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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親
回到家後, 接下來的幾天,陳熙都沒再主動問過陸時硯的情況。
一開始明月還覺得奇怪,主動問了幾次, 要不要去陸家看看, 陳熙都說不用了,那天瞧着陸時硯已經恢複, 他既然說了是報恩, 錢也不肯收, 再送過去就是她不識趣了。
明月也沒有覺得哪裏有問題,只當東家是在養傷, 精力不濟。
但又過了兩日,明月終于發現了問題。
東家是真的提都不再提陸哥兒。
明明精神已經好了大半,只用靜養這等腿骨恢複, 東家大部分時候都是在院子裏曬太陽,有時看看話本什麽的,也沒再提一句陸哥兒。
因為陳熙的事,陳記也推遲了開門時間,但也不能推遲太久, 陳熙現在已經沒有危險,身體也在慢慢恢複, 生意總還是要顧着的, 陳父陳母便帶着陳耀先回了城, 留下機靈能幹的明月照顧陳熙。
主要也是大夫說陳熙現在還不能長途颠簸,得等腿恢複一些才能坐馬車回城。
現下陳家就只有陳熙和明月。
這就導致, 明月幾乎一整天都在陳熙身邊打轉, 很難發現不了陳熙的不對勁。
“東家,”明月把雞炖上, 從廚房出來後,還是問出了口:“你這兩日怎麽不問陸哥兒的情況了啊?”
發生什麽她不知道的事了麽?
可,她天天跟東家在一塊,東家也沒有出過院子,也沒什麽人來家裏打擾,并沒有出什麽事啊。
陳熙手裏的話本子已經翻了第三遍了,聞言,她頭也沒擡,看得還是十分投入,語氣無波無瀾地道:“沒有啊,之前你不都說了麽,他什麽都好,恢複的也好,前幾日不也親眼見過的麽,一切都好,沒有問的必要啊,多麻煩啊。”
理是這麽個理,但明月還是覺得不對勁。
但她想了好一會兒也想不出來個所以然,只能哦了一聲。
話落她走過來,盯着陳熙手裏的話本看了一會兒,這才問道:“那今天的雞湯還要送去一碗麽?”
陳熙翻頁,頭也不擡道:“不用了吧,他現在什麽也不缺的。”
這是他自己說的,他不欠她了,她也不欠他,他們兩清,自己也沒必要再讨沒趣。
明月:“……哦。”
說完,明月又道:“東家,你是不是不太開心啊?”
“沒有啊,”陳熙又翻了一頁:“就是哪也去不了,天天這麽躺着,太無聊了。”
明月一下就被唬住了。
因為她也覺得東家這樣子天天躺着養傷很無聊,就是怕東家無聊,她才一直都在東家跟前打轉的,生怕東家悶着了。
而且東家這樣雷厲風行的性格,怕是更受不了這樣的無聊。
“要不然我推着你去門口轉轉吧?”明月想了一會兒,提議道。
村裏的老李叔給送來了一個自己做的木輪椅,東家坐在上面,她可以推着稍稍溜達一下,但也不能太久,因為腿不能長時間朝下,要擡高一些,才好恢複。
陳熙又翻了一頁:“不去,就在門口,沒意思。”
明月:“傷口還沒長好,再等等,等好些了,就好了,東家再忍忍吧。”
她真的以為東家是因此心情不好。
陳熙突然覺得明月好糊弄得可愛。
她笑了一下,擡頭看了明月一眼,而後繼續笑。
明月被笑得莫名其妙,正要問東家笑什麽,門口突然傳來汪汪汪的都叫聲。
這叫聲明月一下就聽出來來:“小黑?”
她一臉驚訝,還沒跑到門口,小黑就已經抵達,正沖着院子裏的兩人狂搖尾巴。
看到小黑,陳熙眉心微微一動。
果不其然,沒片刻,陸時硯便也出現在了院門口。
“陸哥兒!”明月更驚訝了:“你全好了?”
