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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姑獲鳥鬼車穿過妖鬼長城, 駛入太平城長安道。
慕蒼水挑開車簾,長安道上的喧嚣聲便一股腦的湧進了她的耳朵。
自從随着妖鬼之主遷入九幽定居之後,這是慕蒼水第一次離開九幽, 回到人族聚居的城池。
太平城內一向是商賈居多的, 街道有身着鴉青色即墨氏服制的修者巡邏經過,兩側鋪子裏的掌櫃們一個個如青樓娘子般堆着滿臉笑意迎上去。
身上不是脂粉香, 是銅臭味和酒臭味, 四面八方地圍住這些修者。
“尊……小姐打下太平城有幾日了?”
“算上今天, 有四日了。”來接慕蒼水的山魈答道, “自從小姐給率先向她繳稅的幾家商戶減免了一年的雜稅, 太平城裏的這些商戶便轉了風向, 開始承認小姐這個城主了。”
慕蒼水凝視着窗外街景,半晌放下車簾,輕笑道:
“這是把城裏這些商戶的利益和她的利益綁在一塊了,他們若是擁護她, 日後大家日子都好過, 再換別的世族來掌控這座城池,就得想想相裏氏是怎麽對他們的。”
山魈恍然,咂舌道:“原來如此, 我說怎麽送上門的錢為什麽不收, 小姐真是高……”
“也沒多高明。”
慕蒼水低頭繼續縫一雙給孫女做的粉繡鞋。
“肯定是相裏氏掌控太平城期間大肆搜刮了一番, 給她留了個好底子, 她才能這麽闊氣的‘大赦天下’, 要是沒錢, 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駕車的山魈忍不住回頭瞄了一眼這位皓首蒼顏的老者。
繡花針在她指間熟練穿行, 身上的布衣舊裳漿洗得發白,鞋面卻比山魈腳上的皂靴還幹淨。
她從頭到腳都無一樣名貴飾物, 但氣定神閑的樣子,讓山魈不自覺地聯想到正在宅邸中等着的尊後。
……要不說還是該多讀書呢。
書讀得多的人,氣質的确和尋常人不太一樣。
慕蒼水抱着兩幅卷軸跨入內室。
水榭四面門窗半開,穿堂風涼爽拂過,慕蒼水進來的時候,琉玉正在跟方伏藏交代龍雀城塢堡那邊開荒的事。
“……就那天服下無量海手刃相裏慎的那十個人,有這份勇氣,還不錯,先安排他們幾個做管事,把塢堡內的荒地打理起來,最好在今年冬天,就把相裏氏的那些良種都種下去,争取明年咱們塢堡內就能自給自足……”
琉玉看向一旁的丹髓。
“具體落實,就交給丹髓來辦,如何?”
被琉玉點名的丹髓擡起帶着烏青的眼,反應了一會兒才道:
“沒問題!交給我您就放心吧!不過——那個塢堡裏所有的荒地,我都能調配嗎?”
她這幾日基本上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種地書,琉玉若是安排她去做別的事,她可能還不太樂意,但打理荒地種良種,她可太喜歡了。
“當然。”
琉玉笑眯眯偏頭看她。
“只要保證七成種粟稻,兩成種仙草就行,餘下一成,你想怎麽安排都行,等相裏華蓮這邊的事情一了,你們再一起研究九幽種植的問題,若是需要錢,給我個大致預算,我給你們撥。”
丹髓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興奮勁,恨不得現在就挽起褲腿大幹一場。
那麽大的地,随便種!
還不用考慮經費,還有充足的人手!哪個愛種地的人聽了不上頭?
