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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白
他們不是早就退婚了嗎!
這事村裏人都知道啊, 就連臨近的幾個村子也都不少人知道。
陸時硯現在這般是什麽意思?
他忘了?
不可能的。
陳熙馬上就否認了這個可能。
他剛考中了解元,智商和記憶力絕對超出常人,不可能記錯。
陳熙茫然了一瞬, 再次留意到陸時硯沉冷的臉。
就連嘴角都緊緊抿着, 像是在壓抑滔天的怒火一般。
陳熙意識到什麽,渾身驟然發寒。
他是在諷刺自己當年有眼無珠麽?
當年陳家強勢退婚, 逼得陸時硯差點死了。
如今, 他已經是前途無量的解元郎。
今時不同往日。
但, 陳熙還是不願意相信。
至少在她心裏,從沒有想過陸時硯會是這樣的人。
哪怕當初他說, 他不欠她了,他們兩清。
她都不覺得他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可是當年的事……
陳熙閉了閉眼,強壓住心底的苦笑, 故作鎮定,擰眉道:“我與解元郎的婚約,三年前就已經解除。”
這話,說的平靜,卻字字紮心。
她從沒想過有一日會和陸時硯此番相對。
一陣秋風吹過, 吹起陸時硯靛色衣擺。
恍惚中,陳熙似乎看到陸時硯身形晃了晃。
再定睛一看, 只瞧見衣擺飄動。
她很難受, 也很緊張。
若陸時硯真要同他們算當年的賬, 那他們陳家必定是滅頂之災。
苦澀越來越沉,都從心底蔓延至了唇角, 就在陳熙飛速盤算着如何轉圜時, 就見陸時硯突然從懷裏掏出一張泛黃的紙張,直直朝她走來。
陳熙:“?”
那是什麽東西?
解元郎的喜報?
怎麽跟林琅中舉的喜報不一樣?
哦, 對,陸時硯是解元,肯定跟普通舉子不一樣。
看來他真的是鐵了心要跟她算這筆舊賬。
陳熙嘴角輕輕扯起,想要壓住這陣苦澀……
然而下一刻,陸時硯便把那張泛黃的紙張遞到她面前:“婚書尚在,婚約依然作數。”
陳熙:“???”
婚書?!
陳熙腦子裏沒有一點兒印象。
她正驚愕中,村裏人得知他們村建村以來第一個解元郎終于回村了,鄉親們奔走相告,有腳程快的人,已經跟着陸時硯就來了陳家。
一進來居然就聽到陸時硯要娶陳熙。
這就罷了,還有婚書!
都是鄉親,再是解元郎,但也是一塊長大的,便有大着膽子湊過來看了一眼。
這一看不得了,立馬驚訝地大聲‘嚯’了一聲。
“這不是當初你們兩家退婚時一直沒找到的婚書麽?”
話落,他突然想到什麽,立馬閉上嘴巴,往後退了兩步。
陸時硯倒是沒有介意他把兩人已經退婚這件事挑明了說出來——這本就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相反,有了他的這句話,反而印證了,他手中的婚書就是當初兩人訂婚是簽下的婚書,千真萬确,無可抵賴。
陳熙也聽懂了。
陸時硯拿的确實是兩人的婚書。
只是……
她剛穿來時,記得清清楚楚,陸時硯可是連看她一眼都嫌惡,怎麽會連婚書都還留着?
他在不舍什麽?
