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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番外二
邬思黎視角裏, 第一次見到左柯讓是在她高二升高三那年夏天。
十七歲的尾巴。
在她兼職的一家書店。
弟弟邬思銘七歲時查出白血病,醫藥、化療、手術,每一項砸下來都是筆不小的數目, 家裏開銷越來越大, 生活也越來越捉襟見肘。
邬思黎為減輕些家裏的負擔,在高中學校附近一家書店吧打零工賺賺外快。
不算多,至少能賺出她的書本教材費用。
她還未成年,沒人敢雇傭童工, 書吧老板是個熱心腸, 她應聘時說了些家庭情況,老板就心軟留下她,對外稱是家裏親戚,課餘時間來店裏幫忙鍛煉。
見到左柯讓是在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周六。
梅雨季, 陰雨天。
她七點鐘就背上書包從家出門,撐着傘步行半小時到達書吧。
在書吧門外抖了抖雨傘上的水珠,用鑰匙開門進去, 其他人還沒來, 店裏就她一人, 放下書包套上工作短袖,打開電腦随機播放音樂,水壺接滿水去澆門口的那兩棵發財樹,以及兩邊的盆栽。
書吧區別于傳統書店, 有自習區、閱讀區,還有一處設計成咖啡角。
邬思黎澆完一邊盆栽,原路返回, 要路過門口去另一邊。
就在這時, 書吧玻璃門由外向內推開。
邬思黎腳步一停。
音樂播放到一句——
當我擡起頭, 你正看向我。
她撞進一雙漆黑濕漉的眼眸。
男生黑T黑褲,寸頭,長相挺兇,兩邊耳垂戴着一對黑鑽耳釘。
很像會在放學時蹲守在學校門口的不良混混。
男生渾身濕透,微擰着眉,神情不耐,但開口保持着禮貌:“你好。”
他問:“能借把傘嗎?”
邬思黎下意識回:“沒有傘。”
男生挑眉,指她身後:“那兒不是有一把?”
邬思黎順着看去,收銀臺後她那把透明雨傘戳在牆角。
“……”
有點尴尬。
謊言就這麽被拆穿。
她抿抿唇,想着快打發他走,繞進收銀臺,拿起那把透明傘遞給他。
水壺沒離手,攥緊水壺把手,以備随時反擊。
男生接過雨傘:“謝謝。”
然後離開。
推門出去,撐開傘過馬路,走進書吧對面一條巷子裏。
雨幕下,他的背影渲染至模糊。
真的只是來借傘。
邬思黎看着他走出視野,松口氣。
沒過兩分鐘,制作咖啡的一個店員趕到,邬思黎澆完剩下一排盆栽,坐到收銀臺後,書包裏掏出課本開始做作業。
她就負責收銀,挺輕松的一個活,有人來付款她就掃碼收錢,沒人的話她就做自己的事情。
書吧歌單是老板私人收藏,配合着書吧的氛圍,曲調都趨向舒緩情歌。
聽着歌刷着題,一上午就這麽過去,并不枯燥。
馬上就是高三,學習任務加重,各科難度也适當增加。
她手裏這張數學卷是三中高三數學教研組老師們集體出題,困難程度較市面上的試卷高出幾檔。
她卡在最後一道附加題上。
趴在桌子上,筆杆一下一下瞧着額頭苦想。
一根手指闖入視線,清沉嗓音在頭頂落下。
“在這畫條輔助線。”
邬思黎嗅到葡萄柚香,猛坐直身體。
是早上來借傘的那個男生。
他換了身衣服。
白T。
鋒利感削弱。
一把折疊傘随之放在她手邊空餘地方,他說:“抱歉,你那把傘不小心被我弄壞了。”
“沒事。”邬思黎讷讷搖頭,她虛握住雨傘一頭往他那邊推:“不用還的。”
“拿着吧。”男生擡指抵住雨傘另一頭,堅持:“我弄壞的就該賠,而且傍晚沒準還有雨。”
好像是天經地義的事。
邬思黎找不出理由拒絕,只好收下。
在她把雨傘揣進書包裏這期間,男生拿起桌上一支鉛筆,調轉她試卷方向,微彎腰,筆尖劃過粗糙紙張,一條輔助線作出。
撂筆,試卷轉回去。
“懂沒懂?”
邬思黎看圖,沿着他提供的解題路線琢磨一會兒。
好像挺簡單的,她剛怎麽沒想到?
“謝謝。”
他接:“不客氣。”
餘光裏他轉過身,邬思黎小幅度一點點撩起眼。
男生肩背寬闊,個子也很高。
他沒走,而是去到第二排書架那兒,大概是在找書,步子移動的緩慢。
一兩分鐘後,在第二排書架中間處抽出三本。
邬思黎記得那個位置放着有關航天類的書籍居多。
他拿着書到閱覽區,很随意的找個空桌坐下。
一個,邬思黎一擡頭就能穿過書架縫隙看到他側臉的位置。
一道女聲響起:“你好,結賬。”
“好的稍等。”邬思黎終止溜號,一一掃着書籍後面的條形碼。
“我操,你看!”陪同女生一起來付款的同伴驚呼出聲:“第三桌靠窗那男生,好幾把帥!”