丹髓望着琉玉的眼格外複雜。雖然難免有點身為情敵相形見绌的滋味,但當她迎上琉玉那雙對她滿是贊許和信任的眼時,那點微妙的情緒很快就被想要好好表現,不辜負這份信任的心情取代。
她還不忘提醒琉玉:
“尊後千萬別客氣,一定要從九幽這邊撥錢,尊後能奪下《仙農全書》已經格外辛苦,不能再讓尊後破費了。”
說完視線落在墨麟身上,像是生怕墨麟不同意似的。
墨麟慢吞吞掀起眼簾:
“不必看我,自她來了以後,九幽的財庫就一直在由她管。”
“那屬下就放心了。”
丹髓笑眯眯地領命離開,徒留墨麟緩緩蹙起一個疑惑神色。
她這是放的哪門子心?
“——讓慕婆婆久等了。”
內室只餘下琉玉、墨麟和慕蒼水,驟然寂靜了幾分。
将卷軸放在一旁的慕蒼水在左側落座,沉靜如水的眼眸倒映着琉玉的模樣。
“老朽一路行來,見太平城已完全在尊後掌控之下,城內風平浪靜,并未受此戰事波及,尊後做得很好。”
琉玉撥弄着茶盞裏的茶葉,心情并沒有因慕蒼水的誇獎而輕松幾分。
她卸下了面對下屬時的鎮定,懶懶歪坐着道:
“那封信慕婆婆看過了吧?真要是做得夠好,這封信我看完就撕了,壓根不理,也不至于還要勞駕您來這一趟。”
慕蒼水卻笑。
“即墨與九方,猶如新生幼虎,與狼中頭狼,想要擊敗頭狼,靠得不是幼虎逞兇,而是韬光養晦,謀定而後動,尊後才初露頭角,就想要一口吞下這樣的龐然大物——即便是陰山氏,也無這樣的把握吧?”
坐在琉玉右側的墨麟眼簾半垂,一邊用指尖破開荔枝殼,一邊道:
“仙都玉京傳來的消息,三日前,九方潛正式獲封了鎮國破鬼大将軍的軍位,品階二品,賜空桑城、雷澤城兩座城池良田千頃,昨日,九方潛就提拔了兩名家臣任空桑城、雷澤城城主,實際上掌控了這兩座城池。”
慕蒼水聞言沉默了一會兒,才問琉玉:
“您母親可有說法?”
中州王畿盡在陰山氏掌控之下,這一點大晁世人皆知。
“想問,不過這幾日我們兩頭都忙,湊不上時間開通訊陣細聊。”
琉玉用銀叉取了一粒剝好的荔枝,邊吃邊道:
“而且從墨麟這邊收到的消息來看,應該是民間對九幽一統這件事頗為畏懼,擔心妖鬼會和天外邪魔一樣再度席卷神州,挑起戰亂,九方家利用了這一點,在朝中造勢。”
“陰山氏的人若是阻攔九方家掌兵,便與民心對立,倒顯得九方家是為國征戰的猛将,陰山氏成了玩弄權術的小人,所以,就算能阻止,也沒法阻止。”
到時候九方家稍加煽動,民怨滔天,陰山氏便是居心不良的亂臣賊子。
九方家師出有名,局勢颠倒不過一剎之間。
慕蒼水被這穿堂風吹得有些冷,攏了攏衣袖,聲音帶着譏意:
“為國征戰?九方潛絕沒那個膽子,他是個在自己家中,也要卧在四面無窗的鐵籠子裏才安心的人,謹小慎微到了極點,以他九境巅峰的實力,都不敢與同樣境界的尊主在戰場上交手。”
琉玉眨了眨眼,無言地偏頭與墨麟對視。
怎麽回事?
她怎麽連九方潛卧房什麽樣都知道?
這位出身中州天虞的貴女,到底是什麽來歷?
她好奇死了。
墨麟對慕蒼水的來歷沒什麽興趣,但提及九方潛,墨麟想到了他在琉玉記憶裏看到的片段。
為了從九方彰華手中奪回琉玉的屍首,那時已經邁入大宗師境界的他在九方家大開殺戒,幾乎滅了九方家滿門。
但到最後,也沒見到九方潛露面。
“——以您對九方潛的了解,若九方家有滅門之禍,而九方潛不敵,他會不會拼死一戰?”