瞧着氣色也這麽好呢。
“東家,陸哥兒過來看你了。”明月開心地對陳熙道。
陳熙卻并沒有一絲開心的情緒,相反還因為看到陸時硯,不自覺想到了他前幾日說的那些話,莫名有些煩躁。
“你怎麽過來了?”好一會兒,陳熙才開口詢問。
陸時硯站在門口道:“過來看看你,順便跟你道個別。”
陳熙:“你要回學堂了?”
陸時硯點頭:“嗯,已經請了許多天假,現在好了,也該回去了。”
陳熙眨了眨眼,在心裏自嘲地笑了一聲。
确實,她這事确實耽誤了他讀書。
“嗯,”她點頭:“是該回去了。”
說完,她便沒再說什麽,兩人就這樣對視着。
陸時硯察覺到陳熙有些不太對勁,淡淡的,也冷冷的。
她怎麽了?
不是一直擔心他,一天讓明月去他那裏查看好幾趟麽?
“陸哥兒進來歇歇?”明月毫無所覺,開心道:“東家這幾日正躺的無聊呢。”
太無聊了?
他視線落到她左腿上:“腿怎麽樣,好些了麽?”
陳熙沒點頭讓他進去,他并沒有因為明月的話就進院子。
“嗯t,”陳熙點頭:“好多了,養一陣,就能好了,問題不大。”
陸時硯看了她一眼:“那就好,別想太多,就當休息了。”
陳熙當然沒想太多,她現在煩得很。
而且鋪子,她就算不去,也能正常運營,并不需要多擔心。
她敷衍地點了點頭:“知道。”
然後兩人就沒話說了。
過了一會兒,還是陳熙先問了一句:“什麽時辰走?”
陸時硯:“等會兒就走。”
陳熙本想問,午飯都不吃了,但話到嘴邊她又咽了回去:“是該早點走,晚了天涼,那我就不耽擱你了,你快去準備吧。”
直接趕人。
陸時硯愣了下。
陳熙怎麽跟之前差別這麽大。
就在他疑惑時,陳熙突然對小黑招了招手:“你去學堂了,也別把小黑托付給牛嬸子了,我照顧它好了,好歹它也救了我。”
陸時硯帶小黑來,就是這個目的。
聽陳熙這麽說,那點疑惑便淡了許多,他連推辭都沒有,直接點頭應下:“好,那我就不帶它走了。”
小黑狗已經興奮地朝陳熙跑過去了。
陳熙摸了摸它的腦袋,心情稍稍好了一些,看向陸時硯時,神色也沒有那麽冷淡了:“那就不送你了。”
她對自己的态度,陸時硯明确感知到了,于是更加慶幸自己先提出了還救命之恩的說辭。
否則,風言風語刮起來,她怕是都不想再看到他。
他後退一步,作了個禮:“麻煩你照顧小黑,告辭。”
客氣又禮貌,也疏離得很。
陳熙一下就又不開心起來:“不送。”
等陸時硯走了,陳熙話本子也看不下去了,直接扔在了一邊。
小黑看了一眼,以為陳熙再跟它完,屁颠屁颠跑過去,把話本子叼回來放到陳熙手裏。
陳熙:“………………”
陳熙反手又把話本子扔了。
小黑兩只黑豆眼一亮,又屁颠屁颠叼回來放到她手裏。
陳熙又扔,小黑繼續叼。
扔了叼,叼了扔。
原本是煩悶的發洩,慢慢的陳熙居然再一次的扔和叼回來的過程中,笑了。
她看着小黑,樂不可支得摸了摸它的頭:“你怎麽傻得這麽可愛。”
小黑不懂,只以為陳熙是在誇她,也跟着咧嘴笑起來。
明月去廚房看了爐子上的雞湯出來也笑了:“果然還是陸哥兒最懂東家,特意把小黑送來逗東家開心呢。”
陳熙就不笑了。
小黑當然沒有成精,自然也是看不懂的,還想繼續玩,便湊過來蹭了蹭陳熙的手,兩只濕漉漉的黑豆眼盯着話本子。
陳熙安靜片刻,再次揚起嘴角,把話本子遠遠一扔:
“去吧,皮卡丘!”
煩惱都滾蛋!