原主。
陳熙一顆心,沉到谷底,碎成無數塊。
他留着婚書,是因為原主。
這不是她想要的感情,她也不能要。
原本還以為陸時硯突然出現又突然說要成婚,心底裏隐秘雀躍的情緒,登時蕩然無存,只餘下空蕩蕩的悲涼。
“當初……”陳熙看着陸時硯,對上他有些泛紅的眸子,艱難開口:“确實是退了婚的,有族老衆鄉親作證。”
陸時硯眼底滑過一抹沉沉的痛色。
她果然,對他無意。
哪怕他現在已經中了解元,不同與往日,她還是沒有這個念頭。
連他掏出了婚書,都不能讓她改變分毫。
陸時硯手突然抖了一下。
原本因着着急而強撐着的面色再也繃不住,臉色慘白不說,呼吸也開始急促起來。
“陸哥兒……”村人陸陸續續過來,有人眼尖瞧出陸時硯似乎身體不太舒服,忙過來扶住他:“沒事吧?”
陳熙冷漠的眉眼,微微一動。
沒有人知道她這會兒有多難過。
陸時硯臉色難看得緊,像是随時要昏過去一般,她咬牙許久,才道:“明月,搬個凳子來。”
雖然要把這事捋清楚,雖然知道他心上人不是自己,她還是做不到眼睜睜看着他難受。
明月早就看傻了,聞言趕緊去搬凳子給陸時硯坐。
但陸時硯并沒有動,只是看着陳熙:“口說無憑,落字為證,這份婚書,依然作數。”
她不願,他也不能看着她嫁給別有所圖的那兩家。
哪怕她怨他,恨他,他也做不到。
曾經他以為他可以接受她喜歡別人,嫁與別人為妻,只要她開心快樂就好,但等到她家真的開始給她相看人家,他才發現,他并沒有那麽高尚,他心裏是很陰暗自私的,只想把她留在身邊,把她交給任何人,他都不放心。
這也是他這一年多,遠走他鄉埋頭苦讀的動力。
他現在已經有資本和底氣了,這件事,還有轉圜的餘地。
說着,他看向陳父陳母:“陳伯父陳伯母,這紙婚書想必你們也記得,是不是當初我和陳熙簽的那份?”
陳父陳母這會兒也懵了。
怎麽突然間,陸小子又要來娶小熙了?
陸小子現在還是縣太爺都另眼相看前途無量的解元郎!
他們不知道到底什麽情況,并沒有開口,而是看向了女兒。
“小熙?”
這實在有些超出老兩口的應變能力。
陳熙還沒來得及開口,就有村人說道:“要是這麽說的話,婚書在,婚事确實也是作數的,小熙啊,你看陸小子對你一往情深,以前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他話音落,就有別人你一言我一語勸起來,還提起了兩年前那個冬天,陸時硯冒着生命危險跳下谷底舍命救陳熙的事。
院子裏亂糟糟的,陳熙頭都要炸了。
她四處看了看,齊家和趙家提親的人也都在,還有這麽多鄉親……哪怕她一年前剛重建的老宅,現在也顯得擁擠不堪。
陳熙不想被人這麽當衆盯着,皺了皺眉頭,對陳父陳母道:“爹娘,你把他們都先送走吧。”
陳父陳母自然知道女兒說的是齊家和趙家的人。
別說女兒還沒下決定,就是要下決定,今天這個場合也不合适。
陳父陳母忙上前去客客氣氣請人離開。
盛家那位姑奶奶臉色不太好,但又礙着陸時硯這個巴巴上門逼婚的新晉解元郎,不敢發作,只能黑着臉帶着人走了。
林主簿到底見的大場面多,今天又是被特意請來做說客的,并不想得罪人,尤其還是縣太爺都決口誇贊的陸時硯。
他上前一步,笑着拱手:“還沒恭喜陸賢侄高中解元,如此年輕,真真是人中龍鳳,日後必前途無量,劉大人可是念叨了你許久,總算是回來了。”
跟着的齊家人聽到這話,甚是無語,你是我家請來的啊,怎麽當着面誇起了競争對手?
陳老板聽到你這話,不就更看重陸時硯了麽?