慕蒼水對他的這個假設有些意外,但還是毫不猶豫答:
“不會。”
“他只會覺得,保住了他自己,就是保住了九方家。”
琉玉也想起了前世九方家被墨麟所屠的一幕。
全族被屠,獨他不見蹤影。
她在仙都玉京生活多年,見過九方潛的次數屈指可數。
如非必要,他幾乎不會離開自家宅邸,仙家世族的清談會,他也甚少赴宴。
所以當日墨麟屠滅九方家時,他必定在場,卻從始至終沒有出面。
琉玉從前只覺得九方彰華這個父親怪內向的,現在想來,他是謹慎,是冷血,是想運籌千裏之外,而自己卻永遠不立于危牆之下。
慕蒼水對面色凝重的琉玉道:
“所以,尊後另立門戶,以即墨氏的身份暗中參與這場亂世争鬥,不失為一個降低九方潛戒心的辦法。”
琉玉明白她的意思。
前世九方潛在暗,他們在明,到死也沒弄清此人的謀劃。
這一世要想找到破局的辦法,只能讓九方潛自以為自己占盡優勢,再也沒有人能威脅到他,他才有可能露出馬腳。
要做黃雀,而不是被捕的螳螂。
琉玉鄭重道:
“我不知您與九方家有何淵源,但此次我以即墨瑰的身份與九方家和申屠家三方會面,事關龍兌城的歸屬,既然不可能以武力奪之,唯有智取,還望慕婆婆能助我一臂……”
“我此次來,就是為了助你一臂之力。”
慕蒼水在琉玉剛要折腰時扶住她的手臂,正色道:
“不僅是這次洛水清談,還有太平城和九幽,這些時日,我已做了詳細的強國之策,必定助你二人扶搖直上,終結亂世。”
語畢,慕蒼水回身拿起了桌上的兩張卷軸,逐一抖開——
琉玉和墨麟就這麽看着那厚厚兩張卷軸,從他們眼前展開,然後一路滾到了門檻外的臺階之下。
密密麻麻的小字如螞蟻一般爬滿卷軸。
一眼望去,簡直看不見盡頭。
兩人默契地覺得,在終結亂世之前,這個東西會先終結了他們。
-
洛水清談的日子定在了三日後。
乘丹雀車自太平城出發,只需一日便可抵達洛水之畔,一水相隔,朝東的六座城池,皆是申屠氏的地盤,而洛水之西的城池卻無顯赫世族把持。
九方彰華将這個地方定做會面地點,不得不說是花了幾分心思的。
“……你真的不同我一道?”
丹雀車內鋪着織錦軟墊,桌案上擺了出發前朝暝準備的茶點和解暑的紫蘇水,琉玉半卧在寬敞車內,一邊吃茶點一邊向墨麟再次确定。
“九方家再猖狂,也不敢在清談會上公然動手。”
墨麟垂眸輕輕揉捏着她的手指。
“但龍兌城那邊,必須得有所防備。”
事實上,已經不是防備了。
昨夜他們已經收到消息,龍兌城五裏外有百名修者駐紮,雖然不明身份,但十有八九是申屠氏的人。
申屠氏坐擁六城,在妖鬼長城邊境這一帶,有絕對的掌控力。
“他們派出這支先遣隊就是想震懾你,要是無人坐鎮後方,你如何安心與他們談判?”
