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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5.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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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疼痛

    “哥哥!”談靜瑤大叫。

    卻仍沒能阻止談裕将手裏的茶盞砸在談敬之頭上, 且用足了力氣,發出的聲響都駭人得厲害。

    茶盞瞬時碎裂成瓷片,茶湯飛濺, 混合着殷紅的血液沒幾秒便順着談敬之的臉頰流了下來。

    他完全沒料想到談裕這一系列的動作,被這猛烈的一擊砸得暈頭轉向, 原地晃蕩了兩下, 差點直接摔倒在原地,勉強扶着桌面站住, 氣喘籲籲, 捂着頭。

    “談裕, 你他媽的瘋了!”

    “兒子, 兒子你沒事吧。”楊園惠趕緊上前, 用手絹心疼地捂住了談敬之的額頭, “談裕,你別太過分!你快送開我兒子!”

    談裕置若罔聞,手裏死死地攥着遺留下來的碎瓷片。

    上前一步,另一只手拽住了談敬之的衣領。

    “你他媽給我聽好了,嘴巴給我放幹淨一點。”

    外界都說談三少陰骘冷漠, 是個極有城府又狠心的, 但他大多是在商場上攻于心計, 這種親自動手還是和自家人, 不光彩又跌份兒的事,他從沒幹過。

    而此時此刻, 他卻是肉眼可見的憤怒。

    情緒外露,更是罕見。

    也算是和談裕聲嘶力竭地吵過兩次, 但即便如此,羅意璇也都從沒見過談裕這副樣子。

    那雙桃花眼滿是兇狠戾氣, 好像下一秒就要飛出刀子一般。

    死死地拽住談敬之的領子,一字一句警告。

    羅意璇完全失神,直到那些瓷片陸陸續續地滾落在地上,發出了聲音,她才回過神,趕緊上前兩步,輕輕拽住談裕的手臂。

    “別,別打架,快松開!”

    偏廳鬧出了這麽大動靜,東西暖閣兩邊也都聽得到。

    待到衆人趕過來的時候,只見到眼前這副景象,談敬之頭破血流被談裕揪住,周圍一地狼藉。

    “幹什麽呢!”談正清大吼一聲,“談裕!松開!”

    “你還看着幹什麽,快去攔着呀。”何月瓊看了一眼也愣住的談靜初,不高興地說了一句。

    談靜初趕緊上前,幫着羅意璇拽住了談裕,“阿裕,阿裕!冷靜一點,先放開堂哥!”

    談裕這一鬧,不僅攪黃了午飯,也攪黃了下午請族譜的事。

    那個茶盞子砸下去的時候用足了力氣,談敬之是被砸得不輕,捂着腦袋直嚷嚷着要報警。

    “二弟,你給評評理,好好吃着飯,你們家三少進來就動手!還有沒有規矩了!”楊園惠氣得要命。

    “就是啊,你看給我哥哥打的,這一下子下去,要人命啊!”談靜瑤幫腔。

    “快點道歉!”談正清被架在了這,根本別無選擇,已經氣得臉都白了。

    誰都知道,談正清是最要面子的。這下可好,親戚朋友都在,身為繼承人的親兒子公然動手,簡直和街頭小混混沒什麽區別。

    談裕終于松開了談敬之,狠狠地咬着後槽牙,眼神的怒意和冰冷不減半分,只淡漠地吐出兩個字。

    “做夢!”

    談正清徹底繃不住了,氣不打一處來,上前兩步,狠狠地給了談裕一耳光。

    這聲清脆的巴掌聲響徹在偏廳裏,所有人都聽見了。

    那一聲之後,略微吵鬧的人群安靜下來,整個偏廳鴉雀無聲,沒人再敢說一個字。

    今天,二房的臉算是全然掉在了地上。

    雲想的CEO,談家未來的話事人,就這樣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扇了耳光,這無異于叫他當衆顏面掃地。

    羅意璇,談靜初,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大吃一驚。

    “不道歉就給我滾出去,滾到祠堂跪着!”談正清怒吼,要求談裕必須道歉。

    談敬之的傷口已經被楊園惠用手絹止住了血,現在捂着腦袋正一臉憤恨地看着談裕。

    明擺着,在等他道歉。

    畢竟都是談家人,談正清都開口了,道了這個歉,也就算抹平了。

    羅意璇在旁邊完全吓傻,以前在羅家,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

    她趕緊碰了碰談裕,很小聲地說了一句:“談伯伯說道歉就可以了,你快......”

