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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見九方少庚被她氣得面紅耳赤, 琉玉這才将視線落在他身旁的九方彰華臉上。
作為同父異母的兄弟,兩人的五官輪廓極為相似,然眉目間的氣韻卻千差萬別。
一個是玉樓金闕慵歸去的乖張少年, 一個是仙臺玉樹般的風塵外物。
仙家世族崇尚臨萬事而有靜氣的氣度, 九方彰華自幼秉持此道,仙都玉京中見過九方彰華其人者, 哪怕與九方家立場相悖, 也少有人會诟病他的容貌風姿。
琉玉望着他, 略顯平淡的臉龐緩緩浮出一個笑容。
“不過還是你哥比較漂亮, 難怪人人都說仙都玉京是好地方, 這樣的美人, 咱們這種邊境小城平日可見不着。”
晚來風急,吹得九方彰華所執的琉璃燈忽明忽滅。
他那雙靜如寒潭的眼眸,也似是閃爍了一下。
難怪少庚和靈沼都說此人與琉玉頗有相似,就連他第一眼見到這位即墨氏家主時, 也因她的身型背影而恍惚。
他疏淡平和地答:
“皮囊朽物, 謬贊了,即墨小姐近日在太平城一戰,以七境之力瞬殺八境高手, 才是風姿飒爽, 勝彰百倍。”
琉玉笑了一下, 冰涼的流蘇随她偏頭而悠悠搖動, 有珠翠琳琅聲伴着她嗓音蕩開。
“長公子太謙虛了, 聽聞長公子一手承襲自陰山氏的雅劍深得陰山家主親傳, 攻玉一式更是使得出神入化, 若是有機會,真想領教一二呢。”
九方彰華深深凝望她說話時的神态。
“若是領教劍意, 明日清談即可,若是真刀真槍,易傷人,也傷己,不過即墨小姐來者是客,主随客便,無論怎麽選,彰自當奉陪。”
兩人你來我往,不過剛打照面,便已在言語間暗自交鋒。
且這位看似落落穆穆的貴公子攻勢更猛。
琉玉仔仔細細地用目光描摹他此刻模樣,心底發出悠悠感嘆。
人有時候很奇怪。
明明是同一個人,但前世的琉玉有時很難将她認識的那個九方彰華,和他做的事對應起來。
這個人在她的腦中被分割成了兩半。
一半是從小到大的回憶堆積起來的九方彰華,一個是與她有血海深仇的九方彰華。
上一次鬼戲仙游祭時,她仍然是以陰山琉玉的身份面對他,但這一次,卻完全算得上是以一個下位者的視角來觀察這個人。
人在面對上位者時會下意識僞裝,但對下位者卻往往會露出最真實的一面。
他今日這副模樣才對。
這才像是前世那個會“大義弑師”,趁勢而上,從弟弟手中奪下九方家少主之位的九方彰華。
而不是她記憶中那個總是和風細雨,對她一切無理要求都無有不應的青梅竹馬。
立在後面的攬諸轉頭看鬼女:
“不是來打架的嗎?怎麽感覺氣氛還挺友善的?”
鬼女笑眯眯看他:“人笨就少說話,別給小姐丢人。”
洛水之畔蘆花叢生,夜風一吹,四散平野,琉玉在風中随手攏住一片蘆花,指腹碾了碾,擡頭朝九方彰華笑道:
“餓了,能傳宵夜嗎?”
話題轉得太快,就連對面的九方彰華都有些意外。
但他面色看不出任何變化,溫然道:
“當然,即墨小姐可有什麽喜好,彰遣人去備。”
琉玉回頭問鬼女想吃什麽,路上她就一直在喊餓了。
鬼女認真思索着平日朝暝口中那些死裝死裝的菜名,還沒來得及選好,就聽琉玉道:
“算了,就簡簡單單來個醬豬肘、脆皮燒鵝和肉夾馍吧。”
鬼女眨眨眼。
好耶!都是她愛吃的!