才不要郁悶煩躁影響自己的性情!
一看這次扔了這麽遠,小黑拔腿狂奔而去。
明月哈哈大笑:“小黑也太聰明了吧,對了……東家,你剛剛說的什麽,什麽卡酒?”
陳熙:“沒說什麽,喊着玩的。”
瞧東家開心,明月也跟着開心,并沒有多想,還只以為東家這是被陸時硯哄得心情好轉了,在心裏直把陸時硯當神一樣。
這次東家遇險,雖然陸時硯對外說的是,報答東家的救命之恩,但在明月看來,陸時硯救了東家是事實,她對陸時硯其實是非常感激的,當然這話她沒法說,也不好意思說,只在心裏把陸時硯也當恩人看待。
現在陸時硯又輕松就哄了她哄了好幾日都沒成功的東家開心,她就更加感激他了。
陳熙不知道明月心裏的想法,接下來的日子,只專心在家躺着,養身體,曬太陽,逗狗。
又過了幾日,腿上的傷終于好轉一些,可以坐馬車了,當天陳熙就讓明月收拾東西,坐着馬車回了城。
只不過回了城也是去新宅子,繼續靜養。
但新宅子地方大,東西也全,需要什麽東西也能立刻去店裏買到,再加上離鋪子近,有什麽事她也能及時知道,就算還是被攔着不準外出,只能在家靜養,陳熙的精神狀态還是又上了一個臺階。
最興奮的莫過小黑。
換了新地方,它得到了陳熙特意找人給它壘的專屬于它的窩,還有許多玩具。
一晃,一個半月過去。
傷筋動骨一百天,現在前前後後加起來,也過了一半,陳熙現在自己拄着拐杖,都能自由活動了,她打算再等半個月就拆了繃帶,慢慢下地走路。
到時候就去鋪子裏坐着收賬記賬,不久站不跑來跑去,也不會耽誤恢複的——主要是她快閑瘋了。
但她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還沒到半個月,她就忍不住了。
十月十六這日,陳熙非要去鋪子裏。
陳父陳母勸,明月也勸,就連十八娘都特意跑過來勸她先不要着急,身體恢複要緊。
她一再強調自己已經好多了,不用一直歇着了,也沒人松口。
她急的差點當場哭出來。
最後沒辦法,只能答應她。
但有個條件,她不能累着自個,就在店裏坐着。
陳熙答應了。
到了陳記後,陳熙成了重點關照對象。
所有陳記的員工,都在盯着她。
她只要一動,立馬就有人過來,問她怎麽了要什麽,讓她不要亂動。
被這麽多雙眼睛盯着,陳熙就只能坐着,一開始坐着還挺開心,畢竟能看看鋪子,還可以跟食客們打打招呼。
但慢慢的,陳熙又受不了了。
他們完全把她當個廢人關照,她還不如在家裏待着呢,在家裏,她還能拄着拐,四處走走。
最後 ,她都沒能待到傍晚,便在衆人過分關注的目光下,提前回了宅子。
進了院子,看到小黑,她才算松了一口氣。
剛剛在鋪子裏,她都快別扭死了。
看到她回來,小黑也開心,叼着球要她跟自己一起玩。
剛玩了沒一會兒,哥哥回來了。
“妹妹,時硯弟弟來看你了!”一進院子,陳耀就開心地嚷嚷。
時硯弟弟救了妹妹,他現在要對時硯弟弟好。
是以,陸時硯去鋪子裏沒找到陳熙,陳耀便主動提出帶他來家裏看妹妹。
——哪怕陸時硯對外宣稱的是,許久沒見他養的小黑了,來看看小黑适不适應有沒有不聽話。
看到陸時硯,陳熙很是愣了一下。
這才不到兩個月沒見,陸時硯消瘦了這麽多。
關心的話下意識要說出口,硬是被她給忍住了。
他早就劃清了兩人的關系,自己還是不要那麽讨嫌了。
陸時硯原本很開心的,他也是猶豫了許久,才下了決定過來探望。
見陳熙眉眼疏離地望着自己,早有心理準備的陸時硯并沒有覺得有什麽,反而因為她氣色不錯,而心生欣慰。
“你怎麽來了?”
