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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喝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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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醉

    陳熙覺得有些奇怪。

    怎麽她不去, 陸時硯不來,她一去,陸時硯就來了?

    誰去給陸時硯通風報信了?

    不可能啊。

    她今天去縣學, 是臨時起意, 誰都不知道,而且一路上她都沒耽擱, 誰能未蔔先知, 知道她今天會去縣學?

    而且, 也沒這個必要。

    跟陸時硯通風報信這事幹嘛?

    一點兒意義都沒有。

    巧合?

    這未免也太巧了。

    剛調整好心緒,陸時硯就到了跟前。

    “這麽晚, 怎麽一個人出去?”陸時硯在她三步外停下。

    不知道為什麽,陳熙沒好意思說自己剛剛是去縣學找他。

    “剛好有點事,”陳熙道:“鋪子裏忙, 就沒帶人出來,你怎麽來了?”

    陸時硯:“許久沒來,過來看看。”

    陳熙覺得好笑:“看什麽?”

    都去學堂快半個月了,也沒來說一聲,顯然她高估了他們之間的友情, 現在又說過來看看,看什麽呢?

    陸時硯靜了片刻:“看看你們是不是一切都好。”

    陳熙點頭:“挺好的。”這本就是她想要的結果, 不過分親近, 但比陌生人好些, 已經挺好了。

    這麽一想,她就想開了。

    “你呢, 最近好不好?”她反問。

    “我也挺好的。”陸時硯道。

    不知道為什麽, 他覺得陳熙這會兒有t些奇怪。

    并沒有像之前一樣質問他這麽晚了,為何還在外面。

    雖然現在天氣暖和了不少, 但,天黑後,還是挺涼的。

    是發什麽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麽?

    “走,去鋪子坐會兒。”陳熙示意他。

    話落,她就先一步朝鋪子走去。

    掀起的一陣風個,讓陸時硯回神。

    他眉心微微蹙起。

    确實不對勁。

    他非常敏銳地感知到,陳熙對他冷淡了許多。

    要麽就是,她心情不好?

    轉身跟上,陸時硯心裏還在思忖。

    只是怎麽也想不出到底怎麽回事。

    “最近很累麽?”進了鋪子,和往常一下,坐下喝茶,吃差點果子,但還是有股莫名的隔閡,陸時硯想了又想,主動問道。

    “還好,”陳熙讓明月給陸時硯上晚飯來,聞言笑笑:“鋪子裏現在人手多,就連明月也都上手了,很多事都不用我再親力親為。”

    陸時硯點點頭,笑着道:“那還挺好。”

    但為什麽,她神情瞧着不是那麽開心?

    傍晚時分正是上客的時候,等明月把晚飯端上來,陳熙便示意他道:“你吃着,我去忙了,有事喊我就成。”

    說完,沒等陸時硯開口,便迎着新進鋪子的客人走去。

    陸時硯:“……”

    她到底,怎麽了?

    陸時硯茫然地很,一直到吃完了晚飯,不得不告辭離開,陳熙都忙得沒再顧得上到他這邊來。

    倒不是說陳熙故意,是她真的很忙。

    但以往她也很忙,總是會有意無意過來一趟,說句話或者有時候只是一個簡單的眼神交流。

    今天,一次都沒有。

    陸時硯盯着她看了一會兒,見她實在是忙得緊,又覺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嚴彬走了,很多事都得她去做,就是太忙了。

    是的,就是太忙了。

    陸時硯在心裏安慰自己。

    等到店裏客人少一些,陸時硯這才主動朝櫃臺走過去:“鋪子裏生意這麽好,你要注意身體。”

    陳熙看了他一眼,笑着低下頭繼續記賬:“嗯,我有分寸的,已經尋了個賬房先生,過兩日就會到崗,到時候就能清閑一些。”

    陸時硯在心裏松了口氣,果然是太忙了。

    但很快他又推翻了心裏的自我安慰。

    這句話後,陳熙沒再跟他說什麽,只低着頭記賬翻賬本寫清單。

    陸時硯猶豫了一會兒,道:“我回縣學讀書了。”

    陳熙手中的竹筆頓了下,而後擡頭沖他笑得真誠:“是麽,這是喜事啊,恭喜恭喜。”

    陸時硯眉心緊了緊。

    “身體可能承受?”陳熙‘關心’道:“千萬別因着學業,不顧身體。”

    陸時硯點頭:“我都曉得。”

    陳熙便沒再說什麽,只問:“那一切都順利嗎?可有難處?”

