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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清
她非要去看陸時硯, 還是十八娘一句:“你要出事了,陸哥兒怕是更不安生。”
這才暫時摁住了她。
雖然不能自己去,她一直打發明月去陸家看情況。
哪怕是喝了藥, 在藥勁的趨勢下神志已經不清醒, 還在跟明月說讓她再去陸家看看。
明月心疼得不行,又不想東家擔心, 只要她一提, 她就趕緊跑過去看。
甚至, 連第二天一早醒過來,問出口的第一句話都是——陸時硯醒了沒。
但每次從明月哪裏得到的回應都是, 搖頭。
心急如焚的她,終于在傍晚的時候,聽到明月火急火燎跑進來:“東家, 陸哥兒醒了!醒了!”
陳熙躺在床上,先是一愣,而後笑了。
但剛過了一會兒,她便指揮明月:“你扶着我,我去陸家看看。”
比她昏睡得還要久, 肯定情況很嚴重。
明月忙按住她:“東家,你現在腿才剛剛接好, 傷筋動骨一百天, 可不能亂動啊!”
之前在山裏, 簡單的固定,創口更嚴重了, 大夫明确說了, 必須得卧床靜養,絕對不能随意挪動。
明月可不敢答應, 更不會讓她冒這個險。
”夏二哥和林嬸都在陸家照看着呢,”明月又道:“之前的齊大夫也在,陸哥兒不會有事的,現在是東家這邊更要注意才是。”
陳熙不肯。
明月直接心一橫,在她面前跪下了:“東家非要去,那我就跪在這裏不起了,照顧不好東家,我也沒臉活着了,就讓我跪死在這裏吧!”
陳熙被她這突然的舉動給搞懵了:“你幹什麽?快起來!”
他們家可不興這一套。
明月不起,死命跪在那兒,還哭得很傷心:“東家掉下山,我都急壞了,恨不能替東家,我跟着大家一起找,可怎麽也找不到,東家都不知道我有多着急,前兩天東家昏睡着,我快吓死了嗚嗚嗚,我還沒有好好報答東家呢……”
她哭得實在傷心,陳熙只得安撫她:“好好好,我不去了,你別哭了。”
明月又哭了一會兒才止住淚:“東家現在要靜養,不是我不答應東家,是真的不能亂動。”
陳熙:“……你再去陸家看看,問問缺不缺什麽……”
明月抹了把臉從地上爬起來,應了一聲就往外走。
“哎,等等!”陳熙喊住她。
明月又飛快跑回來:“怎麽了?還有什麽要吩咐?”
陳熙指了指裏面的錢箱子:“拿點錢過去。”
明月明了:“拿多少?”
這次,是陸哥兒救了東家,東家現在傷着救命之恩還不好報答,但先給錢表示一下是應該的。
陳熙:“先拿二百兩吧。”
齊大夫的出診費可不便宜。
而且陸時硯昏睡這麽久,情況肯定不t是特別好,用藥也是一大筆。
在明月心裏,東家的命可比二百兩多多了,是以她也沒有覺得有什麽,拿了銀票就趕緊往外走。
當然離開前還是去跟廚房的陳耀說了一聲,讓他過來守着,免得東家身邊沒人。
“妹妹你睡會兒。”陳耀巴巴盯着她。
陳熙不困,但因為渾身痛,有些提不起精神來,聞言便閉上了眼睛。
不睡,單純養精神。
很快明月就回來了。
陳耀沖明月噓了一聲,示意她,妹妹睡着了,讓她不要大聲說話吵到妹妹。
明月示意,放輕了步子。
但下一刻,陳熙就睜開了眼睛:“情況怎麽樣了?”
明月走到跟前回道:“陸哥兒情況挺好的,齊大夫說,昏睡那麽久就是脫力的緣故,并沒有大癢,休息幾日,養養就好了。”
陳熙這才放心了些。
但一擡眼就看到明月咬着嘴唇欲言又止,她眉心緊了緊:“你剛剛說的是騙我的?”