兩人靜靜對視良久,還是陳熙先開了口。
陸時硯:“我來看看小黑有沒有給你們添麻煩。”
小黑聽到自己的名字,扔下球,朝陸時硯跑過去。
陳熙看了小黑一眼,這才看向陸時硯:“沒有,小黑很乖,也很聰明,還幫着看家護院,很是厲害。”
陸時硯點頭:“那就好。”
話落,又是一陣安靜,陸時硯摸了小黑腦袋一會兒,問陳熙:“你恢複得怎麽樣?”
陳熙只當他是禮節性地問候,點頭:“恢複得很好,大夫說,再有半個月就可以下地了,有勞挂心。”
陸時硯摸小黑腦袋的手頓住。
但很快他就笑着點頭接話:“那就好。”
兩人又沒話了。
但陳熙覺得自己有許多話想跟陸時硯說,想問他,只是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別人都說的那麽清楚了,自己再追着問到底什麽意思,未免太不知趣。
“好了後也別太累了,”陸時硯又道:“傷過總歸跟沒受過傷完完整整的不一樣,還是要注意一段時間才行。”
陳熙眉頭一挑。
他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叫傷過總歸跟沒受過傷不一樣?
他在含沙射影什麽?
影射之前在他孤立無援時,她退婚,把他徹底傷透了?
之前為着她的救命之恩,還有一系列‘不計前嫌’的幫扶,不好意思翻舊賬,現在終于把救命之恩報了,恩情還了,兩不相欠了,開始找她算之前的賬了?
“哦。”她淡淡應了聲,盯着他的眼睛。
陸時硯只是想叮囑她就算好了能下地也要多休息這條傷過的腿。
見她如此疏離,陸時硯眨了眨眼:“看到你恢複得很好,小黑也沒給你們添亂,我就放心了。”
言外之意,他這就走了。
陳熙突然就覺得渾身跟長了刺一樣難受。
果真是要算賬啊!
那就算啊!
陰陽怪氣話說一半,算個怎麽回事?
“t我就不打擾了。”陸時硯提出告辭。
陳熙:“……”
她更郁悶了。
偏偏陸時硯也沒有直接挑明,她總不能舊事重提吧,顯得她多小心眼一樣。
但越是這樣,她越煩躁。
“啊”陳耀端了水出來:“時硯弟弟不再多待一會兒麽?喝水……”
說着直接把手遞給陸時硯。
“不了,”陸時硯禮貌道:“我得走了,學堂還有許多事情。”
陳耀轉不了那麽多彎,聽他這麽說,便遺憾地哦了一聲,又把水杯收了回來。
陳熙:“……”
連她家的水都不喝了,果然介意着當初的事呢。
那她也就不便留了:“路上慢點,哥哥,你去送送陸哥兒吧。”
陳耀馬上把水杯往旁邊的凳子上一放,歡歡喜喜跑過來:“哎,時硯弟弟,我送你。”
陸時硯沉默了片刻,點頭:“有勞。”
話落便沖陳耀做了個手勢。
而後便和陳耀一起往外走。
看着陸時硯利落的背影,陳熙眉頭緩緩蹙起。
就在她猶豫要不要解釋一下時,陸時硯突然轉身。
陳熙:“?”
陸時硯目光複雜地看着她,把陳熙都給看愣了。
他怎麽回事?
不會是想趁着她現在腿還傷着過來打她一頓,好出出退婚一事受的氣吧?
可是,也不對啊,明明之前退婚沒幾天,他就自己跟村裏人說,退婚一事,她也沒有什麽法理上的錯,還為她說話來着。
今天到底怎麽了?
陳熙大腦飛速運轉,電光火石間突然就想到了什麽。
是哦,換做是她,她也能理解對方要退婚的行為,對方沒有錯,但她肯定會介意。
陸時硯就是在介意!
介意她當初冷血無情。
陸時硯眼神複雜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最後才在她驚疑的目光下,沉聲道:”陳熙,保重。“
陳熙:“???”