    陸時硯搖頭:“都很順利。”

    陳熙笑了:“真有難處一定不要客氣,記得跟我說。”

    陸時硯:“那是自然。”

    陳熙:“縣學晚上查寝麽?你是不是得回去了?”

    陸時硯确實得回去了。

    就是陳熙今天奇怪得很,他猶豫片刻,還是問出了口:“你好像心情不太好。”

    陳熙愣了下,而後笑了:“沒有,可能是近來鋪子太忙,有點累,過幾天賬房先生來了,歇歇就好。”

    陸時硯隐約感覺不是這樣,但他又找不出到底哪裏有問題,只能先暫時按下。

    “那就好,”他道:“我得走了,你也要注意身體。”

    陳熙手中的竹筆又頓了頓,半晌,她在心裏嘆了口氣,道:“等一會兒。”

    話落,人就進了後廚。

    過了一會兒,她提着食盒出來:“讀書辛苦,縣學夥食也一般,這些你帶回去。”

    一開始回縣學的時候,沒有跟陳熙說,一是怕剛回去學業跟不上,到時候陳熙若是失望,他自尊心有些難以承受。

    二是,怕這個。

    他不想總一副找陳熙打秋風的樣子。

    他現在并不缺錢。

    借名‘山居道人’給陳熙寫的本子,稿酬極其豐厚,足夠吃撐他三五年讀書的花費。

    只是這筆錢陳熙并不知道,以為他很窮,總時不時的各種理由給他送錢,他收着十分不自在,才一直沒有過來同陳熙說。

    “不用的,”他道:“開春後縣學學子人數暴漲,新增了好幾個廚子,夥食很可以了。”

    “那也拿着吧,”陳熙道:“學堂裏的食堂都是按點開放,讀書太晚,太辛苦,總得加餐不是,都是些能放的,帶着吧。”

    陸時硯只得接過:“多謝。”

    陳熙笑笑:“客氣。”

    “我走了。”陸時硯看着她。

    陳熙:“我就不送你了,路上慢點。”

    說着又從櫃臺後面拎了盞紙燈籠:“天黑了,拿盞燈籠吧。”

    陸時硯提着燈籠從陳記出來,眉頭就擰了起來。

    不是錯覺,陳熙對他确實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可明明一個月前的上元節還不這樣。

    一直到回到學堂的寝室,他還是一籌莫展。

    直到林琅聽聞他回來了過來找他,得知陳熙在傍晚時來縣學找過他,他這才恍然。

    他去陳記時,陳熙也正好來找他,她早就知道自己回縣學了?

    她是在生氣自己沒有提前告知她麽?

    之後林琅又說了什麽,陸時硯全都沒聽到,滿腦子都是陳熙生他氣了。

    但現在已經很晚了,陳熙也回了家,他現在也出不了縣學,不能當即去找她解釋,只能等明天。

    一直到熄了燈,躺在床上,他還在思量怎麽跟陳熙解釋合适。

    想來想去,也沒有合适的借口,他準備明天中午下學後,見到陳熙後,直接實話實話。

    打定了注意,他心緒這才平穩下來。

    焦急過後,反倒又品出一點兒歡喜來。

    他記得傍晚他在鋪子門口等她時,她手裏拿了東西的,是帶來縣學給她的麽?