    談裕氣歸氣,但是談正清的話一個字也沒漏下,聽得清清楚楚。

    他冷哼了一聲,只要想起剛剛談敬之說羅意璇的話,氣血就攪合着怒氣直上頭,根本忍不住,甚至還想再抽他兩下。

    他一個被人唾棄了那麽多年的私生子,什麽難聽話都受過,什麽冷眼都挨過,他無所謂的,而且現在自然也沒人敢當面給他難看。

    但他聽不得任何人說羅意璇。

    他藏在心尖兒上的人,護得跟眼珠子一樣,誰也說不得。

    道歉?

    絕無可能,他還嫌剛才那一下遠遠不夠。

    羅意璇拽着他的袖口,他回過身看了她一眼,頓了一下,然後又看了看對面龇牙咧嘴的談敬之。

    衆目睽睽之下,他毅然決然地出了偏廳,頭也不回地走向了祠堂。

    拒不道歉,也不低頭。

    “嚯,這小子,現在脾氣這麽硬。”談正霖在一邊看着,悄悄從人群裏出來,從小門離開。

    談靜初瞧見這副情景,也是頭疼。

    原本知道是有一場家庭“大戰”的,但她以為是因為族譜的事,怎麽也沒想到是因為打架。

    談正清見談裕離開,沒了辦法,只能親自給談敬之一家道歉。

    親戚們在一旁也順勢說和,尤其是談淑窈,自然是站在談正清那邊幫腔的。

    大房那邊心裏也清楚,埋怨吵嘴了幾句,也就算了。

    一場鬧劇,耗費了一整個午後才勉強消停。

    族譜是寫不上了,親戚們也都各回各的住處。

    何月瓊喊了丁權,送談敬之去醫院處理傷口了。

    羅意璇站在一邊,目睹了全程,久久沒能從驚吓中緩和過來。

    最後是談靜初,扶着她出了碎月閣,送她回了院子。

    “姐姐,談裕他......”走到一半,羅意璇微微皺着眉,說了一句。

    “沒事的,小叔已經偷偷去看他了,爸不會真的讓他跪太久的,但怎麽也要給大伯母一家面子,畢竟是阿裕動手打傷了人家。”談靜初不知曉全過程,還問了一句:“不過,阿裕不是這種沖動的人啊,談敬之到底說了什麽,氣得他下這麽重的手。”

    羅意璇沒回答。

    談敬之說了什麽,她心裏最清楚。

    明明前面談敬之說诋毀他自己的話時,他都雲淡風輕,沒有反應的,卻在下一秒聽到有人說她半分不好,便大打出手。

    她跟在他身邊,完全沒預料到,他會如此。

    談裕,算是為了她,才如此大功幹戈。

    挨了耳光,罰跪在了祠堂。

    剛剛,她拽着他袖口的時候,還發現了他被碎瓷片劃傷的掌心。

    回到院子這一路,她的心都是忐忑不安的。像是被滾油煎了,又像是被泡在了溫水裏。

    難受,擔心,愧疚,很多很多的情感,累積在心裏。

    她不能說清自己現在的感受,只覺得心懸在嗓子眼,快要不能呼吸。

    日頭往下滑了幾寸,原本蔚藍如洗的天,卷上了幾朵厚重的雲,遮住了太陽。

    順園經此一鬧後,又重新歸于平靜。

    談淑窈跟着楊園惠一家去了醫院以作安撫。談正清氣得血壓飙升,出了碎月閣就叫了家裏的醫生去了東院。談家衆人也不敢瞎走動,都老老實實地候着。

    天漸漸暗沉,連樹上的鳥兒啊雀兒啊的,也不飛了,不叫了。

    祠堂內,安靜得讓人心慌。

    談裕跪在中央,不動如山。

    “你乜事,好好地同你大伯母家嘅兄弟動咩手?”談正霖問着。

    談裕不答,只看着眼前潔淨的地板,垂着眸子。

    大腦裏也并非是一片空白,他在回味剛剛羅意璇驚恐的神色。

    他絕望又固執地想,他可能又吓到她了。

    說不定,她會覺得,他就是個沒有章法,不懂禮數,生氣就動手的地痞流氓。

    “怎麽唔講?”談正霖站在他身旁,瞧見了他幹淨的袖口下緩緩從手心流淌出來了紅色血液,本來是想叫他先處理下。

    談裕開口打斷了他。

    “小叔,要是你喜歡的人不喜歡你,甚至很讨厭你,怎麽辦?”