琉玉看向九方彰華身後的相裏雎,将他當成了此地的仆役。
“我們住的客舍在哪兒,帶個路。”
相裏雎錯愕地瞪着這個要吃醬豬肘的世族之女,但身體卻為她氣勢所迫,竟不自覺地動了起來。
“在……這邊。”
“嗯,走吧。”
琉玉擡腳走了幾步,忽而回頭。
隔着茫茫夜色,她似笑非笑地看向九方彰華。
“聽鐘離小姐說,我與陰山氏的那位大小姐有些相似,依長公子之見,我們像嗎?”
她就這麽直愣愣地問了出來,問得方伏藏這幾個知情者心頭一懸。
“……天下身型相似者何其多,”九方彰華烏睫微掃,眼底平靜無波,“陰山氏的大小姐燦然若牡丹,即墨小姐如夾竹桃嫣夭绛玉,花開兩朵,各有風姿。”
答得真是滴水不漏。
琉玉收回視線,轉身沒入黑暗之中。
九方少庚望着她的背影想,他哥的形容真是精準。
夾竹桃。
花色殷然……亦有劇毒。
-
夜宵在半個時辰後送了進來。
琉玉剛沐浴完,換相裏華蓮進去,出來時見攬諸他們聚在正堂內吃宵夜,湊上前看了一眼,忍不住笑:
“大半夜的,他們還真能找到會做這些菜的膳夫啊。”
攬諸和鬼女大快朵頤,月娘眼大肚子小,剛想拿一整塊肉夾馍,就被方伏藏先奪了去,掰成兩半再遞給她。
慕蒼水沒動桌上的菜肴,只飲了一盞茶道:
“九方家的這位長公子氣度不凡,若不是他修不了九方家的兵道術,恐怕下任家主非他莫屬。”
“可惜,誰叫他自己不争氣呢。”
琉玉說着風涼話落座,夾了一塊燒鵝。
“即便如此,也不可輕視,”慕蒼水徐徐道,“除了九幽的妖鬼他們不會仔細盤查底細,即墨氏的其他人恐怕已經在太平城一戰後被他們摸透,九方彰華一定會想盡辦法攻克我們。”
琉玉手背撐着額角:
“先發制人,後發制于人,您放心,我會提前準備好應對之策的。”
慕蒼水眼中含笑:“小姐善于納谏,有明君之風——就是不知,我給小姐的國策,看到第幾卷了呢?”
琉玉手裏的筷子頓住。
“……突然有點困,今日就算了吧,養精蓄銳,明日再……”
“食多必困,故而才說一日二食方為養生之道,小姐有吃宵夜的功夫,已經看完一節了。”
在慕蒼水的注視下,琉玉被迫放下筷子,取出慕蒼水所呈國策,接着上次沒看完的地方繼續看。
平心而論,這份國策寫得真的很好。
給琉玉的這一卷,所述內容是太平城與龍雀城日後治理的詳策,其中包括妖鬼與人族共居一城後會有的矛盾,兩地的鄉紳豪族與她利益沖突之處。
條理清晰,針砭時弊,更重要的是,她還給出了應對之策。
這些絕不是一夜之間就能想出來的。
幾年,十多年,甚至數十年,才能對時局世事有如此深刻的洞察力。
——就是有點太深刻了,有點費人。
琉玉硬着頭皮看完一節論妖鬼如何在文化認同上融入人族的內容,勉強消化了七八分,通過慕蒼水的提問——或者說是拷問後,才得到了睡覺的許可。
女使在替她整理行李,琉玉散了頭發躺在榻上,抓起一旁的玉簡時,看到了一連串訊息。
墨麟:【見到那個人了?】
墨麟:【有認出你嗎?聊了什麽?】
墨麟:【随便問問,不是介意你們說話,你不想說就算了】
墨麟:【……已經快子時了,還在聊?】
墨麟:【子時了,子時了,子時了】
琉玉看着那個重複強調了三遍的“子時了”,她趴在枕上,忍不住笑。
琉玉:【見到了,沒認出,打了幾句機鋒而已,重頭戲在明日】
另一頭的墨麟一行人已經紮營,剛摸清了周遭地形與申屠氏的兵力,現下一撥值夜,一撥入睡。
