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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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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5 章

    手背上殘留着衣袖掠過的觸感, 九方彰華看着那個背影,微微有些出神。

    很奇怪的感覺。

    跟琉玉的行事作風天差地別的一個人,卻在細微之處, 與琉玉确有幾分相似, 以至于當她從他的身旁越過,朝着那個妖鬼而去時, 竟讓他莫名生出了一種悵然若失的情緒。

    可琉玉從不會這樣急切地朝誰跑去。

    也不會, 用這樣的憐惜的目光望着誰。

    九方彰華微微出神, 耳畔似有少女柔軟甜蜜的嗓音浮現。

    “生氣了?”

    生長于水中的山櫻樹飄落緋色花瓣。

    她側躺在秋千上, 燦如朝霞的裙擺輕掃過水面, 緩緩翻了一頁書, 悠然道:

    “生氣了也不許用檀寧給你的傷藥,喏,就在我書房的桌上,自己拿, 都是你的。”

    長身玉立的青年靜靜站在岸邊, 卻沒動,只撿了旁邊的矮石坐下。

    “腿疼,走不動了。”

    秋千上的少女放下書卷, 擡眸朝他投來淡淡一眼。

    青年端坐着, 懷裏放着一包糕點, 淺笑道:

    “排茯苓糕的隊太長, 站累了, 能辛苦師妹替我上藥嗎?”

    他知道她會心軟。

    身邊有無數人伺候的大小姐不會給人上藥, 好在同硯之間切磋留下的傷也并不深, 即便被她胡亂戳來戳去,也只是微不足道的痛。

    日光映在她剔透如玉珠的琥珀色瞳仁裏。

    濃密長睫微卷, 像小刷子似的,随她專注上藥時眨眼的動作,一下一下刷過他心尖。

    他道:“其實……柳姨的事,檀寧也很生氣,她只是太要強,并非有意與你作對,你無需……”

    少女的表情冷了下來。

    “你替她說話?”

    青年定定瞧着她,語調放軟:

    “你遣我去買茯苓糕,做什麽事,都好,只是,我不想你與我親近,就只是為了讓檀寧生氣。”

    少女将手裏的棉布輕輕放下,擡眸時,兩丸珠玉般的眼瞳明麗又冰涼。

    “你是這麽認為的?”

    所有人都認為他與琉玉青梅竹馬,天生一對。

    但唯有他自己清楚知道,他從沒有真正走進琉玉的內心。

    她曾無意撞見過他懲戒犯錯仆役的一幕,雖然他一貫善于察言觀色,在察覺到她不高興之後便赦免了那人,但他還是隐隐感覺到兩人之間的疏離。

    師父教導他,“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刍狗”,意為天地公平,衆生平等。

    他卻不解。

    天上雲月為何要與地下塵泥平起平坐?

    他們降生在世族之家,鐘鼓馔玉,錦衣華服,生來淩駕于庶人寒門之上,他不會毫無緣由的掠奪他們的性命,但也不意味着他會寬縱他們的過錯。

    這本就是這個世道賦予他們的權力。

    可他知道,師父不喜歡,琉玉也不喜歡,所以他從不在他們面前表現出這一面。

    若遇天災,他捐錢捐物,若路見稚童乞讨,他也會視情況領回家中做些雜事,這些對他不過舉手之勞。

    但琉玉與他仍然隔着一層他看不見的隔閡。

    她站在朋友與愛侶的那條界限上,一步也不肯向他靠近。

    九方彰華漠然看着不遠處那對身份殊異的道侶。

    他不覺羨慕,只覺荒謬。

    琉玉絕不可能與那個妖鬼這般親昵。

    即便她對妖鬼和平民都有恻隐之心,但那不過是居高臨下的心善而已,她喜好美麗,天生尊貴,又怎會允許那些低賤之物弄髒自己奢麗的華服?