    這麽一想,陸時硯在黑暗中,翹起了嘴角。

    但第二天,陸時硯第一課後去找林琅,準備詢問他昨天傍晚陳熙來找他時有沒有說過什麽,他好有個心理準備,昨天晚上猛然得知,忘了問了,卻碰到隔壁班的朱曉年在朝林琅打聽陳熙的喜好。

    “……此番确實冒昧了,但我也沒有辦法了,怕陳老板覺我冒昧,才同林兄開口,還望林兄能幫我一二。”朱曉年滿臉通紅地朝林琅行禮。

    林琅确實沒想到朱曉年會來同他打聽陳熙的喜好。

    朱曉年說完,又誠懇道:“林兄若覺得不合适,也沒關系的,我不會介意,就請林兄只當我沒說過這事,免得給陳老板增添不必要的困擾和麻煩。”

    別的不說,朱曉年此話,倒是讓林琅覺得他很是有擔當,有在為陳熙考慮。

    但……

    “我還是覺得,你貿然示好,有些欠妥。”林琅認真道。

    他是能同十八娘旁敲側擊幾句陳熙的喜好,可是,陸兄怎麽辦啊?

    “林兄說得是,”朱曉年臉更紅了:“我肯定不能如此無禮,自然由家中父母出面,我只是想添置一些……”

    他聲音小了許多,實在是難為情極了。

    林琅反倒不好在說什麽,半晌才追問一句:“這是要提親麽?”

    朱曉年紅着臉搖頭:“不不不,還沒有到這個流程。”

    林琅明白了,那就是有這個打算。

    他一個男子,不好打聽太多關于陳熙的事,更不好朝朱曉年詢問太多,只道:“我不能保證一定能打聽到。”

    朱曉年忙拱手行禮:“那也再次謝過!”

    行萬禮,他又道:“這件事,還望林兄不要同旁人說起,屬實是我冒昧,若傷了陳老板體面,我就真真該死了。”

    林琅是個君子,整個濰縣學子都知道,是以他才敢私下裏找林琅詢問。

    換了旁人,他可不敢。

    親是成不成是一回事,萬一毀了陳熙清譽,他是真的罪過大了。

    朱曉年此人,陸時硯也有所了解,雖說讀書天賦平平,但家境殷實,是朱員外最小兒子,雖是幼子,卻并沒有嬌慣,朱家家風,在濰縣一直都是好評。

    不說別的,倒也是個不錯的人選。

    就連他私下裏找林琅,都事無巨細想得十分周到妥帖。

    且聽朱曉年話裏意思,朱家同陳家,已經早有往來了,要不然怎麽會貿然找林琅詢問這些?

    陳熙當嫁之年,陳父陳母為她相看人家,本也應當。

    又聽朱曉年透露,他父母确實同陳父陳母多有交際,陸時硯原本亢奮歡喜的一顆心,瞬間掉進谷底。

    所以,他昨天沒有感覺錯。

    陳熙确實待他冷淡了。

    或者說不是t冷淡,而是保持适當的距離,畢竟,她是要相看人家的。

    就算不是朱曉年,也有別的人家。

    陸時硯心亂了,沒有再等林琅,轉身離開。

    等回神時,第二堂課已經開講,他又愣了一會兒,這才轉身回去上課。

    ——他就是現在去找陳熙,也沒有任何意義,別說別人,就是同朱曉年比着,他都沒有任何競争力,唯有讀書,方能博得一絲機會。

    可今年的縣試已經錯過了,并不能在四月參加府試獲得生員資格,只能等明年。

    明年,還有一年的時間,但願能來得及。

    打定了主意,陸時硯上課比往日更加認真。

    中午,他沒有去陳記找陳熙解釋為何沒有一開始就告知她,自己回縣學的事。

    不重要了。

    解釋太多,反倒顯得他啰嗦墨跡,不懂分寸,平白給陳熙增添麻煩。

    但,林琅卻找上了他,私下裏同他說了朱曉年的事。

    林琅不知道他已經知道了,心裏雖然難過,但因為提前知道了,他反應不是太大。

    “我知道了。”

    見他反應平平,林琅先急了。

    “你不着急?你不是……嗎?”林琅眉頭緊皺,真是比陸時硯這個當事人還要急上千百倍,恨不能立馬拖着他現在就去找陳熙表明心意。

    “着急有用嗎?”陸時硯反問。

    林琅被問住了:“但也要做點什麽吧?朱家已經有行動了……”

    陸時硯:“我孤身一人,家境又如此,如何同朱家比。”

    怕是不單單只有朱家吧。

    陳熙這麽耀眼,連趙家齊家都對她另眼相看,別的人家就沒有這個眼光麽?

