又不要别人认可的。”
“结婚就是要别人认可啊,就是结给别人看的。”
唉,算了,劝不通,周迎春赶快转移话题:“舅舅和小娘姨家啥时候到?”
说到这事,费秋英神色郑重起来:“年初一清勇来拜年时说了,好像决定来码头上工了,今天就要把东西一起带来了。
孩子?今天肯定一起带来啊,就不知这孩子肯不肯跟你舅妈回岛。”
费清勇和吴月华的儿子比悦悦大一岁,叫费俊,岛上人习惯叫费劲,岛上没有幼儿园,整天放飞自我,属于猫嫌狗憎的年纪。
“舅舅舅妈没说什么?”
“说什么?能赚钱肯定好的哇。就那条摩托艇,说是租给了村里的小喇子开,不知道能收多少租金,我估计不消两年,这船就被小喇子糟蹋完了。
你小娘姨估计和你舅舅家一起过来,十点半以后到吧,做象客人呗。”
其实在乡下,只要一家办事请客,作为至亲,是要早过来帮忙的。
舅妈和小娘姨,那两人,是不会考虑亲情的,能省力就省力的主,不特意吩咐早点过来,绝对不会早过来的。
“没事妈,今天我们到饭店里吃,用不着帮忙的。”
“你公婆和浩宇去码头上工了?”
“对的,今天还是就我们一家在上班,其他人要晚上才到呢。”
“那他爸,你也去码头帮忙去吧,我和迎春在家里等客人上门。”
周父闻言点头:“就是我这衣服?”
费秋英推他往外走:“码头那边别的没有,衣服特别多,你到最东面一间,墙上挂的衣
服里,挑一件最干净的,套身上就可以了。”说着把周父推出了门。
“妈你和爸今天不回去了吧?船我已经跟老板讲好了,留一艘给你们睡。”
“你爸回去搬东西,我留下。”费秋英说着拉起女儿的手:“你和我到雪琴房里来。”
李雪琴这会坐在床沿上,和两个孩子看电视呢。
“雪琴啊,”费秋英道:“有个事我得先和你们说一下,年前我那大侄子清杰,到西山开什么年终会,碰到了你二哥那个儿子,叫李星宇是吧?好像现在在村里做什么领导。
清杰嘴欠,说了你们全家搬到市里,今天圆屋酒,也说了你开刀的事情。不知道他们今天会不会过来?”
姑侄媳俩大眼瞪小眼,一时神思不一。
李雪琴眼眶有点红,显然在竭力忍着情绪。当初亲哥哥和母亲,任她哭得声嘶力竭,毫不留恋地离开,她在心里已经把他们当成死了的。
但这世上最割舍不了的就是亲情,无数次的梦里,她梦到的都是小时候妈妈的怀抱,自己发烧烧坏脊椎时老妈抱着自己痛哭的样子。
其实年前开刀,她也害怕下不了手术台的,手术后,那种痛让她生不如死,那个时候,她也是渴望妈妈能来看看她的,哪怕就在病床前站一站,喊一声“孩子。”那就够了。
可惜都没有。
她是依附哥哥嫂子侄子侄媳妇生的,插荤打科可以,大事,她是没资格做主的。
这一点上,她是很清醒的。
她认为,在家里的话语权方面,她甚至比不上佳泽和悦悦,这两个小家伙至少有父母祖父母的疼爱,而她是被母亲和亲哥哥抛弃的人。
“这件事,得由我大哥大嫂浩宇迎春来定,”李雪琴道:“我听他们的。”
周迎春也在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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