    她與他才是同路人。

    待九方氏愈發強盛,再不必畏懼妖鬼長城那一端的勢力之後,她遲早還是會回到仙都玉京,重新回到屬于她的世界。

    隔着朦胧夜霧,洛水之畔蘆花似雪,墨麟捕捉到了他眼底那片獨屬于世族子的淡漠輕慢。

    這樣的眼神,他生來已經見過無數次。

    他知道這是為什麽,他早已習慣。

    只是當他垂眸對上琉玉的眼眸時,胸腔中卻有一股冰冷的火焰灼燒。

    他可以忍受這樣的輕慢鄙夷,卻無法忍受琉玉與他同樣承受這樣的目光。

    他必須更強。

    才能不讓自己,成為世人輕視她的一個理由。

    虛落在她肩頭的手臂收攏幾分。

    從榴花樹下經過時,九方彰華溫聲道:

    “九方家有醫師随行,若有需要,彰現在就去喚醫師前來。”

    墨麟沒有說話。

    但琉玉确信,他就是現在只剩一口氣,也不會想讓九方家的醫師來給他治病。

    “不必勞煩。”攙扶着墨麟的琉玉道,“即墨氏自有醫師,我出來之前就已讓人備好藥物。”

    九方彰華這才意識到,她今夜出現在這裏,不是為了與他閑話,而是親自來接這個妖鬼。

    如今平民百姓之間,其實偶有人族與妖鬼通婚者。

    不過數量少之又少,更何況她這樣的世族身份,即墨瑰身邊的這個妖鬼,不少世族都猜測是她是看上了此人的強悍實力。

    “原來如此。”

    九方彰華也沒有強求,又道:

    “今日龍兌城外,林郎出力良多,申屠氏做東,欲宴請即墨氏諸位,也是妖鬼長城一帶的各家世族的心意,不知即墨小姐與您的夫郎可否賞臉光顧?”

    聽到他說出夫郎二字,九方彰華明顯感覺到這個血淋淋的妖鬼朝他投來一道古怪的視線。

    他很難形容。

    但應該是愉悅的情緒。

    “當然。”

    即墨氏橫空出世,自然少不了這些觥籌交錯的應酬,琉玉沒有退拒,應了下來。

    但其他的閑話就不必了,與九方彰華告辭後,她立刻扶着墨麟回到了客舍。

    客舍內,衆人早已等候多時。

    “……還好,基本上都是外傷,”相裏華蓮搭着墨麟的脈,眉心并未松開,“不過失血太多了,必須好好修養,而且傷口有殘餘的炁流附着,每一道傷口都需要好好清理,否則不容易愈合。”

    琉玉颔首應下。

    鬼女朝外張望了幾眼,問:“山魈呢?”

    “讓他帶着剩下的人先進駐龍兌城了。”

    墨麟嗓音有些啞,言簡意赅地答:

    “夜長夢多,人進去了才能安心,而且山魈他們也有負傷,就近醫治更方便。”

    琉玉擡眸掃他一眼:

    “那你怎麽不就近醫治?”

    月娘的腦袋不知從哪裏擠進來,很有眼力見地道:

    “當然是擔心小姐,舍不得和小姐分開太久啦。”

    “哪兒都有你,”方伏藏一把将她抓到後面去,“課業做完了就去睡覺,怎麽天天睡覺都讓人催。”

    慕蒼水摸了摸月娘的頭,對衆人道:

    “既然并無大事,就都散了吧,也好叫郎君早些上藥休息,別的事,明日再談。”

    雖然拿下龍兌城後還有諸多事宜等着商讨,但也不急于一時。

    衆人散去後,內室重歸靜寂。

    琉玉多點了幾盞琉璃燈,照得內室明晃晃的,他負傷的狀态本能地令他有些不太适應這樣的光亮,身上肌肉因戒備而緩緩收緊。

    但望着她點燈的背影,喉間又莫名生出了幾分難忍的渴意。

    “你要給我上藥?”

    琉玉正在拿桌上相裏華蓮留下的藥。

    相裏華蓮雖說通曉醫道藥理,但畢竟是養尊處優的貴女,也沒有多少替人處理外傷的經驗,故而還是将上藥的事交給了琉玉。

    “當然,不然就只有去請九方家的醫師了。”

    琉玉端着托盤在他榻邊坐下,問:

    “你自己脫,還是我幫你脫?”

    墨麟微弓着背脊,長臂搭在雙膝上,靜靜地在燈火下望着她。

    他身形高大,即便這樣坐着也顯得肩寬腿長,似龐然之獸,但這個龐然之獸,此刻卻将白日在外人面前的暴戾與兇狠全都藏匿了起來,神色卻好似乖順的犬類。

    “我自己來。”

    琉玉其實也是這麽想的。

    因為他身上的傷看上去實在猙獰,血和衣襟黏在一起,讓她有些不知從何下手,更怕自己下手沒有輕重,反而加重了他的傷勢。

    “你舅舅那邊,你不必擔心。”

    他緩慢地解開衣帶,一點一點地褪去外袍。

    “雖說因為要演完這場戲,免不了傷到你舅舅,但我只挫傷了他的手臂和胸口,胸口的傷我有分寸,看似嚴重,其實只傷到皮肉,未及肺腑,也多虧你舅舅配合得好。”

    南宮曜常年待在王畿,這是墨麟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聞中九境之內第一人。

    若不是因為這是一場戲,他暗暗在心中衡量過,申屠馳加上壓制實力的他,最多也就同他打成平手。

    如果是沒有克制實力的他呢?