第三桌靠窗。
是那個男生。
邬思黎手上動作沒停,五本書識別完條形碼,挨個捆綁上書吧的自制文創絲帶。
“我去要個微信,你等等我。”
說完,同伴就大膽出擊。
音樂循環回早上那一首《夏夜最後的煙火》。
絲帶要像禮品盒包裝那樣将四周都繞一圈,需要一些時間。
書吧老板是個極有情調的女人,她說她不知道這家書吧會存在多久,相逢即是緣,她希望給來她這裏買書的每一位顧客都留下一份小記憶。
絲帶成本不貴,勝在心意,有的顧客或許會覺得礙事,出門就丢掉,但是老板不在意,她已經将這份記憶送出,接不接受是對方的事。
包裝到最後一本,女生同伴铩羽而歸。
女生根據同伴表情就猜到結果:“沒給吧?”
同伴嘆氣:“沒,說是有女朋友了。”
“多正常啊,這種極品會流放市場才怪吧。”
“他看着像是會腳踩八條船的,沒想到啊——”
邬思黎在右手邊展架上抽出一個紙袋,五本書精細裝好:“一共一百五十二。”
女生亮出付款碼。
邬思黎手持掃描機滴一下:“歡迎下次光臨。”
女生和同伴拎上紙袋相攜離店,邬思黎莫名其妙地站片刻,坐下前,無意往窗邊一眺。
歌曲進行到熟悉的節奏——
當我擡起頭,你正看向我
眼中倒映着夏夜絢爛的煙火
灰暗的心,竟然開始變鮮活
男生正臉正沖她這邊,上揚的丹鳳眼直勾勾瞅着她,雨後放晴的絲縷陽光灑在他一側肩膀,他睫毛都染成金色。
倆人就這麽隔空對視上一眼,邬思黎慌忙避開,拿起筆做題。
試卷上的印字仿佛被賦予生命,一個個都活蹦亂跳起來,不間斷地擾亂着她。
以那條輔助線為首。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邬思黎合上數學卷,換一張更為拿手的語文卷做。
第一道題現代文論述到最後一項議論文寫作,邬思黎中途結賬三次,去上衛生間一次,再沒朝窗邊看過。
男生走沒走,是否還在第三桌,她一概不知。
七點五十分,她下班還有十分鐘。
書吧八點鐘閉店,此刻店裏人已經很少。
閱覽區幾乎都走光,第三桌那男生就尤為引人注目。
原來他還在。
邬思黎穿梭在各個書架間,檢查有無客人遺落的物品。
到閱覽區,她站在最外側那張桌邊:“你好?”
男生聞聲掀起眼皮。
“我們要下班了。”邬思黎提醒:“你要喜歡看的話可以明天再來或者買回去。”
“知道了。”
男生依舊穩坐,沒行動。
邬思黎也不好再催促,閱覽區這片檢查完就要折回收銀臺。
吱呀——
椅子劃過地板。
男生起身,單手拎着椅子挪進書桌下方,跟在邬思黎身後。
散漫的腳步聲與她錯分又重疊。
到收銀臺,男生手裏那本書放在桌上:“結賬。”
邬思黎憑借肌肉記憶掃碼、包裝、交給顧客:“一共五十二。”
“微信。”
掃完碼,收款成功。
“歡迎下次光臨。”
男生卻沒急着走,問她:“你們這裏是每天都會營業嗎?”
邬思黎點頭:“是的。”
男生蠻訝異:“不會有特殊情況?”
“應該,”邬思黎不敢把話說太滿:“也會有。”
“那加個微信吧。”男生調出名片二維碼:“如果有特殊情況你告訴我一聲。”
邬思黎沒能反應過來這個走向,一臉錯愕:“啊?”
男生表情挺淡,語調不疾不徐:“店裏是有不能加客人微信的規定嗎?”