墨麟輕描淡寫道:
“我與烏止帶五十人去,必要時刻,可以直接滅掉這支先遣隊,不至于讓你跟他們談時太被動。”
申屠氏修兵道,族內修者善武,哪怕是烏止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帶着五十個人就滅掉對方。
但如果去的是墨麟,琉玉沒有任何擔憂。
她偏頭,眼含笑意地望着他道:
“我還以為你肯定死皮賴臉也要跟着我去呢,畢竟你看到九方彰華的那封信,看上去恨不得把信和他本人都一起燒了。”
墨麟那日見到那封信的第一眼,也認出了九方彰華的字跡。
但他認得出,和琉玉認得出,意義全然不同。
一想到琉玉肯定不認識自己的字跡,卻認識那個人的,墨麟就感到一陣妒火在他胸腔裏瘋狂燃燒。
“你說得沒錯。”
因是參加世族間的清談會,她換上了那些又輕又軟的褒衣博帶,發簪流蘇,腰墜環佩,哪怕因為待會要用易容蟬紙而未施脂粉,也容色秾豔得令人全然挪不開眼。
墨麟眸色晦暗地輕撫着她今日這件春桃色繡金線的抹胸。
牡丹繡花貼在他掌心,他在握着繡花輕.撚。
“一想到你要打扮得這麽漂亮去見他,我就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兩半,另一半跟着你去把他殺了。”
他的語調冷淡平靜,但說出的話卻瘋癫得不像話。
琉玉的背脊抵在車壁上,口中呵出溫熱斷續的氣流,簡直快要軟成一灘水。
上等的絲綢和金線被他揉得皺巴巴的,若是被今日仔仔細細替她熨平衣裳的朝暝知道,定會氣得半死。
琉玉擡起松軟無力的手,撫着他頸上妖紋道:
“看過了我的血境洄游,你應該知道,我比你更恨他。”
那雙波光潋滟的眼底,有深不見底的暗色。
但凡是任何一個人,琉玉都不會有這樣深的恨,可偏偏是他。
被九方家抛棄的時候,是她爹爹力排衆議,将原本只有陰山氏族人才能修行的劍法傳授給他,讓他不至于淪為世族之中的笑話。
陰山氏給了他立身之本,給了他容身之地,給了他不必淪為世族笑柄的尊嚴。
他給了陰山氏什麽?
給了致命一劍,給了不可饒恕的背叛。
無法釋懷。
無法原諒。
正因自幼相識,所以他的這一劍捅得比任何人都要深,都要疼,哪怕是複仇,她也絕不讓九方彰華如此幹脆利落的償命。
她要他跪在她爹娘面前忏悔他的罪過,她要讓他痛不欲生。
“我知道。”
墨麟吻了吻她的眼,握住衣角,瑩潤玉色整個得撲向他。
“所以,我都會替你守住龍兌城的大門,在你到這裏之前,絕不會讓九方家和申屠家的人跨進來半只腳。”
琉玉已出了一身薄汗,手指穿插在他發間,懸空的足松松垂在他背上。
“怎麽不說話?”
他擡起頭,望過來的瞳孔幽深,舔了舔唇道:
“在想要給我什麽賞賜?”
車外還能聽到随行人的談話聲,琉玉咬着唇,在潮.紅中哼聲輕得不能再輕。
“……你還想要什麽?”
日光透過車簾落在他挺拔的鼻梁上,照着上面濕漉漉的水光。
他聲線暗啞,道:
“一粒玉珠而已,大小姐,你給得起。”
丹雀車駛過崎岖不平的路。
她在颠簸中輕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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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半途,墨麟下車換馬。
烏止馴養的黑馬疾跑如風,因此個頭也比尋常馬匹要高,墨麟的手指在缰繩上挽了一圈,輕巧從容地翻上馬,回頭對丹雀車內的琉玉道:
“我走了。”
車內并無應答。
烏止有些疑惑,墨麟卻很淺的笑了笑,夾緊馬腹朝另一條道而行。
在後面一輛丹雀車內的相裏華蓮挑起車簾望了一眼。
墨麟用的還是當日在鐘離靈沼面前留下印象的那張臉,側影英俊,相裏華蓮看着他策馬而過,心道這小白臉還挺有本事,能睡能打的。
……要不然她也從相裏氏選幾個模樣不錯的,送到這位即墨小姐枕邊?