見東家誤會了,明月連忙擺手解釋:“不是的不是的,我怎麽會騙東家!”
陳熙盯着她。
明月小聲道:“陸哥兒不收東家讓送過去的銀子。”
陳熙蹙眉:“為什麽?”
看病那麽花錢,他本來就沒有什麽錢,為什麽不收。
明月遲疑了片刻道:“陸哥兒說他有錢。”
陳熙更困惑了,陸時硯哪來的錢?
上學花費那麽大,他天天忙着讀書,又沒有收入來源。
瞧出東家的疑惑,明月也道:“我也不知道陸哥兒哪裏來的錢,但他就是說他有錢,怎麽也不肯收。”
話落她又道:“甚至,我都搬出了東家,說是東家感謝他救命之恩的,陸哥兒也是不肯收。”
“還說,東家對他也有救命之恩,他現在救了東家,都是他應該做的,不應該再收什麽錢。”
陳熙:“……”
怎麽又變倔驢了?
但這會兒她也不被允許去陸家,明月肯定說服不了陸時硯收下,她想了想道:“你拿去給夏二哥,就說是陸時硯的一切花銷從這裏出。”
明月便去了。
但回來後,說,夏二哥也沒收,因為陸時硯提前交代了夏二哥。
明月道:“陸哥兒瞧着真不像缺錢,要不就先不送了,等東家好一些,再鄭重道謝?”
陳熙現在動不了,只能先這樣。
便讓明月先送了些吃的過去——家裏給她做的營養餐分出一份給陸時硯。
吃的倒是收了,這讓陳熙稍稍安心了些。
不過她還是覺得要去見陸時硯一面。
見不到人,不親眼看到他好好的,她還是不安心。
陸時硯也是同樣,只是明月一天去好多回,他也不用再請人幫忙過來看陳熙的情況,問明月即可。
這也就顯得,陳熙更關心陸時硯。
滿村子找人找了一天一夜,現在終于兩人都平安無事,村子裏私下裏開始流傳着對兩人關系的猜測了。
陸時硯直接跳下去,可是很多人都親眼看到的,這怎麽能是普通的鄉親關系呢?
肯定不是。
而且陳熙還一天遣了她買回來的那個小丫頭去看陸時硯好多趟。
這兩人,關系匪淺。
雖不是惡意猜測,但多多少少也有人好奇。
就連林嬸都問過陸時硯是怎麽想的,怎麽能跳下去找人,那麽危險。
牛嬸子來看他的時候,不經意透露了村裏人的好奇和猜測,第二天的時候,陸時硯強撐着下了床。
他沒受傷,認真來說确實沒什麽大問題,就是有些虛弱。
起來後他就出了門。
村裏人先是關心他的身體,而後詢問起了他怎麽那麽大膽,直接跳下去。
陸時硯一臉溫和地跟衆人解釋道:“年前我差點就病死了,是陳熙救了我一命,我才能活到今天,救命之恩,自當以命相報,恩人遇險,我自然要竭力營救,這本來就是我欠她的。”
衆人一愣。
終于想起來,去年冬天,陸時硯确實生了一場重病,也确實是陳熙風雪夜帶着大夫從縣城趕回來給陸時硯救治。
原本還揣測兩人關系的衆人,忙換了話音,連連稱贊陸時硯有情有義。
怎麽也不放心的陳熙,到底還是讓明月用架子車拉着她,來陸家探望。
只不過還沒到陸家,先聽到了陸時硯跟衆人的對話。
救命之恩?
報恩?