這個規定書吧還是:“沒……”
“那加一個吧,免得我白來。”男生疏懶地打量一圈店裏環境,眼睛最終又落定邬思黎,誇贊:“我挺喜歡你們這兒的。”
他的用詞、語氣都正常,但就若有似無地透露着一股強勢。
邬思黎完全被他帶着節奏走,稀裏糊塗就掏出手機掃他的二維碼,添加好友。
添加完,男生在手心轉一圈手機:“先走了。”
他揮手,腕間紅繩晃動:“再見。”
他走後,也到下班時間,和其他同事一起關燈閉店,又在門口分別。
書吧到公交站五分鐘,正好能趕上一趟回家的公交。
每周都是如此,邬思黎早就摸索出規律。
今晚不知怎的,她到公交站又等快十分鐘,36路公交車才遲緩駛來。
晚間公交車人少,她挑着最後一排坐,書包卸下放到腿上抱着。
手機一震。
新消息彈出。
來自十分鐘前新添加的好友。
頭像是一個人體白色剪影,四周延伸出形狀怪異的線條,像是樹枝也像是手臂,黑色背景行程黑白反差,營造出光影效果。
昵稱:Atopos
Atopos:【左柯讓。】
Atopos:【我名字。】
邬思黎并攏的雙腳微微踮起,上半身俯下去,下巴藏在書包後,緩緩打字:【邬思黎。】
Atopos:【OK。】
邬思黎就沒再回。
手機屏幕十秒鐘沒接收到觸屏信號自動黑屏,公交車駛過坑窪路段,車身晃蕩。
邬思黎坐在後面,像是在坐過山車。
這段路過去,邬思黎解鎖。
在浏覽器逐個敲下左柯讓微信昵稱的字幕,點擊搜索。
加載一兩秒鐘,答案界面跳出。
Atopos:在古希臘語中意為難以被歸類或者無法被歸屬的獨一無二,其表達含義是對愛情的忠誠及無可替代。
*
自那以後,邬思黎見到左柯讓的次數愈發頻繁。
她每個周末去書吧打工都會碰到他,他有時上午九十點來,下午兩三點就走,有時只來半天,或者早上八點鐘開店就到,一坐就是一整天,晚上八點他們下班才走。
熱衷于坐在靠窗第三桌,不過他不是每次都能坐到那張桌子,來得晚被占,他就只得退而求其次。
左柯讓每次來都會和邬思黎說幾句話:我來了、今天起晚了、上午有個什麽事等等類似解釋的招呼。
她看書寫作業他就屈指叩兩下收銀臺桌,告訴她他來了,走時再加一句再見。
邬思黎在這種潛移默化中逐漸習慣、适應左柯讓的存在。
他倆在微信上只有周末回交流,他問她書吧開不開門,她給出是或否的回答。
他會不定時更新朋友圈,一首歌的分享、一張日落照片、幾張電影臺詞截圖。
從這些他所展現出來的內容裏,得以窺見他生活一角及其品味。
他是她固定生活中充滿未知的不變量。
邬思黎這麽形容他。
邬思黎不是懵懂無知的孩童,雖然沒有感情經歷,但也不是傻子。
是算暧昧吧?
他們又僅限于認識,所有交流都來源于書吧,說暧昧都有些過分,好像是她自作多情。
可每一次不經意對視,他看向她的眼神永遠專注。
邬思黎在進店就能第一眼瞧見的收銀臺處工作,曝光率高,不乏有過來要聯系方式,借着詢問書籍放置問題來搭讪的男生。
每到這時,左柯讓就會慢悠悠出現,不是帶走男生就是帶走她,就不給他們再深一步的機會。
有次書吧更新一批書籍,正是左柯讓經常光顧的航天類,邬思黎蹬着梯子到第二排書架那兒從上往下重新整理歸類。
左柯讓什麽時候過來的她不清楚,總之她碼完最高的第一二層書架,要下去時,一垂眸就看見梯子旁邊的他。
他面向書架,符合他閱讀距離的那層空層架上攤着一本書,他單手翻閱,紙張發出嘩啦輕響,另只手扶着梯子一邊。
邬思黎不上不下地卡住。
左柯讓似有所感地一仰頭,又一次對視。
“要下來?”
“嗯。”
左柯讓就改成雙手穩着梯子:“下吧。”
總之就挺偶像劇的。
她也不知道他拒絕要微信那女生的說辭是真是假,她正值高三面臨高考,實在沒有多餘精力陪別人玩感情。
太奢侈。
她有心劃清界限,但低頭一看,他們兩個又誰都沒有越界。
本分的站在屬于自己的那片領域裏。
直到——
她高考前三個月,父母帶着弟弟邬思銘去京北看病,回程途中遭遇車禍,三人中只有邬思銘在母親的保護下留住性命。
至親離世,親戚二叔觊觎她家房子想據為已有。
她的生活一夕之間天翻地覆,紛亂如麻。
就在這時,左柯讓找上門。
他替她弟弟補齊住院所需一切費用,給她弟弟換病房找醫生,打發走她二叔,幫她留住房子并且順利過戶到她名下。
默不作聲解決完這一系列令她崩潰的事情。
在她弟弟車禍後第一次出現感染情況被推進手術室時,他陪她等在走廊。
三月初春的夜晚,她坐在走廊長椅上,他蹲在她面前。
牽起她的手,擦掉她滿臉淚痕,在她最是無助脆弱的關鍵時期,慎重赤忱地問她。
“邬思黎,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作者有話說】
左狗,我覺得甜黎視角下的你着實有點裝
(評論評論哈,有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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