    這麽一想,陸時硯心更沉了。

    “怎麽不能比……”林琅下意識為他分辨,但剛說了一句,他就止住了話音。

    單輪目前的境況,确實沒法同朱家比。

    但,陸時硯天資聰穎,來日高中,必然前途無量。

    “現在的我沒有資格。”陸時硯道。

    這是實話。

    現在的陳熙,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陳熙了。

    林琅忍不住道:“你天賦絕佳,日後考出功名來,自然有資格……”

    陸時硯看着他,苦笑:“你也知道是日後。”

    日後,太遙遠了啊。

    誰又能保證,他一定會高中呢?

    多少學子寒窗苦讀幾十載,都不能榜上提名,他就拿着這個缥缈的日後去跟陳熙還有她的父母保證麽?

    林琅當然聽懂了他話裏的意思,再次沉默。

    但很快他又皺着眉頭問:“那你打算怎麽辦?“

    放棄?

    陸時硯沉默片刻:“希望老天給我機會,能讓我等到這個日後。”

    林琅聽懂了。

    但又有點擔心。

    可眼下,确實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現在讓陸時硯上門提前,陳叔陳嬸肯定不會同意的,只怕兩家關系會更加糟糕。

    他想了又想,确實幫不上好友什麽忙,最後只能用力抓了抓他的肩膀:“若有難處,一定要跟我說。”

    陸時硯沖他笑笑:“那就得占用你的時間,多同我思辨了。”

    林琅一臉堅定:“一定。”

    陸時硯和林琅這邊如臨大敵,陳熙全然不知。

    甚至連朱家的事,她都還不知道。

    還是四月的一天,明月同她嘀咕,說最近幾日總有個男子在鋪子外面探頭探腦,瞧着不像個好人,要多多提防才是。

    被明月這麽一嘀咕,陳熙也觀察了幾日,果然有個年歲不太大的男子,時不時出現在鋪子外,像是找什麽人一樣,朝鋪子裏張望,卻又不進鋪子,張望一會兒就走了。

    瞧着面相和衣着一派正氣倒不像是壞人,但總是這麽張望一會兒就走,确實奇怪。

    這天,瞧着人又來了,陳熙便打發明月去問問,看他是有什麽事。

    明月早就想探他的底了,聞言立馬去辦,接過她剛出門朝那年輕男子走去剛喊了一聲,他就立馬轉身跑了。

    “确實有古怪。”陳熙對明月道:“日後小心留意着些。”

    明月也這麽覺得,當即點頭:“我跟他們都說說。”

    過了兩三日,晚間回家的時候,陳父陳母這才跟陳熙坦白,不用緊張了,那天的年輕男子并非有壞心。

    陳熙這才知道,爹娘居然背着她,在給她相看人家。

    除了這個朱曉年,還有好幾個。

    陳熙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這事,她一點兒都不知道。

    陳父陳母卻給出了合理的解釋:“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天天忙着鋪子,他們做父母的自然要給她張羅。”

    當然了,他們還只是在相看階段,并不是要獨斷給女兒做主。

    是打算,等他們篩選好了兒郎,再同女兒說,沒想到朱家那小子,居然直接跑到了鋪子外面。

    陳父陳母一致覺得,朱家小兒子,不夠穩重。

    陳熙聽着他們你一眼我一語,整個人都無語了。

    良久,她打斷他們的話:“你們別給我張羅了,我沒打算成婚。”

    陳父陳母立馬就慌了:“不成婚怎麽成?你是不是覺得我和你爹給你相看的這幾家不行?我們還在繼續相看呢,并沒有要定下來啊,這不是還沒有篩選好送到你面前麽?我們相看好了篩選出來,會讓你自己選的!”