什麽意思?
怎麽突然這麽嚴肅?
鬼使神差地她也回了一句:“你也是。”
陸時硯沒再說什麽,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單薄挺直的脊背,滿是堅毅決絕。
陳熙愣了好一會兒,才在小黑的哼唧聲中回神。
陸時硯,怎麽怪怪的?
最後看她的那一眼,也奇怪得很。
但她想了許久,也想不出到底是怎麽回事,最後幹脆不想了。
只想着,等腿徹底好了,再見到陸時硯的話,就再和他好好說說當初退婚的事——如果這件事對他的傷害和陰影真的那麽大的話。
但她卻再沒有見到陸時硯。
一直到一個月後,她重新回到鋪子,十八娘過來找她,她才知道,陸時硯早就不在縣學讀書了,去了府城的仰俯學院讀書。
通過十八娘的訊息,陳熙推算出來,陸時硯離開濰縣,就是他去她家看她的第二天。
陳熙突然就有股說不上來的心慌。
他那天說的保重,是因為他要離開了?
原來是這個意思嘛?
見陳熙臉色不好,十八娘忙扶住她:“你沒事吧?”
陳熙搖搖頭,好一會兒,才問十八娘:“怎麽突然去府城?”
那麽遠,孤身一人。
十八娘皺了皺眉頭:“不知道啊,仰俯學院挺出名的,名師也多,慕名前去的人不少,也正常吧。”
其實她也挺想讓林琅哥哥也去的,但林琅哥哥嫌太遠了,怕照顧不了家裏,再加上那邊花費也大。
林琅哥哥還笑着讓她不要擔心,說在縣學也是一樣的,她便也不再糾結這件事。
陳熙聽說過仰俯學院。
她只是詫異陸時硯居然突然去了那裏。
十八娘又笑着道:“不過,也沒有那麽遠,過年過節,總是有假期會回來的,讀書麽,總是各有各的艱難。”
陳熙只覺得那裏不對勁,但十八娘的話又十分在理。
陸時硯祖籍還在坪山村呢,就算求學,也總是要回來的。
“嗯?”十八娘突然看到明月從外面抱了一摞話本子回來:“還有話本冊子?”
陸時硯不是已經去府城了麽?
離得這麽遠,還能送話本冊子回來,他到底是有多大的精力和能耐啊!
之前臨行前,不是已經給陳熙寫了整整兩套話本子麽?
怎麽還有!
他讀書之餘,有這麽多時間?
仰俯學院比縣學課業還重的啊!
“是啊,”明月開心地道:“書坊老板說,再有這一套,足夠鋪子裏說上兩三年呢。”
十八娘:“……”
她不知道,明月現在抱的這套也是陸時硯臨行前寫出來的。
只不過未免陳熙察覺,特意安排了好友,在他離開一個月後,再把這套拿出來,這樣在時間上,他是不匹配的,不容易懷疑到他身上。
十八娘愣了片刻,才扯起嘴角道:“那……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有點看不懂陸時硯的打算了。
當然了,原本她也看不懂。
為陳熙做了這麽多,居然不讓她知道。
不讓她知道,她怎麽會明白你的心意呢?
十八娘心裏又困惑又無語,但陸時硯請求過她,不讓她告訴陳熙,她也只能把這個秘密埋在心裏。
“這倒是,”看到這麽多話本冊子,陳熙心情好轉了些:“別說三年,五年也夠。”
同時在心裏盤算着,陸時硯挺喜歡聽書的,等他回來,拿幾本新鮮的故事過去給他看看解悶。
但直到過年,她也沒有等到他回來。
她在心裏安慰自己,第一年在外求學,要适應繁重的課業,路途又遙遠,不回來也正常。
冬去春來。
春消夏至。
陸時硯還是沒回來過。
甚至連個消息都沒有。
十八娘偶爾會隐晦的安慰陳熙,八月裏府試,陸時硯肯定能考中秀才,到時候中了功名一定會回來祭祖的。
于是陳熙又升起了希望。
果然,八月裏,陸時硯中了。
消息傳回來的時候,滿村子人都很開心,一是村裏又出了個秀才相公,與有榮焉,二是想着能像去年林琅那樣慶祝熱鬧。
陳熙甚至都準備好了送給陸時硯考中的禮物。
但,陸時硯還是沒回來。
秋淡冬臨,大雪下了又消融,消融了又下,陸時硯依然沒有回來。
臨近年關,陳熙陪着陳父陳母回存去祭奠先人,路過陸家時,她掀起車簾,看到陸家大門的鎖上,結了蛛網。
馬車噠噠而過。
放下車簾時,陳熙心裏突然升起一股懊惱,那天他來找自己道別,她應該多跟他說幾句話的,哪怕只是叮囑幾句呢?