話本裏的都這麽寫的。
臣子要想在君主面前地位更穩固些,都要送女兒去當後妃。
相裏華蓮撂下簾子,開始琢磨起這個事。
抵達洛水已是戌時三刻。
給他們提供落腳之地的,是洛水一個名為樗裏氏的小世族,這個洛水清談,名義上也是由樗裏氏廣邀世族來此交流,兼認識認識這位即墨氏的後起之秀。
九方少庚已經在門外等了許久。
自從那日他被琉玉揍得面子全無,和鐘離靈沼灰頭土臉地逃至申屠氏的城池後,他就咽不下這口氣。
鐘離靈沼更不服氣,但仙都玉京派人來接她回去,她不得不走。
而九方少庚卻不一樣。
相裏氏是依附于九方家的世族,現在在他的手裏丢了,他不可能就這樣一走了之。
所以他安全脫身的當夜,就給長兄寄信,向他求助。
九方少庚知道,在九方家如果還有一個真正疼愛他的人,那就只有九方彰華了。
果然,得知此時的九方彰華立刻将情況了解清楚,确定太平城很難奪回來了之後,九方彰華也沒有放棄,他在鐘離家與申屠家之間周旋,替弟弟亡羊補牢。
丢了大半個相裏氏,至少得保住剩下宗族和龍兌城,讓這個即墨氏不至于飛速崛起。
日後再徐徐圖之,也不是沒有希望。
有了長兄的囑咐與安排,九方少庚的心定了幾分。
但他這些時日,午夜夢回,想到最多的竟然不是回家之後要如何面對父親的懲戒,而是當日那個将他痛揍一頓的即墨瑰。
明明和陰山琉玉長得完全不同,修煉的術式也千差萬別。
可那種籠罩他在心上的感覺卻一模一樣。
每天晚上一閉上眼,就是她摁着他一拳一拳往臉上招呼的樣子。
九方少庚時常夢見她。
驚醒之後,一身冷汗。
車輪聲由遠及近。
內室飲茶的青年放下茶盞,趿着木屐行至門邊。
月白寬袍下探出一只骨節如竹的手,執起了一盞侍從遞來的琉璃燈,瑩白淡光穿過通透琉璃,在青年冷白側臉上打出挺括陰影,姿容淡雅,如玉雕而成。
久在門邊候着的相裏雎見狀殷切追上,道:
“彰華公子,這等小人物哪裏需要勞駕您去迎,就該晾着她,讓她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丹雀車和随行車架已停在了門外。
九方彰華朝弟弟的身影走去,見他神色不定,淡聲道:
“不必畏懼,無人敢在清談會上動手,而且此行有十名八境修者,她若是個不懂規矩的,也讨不着好。”
九方少庚雙手環臂,喉結不自覺滾了一下。
“……我沒怕她,我就是想一雪前恥,讓她知道我們九方家不是那麽好欺負的。”
九方彰華不語。
他這個弟弟記打不記吃,對他好的他不以為意,但誰若是把他打服了,隔着十裏地聽到對方的名字他就開始緊張。
并且還記仇。
琉玉少時揍他一頓,他記仇一輩子。
九方彰華回過頭,看向從車架上走下來的身影。
車檐四角懸着琉璃燈,燈影搖曳,落在少女春桃色的裙裳,和流雲般的長發上,一支斜斜插在她發間的流蘇折射着星星點點的光,搖晃着,像是要晃進人心裏去。
她擡起頭,仍是當日見過的那張平淡清秀的面龐,卻又有說不出來的不平淡。
琉玉的目光很輕地掃過提燈而立的青年,落在九方少庚身上。
“你這臉消腫了我還有點認不出來,原來長得還挺漂亮的嘛。”
滿是譏諷的一句話,換來了九方少庚的怔然。
……她說他長得什麽?
不是,那天那個跟泥坑裏撈出來一樣的即墨瑰……怎麽是這個樣子?
她怎麽能是這個樣子?
四目相對之際,他的臉和耳朵,一整個地燒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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