    之前跟陸家的婚事鬧了那麽一通,陳父陳母現在對閨女的婚事看開了許多,也謹慎了許多,再加上陳熙這大半年來的言行,他們更不會私自為女兒定下未來夫婿人選。

    他們這麽做就是看女兒每日那麽忙那麽累,再加上兒女婚事本就是父母的責任,他們就想着,他們先過過眼,篩選一下再給女兒說。

    哪成想,女兒直接說不打算成婚。

    “你放心,”陳父也保證道:“我和你娘肯定是要得了你點頭,才會應承的,絕不會選個你不喜歡的。”

    陳熙:“爹,娘,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真沒打算成婚,現在鋪子剛剛做起來,那麽忙,我真的沒有這個打算。”

    陳父陳母卻誤會了她的意思:“你說得對,咱家的鋪子現在剛做起來,以後還要更大發展,你确實也顧不上眼下就成婚,但沒關系啊,我和你爹先幫你尋摸着,這事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定下來的,總得好好尋摸好好打聽的啊,等過個一兩年,鋪子安穩了,不是正好麽?”

    陳熙:“……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不嫁人。”

    馬車裏安靜了。

    過了好一會兒,陳母才小心翼翼問道:“是不是之前跟陸家小子的婚約,讓你難受了?我和你爹會好好打聽的,這種事都是例外,不會每次都……”

    “不是的,”陳熙認真道:“跟這個沒有關系,我不嫁人。”

    陳母看了陳父一眼。

    女兒現在做事風風火火,兩人确實也做不了女兒的主,再加上之前的事他們老兩口心裏有愧,覺得都是自己當時沒看好,才讓女兒遭了一場是非。

    現在更覺得是當時的事給女兒留下了心理陰影。

    兩人心裏更內疚了,還很心疼女兒。

    良久,陳母才輕聲道:“那眼下咱們就先不提這事,你先緩緩心情,過一兩年,心情好了,看開了,咱們再找。”

    左右女兒今年過了生辰也才十六歲,還不算大,明年再找,也來得及。

    陳熙有些無力。

    但她也知道,她不可能說服得了陳父陳母接受她不成婚的思想。

    別說這個時代,就是她穿來的現代社會,對于不婚接受度都還不高。

    又見陳父陳母為之前的婚約滿臉內疚自責,陳熙心軟了,只得道:“這事不急,咱們家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好好經營鋪子,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先緩緩吧,等日子富足,老兩口的心徹底安穩下來,到時候再循循善誘。

    陳父陳母卻只以為女兒确實是被之前的婚約吓到了,登時更內疚更心疼了,連連答應:“哎,那就按你說的,現在先不說,過一兩年的。”

    陳熙:“……”

    一兩年?

    行罷,能拖一年是一年。

    興許拖着拖着,他們就看開接受了呢?

    陳熙是這個打算,陳父陳母心裏也有自己的盤算。

    老兩口睡覺前,私下裏商量着,他們現在還是得繼續尋摸着好兒郎,要不然等過個一年半載的,閨女心結打開了,他們到時候手裏頭沒看好的兒郎怎麽辦?總不能現去大街上抓罷?

    現在先尋摸着,等閨女點了頭,再讓閨女挑,這不就不耽誤了麽。

    但這事,他們說好了,只私下裏偷偷尋摸,不讓人察覺,也不跟閨女說t,免得讓她不高興。

    一家人就這樣各懷心思,誰也不說。

    陳記生意持續火爆,新尋的賬房先生做了半個月,做的不如陳熙的意,陳熙就把人又給好生送走了,後面又尋摸了些時間也沒尋到合适的,就幹脆自己做,順帶着培養明月,這讓本就忙得抽不開身的陳熙,更忙了,一直到了八月裏,林琅通過院試,成為秀才,在科舉這條路上,終于獲得了入場券,有了功名。