要不等過了年開春暖和了,她跟着齊家商隊借口去商行查看,去仰俯學院看看陸時硯?
一開始,她很激動,但慢慢的,她就冷靜了下來,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和陸時硯之間早就兩清了,自己再去找他,就是在糾纏了。
而且陸時硯不見得想見她,否則這麽久,也不會連個消息也沒有。
她突然想到一個詞:形同陌路。
她和陸時硯,就是現在、哦不,是很久以前就是這樣了。
只是她後知後覺沒有意識到。
過了年開春後,突然就忙碌緊張起來。
因為林琅今年八月裏要參加秋闱了!
陳熙知道消息的時候,也愣了一下。
今年?
書裏面,林琅這次沒有參加鄉試啊,是三年後才參試的,怎麽提前了?
但一想十八娘的生意也因為她的出現,提前發展了好多年,沒了經濟上的負擔,林琅這樣的天資,提前參加鄉試,也是正常。
林琅确實很沉着,十八娘雖然嘴上說相信林琅哥哥,但其實她很緊張。
她不敢在林琅面前表現出來,更不敢讓林嬸還有二哥知道,便只能來找陳熙說。
這導致陳熙從一開始信誓旦旦的勸解,慢慢的也開始緊張——因為跟原書有出入,她也不敢百分百保證了。
每每聽十八娘訴說焦慮,陳熙也被感染得焦慮起來。
更讓她焦慮的是,陳父陳母突然開始大肆給她相看人家了。
她解釋過幾次,但陳父陳母的說辭是,已經又給了她兩年時間做生意,當年的事,現在也早就風輕雲淡,知道的人也都快淡忘了,她年歲也大了,也是時候找人家了,再拖就要成老姑娘了。
哪怕她發誓保證,自己真不想嫁人,不是因為之前跟陸家的婚約,陳父陳母也不聽,堅持給她相看。
她現在一邊安撫十八娘,一邊勸說陳父陳母,還要時不時應對一下上門想給她說親的熱心人,忙得一個頭兩個大,直想哭。
後來見真的沒辦法打消陳父陳母給她相看人家的念頭,她只能心一橫,提出了對未來夫婿非常苛刻的條件:
世家t出身,嫡出公子,潔身自好,品行優良,婚後不納妾。
這一下就打死了陳父陳母手裏所有他們這兩年來苦心尋摸的大好兒郎。
但陳熙堅決不退讓,尤其是世家出身這一條,絕對不肯妥協,并且言辭灼灼——世家有底蘊,她自認不差,要嫁就要上嫁,否則不如不嫁。
她的本意是,用這種離譜奇葩的條件,打消了陳父陳母讓她家人的念頭。
但沒想到,陳父陳母消停了幾天,就按着這個條件又去給她尋摸人家去了。
陳熙知道後,沉默良久,最後就放棄勸說,有得他們去折騰——反正他們不可能找到的,就算找到了,她也還有別的條件。
而這一舉措,也确實給她換來了好幾個月的平靜。
八月裏,林琅鄉試,陳熙也不自覺跟着十八娘一起緊張。
但她心裏清楚,就算偏離了原書裏一些時間線,林琅也肯定能中。
書裏,林琅是在三年後的鄉試裏考中了解元。
雖提前了三年,但既然有拔的頭籌的本事,結果肯定也是好的。
果不其然,如陳熙所料,林琅中了!