    墨麟也不确定,他們同為九境巅峰,若不大開大合的打一場,恐怕他們自己都難料勝負。

    “我知道,你回來之前我已收到舅舅的傳訊,說他帶着檀氏部曲已經退至雁絕城,明日就會讓副将帶着部曲返回仙都,他再來與我們相見。”

    琉玉對這個舅舅的印象其實并不太深。

    自她出生後沒多久,南宮曜就已經駐守王畿,就連逢年過節也鮮少回仙都玉京與他們相聚。

    她問起原因,南宮鏡只告訴她,帝主身邊群狼環伺,稍有不慎,宗室、世族就會将年幼的少帝挾持,成為他們把控大晁的傀儡。

    所以南宮曜必須鎮守王畿,守住天下觊觎帝室的野心

    “但很奇怪,”琉玉微微攏起眉頭,“當日與五叔祖談及此事,他也說只是走一個過場,好好篩選一個信得過的家臣來就行,沒想到最後來的竟會是我舅舅。”

    未免有些殺雞焉用牛刀的意思了。

    好在這次申屠氏派出的是申屠馳這個九境修者,否則這場戲還真不知道要怎麽才能圓上。

    “等見到他,疑惑自然就能解開。”

    琉玉點點頭,再擡眸時,正對上他皮開肉綻的背脊。

    墨麟感覺到身後呼吸一滞。

    隔了兩息,他才感覺到身後的少女有了動作。

    帶着些微涼意的清露沖洗着傷口上幹涸的血,還有在地上避閃時沾上的塵土。

    墨麟以為她會不太熟練,就像當初她替九方彰華上藥時那樣,但一塊塊沾血的棉布換下,他也沒有感受到多餘的疼痛。

    這才恍惚記起,她前世流亡時也受過不少傷,大多數時候她都只能自己替自己療傷。

    他偏頭,反過來安撫她:

    “……妖鬼的複原能力比常人強數倍,就算不處理,也很快會好,沒那麽嚴重。”

    少女低低地嗯了一聲。

    等她終于将表面的血污清理幹淨,看到那些縱橫的新傷底下藏着的舊傷,她只看了兩眼,就不得不挪開視線,借整理托盤上的棉布和藥瓶平複情緒。

    “拿下龍兌城後,我們恐怕要先消化一段時日,龍雀城多荒地,适合開墾種植,太平城富庶,是我們最大的財源,龍兌城雖是地勢重鎮,但城中世族不少,對妖鬼恐有排斥,如不徐徐圖之,恐會召至民怨。”

    墨麟也知道這點。

    人族敵視妖鬼,妖鬼在這樣的敵視下,忍一時可以,但絕不可能長期隐忍而無怨氣。

    一旦雙方生出怨氣,相互仇視,甚至進一步發生沖突,所謂的妖鬼與人共治,反而會成為動搖他們根基的隐患。

    “就按照慕婆婆所言。”

    墨麟的腦海中浮現出卷軸所書的國策。

    “建仙道院,開科試。”

    國策所言,仙道院一為培養更多聽命琉玉,而非聽命于世族的修者,二為讓妖鬼忘掉自身屬于邪魔的血脈,而潛移默化融入人族的身份。

    至于開科試,更是最為重要的一環。

    如今天下選才任官,無非是由中正官品評各城人物,按家世、行狀來定品,再送往王畿選官。

    看似有根有據,實則盡由世族把控,欲掌一城,只需令其中的世族臣服,送一筆錢財入王畿,城主任免皆可由其自己做主。

    慕蒼水認為,世族衰微,乃至整個大晁衰微,這種制度便是根源之一。

    但就像一顆腐朽的大樹無法砍斷自己腐爛的根系,一旦砍斷,自身也就斷掉了最後的養分,世族哪怕知道這點,也改變不了。

    唯有從頭開始,重新打下一個根基,縱然開頭艱難,但只要根基牢固,不愁有朝一日不能枝繁葉茂。

    琉玉有些出神地想起慕蒼水所書字句,既有些嘆服,又隐隐有種肩負重擔的惶然不安。

    她起初,只是想救陰山氏。

    到底是怎麽就走到這一步了?