    哪怕早知道林琅會中,夏家林家,還是歡喜不已。

    十八味連着店慶三日。

    陳熙也開心,也跟着一起店慶,為林琅慶賀,也是為十八娘開心。

    除此之外,林琅和林母還打算回村祭祖。

    ——村裏出了個秀才,這是大事,就算林琅和林母沒這個打算,村長也會張羅的。

    這樣的大喜事,陳熙自然要參加,再加上又臨近中秋節,陳熙便決定帶着陳父陳母還有哥哥回村子給林家慶賀,同時回去過節,便決定閉店,給員工放假回家團圓。

    祭祖的日子定在了八月初十,十八娘跟夏二哥是準備連慶三日的,林母也歡喜,林琅覺得太高調了,但也拗不過三人的意思,只得點頭。

    村裏從初八就開始熱鬧了。

    陳熙因着還要安排鋪子,是在初九晚上趕回去的。

    十八味這大半年來,生意興隆,十八娘可不缺錢,給她林琅哥哥也舍得花。

    哪怕只是考中了秀才,祭祖這天依然聲勢不小。

    陳熙還沒見過這場面呢,又興奮又好奇,比十八娘還要開心。

    除了坪山村人,附近村子的人也來圍觀,讨彩頭。

    還有許多人帶了家裏的孩子來,沾沾林琅的才氣,日後也能考個功名。

    十八娘更是豪氣地連開三天流水宴。

    直是比過年還熱鬧,陳熙幫着忙活的同時,也十分喜歡這種氛圍,這幾日數的忙得最厲害。

    慶賀結束,緊跟着就是中秋節。

    陸時硯和林琅不是一個階段班,林琅他們提前放假,陸時硯确實到了中秋節那天才放假回村。

    他特意帶了賀禮去林家慶賀,同時告罪沒能趕回來給林琅慶賀。

    林琅知道他的心思,就算不知道,也不會怪罪,畢竟學業更重要,而且在他心裏,考中秀才屬實沒有什麽只得驕傲的。

    在他看來,當年若非陸家遭遇意外,兩年前,陸時硯就已經考中秀才了。

    如此在陸時硯面前他就更謙虛了。

    陸時硯卻很認真地肯定了他。

    林琅還熱情的邀請陸時硯留下,晚上在他家一起過節。

    陸時硯現在孤家寡人一個,若是不應,怕好友心裏難受,便點了頭。

    兩人剛說完話,陳熙就陪着十八娘來林家送晚飯的食材了。

    她原本沒打算進去的,只等十八娘放下東西,就帶她一塊去她家看她新培育的菌子。

    接過一擡頭就看到了陸時硯。

    打從陸時硯回縣學後,就埋頭苦學,再加上他之前因為家裏的意外,錯過的府試,縣學裏的老師們對他都十分惋惜,重回縣學後,他又十足上進,老師們都喜歡在私下裏給他開小竈,這導致陸時硯可以比尋常學子繁重許多,故而更沒什麽空閑。

    有時候就算是學堂放假,老師還會帶陸時硯回家教導。

    認真算起來,兩人上次見面,已經是一個半月之前的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天漸冷的緣故,陳熙覺得陸時硯清減了。

    好似,也長高了。

    他身上穿的還是去年她開春送去的衣衫,已經有些短了——果然是長高了。

    少年抽條,身姿也越發挺拔。

    就連臉上的青澀也在繁重的課業中磨砺去大半,瞧着成熟穩重了些。

    但書生氣卻是更濃了。

    “陸哥兒回來了?”十八娘先開的口打招呼。

    陸時硯目光從陳熙身上移開,沖十八娘點了點頭,回應。

    十八娘笑着轉頭對陳熙道:“陳熙,陸哥也回來過節了,這可真是難得。”

    陸時硯現在在縣學裏的待遇,知道的人不少。

    陳熙這才笑了笑,沖陸時硯道:“你回來了。”