雖然不是頭名解元,但卻是整個濰縣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舉子。
十七歲的舉子,前途無量!
林琅更是坪山村出的第一個舉子,整個村子都沸騰了。
就在衆人歡喜時,又一個驚天的消息傳來。
這屆鄉試的頭籌,也是坪山村的。
聽到送喜人的話,陳熙眼皮就猛地一跳。
坪山村如今正經的讀書人只有兩個。
一個林琅。
另一個……
“解元郎是坪山村的陸時硯!”
“坪山村一年出了兩個舉子!真是個風水寶地!”
陳熙:“?”
陸時硯今年也參加了鄉試?
她怎麽一點兒消息都不知道。
這一刻,掀堂的歡呼中,陳熙是茫然懵愣的。
良久,在十八娘興奮地握着她的手說恭喜時,她才堪堪回神。
恭喜?
哦,對,恭喜,她要恭喜十八娘,十八娘現在是舉人娘子了。
她便忙斂了情緒,磕磕巴巴沖十八娘道喜。
十八娘許是開心過了頭,居然不住地跟她說恭喜。
恭喜她什麽,哦,恭喜她以後有大腿可以抱了?
這麽一想,陳熙嘴角有了些笑意。
等白日裏祝賀讨喜的人離開,十八味終于安靜下來。
但衆人依然很開心,尤其是林母,還在時不時的擦眼淚——終于熬出頭了,給林家祖宗長臉了。
陳熙也該回去了,就跟十八娘說,讓他們先忙,這幾日肯定不少人情往來,等他們忙完,要慶賀的時候,她一定捧場,有什麽要幫忙的,也一定要跟她說,不要客氣。
送陳熙出來的時候,十八娘拉着她的手,滿臉激動:“陸、陸哥兒居然中了解元!那他肯定得回來祭祖的!”
言外之意,她到時候就能見到陸時硯了。
陳熙嘴上說着:“那是應當,他現在是濰縣學子的榜樣,又取得這樣的成績,确實光宗耀祖。”
心裏卻也難掩激動。
她有快兩年沒見過他了。
“過兩日,”十八娘慫恿道:“你也跟我們一塊回村吧,陸哥兒肯定很快就回來了!”
陳記現在壓根不用陳熙坐鎮,她回村幾天并不打緊。
陳熙本來也要回村為十八娘和林琅慶賀,便點頭應了:“嗯,還要祝賀你們呢。”
十八娘看了她一會兒,笑了,沒有揭穿她的心思。
等回村那天,經過陸家時,陳熙突然發現,陸家的大門,重新刷上了漆,鎖也重新上了油,瞧着如新的一般。
就連門口的地都清掃得幹幹淨淨。
她下意識問:“陸時硯回來了?”
村口熱熱鬧鬧給榮歸鄉裏的林琅道賀,聞言笑着道:“沒有呢,這不是大家閑着,先給陸哥兒清掃一下,回來看到也開心些。”
陳熙:“……哦。”
解元肯定要拜訪老師同窗,他又是在仰俯學院讀的書,肯定人情往來更多,回來遲幾日,也是正常。
陳熙便懷揣着激動的心情,在老家住着,等陸時硯回來。
她也沒想做什麽,只是想當面給他道聲恭喜。
完完全全脫離了劇情的束縛,活出了自己的人生,陳熙替他高興,也欣慰——陸時硯可以且做到了,說明她也不會再被劇情束縛,也可以活出自我。
中舉祭祖是大事,原本以為陸時硯不幾日便會回來。
但她等了一天,等了兩天,等了三天、五天、七天……
直到把縣太爺都等來了,也沒等到陸時硯回村。
縣太爺來村裏,四鄰八鄉都轟動了。
原本,只林琅中舉的話,縣太爺不一定會屈尊,畢竟每屆縣裏出的舉子也不少,但坪山村今年出了個解元,這可就大大不同。
而林琅又和解元郎陸時硯交好,兩人又是同鄉又是至交好友,日後在官場上必然互相幫扶,這是天然的隊友,縣太爺等了兩日,也沒等到陸時硯回村,略思量了下,便先來看望林琅——本縣最年輕的舉子,也是值得他親臨鼓勵的。
縣太爺來了又走了,陸時硯還是沒回來。
“東家,”又過了三日,明月遲疑着道:“陸哥兒是不是不打算回來了啊?”