墨麟以臂為枕,在帳內躺着等消息。
玉簡閃爍的流光都還沒滅,他已經看完了琉玉傳來的訊息。
墨麟看完才忽而意識到,在沒收到琉玉的回複之前,自己一直壓着眉頭,神色凝沉。
墨麟:【怎麽還沒睡?】
琉玉:【剛才被慕婆婆壓着看書去了,看完就考我,比學宮先生還嚴,好慘】
他摩挲着那行字。
仿佛能想象到少女此刻下颌抵在枕上,苦着臉給他傳訊的模樣,眉宇染上點點淺笑。
墨麟:【早點睡吧】
這話換成別人,她會覺得敷衍,但換成墨麟,她覺得他應該是擔心說太多會妨礙她休息,所以才言簡意赅催她睡覺。
她已經不太指望這個人會在床下說什麽甜言蜜語了。
但琉玉還是翻了個身,在玉簡上劃字。
琉玉:【記得想我】
四個字浮現在玉簡流光中,墨麟盯着這幾個字看了許久,玉簡無聲,但他的腦海中卻仿佛已經響起她說這句話時會有的語調。
咬字利落,但尾音微微上揚,帶着一點狡黠。
……他怎麽會不想。
視線落在芥子袋透出的一角藕粉色的細帶上。
他輕輕一扯,獨屬于琉玉的氣息緩緩在帳內逸散開來,他敏銳的嗅覺可以很輕易地捕捉到常人無法嗅到的氣息,哪怕只有殘餘的體香,阖上眼,也仿佛她就在一臂之內一樣。
細膩昂貴的綢緞如同她柔軟手指。
他的呼吸漸漸粗.重。
昂着頭,頸間嶙峋起伏,潮濕汗水順着下颌線滑過喉結,他閉上眼,有無數仙都玉京的片段從他的腦海裏劃過,每一幕都遙遠又模糊。
他想抓住什麽,但枕邊空無一人,唯一能攥取的只有這縷淡香。
在抵達臨界點時,他喚着她的名字,發出一聲低低的喟嘆。
另一頭的琉玉久未等到他回應,正欲入睡,外間的女使很輕地發出一聲疑問。
琉玉掀起紗帷:“怎麽了?”
女使歉然道:“好像給小姐收拾衣物時,漏帶了一件小衣,奇怪,明明檢查過了啊……”
這女使是相裏氏原來的人,不如她自己的女使細心也正常,琉玉沒放在心上。
“沒關系,今日換下來的洗過再穿便是。”
只是等女使吹燈走後,快要睡着的琉玉忽而睜開眼。
琉玉:【你沒有從我的行李裏拿走什麽東西吧?】
琉玉:【你還是別想我了!】
-
卯時三刻,天光熹微。
琉玉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拿起枕邊玉簡。
果不其然,看到了一條流光騰轉的訊息。
她原本已經準備劃字說那件小衣她不要了,結果打開一看。
墨麟:【磨破了】
墨麟:【回來後再買一件給你】
“……小姐覺得這房間悶熱嗎?”女使打起簾子,有些奇怪地望着她面上緋色道,“要不然再找他們要一顆冷香珠避暑?”
琉玉放下玉簡,将腦子裏的畫面打散。
“不必,我們在這裏也待不了多久。”
仙家世族的清談會通常都定在辰時之後,但今日,聚集在洛水的諸多世族卻早早開始整冠束帶,聚集在庭院或是廊下,聊起了那位初出茅廬的即墨氏家主。
“聽說了嗎?那個叫即墨瑰的,昨夜到了,果然随行帶着妖鬼,真是連掩飾都不打算掩飾啊。”
說話的世族家主眉宇凝重,一派凄風苦雨之相。
“身為世族,卻與妖鬼為伍,同居一個屋檐下,禮法何在?簡直就是污了世族門庭。”
他身旁的世族負手而立,也是愁容滿面:
“不止如此,我所在客舍離膳房不遠,聽說昨夜她還叫了宵夜,九方長公子專門從外面臨時替她請來的膳夫,做的什麽……醬豬肘!市井小民桌上的菜色,竟也堂而皇之地搬到了世族的膳房內,何等粗鄙!”