她眨了眨眼,愣神的功夫,明月就拉着她從拐角走出來,出現在衆人面前。
看到陳熙,衆人先是一愣,緊接着就是更加熱切的關心和詢問。
陳熙一一作答道謝後,這才擡頭朝陸時硯看過去。
陸時硯瞧着氣色确實還好,只略略蒼白,但眼神很明亮很清澈,不像是重病的樣子。
她心裏終于松了一口氣。
但……
“陸小子可真是有情有義呢,”有村人對陳熙道:“你之前救了他,他就都記着,這次可是拼了命的在山裏找你。”
“是啊是啊,”有人附和:“這就叫好人有好報。”
陳熙沒回應,只是看着陸時硯。
救命之恩先放放,剛剛他們說,陸時硯跳下去,什麽跳下去?他跳什麽了?
她皺着眉頭,看向同她說話的牛叔:“你們剛剛說陸時硯跳什麽跳下去啊?”
“你還不知道的吧,”馬上有當時在場的人,興奮且大聲地道:“就是,我們在你掉下去的地方,找了一個下午,一開始是夏二哥綁着繩子下去搜尋,但一直到天黑都沒找到你,那會兒已經快黑,不能再下人了,就說從後山開始找,但陸哥兒突然過來了,非要下去,但是到繩子到頭了,拉他上來的時候,他把繩子解開,自己跳下去了!”
“我們當時都吓壞了,還以為是繩子意外斷了,陸哥兒也出事了呢……”
“是啊是啊,還好沒出事!”
“而且陸哥兒還真就這樣找到了你!”
“要不陸哥兒在縣學裏一直受夫子誇贊呢,就是聰明!”
四周一片熱烈讨論陸時硯的勇敢果斷和聰明以及有情有義的,但陳熙一個字也都沒再聽進去。
跳下去?
是她想的那種跳下去麽?
她還以為,是陸時硯帶着小黑,進山找到了她。
沒想到,居然不是!
什麽情況都不明,他就那樣跳下去,他瘋了嗎?
陳熙心緒複雜,擰着眉頭死死盯着陸時硯。
他……瘋了吧。
怪不得,怪不得她醒過來時看到的他會那麽狼狽。
那樣滾下來,必然很狼狽!
她還以為他是在山林裏穿梭被樹枝子刮的。
她怎麽也沒想到,真相竟然是這樣……
心緒複雜的同時,又有股說不清的情感在翻湧。
陸時硯朝她走過來,主動解釋道:“我當時觀察過,情況相對安全,且也是找到了你的蹤跡,才解開的繩子,并沒有他們說的那麽誇張。”
陳熙眼睛有些紅。
“怎麽誇張了,”有村人接話道:“那會兒天都黑了啊,你一個人,怎麽找啊,幸好安安全全找到了人,萬一你跳下去,磕了碰了呢?那可不是小事!”
他說的也确實是這個道理。
風險有多大,所有人都明白。
只是陸時硯運氣好,跳下去也沒有怎麽樣,還讓他順利找到了人。
總之就是老天垂憐。
“我注意着的。”陸時硯又解釋了一句。
驚險也都已經過去,現在兩人都好端端的,也算是個大喜事,便有人想緩和一下氣氛,笑着道:“不管怎麽說,小熙啊,陸小子這次都是在拿命還你的救命之恩呢。”
陳熙眨了眨眼,想說,她從沒想過要陸時硯還她這份恩情。
那都是她自己自願去做的。
而且,她救陸時硯的時候,風險可比陸時硯救她低多了,也簡單多了。
所以她眼睛更紅了。
但沒等她開口,陸時硯便道:“你不用放在心上,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這就是我應該做的。”
有人起哄道:“怎麽無以為報了,這不是就報了麽?這麽說,你們倆家可是真有緣啊!”
陳熙眉心微蹙,她不喜歡聽到這種話,好端端的,誰家會喜歡性命之憂的緣分。
但陸時硯看着她微蹙不悅的眉眼,卻理解錯了,以為她很在意衆人對他們兩人關系的揣測調侃。
兩人畢竟有過婚約,這次他又如此,确實有些不清不楚。
他只思量片刻,便大聲道:“不要這麽說,救命之恩,本就該報。”
他這麽一說,其他人自然不再打趣。
陸時硯還怕陳熙心裏不自在,又對她說道:“你之前救了我一命,還多次幫助我,雖然我做的不夠多,但也算是還了你的救命之恩。”
陳熙剛剛湧上心頭的情感,被生生t壓了回去。
甚至還因為情緒變化太快,胸腔堵的有些難受。
她看着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報恩?”