    陸時硯重新看向她點點頭:“嗯,許久沒回來了,這次放假才得了空。”

    兩人之間,少了之前的自在随性,多了一絲拘謹。

    但這在陳熙看來很正常,陸時硯穩重了,也內斂了。

    可十八娘卻不這麽認為,她只覺得兩人怪怪的。

    這半年多來,先是陳熙怪怪的,然後是陸時硯怪怪的。

    現在好了,兩人都怪怪的,偏偏她每每跟林琅哥哥說,林琅哥哥都說沒發現,可能是課業太重,老師們期望太高,陸時硯壓力太大的緣故。

    他壓力能不大麽。

    朱曉年也過了院試,現在也是秀才之身。

    林琅心裏是很擔心陸時硯的,生怕他一着急,累壞了身子。

    但又不敢勸,萬一陳熙這邊出了岔子,他真怕陸時硯扛不住。

    繃着就繃着吧,至少有個奔頭,有個寄托,能撐住。

    “回來看看也好,”陳熙笑了笑,客氣地道:“終日裏埋頭苦讀,适當放松一下才行。”

    陸時硯點頭:“嗯。”

    若非中秋節特殊,他十分想見陳熙一面,這次他也是舍不得休息的。

    “進來啊,”十八娘見陳熙只站在門口和陸時硯說話,熱情地招呼她:“站在門口做什麽。”

    陳熙又看了陸時硯一眼。

    猶豫片刻,說道:“不進去了,我還急着帶你去我家看我新培育的菌子呢,等會兒給你摘點晚上涮鍋子吃。”

    十八娘:“?”

    她疑惑了下,但也沒說什麽,只笑着點頭:“好啊,我可期待好久了。”

    說着便跟林琅哥哥他們揮手:“等我摘了陳熙新培育的菌子回來給你們嘗嘗。”

    話落就出了門,挽着陳熙的胳膊,走了。

    陸時硯盯着門口,好一會兒才收回視線。

    看到林琅正一臉擔憂地看着自己,陸時硯沖他笑了笑:“我沒事。”

    林琅也不好說什麽,只招呼他進屋。

    “不了,”陸時硯道:“我先回去收拾一下,等會兒再過來。”

    他是剛回村就先來了林家。

    這麽久沒人住,家裏可不得好生收拾。

    林琅想說讓他別收拾了,這幾日就住他家,陳熙經常和十八娘一起來,他們也能多見見。

    但想到陸時硯的性子,又把話咽了回去:“好,可快些來啊,別等着我去請你。”

    陸時硯笑了:“放心好了。”

    傍晚,十八娘抱着一大盆各式菌子到林家,準備晚飯,過節。

    十八娘和二哥今年在林家,和林母還有林琅一起過節,再加上陸時硯。

    這算是林家最熱鬧的一個中秋節了。

    陳熙也在家跟家人一起過節。

    晚飯後,十八娘又拿出她自己做的月餅,給大家品嘗。

    “這是我在陳熙的指點下新改進的配方,嘗嘗怎麽樣……”

    月餅種類繁多,口味也多,味道更是個頂個的好。

    陸時硯晚飯就在林琅的推讓中吃了不少,月餅雖然好吃,他也沒吃太多,但還是給了極高的評價。

    品嘗完月餅,林琅還想邀請陸時硯一起飲桂花酒賞月,被陸時硯以不便叨擾婉拒了。

    林琅只當他是滿心想着讀書,便沒再挽留。

    送他離開的時候,還給他裝了不少十八娘親手做的月餅。

    “桂花酒是陳熙送來的,”陸時硯又道:“你拿回去慢慢喝。”

    陸時硯沒有拒絕。

    還沒到家,就看到被他提前挂在門頭上的燈籠照亮的大門上,挂了什麽東西。

    “汪汪嗚嗚嗚嗚……”

