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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若為舊情濃
面對柳柒的逼問, 雲時卿不得不應:“景禾被歐陽建強占不說,還被他閹割了身體,并要求穿上釵裙供人取樂, 此等折辱, 換作任何一人都無法忍受, 我不過是助景禾雪恥罷了。這世上最舒坦的事, 莫過于手刃仇人、大仇得報。”
柳柒面色沉凝,目光晦暗:“歐陽建是三殿下和師旦的人,你明知他犯下了通敵之罪, 卻任由景禾将他殺死, 這不是在為景禾報仇, 分明是借刀殺人。雲時卿,你在包庇三殿下和師旦。”
雲時卿道:“通敵之事乃歐陽建一人所為, 與殿下無關。”
柳柒道:“你把證據給我,我要親眼查看。”
雲時卿道:“恕下官難以從命。”
柳柒一把揪住他的襟口, 厲斥道:“雲時卿,你就不怕我将此事告知陛下嗎?!”
雲時卿凝目與他對視, 淡聲道:“下官的命捏在大人手裏,大人想怎樣便怎樣。”
柳柒的嘴唇開了又合,欲言又止。
雲時卿去握他的手,卻被他無情推開, 雲時卿嘆息道:“硯書, 通敵之事乃歐陽建和張仁聯手為之, 與朝廷的人毫無關系。”
柳柒下颌微動, 沉聲問道:“那你為何不敢将證物交給我?”
雲時卿默然挪開了視線。
他的反應讓柳柒又惱又失望, 胸口沒由來地開始窒悶, 被束腰裹縛的肚子也在此刻遽然發緊。
腦海內驀地湧出一個荒唐的疑惑, 柳柒一錯不錯地盯着他看,唇瓣微微發抖,“通敵之事,你也參與了?”
雲時卿驀地擡眸,自嘲一笑:“你竟這樣懷疑我。”
柳柒咬緊牙關,盡可能不去動怒:“那你給我一個不懷疑的理由。”
雲時卿眸光翕動,睫羽震顫不止。
仿佛由始至終他都沒打算要解釋。
胎動不合時宜地出現,柳柒下意識捂住肚子。
雲時卿見狀,擔憂地颦蹙起眉梢:“怎麽了?”
柳柒一言不發。
雲時卿把手伸過去,掌心還未來得及貼上肚皮便被他大力推開了,柳柒淡聲道:“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為圖涼爽,他這幾日穿的都是素色棉麻道袍,動作間襟口有些松散,緊貼鎖骨的那片蛛網樣紋路漸顯。雲時卿心下一凜,立即扒開他的衣襟,映入眼底的,赫然是蠱氣堆積而成的烏青。
整片胸膛悉皆如此,甚至連鎖骨窩裏都爬滿了痕跡。
雲時卿怔在原地:“柳柒,你……”
柳柒泰然自若地合攏衣袍,旋即吩咐柳逢:“送客。”
柳逢看向雲時卿,猶豫不決地道:“雲大人,您……您請回吧。”
見雲時卿紋絲不動,柳柒索性起身往外走:“柳逢,回驿館。”
越過那人身旁時,手腕忽然被扣住,教他止步不前。
雲時卿道:“我和你一樣。”
柳柒沒去想他這句話是何意,當即掙脫了手疾步離去。
趙律白只用三天時間便攻下了安化縣,繼而率大軍往華池縣挺進。
昭元帝早在七月初便已收到了柳柒從慶州傳回的急信,他在信中寫道:慶州突逢變故,軍機遭人洩漏,致使兩萬邺軍受伏,軍師左甯亦慘遭不測。事出從急,臣自請留在慶州查明真相,待到歸京,悉憑聖上發落。
抗旨之罪非同小可,即使他查清了叛國之人,也只能勉強将功抵過,更何況罪魁禍首歐陽建已死,甚至連唯一能證明他叛國的景禾也撞牆自盡了,一切都死無對證。
——不,還有張仁。
若是能将其活捉,便能查明他和歐陽建叛國之事是否是受人指使所為。
初四那日,前方傳來軍令,道是大夏國派了五萬精兵協助回元,在華池縣與邺軍交戰,趙律白不敵,遂命雲時卿率兵前去支援。
後方營地僅剩三萬餘兵馬,雲時卿當即帶領一萬騎兵和一萬步兵前往華池縣。
臨出發前,竟見柳柒也穿上了铠甲,他立刻把人拽進營帳之中低聲斥道:“你在胡鬧什麽?”
柳柒因歐陽建一事與他疏遠,這兩日裏鮮少搭理過他,此刻被這般質問,也只是淡淡地應道:“我的功夫不比你差,也能上陣殺敵。”
“上狗屁的陣!”雲時卿忍無可忍說了粗鄙之語,“你挺着個肚子準備殺誰?王爺如今不在軍中,我便是主将,就算你是丞相也得聽從我的命令!”
柳柒道:“我連聖意都敢違抗,還怕違抗軍令不成?”
雲時卿一聲不響地注視着他,倏爾掐住他的下颌,輕笑道:“你這性子,真是讓人又愛又恨。”
柳柒輕掀眼簾,問道:“雲将軍,我能随軍出征嗎?”