    琉玉有些好奇,問他:

    “那卷軸那麽長,那麽晦澀,我看起來都有些費力,你怎麽看懂的?”

    “看不懂可以問,她似乎也很樂意給我解惑。”

    墨麟低垂着頭,将背脊交給她,滴落的汗水在錦衾上洇成一片深色。

    琉玉抖藥粉的動作更輕了些。

    “那不是更累了,慕婆婆什麽都好,就是一提到這些話題,能滔滔不絕的說幾個時辰。”

    她在靈雍學宮時不管文試還是武試都是第一。

    就連她都覺得累,可想而知,這些事複雜到什麽程度。

    然而當她的手臂握着紗布繞過他傷口,替他打好結之後,他卻捉起她的手指放在唇邊。

    “不累。”

    為了與她站在一起,怎麽會累。

    琉玉從他幽深纏綿的目光中,讀出了這樣的意味。

    墨麟吻夠了她的手指,才道:

    “就是有點餓。”

    琉玉這才想起,他打完仗就忙着往回趕,恐怕的确什麽都沒吃,起身道:

    “我去讓人給你備點吃的。”

    “嗯。”

    其他人估計都已歇息,琉玉沒去驚動旁人,自己去了膳房,本想着就在膳房等一會兒,卻突然反應過來——

    平日墨麟哪裏舍得使喚她做這種事,就算餓也肯定不會讓她跑這一趟。

    果然,等她折返回院子的時候,整個房間已經被他用勢包圍了起來。

    “開門!”

    裏面安靜了一會兒,才響起墨麟喑啞的聲音。

    “再等等。”

    琉璃燈被吹熄了幾盞,但琉玉仍然能從些微燈影下,看到倒映在窗上的影子。

    是他的觸肢。

    她這才意識到,他壓制實力與申屠馳交手,用不了無量鬼火,只能用觸肢強行迎戰,傷得最重的怎麽可能是身軀。

    “你開不開,”琉玉吸了吸鼻子,低聲道,“你再不開,我今晚就去鬼女的房間睡。”

    裏面仍然沒有回應。

    “不只今晚,我接下來的一個月都不會讓你進我房間。”

    倒映在窗戶上的觸肢似乎扭曲了一下,但阻攔她的勢仍然沒有收回。

    琉玉只得祭出最後的殺招。

    “好,你不讓我進去,我今晚就去住九方彰華的院……”

    嘎吱一聲。

    緊閉的房門被一條蛇尾撥開門闩,透出一條縫隙。

    琉玉冷着臉一把推開房門。

    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和腐臭氣息撲面而來,混雜着傷藥的甘冽氣息,一瞬間占據了所有的嗅覺與視覺。

    視覺。

    縱然房間裏的琉璃燈只剩下一盞,琉玉也能看清遍布內室的肉塊。

    帶着粘液,蠕動的,融合着的肉塊,浸在血泊中,斷面上的血管清晰可見,正在不斷的生長着,重組着。

    琉玉蹲下身,用冰涼的指尖觸碰了一下。

    有一種奇異的柔軟和溫度。

    是人的體溫。

    “不想看就閉上眼。”

    床帏後傳來低低的喘息聲,只聽嗓音就能感受到所忍耐的痛苦,和此刻呈現在琉玉眼前的可怕景象不同,像受了傷的小獸躲在暗處,用虛弱的聲線阻攔旁人的靠近。

    “很快就好。”

    琉玉抱膝蹲着,看着那些脫離他身體的血肉一點點重新融合,輕聲問:

    “每次受傷,都要這樣嗎?”

    她的聲音柔軟得不可思議。

    墨麟沉默了一會兒。

    “嗯。”

    “只有你會這樣,還是其他妖鬼也會這樣?”