    被寄養在牛嬸家的小黑狗,一個鯉魚打滾從門口的地上站起來,嗚嗚叫着朝主人跑過來。

    陸時硯都沒顧上摸小黑的腦袋,就快步朝家門口走去。

    等到跟前,看到的是一個用繩子綁着挂在門上的牛紙包。

    他匆忙打開,裏面是幾個月餅。

    和他剛剛在林家吃的都不一樣。

    不是味道,是單單指樣子。

    他掰開一個嘗了一口。

    五仁的。

    又香又酥脆。

    跟十八娘做的五仁月餅,口感不一樣。

    但非常好吃。

    他很喜歡。

    幾乎是一瞬間,他就猜到了月餅的來處。

    他推門回去,把林琅給他帶的桂花酒和月餅放回屋裏後,便立刻轉身再次出了門。

    手裏還拿着剛剛從大門上取下來的牛紙包,直奔陳家。

    陳家的晚餐還沒結束。

    但因為太晚了,就早早關上了院門。

    敲門聲響時,陳熙剛從廚房端着剛蒸好的螃蟹出來,便沖裏面喊了一聲:“不用出來了,我去看看誰敲門。”

    因為多喝了幾口桂花酒,陳熙這會兒情緒高漲得很,也是有些醉了,壓根沒多想,端着螃蟹就來開門。

    一開門看到陸時硯,她一臉驚訝:“t咦,你怎麽來了?”

    話落,她想到什麽,又把手裏的螃蟹遞過去:“吃螃蟹麽,剛蒸好。”

    陸時硯怔了一下,再看她眼神和臉色,輕聲道:“你喝醉了。”

    陳熙認真道:“沒有,我就喝了兩杯,吃螃蟹麽?我親自挑的,個個膏黃滿滿,肥美的很。”

    說着,從盤子裏挑了兩只最大的母蟹,塞到陸時硯手裏:“給你,趁熱吃。”

    陸時硯:“…………”

    陳熙最愛吃螃蟹,尤其愛吃母蟹,但看着自己手裏明顯是個最大的母蟹,陸時硯心情有些複雜。

    “都給我了,”壓抑了許久,此刻稍稍有些破功,他深吸了口氣道:“你吃什麽?”

    陳熙:“沒事啊,我還可以再買,剛剛我已經吃了一只了。”

    “你每次可以吃三只,”陸時硯又道:“現在把兩只最大的給我了,剩的那麽小的,自己吃麽?”

    陳熙看了看手裏的盤子,想了想,點頭:“嗯,我吃小的也行。”

    陸時硯看着她,又把手裏的牛紙包給她看:“月餅,你給我送的?”

    陳熙點頭:“嗯,我親手做的,五仁的,放了好多堅果……哎,你已經吃了,好吃嗎?”

    她說着已經湊過來仔細查看。

    因為離得近,她身上桂花酒的甜香,愈發濃郁,直往陸時硯鼻腔裏鑽。

    這跟剛剛在林家喝的桂花酒是一樣的,但此時此刻,這股甜香,又完全不一樣。

    “我今天吃了很多月餅了,”陸時硯道:“林琅也送了我許多。”

    陳熙點點頭:“嗯,十八娘做的月餅确實好吃,但我還是覺得你也應該嘗嘗我做的月餅,我就喜歡這種口感的五仁月餅。”

    不是說十八娘做的五仁月餅不好吃,是她就喜歡自己做的這個口感。

    陸時硯知道她醉了,沒聽出來自己話裏的意思。

    也可能是,他晚上也喝了幾杯酒,有些上頭,又或者,是陳熙現在這個樣子,讓他難以自抑。

    他直勾勾盯着陳熙,問出了那個他已經問了許多遍的問題。

    “陳熙,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陳熙看着他,因為酒喝多了,而泛起迷蒙的眼睛,眨了眨:“我怕你死了。”

    特別直白。

    陸時硯微微睜大了眼睛,但還是死死盯着她:“我死了和你有什麽關系?”

    陳熙:“你死了,我很大可能也會死。”

    陸時硯心髒突然劇烈狂跳。

    他死了,她也會死,是什麽意思?

    同生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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