雲時卿本想說不能,可他心裏清楚,以自己這位師弟的性子,即便此刻把人綁在這裏,他也會想盡辦法脫身趕往前線。
思慮再三,雲時卿只能妥協:“我知道勸不動你,但請你記住,無論何時都莫逞能,一切以自保為主。你若真擔心趙律白,我會拿命護住他的。”
柳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旋即握住佩刀往營帳外走去。
大軍晌午從慶州出發,入夜後方才趕到華池縣。
止幾日不見,趙律白的皮膚竟曬黑了不少,本該是金尊玉貴的小王爺,如今卻多出了幾分野性與血性。
見到柳柒時,他眼底依然有藏不住的喜色,但随之而來的便是擔憂:“硯書,戰場上危機四伏,你……”
“殿下不必擔心,”柳柒笑道,“臣會一些防身之術,不會拖殿下的後腿。”
趙律白解釋道:“我并非此意,實乃不放心你。”
雲時卿眉眼微彎,語調和緩:“柳相也不放心王爺您呢,如此情誼,當真是令人感動。”
柳柒懶得理會他的尖酸刻薄,轉而向趙律白詢問明日作戰之事,直到亥時過半方才歇息。
回元如今有大夏國出兵相助,兵力上占據着莫大的優勢,不過雲時卿這兩萬援軍的到來對邺軍來說無異于如虎添翼,即便人數不敵,但勝在陣法布略得當,可以巧妙迎擊。
雲時卿當年在玉門關和夏軍交過手,對他們的排兵布陣或多或少有一些了解,如今大夏與回元聯手,兵法上雖以回元大将軍李崇赫的為主,但也參考了不少大夏的用兵之道。
此役由雲時卿和衛斂帶兵進攻,果真取得了大捷,敵軍被迫撤退,戰火眨眼就要燃到了華池縣的城池外。
柳柒受體內蠱毒的影響,整個人越發倦怠憊懶,清醒的時刻愈漸減少。
為免教人擔心,他讓柳逢尋了些醒神的草藥熏在營帳內,用藥氣強行吊着精神。
柳逢熏藥時眼眶不禁發酸,鼻頭漸漸變得通紅。
見他這般,柳柒笑道:“煙霧不算太濃,怎就把你熏出淚來了。”
柳逢擦掉眼角的水潤,嘴裏抱怨道:“公子您這是何必呢?跟着在此遭罪也就罷了,身體卻每況愈下,若是讓老爺和夫人知道了,屬下該如何向他們交待啊……”
柳柒斂去笑意,并未接話。
柳逢又道,“公子幼時在紫薇谷學藝,洛先生授您詩書時,屬下也曾學得一二。洛先生有句話說得很對,‘賢人在野,當進之;佞臣當朝,當斥之。’您也瞧見了,雲大人和師中書乃一丘之貉,他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殺人也不過是眨眨眼的事,這樣的佞臣,當斥之,不值得您這般付出。”
柳柒道:“我留在這裏和雲時卿沒有關系。”
柳逢道:“這話您可以騙別人,但是騙不了我。”
柳柒不悅地擰緊了眉:“你今日怎這般聒噪?”
柳逢熏完草藥便不再言語,繼而盛一盆冷水為他降暑熱。
雖有草藥提神,可還是抵不過體內蠱毒的煞氣,入夜後大軍還未歸營,柳柒便兀自回到營內歇息去了。
迷糊間,他隐約察覺到有人坐在床沿,粗粝的指腹劃過他的眉梢眼角,最終停在唇瓣之上。
他試圖醒來,可眼皮卻如同壓了千斤巨石,如何也撐不開。
少頃,一道濕熱的、熟悉的氣息落在額頭。
止一瞬便撤離了。
柳柒張了張嘴,竭力發聲,但最終連半個字都未能呼喊出口。
似着魔,又似入魇。
明明清醒,卻身不由己……
此番邺軍士氣大振,每站每捷,大夏将領眼見不敵,竟不顧與回元的同盟之誼而撤兵了。
初七這日,邺軍已攻至華池縣城外,李崇赫出城迎戰。
戰場上波雲詭谲,從來都沒個定數,李崇赫陰險狡詐,與邺軍交手數日,逐漸摸透了他們的想法,出城之後便布下了迷魂陣,很快便攪亂了邺軍的陣型。
趙律白正要下令撤退時,卻聽厮殺不止的吶喊聲中傳出一道溫潤的嗓音:“迷魂陣重在幹擾,通常只需千餘人便可攪亂對方的陣型,若在此時撤退,無異于給了李崇赫可乘之機。”
衆人循聲回頭,竟見柳柒身穿铠甲策馬而來,雲時卿瞳孔微張,眼底罕見地盈滿了怒意。
柳柒刻意忽視掉他的目光,轉而看向趙律白道:“殿下,我們不能受李崇赫的幹擾,應殺敵而迎之,正面突擊便可。”
趙律白點了點頭,聽從他的意見,當即下令正面擊敵。