說到醬豬肘時,他的音調都拔高了幾分。
周遭世族聽聞此語,一個個面如土色,仿佛天塌了似的。
豬肘。
天哪,這世上怎麽會有人吃豬肘!
“——他們吃他們的,又不叫你們吃,擺出這副表情做什麽?”
衆人循聲望去,見說話的女子笑容和氣,臉頰稍圓,顯出一種極具親和力的柔美。
雖然此人模樣陌生,不記得是妖鬼長城一帶哪個小世族的女家主,那人還是答:
“誰說不叫我們吃?萬一與他們通婚,今後豈不要同桌而食,與妖鬼同在一個屋檐下?”
那女子笑道:“那你們不與即墨氏通婚不就行了?”
“這個即墨氏坐擁太平、龍雀兩城,手握《仙農全書》,已是妖鬼長城一帶僅次于申屠家的一族,他們若以勢逼迫,我們這些小族,如何抵抗得了?”
今日來參加洛水清談的,皆是妖鬼長城一帶世族中的中流砥柱,有年輕俊美者,已然開始憂心要被即墨氏強娶的問題了。
她環顧一周,盈盈笑道:
“放心吧,以爾等姿色,無需多慮,我還沒那麽饑不擇食。”
庭院裏有片刻靜寂。
衆人矚目中,穿過回廊的九方少庚瞥見琉玉的身影,腳步一滞。
“你什麽時候進來的?怎麽沒在門外沒見着?”
他目光在琉玉身上打量一圈,她今日又換了一套裙裳,黑白相間的輕紗交疊,被庭院裏的風吹動,愈顯她身姿亭亭,像一副水墨勾勒的畫。
“……既然人到齊了,就請諸位入內吧。”
九方少庚略帶譏意地對她道:
“即墨小姐,還請不吝賜教,讓大家見識見識你以七境之力瞬殺八境修者的厲害。”
……她就是即墨瑰?
方才庭中議論的幾人變了臉色,霎時将求救的目光落在後方的九方彰華身上。
九方彰華卻看向跟着琉玉而來的攬諸與鬼女。
“即墨小姐可是要帶着這二位侍從入內?”
原本今日他們以為琉玉會讓方伏藏或是月娘随行,但沒想到琉玉卻特意點了他們,還沒讓他們收斂周身鬼炁,以至于在場世族很容易就看出他們的妖鬼身份。
琉玉坦然望着他道:
“長公子介意嗎?”
九方彰華雖不喜妖鬼,但分得清事情輕重緩急,自然不會說介意。
琉玉又問:“二公子介意嗎?”
“我介……”
“忘了,”琉玉提着裙擺踏上回廊,朝內室徐徐走去,“手下敗将,你的想法無足輕重。”
九方少庚怔然看着琉玉從他身旁經過。
說着“手下敗将”四個字的時候,她餘光睥睨掃過他臉龐,好似刮骨鋼刀,将他身為一流世族的尊嚴割了下來,無情又輕蔑地踩在腳底。
只一眼。
她便收回視線,不屑再看。
九方少庚身後站着滿庭院的人,只覺得所有人都在瞧着他,臉上火辣辣的疼。
“九方家兩位身份尊貴的公子都沒有意見,應該沒有人會覺得自己比他們更矜貴吧?”