    普x通話,字正腔圓,但口氣完全落寞的一句話。

    談裕說完,突然覺得鼻子一酸,失望到了頂點。

    “咩?”談正霖被他說糊塗,甚至還臭屁地補了一句,“對你小叔我來說,沒這個可能。”

    見談裕不說話,談正霖才覺得不對,不再瞎扯,也不用粵語了。

    “你怎麽了?和你老婆不是挺好的嘛,幹嘛說這麽種話?”

    是呀,挺好的。

    外人面前,裝得挺好的。

    談裕心裏泛起苦澀,輕輕笑了下,兀自搖搖頭,不再說什麽。

    因為他不知道說什麽,不知道怎麽解釋那漫長的八年和一顆滾熱的心。

    上輩子,就當是欠她的。

    談裕認命地合上眼,酸澀一片,将那些滾熱湧動在眼睛裏的東西又生生給憋了回去。

    “你回去吧,小叔。”

    談正霖沒辦法,也說不動他,只好離開。

    祠堂裏只剩下一個人,和高高侍奉起的談家祖先。

    這一跪,從午後一直到晚上,又從晚上到深夜。

    談正清沒叫他起來,沒人敢說什麽。

    他也不反抗,就這樣跪着。

    手心裏被碎瓷片劃傷的口子血液幹涸,凝結在掌心。那記耳光下手很重,他右邊嘴角破了,臉頰也腫了起來。

    但他感覺不到痛,還是絕望地跪着。

    他又在心裏問起了問過無數次的問題。

    為什麽,要遇見她?

    天完全黑了,烏雲越積越厚,擋住太陽,又擋住了升起來了的月亮。

    淩晨的時候,開始下起了雨,越下越大,打雷閃電的那種,冷風從敞開的祠堂門口湧進來,又澀又硬。

    “三少,三少,老爺子睡了,走吧,我送你回院子。”丁芃文在園子裏打探了一圈消息,終于跑到了祠堂,“我問過了,大房那個沒事,縫了幾針,已經回老宅了。”

    談裕并沒起來,倔強又固執。

    “回去吧,現在外面又是打雷又是閃電的,少夫人還一個人在院子裏呢,她肯定擔心你。”丁芃文彎下腰,又勸道。

    被他最後半句話觸動,聽見了外面的驚雷聲。

    她怕大雷,很怕很怕。

    這是羅意宸之前還在世時,玩笑之間偶然提起的。

    他記了很多年。

    跪得太久了,整個腿麻木疼痛難忍,膝蓋甚至都不能彎曲。

    在丁芃文的攙扶下,談裕勉勉強強站了起來。

    畢竟是挨罰了回去,不宜太聲張。

    所以沒叫車,丁芃文撐着傘,站在他身後,扶着他一步步走回了院子。

    每走一步,都很痛。

    膝蓋很痛,嘴角很痛,手心很痛,心更痛。

    他在心裏嘲笑自己活該,都到了這個份上了,他甚至還是忍不住地擔心。

    擔心她一個人,聽到這滔天的雷聲,會不會害怕。

    活該罷了。

    他抿了下蒼白的唇,碰觸到了嘴角的傷處,滿口淡淡的血氣味。

    雨太大了,風也太大了。

    明明已經過了驚蟄谷雨時節,還未步入夏至,就下了如此大雨,像是要把天捅破一個洞一般。

    羅意璇在客廳整整做了一下午,妝沒卸掉,衣服也沒換,身上還穿着白日裏那件玉蘭旗袍。

    一直坐立難安,一直在擔心。

    直到開始下雨,雷鳴不止。

    她克制不了那種極端的恐懼,一直閃電,她又不敢開燈,只留了床頭櫃上的一盞,蜷縮在床邊,怕得直發抖。

    風猛烈地就像是嘶吼的野獸,吹折了竹林裏的竹子,吹掉了回廊的宮燈,吹落了園子裏滿樹的花朵,也吹開卧室的木質排窗。

    涼意夾雜着豆大的雨滴調進來,羅意璇看見了,本想去起身關窗,卻在剛要下床,聽到了一聲巨雷響動。

    她太怕了,以前在羅家,只要下雨大雷,都是貼身照顧她長大的阿姨整晚守着她才行。

    現在,在順園。

    誰也不在的情況下,她只能鑽被子。

    就在她準備把頭埋起來的時候,門被推開了。

    窗外所有的風雨交織頓入眼簾。

    門口站着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他身後是冒煙的雨滴,和滿目猙獰的夜色。

    隔着很遠,羅意璇依然看清了。

    在看見談裕的那一刻,眼眶酸澀難耐,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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