就像去年考中秀才一樣,他也沒有回來祭祖。
甚至兩個年都沒有回來過。
而且,陸時硯也沒有親人了,回來也是孤零零一個人,瞧着意思,像是要與過去徹底斷離,重新開始新生活。
還在懷着陸時硯很快就回來的心情的陳熙,聽到這話,臉白了白,半晌她才道:“這我也不清楚。”
直到,林琅祭祖慶賀結束,陸時硯也沒回來。
陳熙不死心,繼續在家等。
她不信陸時硯不會回來。
卻沒想到,她還沒等到陸時硯回來,竟先等來了媒人提親。
陳熙認識媒人,是盛家一位外嫁的姑奶奶,夫家條件不太好,但靠着盛家姑奶奶的名頭在濰縣也過得很滋潤。
她來提的不是別人,居然是趙家三房的五公子,趙子路。
陳母拉着她的手,私下裏跟她說:“世家出身,嫡出,品貌都好,婚後納不納妾不知道,但這已經很好了啊!”
确實,真論起來,這門婚事,是陳熙高攀。
但陳熙不同意。
趙子路,她看不上。
趙家嫡支也不行。
這兩年,陳記生意越做越大,還開了分店,陳熙又是待字閨中,上門提親的人可不少。
但真能達到這幾個條件,能與趙子路比的,卻是一個也沒有。
莫說陳父陳母覺得這是門好姻緣,就是旁的任何人瞧着都是好姻緣。
而且兩家都是做餐飲的,還能強強聯手,真真是天作之合。
陳熙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居然又一撥人進了陳家的門。
陳熙一眼就認出來走在前面的是她幾日前剛見過的縣太爺身邊的林主簿。
既有官身,還是林家出來的。
陳熙一開始還很詫異,她也就認識林家的公子林知落,還并不相熟,林主簿怎麽會突然親自登門?
等寒暄過,陳熙這才知道林主簿的來意。
他居然也是來上門提親的。
提的是齊家的七公子,齊谌。
趙子路只是不得寵也不得權的三房幼子。
齊谌卻是齊家老爺子內定的繼承人。
且齊家比趙家只強不差。
都不用選,閉着眼睛也是選齊谌啊!
陳父陳母非常激動,他們原本以為趙家五公子已經是最好的了,沒想到現在齊家居然也上門提親,還是給他們齊家的繼承人提親。
陳熙自己都是懵的。
這幾年因為生意往來,她跟齊谌接觸頗多,但兩人也就只是生意夥伴,她對齊谌沒有這方面的意思,她也沒覺得齊谌對她有這樣的想法啊!
怎麽突然全都來提親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陳熙能冷靜,但生怕年歲已經不小的自家閨女受之前婚約的影響恐懼成婚,再錯過這大好姻緣的陳父陳母,當即就想應下林主簿的提親。
正招呼着人進屋。
一陣匆忙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正想強硬地把母親拉走說明決心的陳熙,察覺到什麽,猛然回頭。
就見一面容冷肅的少年,沉着臉擰着眉出現在門口。
陳熙稍稍有些詫異,但很快她就瞪大了眼睛。
陸時硯?
她沒敢認,又仔細看了看。
居然真的是陸時硯。
他回來了?
陳熙大喜。
正要上前朝他祝賀,卻在瞥見他沉冷的面色時,渾身一凜。
不知道是許久未見,還是她看錯了,她在他眼中看t到了濃烈的忿恨。
而他盯着的,正是陳父陳母。
陳熙想到什麽,下意識上前一步,擋在爹娘面前。
然而沒等她開口,就聽到壓着怒火的陸時硯,往後退了一步,行了一個晚輩禮後,沉沉道:“陳老有禮,晚生來遲,只是我與貴府千金陳熙的婚事,也該提上日程了。”
陳熙:“………………”
陸時硯,他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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