傍晚的村頭,都是些閑來無事聚在一起閑聊的村人,更別說還有兩個最近村裏大事件的當事人在場,聚集的人更多。
陸時硯怕帶累了陳熙的名聲,也怕她有心理負擔,點了點頭:“嗯。”
這般,村裏人都不會在揣測什麽,陳熙的名聲也不會受累。
陳熙一顆心沉到谷底。
原來,之前都是因為欠了她救命之恩。
當初還想以身相許來報救命之恩的吧?
一想到之前的種種,陳熙就覺得有些臉熱,虧她還以為是自己多有魅力呢,幸好當初腦袋清醒沒有做出什麽不當的舉動來。
她就說好端端的,陸時硯對她怎麽會突然從嫌惡态度大變,對她生出什麽情分來,原來是想報恩啊。
确實對于道德感極強的人來說,救命之恩就是泰山壓頂,對于陸時硯這般清正的人,尤甚。
現在這沉重的救命之恩終于報了,他精神上終于能放松,于他而言,确實算是大好事。
至于曾經那些……嗯,果然都是她的錯覺。
好半天,她才重新收拾好心情,扯起嘴角沖他笑了笑:“哦。”
陸時硯:“?”
直覺告訴他,陳熙現在不開心。
但他又不明白她到底是緣何不開心。
因為剛剛村人的話?
想到她之前的刻意保持距離,還有陳父陳母相看兒郎的事情,陸時硯眨了眨眼,猶豫片刻,道:“所以,你不用謝我什麽,這都是我該做的。”
陳熙點了點頭,笑容更燦爛真切了些:“你是說,咱們倆,兩清了是吧?”
陸時硯:“……”
陳熙又道:“确實如此,以後,你就不欠我了。”
不對勁的情緒,充斥陸時硯心頭,但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他還是點了點頭:“嗯,我不欠你了。”
以後我再為你做什麽,就不再是報恩,而是有所圖。
但這話,他沒有說出口,只在心裏默念了一遍。
陳熙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笑出了聲:“嗯,我知道了,雖然你是報恩,但我還是要謝謝你,畢竟你當初也沒少跟我道謝,以後,就兩清了。”
話落,她對明月道:“親眼看到救命恩人沒事,我也就放心了,咱們回家吧。”
說完,她又對鄉親們道謝。
這次為了找她,大家都辛苦了,她許諾了等她好了一定好好感謝大家請大家吃一頓。
她現在是整個坪山村的搖錢樹,大家都靠着她過活,聽到這話,都紛紛讓她先別想那麽多,好好養身體要緊。
陳熙最後跟衆人道了別,便回家了。
臨走她還是對陸時硯說了句:“哦對了,這次還要感謝小黑,以後你去學堂讀書,養它不方便,就交給我吧,我會照顧好救我命的狗子的。”
小黑聽到自己的名字,尾巴支棱起來,跑到陳熙面前要蹭她。
陳熙摸了摸它的頭,低沉混亂的心緒,更亂了。
原本還因為不對勁而有些不安的陸時硯,聽到這話,像吃了個定心丸一般,眼睛微亮:“好。”
他一口應下來。
陳熙嘴角的笑卻維持不住了。
半晌,她在心裏笑了下。
兩清就兩清吧,本來他們之間也沒什麽關系,這樣也好。
陳熙走後,陸時硯也跟衆人道了別,帶着小黑回家。
一進家門,他就迫不及待摸了摸小黑的腦袋,笑着誇道:“幹得不錯。”
以後他就可以以看望小黑的名義去找陳熙了,名正言順,自然不會給陳熙帶來什麽不好的影響,也不會起什麽閑言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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