    又沉默良久。

    “尋常妖鬼體內只有妖炁或者鬼炁,無需如此,但我體內炁海同時存在這兩種炁,一旦掏空炁海,這兩種炁就會在我體內經脈中失控,相互沖撞時,肉身也會被炁流灼燒。”

    “所以需要将體內灼燒的腐肉剜去,再重新融合。”

    他與申屠馳交手時沒有用任何術,只是用最純粹的行炁方式應對,就如清談時的兵人那樣。

    因此對炁海的消耗也格外大。

    墨麟看到一雙潔白的繡鞋出現在床尾處。

    一路行來,鞋面沾上了血水。

    他緩緩擡眸,望着琉玉的模樣,一時喉間幹澀,啞然失語。

    頓了頓,冰冷滑膩的蛇尾圈住琉玉的腰,将她從那一地血泊中帶了出來。

    暗綠色的眼眸映着一點微光,像盛着粼粼湖水。

    他用指腹輕輕擦拭她濕漉漉的臉,輕嘆:

    “……早知道,我就晚點回來了。”

    從前他想,要是能有一天能讓她替他落淚,就算是死也沒什麽可遺憾的。

    可真見到她替他落淚,他又想,就算是真的快死了,憑着這滴眼淚,這口氣他也絕不能咽下去。

    “你不回來都行。”

    琉玉看着他的觸肢一點點重組,愈合,變回正常的模樣,沾着淚水的睫羽眨了眨。

    “就你這樣受了傷就躲起來,遲早有一天被人趁虛而入,你死了,我就回仙都玉京,找一個比你更好的夫郎——”

    墨麟聽不下去,堵住了她的唇舌。

    這樣柔軟的舌頭,為什麽說出來的話會那麽鋒利又殘忍。

    室內血腥氣濃郁不散,兩人擠在狹小床帏後擁吻,琉玉擔心他上身傷口崩裂,他卻将她擁得極緊,仿佛身上傷痕并不存在。

    衣帶散亂時,門外有腳步聲靠近。

    “即墨瑰。”

    是九方少庚的聲音。

    “你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出去?

    呼吸淩亂的琉玉看着自己散落的衣帶和外袍,暗罵九方少庚是不是有病。

    墨麟也蹙起眉頭。

    “她不在。”

    聽到琉玉的房間裏響起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冷着臉的九方少庚怔了一下,旋即才反應過來他是誰。

    是即墨瑰身邊的那個妖鬼。

    九方少庚頓時擰起眉頭:“你怎麽會在她房……”

    說到一半,他自己先頓住了。

    對了,即墨瑰稱他為夫君。

    他們夜裏自然是會住在一起的。

    不知為何,腦子裏劃過這個念頭的時候,九方少庚感覺到一種強烈的不适與敵意。

    他忍了一下,沒好氣地問:

    “那她在哪兒。”

    墨麟冷嗤:“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九方少庚沒料到他态度如此強硬,一時間氣得發笑。

    “一介妖鬼,不會以為即墨瑰稱你一聲夫君,真能同世族平起平坐了?不過是世族的玩物而已,也敢不知天高地厚,在我面前放肆,來日她與正兒八經的世族成婚,你又算什麽東西。”

    琉玉覺得今日那一巴掌扇得還是輕了一點。

    墨麟卻從門邊收回視線,定定望着琉玉,眉宇露出幾分了然神色,用口型無聲道:

    他喜歡你。

    琉玉不知他是如何從這三言兩語裏得出如此恐怖的結論。

    但緊接着,他咬了咬她的指尖,像是懲戒,而後舌尖又纏住她手指,緩慢地吸.吮舔舐,舔得琉玉從指尖酥麻到後脊。

    外面的九方少庚還在罵。

    “……也別以為你有多強,不過八境而已,也不知道活了幾百歲的老妖怪,同我們這種十幾歲就已至七境的人根本不是一個路子,不出五年,我殺你如殺牲畜……”

    墨麟心底冷笑,指尖動作并未有半分停滞。

    琉玉也無暇在意外面的聲音,比起恥感,她更擔心墨麟身上的傷。

    “……你傷才剛上了藥,還在滲血呢……”

    他手臂傷口的确發痛,所以只能用牙齒咬開她最後一根衣帶。

    墨麟擡眸掃她一眼。

    “那又如何?嘴又沒傷。”

    琉玉被他抱坐在床尾,手臂虛虛扶着床柱,連喘.息都必須克制,否則立刻就會被外面的人察覺到。

    感官在夜色中被放得無限大。

    呼吸與汗交織淩亂。

    外面一連串罵了好一會兒的九方少庚久未得到裏面人的回應,有種拳頭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覺,恰好此時仆役來報,說有人瞧見即墨小姐去了膳房。

    九方少庚問:

    “喂,她是不是去了膳房?”

    混亂潮濕的呼吸中,他用吻抵住了她難抑的音調。

    再分開時,他将濕漉漉的手指置于唇邊,舔舐着道:

    “去了嗎?”

    “好像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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