但這本就是事實,他們只敢在心裏想想,不敢說出來。
陸時硯這會兒才把目光從陳熙身上移開,看向林主簿,拱手客氣地回了個禮:“林主簿謬贊,前段有事情耽擱了行程,改日必然上門拜谒劉大人。”
林主簿聰明人,知道這會兒也不是寒暄的時候,便笑着應下,轉身帶着人離開。
等這兩撥人一走,院子裏就只剩下了坪山村的衆鄉親。
沒了外人,鄉親們說話更沒有顧忌。
都是鄉裏鄉親,這幾年來,陳熙對陸時硯如何,陸時硯又對陳熙如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若是兩人都無意,那就罷了。
偏偏,現在大家發現,最有前途的陸時硯,居然還是個癡情種,那當然要幫着說和了。
主要也是行好事,陳熙只要點頭,那以後就是官夫人,大家只是覺得這樣對她是好的,并不是要害她。
而且陸時硯也确實是個好孩子。
兩人都是個好孩子,之前就曾有過婚約,肯定還是有情分在的。
不提之前還好,一提之前,陳熙臉色就越來越t難看。
但她也沒有辦法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跟陸時硯把事情掰扯清楚。
且人太多,你一言我一語,只會添亂,擾亂她的心思。
她剛剛差點就被勸動點頭了。
還好,理智一直在線,強迫着自己不能點頭。
良久,她對陸時硯道:“我想跟你單獨談談。”
明确看到她臉上的掙紮,陸時硯其實一直都提着心,尤其在看到她下了抉擇時,一顆心都快崩炸了。
但聽到她這麽說,他還是點了頭:“好。”
有些話,私下裏,他才好對她說。
她還肯單獨和自己說話,這也算是他的一個機會。
家裏人實在太多,也總不好把爹娘都趕出去,陳熙幹脆道:“我們出去說。”
話落,她擡腳走在前面。
陸時硯嗯了一聲,就跟着她往外走。
兩人明确說了要私下裏交談,村裏人雖然好奇兩人到底會是個什麽結果,但現在也沒一個人敢跟過去偷聽。
半路遇上剛剛得知消息趕過來的林琅,看到陳熙和陸時硯一前一後朝外走,神色都還很奇怪,他愣了一下,還是主動跟兩人打招呼。
陳熙看了他一眼:“我和陸時硯有話要私下說,林哥兒等會兒再來找他吧。”
陸時硯甚至都沒看愣住的林琅,跟着陳熙就從林琅面前直接走過。
林琅:“……”
他只是晚了一會兒,到底錯過了什麽?
愣神的功夫,兩人就已經走遠。
他遲疑了下,看到陳家門口站滿了人,便徑直朝陳家走去。
陳熙一直走到村口一片空曠的草場才停下來——這裏就不會有人偷聽了。
看到陳熙停下,陸時硯也下意識停下。
陳熙轉身,就看到陸時硯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
兩眼發紅,眸光深情直白。
陳熙心尖猛地抽了一下。
還挺痛的。
但再痛也要快刀斬亂麻。
長痛不如短痛。
兩人默默對視了好一會兒,陳熙這才深吸一口氣,率先移開視線,看着村口那棵大槐樹,道:“我不能嫁給你。”
陸時硯猜到了她的抉擇。
但親耳聽到,還是挺難過的。
只是他還不想放棄。
他還想再試試。
就像當初,他病重難醫,她沒有輕易放棄他一樣。
“理由是什麽?”他緩了一會兒,才從胸腔擠出幾個字。
聽着他發悶的嗓音,陳熙更難受了。
“沒有理由,”陳熙道:“就是不能,也希望你不要逼我。”
陸時硯:“這個理由,說服不了我,如果你能給我一個我不得不接受的解釋,我願意成全你。”反正你說什麽我都不會接受的!
但若你說了,我會照着去改變!
當然了,這個小心思,他是不可能跟陳熙說的。
陳熙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她很清楚,明明一個解釋只要幾個字就夠了。
可對着陸時硯的眼睛,她就是說不出口。
“你不說,”陸時硯等了好一會兒,察覺到陳熙似乎有些松動,眼眸微動,輕聲道:“是不是也并沒有那麽讨厭我?”