眼見迷魂陣已破,回元大軍又擺下兵陣相迎。
“他們不與我軍正面交鋒,假借朱雀陣的陣法布下白虎之陣,為的便是誘敵深入,繼而圍殲。”柳柒道,“我們不可再攻了。”
雲時卿接過話道:“此朱雀陣并非為假,而是與白虎雙陣合一。目測朱雀陣有兩萬人馬,我軍應至少派出七千騎兵迎擊,另派兩萬人馬就近包抄。”
柳柒與他對視一眼,點頭應道:“雲副将如此排陣,乃攻破朱雀陣的最佳方法。不過李崇赫定不會坐以待斃,朱雀陣會突進厮殺,繼而獻上白虎陣。白虎陣易破,可從側翼攻擊,繼而圍殲之。”
趙律白當即下令,用他二人的破陣之法層層突進。
戰場上危機四伏,未免柳柒受傷,雲時卿立刻命人将柳柒送回軍營,柳柒卻沒有要離開的念頭:“今日之戰,務必大勝,只要戰火不止,便會有數以百計的家庭支離破碎。雲時卿,擒賊先擒王,我們殺了李崇赫罷。”
雲時卿道:“你且回去,待我取了李崇赫的項上人頭後立刻送到你面前來。”
柳柒瞥向他的左臂,說到:“你箭傷未愈,殺不了他的。”
雲時卿眼神堅定,大有不送走他誓不罷休之意。
柳柒又道,“我柳柒從不做沒把握之事,你若願意與我刀劍合璧,我們就殺了李崇赫。”
兵戈之聲響徹雲霄,兩軍交戰,生死不計,前赴後繼之人的鮮血澆灌這片黃沙上,與天際的日光交相輝映。
幾息後,雲時卿在重重顧慮中點了點頭:“好。”
李崇赫骁勇善戰,身側又有重重精兵守護,想要殺掉他絕非易事。
兩人帶了一支精銳厮殺前進,不多時,柳逢和夕妃慈也趕了過來。
夕妃慈殺人如飲水,一柄精鐵軟劍見血封喉。柳逢死死護住自家公子,替他斬殺了不少回元的精兵。
雲時卿瞥見李崇赫身旁的張仁,趁柳柒不備對夕妃慈道:“你尋個機會殺了張仁。”
夕妃慈笑盈盈地道:“奴家領命。”
柳柒雖有意手下留情,盡可能不傷人性命,但長刀銳利,難免會有失手的時候,此刻他已顧不得許多,在一衆邺軍拼殺的血路上策馬直奔向李崇赫。
蠻夷善騎射,李崇赫箭法卓絕,見雲時卿朝他襲來,立刻命人遞來弓箭,以迅雷不及掩耳拉滿了弦。
就在他即将射出箭羽之際,餘光瞥見一道寒芒自另一側迸來,驚疑之下松了手,那一箭離弦飛出,射穿了好幾名大邺的騎兵。
柳柒的長刀染了血,殺氣畢現。
李崇赫只頓了一瞬,很快又取來兩箭搭在弦上,“嗖”“嗖”兩聲,直逼雲時卿而去。
柳柒一掌拍在馬背上,借力一躍而起,揮刀斬斷那兩支箭羽。
雲時卿見狀,也自馬背騰躍,并将內息注入劍體,待柳柒落腳踩上劍尖時,憑自身之功法助他向前攻進。
刀氣與劍氣齊發,足以擊穿千斤巨石。
當初他二人在邛崃山,便是以刀劍合璧之力推倒了數尊石佛神像,從而逃過了工部王的追殺。
如今再度合力,則是取敵方首領的性命。
突如其來的變故教趙律白瞪大了雙眼,他握着淌血的刀僵在原地,目不交睫地凝視着柳柒和雲時卿,饒是危險逼近也毫無察覺。
衛斂當即擊殺掉靠近的敵人,将他護在身後,沉聲告誡道:“王爺小心!”
趙律白恍若未聞,眸中神色紛雜如絮。
李崇赫驚愕萬分,已來不及射出箭了,不得不揮刀相迎。
但他使出渾身解數也抵不了刀劍合璧的殺氣,止接下兩招,胸膛就已被柳柒的刀和雲時卿的劍刺穿。
張仁眼見李崇赫被殺,立刻掉轉馬頭往回跑,夕妃慈當即施展輕功追擊而去,軟劍纏住他的脖頸,微一發力,便将整顆頭顱割了下來。
鮮血噴灑在塵土飛濺的金輝中,煞是醒目。
一名校尉陳氏劈斷回元的軍旗,轉而将“邺”字軍旗插于其上,數萬名回元将士停止反抗,紛紛放了手中的武器。
大邺将士高聲呼喝,這一役,邺軍完勝。
柳柒方才運功加速蠱毒游竄,蛛網烏青眨眼就已蔓延至頸側。
他剛拔出佩刀,頓覺腹痛如刀絞,喉間亦是腥熱翻湧。
還未來得及咽下嘴裏的鮮血,眼前驟然一黑。
倒地之前,他聽見耳畔傳來了一聲驚慌失措的呼喊——
似是師弟,又像是……柒郎。
【作者有話說】
= =感覺快猝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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