琉玉滿意地看着鴉雀無聲的庭院,歪頭笑了笑:
“既然都沒有意見,就別愣着了,進來坐吧。”
見琉玉從容信步地朝內室而去,頗有幾分錯愕的攬諸和鬼女跟在她身後,在衆世族的矚目之下,略有些無所适從地踏進了內室。
真的進來了。
攬諸環顧着這間布置雅致的居所,同樣花了大價錢,但牆上挂着的畫,桌上擺着的茶盞,還有花瓶裏精心造型過的蘭花,跟他們九幽截然不同。
就是好看。
說不出的好看。
此刻的攬諸完全理解了當初琉玉初到九幽時的挑三揀四。
“哇這個杯子倒水進去後上面畫的魚還會動,什麽玩意兒這麽牛——”
鬼女一把捂住了攬諸的嘴。
她擡頭,尚未落座的世族朝他們投來帶着淡淡鄙夷的目光,但更多的還是一種“日後我們真的要與這種粗鄙妖鬼共處一室嗎”的慘淡與痛苦。
鬼女迎上衆人視線,擠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然後在背地裏摳緊了腳趾。
好丢人,早知道應該求尊主讓山魈跟她來的。
剛剛坐下的琉玉回眸掃了一眼,輕笑道:
“那是東極旸谷春山窯做的杯子,也就是靠這點小巧思有些名氣,但論釉質和繪功就不如南窯紮實,你喜歡的話,我們回去的路上可以順手買幾個。”
鬼女眨了眨眼。
好奇怪,尊後一開口,那種尴尬感好像一下子就煙消雲散。
好像這個他們沒見識過的杯子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對哦。
他們又不是買不起。
就是一個杯子而已嘛。
他們沒見識,尊後有見識就行,而且這次見識過了,下次不就知道了?
恨不得縮成一團的鬼女默默坐直了幾分。
見此情形,琉玉這才收回視線,迎上了九方彰華的審視。
“即墨小姐還真是不拘一格降人才。”
琉玉聽出了他話中的陰陽怪氣,笑道:
“說起來,都是太平城被妖鬼襲擊的那一次,那日我見鹿鳴山那群妖鬼如此厲害,連陰山氏的人都敢殺,也不知是自己的主意,還是受人指使,若是受人指使,那這些妖鬼還真是一群好打手。”
頓了頓,在滿座寂靜中,她仿佛沒有察覺到微妙的氣氛,笑盈盈繼續說:
“既然能做打手,不如我也招攬一些來用用,你看,果然好用呢。”
上首的申屠氏家主看向坐在他右邊的這名年輕女郎。
這番話……真不知道她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裝傻。
陰山岐殒命太平城之事,因為鹿鳴山妖鬼都被撿漏的妖鬼墨麟收編,所以哪怕是陰山氏也沒能查到實證。
仙家世族中有不少人都懷疑是九方家做的,但沒人敢拿到臺面上說。
而這個突然冒頭的即墨瑰,不僅招攬了妖鬼,還在九方彰華面前提及陰山岐之事,若不是誤打誤撞,這聽上去,簡直就像是在當面威脅。
申屠襄适時出聲:
“聽聞即墨小姐曾以七境之力瞬殺八境修者,還擊敗了鐘離四小姐和九方二公子,今日諸位來此,無非是想見識一下即墨小姐這位青年才俊,不知即墨小姐可願讓我們見識一番?”
琉玉望向對面的九方彰華,道:
“那就請長公子賜教了。”
語罷,面對面端坐的兩人未動分毫,但炁海翻騰,各自釋出炁流,在兩人之間用炁流凝成與自身相似的兵人。
仙家世族所謂的清談,便是如此。
并非坐談,也并非真刀真槍的切磋,而是以炁化形,讓這些炁流具現而成的兵人代替自身與對方切磋。
世族視肉身上的武道為低等。
唯有這樣靜坐談笑間殺敵于無形,才稱得上無上仙道。
“那日令弟離開太平城之前,曾以血境洄游欲困殺我夫君,雖然最後我夫君平安無恙,但這只能算是我夫君福大命大,而非令弟心慈手軟。”
九方彰華幽幽凝視着她。
琉玉微笑着掃了九方少庚一眼,後者下意識地渾身僵直,一動不敢動。
“既然長公子邀我來此清談,必定是想以和為貴,替令弟處理好此事,既然這樣,今日便由你這位長兄替弟弟代為受過,讓他知道,今後再敢動我即墨瑰的人,是什麽樣的下場。”
炁流湧動間,九方彰華卻不合時宜地微微出神。
這番話,他仿佛曾在哪裏聽過。
——你弟弟是我打的又如何?他先揍的彰華,他活該!
——你來替你弟弟出頭,我連你這個做哥哥的一塊打!正好讓大家都知道,今後誰再敢動我陰山琉玉的人,是什麽樣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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