陳熙閉上了眼睛。
絕佳的理由已經被陸時硯親手送到了她面前。
只要她說,她不喜歡他,這件事就了解了!
“跟這個沒有關系,”陳熙睜眼開,冷聲道:“我不會嫁給你。”
“不會嫁給我,那會嫁給誰?”陸時硯反問:“趙家?還是齊家?”
沒等陳熙開口,陸時硯又道:“他們兩家之所以現在來提親,是因為林琅中舉,他同十八娘感情深厚,而你又和十八娘情同姐妹。”
明明陳父陳母已經相看了那麽久,齊家和趙家,早不提親,晚不提親,偏偏在秋闱放榜後才提親,什麽目的,再清楚不過。
今次解元雖然是他,但整個濰縣讀書人圈子都對林琅評價頗高,趙家和齊家自然也知道。
而且這也是他走之前就交待過林琅幫他留意的。
原本他該是兩日後才回來,但林琅急急送信,告知他齊趙兩家的打算,他這才趕緊趕了回來。
一路疾馳,連休息都沒休息,幸好趕上了。
原本他不想把這些說給陳熙聽,可不說的話,他可能說服不了她。
當然,他确實也懷着私心,齊谌和趙子路那樣別有所圖的人,壓根就配不上陳熙!他就是要她知道他們的真面目!警惕着他們!
陳熙剛剛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給她時間她也能想明白,但陸時硯現在就直接告知了她,她也并沒有特別大的反應。
“任何事,都是利益相關,他們對我有所圖,也正常,總不能世家出身的公子,就圖我一個店鋪小商販吧?”
這也正常,但她原本也沒打算嫁給他們。
陸時硯萬萬沒想到陳熙會這麽回答:“婚姻大事,豈可兒戲。”
那必得兩情相悅,才能白頭終老。
陳熙終于又看向陸時硯:“利益才是最永恒的。”
陸時硯:“那你更應該考慮我了,我比他們任何一個人能帶給你的利益都大!”
不是他誇海口,他有這個自信。
只要陳熙開口,他一定竭盡全力捧到她面前。
陳熙沒想到,陸時硯居然能卑微到這個地步。
她突然就不想跟他再說下去了。
再說下去,只會讓她更加刻骨銘心的知道,他有多愛‘陳熙’。
他越保證,她越想逃。
“我不會嫁給你。”她看着陸時硯的眼睛,靜靜說出了最殘忍的六個字。
陸時硯臉已經白的不能看了。
眼睛也紅得要滴血。
就像那天他在谷底找到陳熙時那般紅。
陳熙想到那天,再看着陸時硯這般,突然酸澀湧上心頭,眼睛也開始泛紅。
她看透了,老天爺就是看不得她好!
不過生死關,就過情關!
她命怎麽就這麽苦!
越想眼睛越酸,最後她幹脆偏過了頭不再看他。
但陸時硯還是問了:“為什麽?你必須得給我一個理由,一個能讓我死心的理由。”
只這一句,不會嫁給他,他放不了手的。
短暫的沉默後,陳熙突然咬住了嘴唇。
直到血珠漫出,她才松開牙齒。
“我問你一個問題。”陳熙嗓音冷靜,帶着前所未有的決絕,孤注一擲一般。
陸時硯看着她:“你問。”
陳熙也轉過了頭,一眨不眨盯着他的眼睛,問出了她最在意的那個問題:“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這個問題,對她來說非常重要。
這決定了,她面前的這兩條路到底該走哪條!
這是她給自己的機會。
對上她痛苦決絕的目光,陸時硯瞬間就明白了問題的所在。
過去種種,所有她身上矛盾的地方,以及讓他覺得困惑不解的地方,也頓時迎刃而解。
他看着她,良久,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不是她。”
陳熙登時僵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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