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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 惊醒
    屋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

    陆家出事时,原主曾跟着父母来过陆家探望,后来陆时砚病重,原主也曾来探过几次病。

    更别说白日里原主也才刚来了一趟——退婚。

    是以,虽没点灯,陈熙循着记忆,还是稳稳当当把陆时砚抱回了屋里床上放好。

    要查看陆时砚的情况,一直黑漆漆的可不成,更别说还得把药翻出来给他煎药喂药,陈熙便在屋里摸索了会儿找到打火石,点了油灯。

    亮灯后,看清陆时砚的面色,陈熙就倒吸一口气凉气。

    一脸青白,嘴角还有血迹。

    吐血了?

    陈熙不放心又探了探他鼻息,虽然有些弱,但确实是在喘气的。

    这才让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落到实处。

    然而一口气没松完,抬眼看到屋里的情形,陈熙一颗心就又提了起来。

    除了家徒四壁,陈熙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陆家。

    这也太贫困了。

    不过一想也是,陆家本就不富裕,还要供儿子读书,平日里就没甚积蓄,陆父陆母突发意外双双身亡,陆时砚又病了大半年,治丧寻医问药,哪个都不少花钱。

    一穿过来,她就知道陆时砚现在很是贫困。

    她只是没想到会这么贫困。

    简直就是难民。

    她轻轻叹了口气,从床里侧翻出被子,被子一拿到手,陈熙眉头就又拧了一下。

    这被子,也太薄了。

    她四处看了看,又找出一件瞧不出是什么材质的毯子给陆时砚盖上。

    正准备先烧点热水给他喝一些,蓦然想到什么,她忙匆匆出来,走到大门边把大开着的门从里面栓上。

    大半夜的,被人瞧见了不知道又会传出什么。

    她是不在乎,但陆时砚现在明显对她和她家厌恶至极,万一被他知晓她今儿走了又来,怕是又要气个半死。

    本就是个短命的命格,再气啊气的,只怕命更短。

    他们俩家本也无甚仇怨,抛开名声不谈,单单平心而论,她也不想他死。

    更别说他的死可能会导致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把门栓好,她先去廊下看了看。

    这一看眉头更是拧出结来。

    这炉子和药罐子,不像是今日打翻了。

    瞧着像是有几日了。

    陆时砚今天没吃药?

    想着他气性那么大,退婚后怕是真能气得药也不吃。

    冷锅冷灶的,瞧着也不像开过火的样子。

    越看陈熙越心惊,也越觉得陆时砚可怜。

    真不是她圣母心。

    她是女主对照组,陆时砚倒有点男主对照组的意思,只不过他是纯粹的时运不济。

    大抵还是因为跟她扯上关系的缘故。

    她的存在是为了衬托女主,自然跟她牵扯上的都不会有好事。

    陈熙没有傻乎乎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这都是‘命运’的作弄,都是作者非要安排这样的剧情去凸显女主的真善美和主角光环。

    不管跟她订婚的是陆时砚还是陈时砚亦或者是王时砚,都会是这个下场。

    陆时砚怕是一整日都没吃饭了。

    从厨房出来,陈熙又叹了一口气。

    她这一天,叹的气都快赶上过去一年了。

    但等她在陆家查探一番后,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药没了就算了,怎么连吃的都没有?

    陆时砚这都过的什么日子?

    连口吃的都没了,他还倔个什么劲,非要把陈家送来的补品扔回去?

    油灯昏黄的光线落在床上安静瘦削的脸上,她看了他片刻,嘴角轻轻动了动。

    闭上眼睛倒是瞧着乖得很。

    但一睁开眼,那股清冷傲骨就冲天而起。

    说起来,他书也读了不少了,怎么还这么迂腐?

    什么骨气,能比活命更重要?

    抱着那一腔骨气,是能吃能喝,还是能长命百岁。

    想到这里,陈熙忍不住想拍他脑袋。

    当然了,她肯定没这么做。

    实在是陆时砚这个样子,太脆弱,她既怕把人拍醒了,也怕把人拍没了。

    站了稍片刻,她便出去打了水,在廊下把小炉子起了火直接拿进了屋里——夜里太冷,陆时砚病的没一点儿活气,被子又薄,点了炉子屋里也能暖和些。

    刚把炉火架好,把水添进罐子里烧着,正用沾了水的帕子给陆时砚擦嘴角血迹的陈熙突然想到什么,忙把荷包从腰间摘下来打开。

    果然有几片参片。

    这是她今儿磕破脑袋又高烧不退,爹娘花了重金从郎中那里买的,为了给她保命的,特意带着身上。

    其实统共也没多少。

    陈家也不富裕,能买参片给闺女续命,已经很舍得了。

    她把参片一分为二,放了一部分在罐子里煮着。

    先给陆时砚喝点参汤把命保住。

    约莫两刻钟,陈熙把参汤倒出来等凉了些,这才上前一手搂着陆时砚脖颈,一手拿着碗喂到他嘴边。

    但,没成功。

    陆时砚昏睡着,压根不知道喝。

    陈熙只得又把陆时砚放下去厨房找了个勺子过来,让他躺好后,一勺一勺用勺子把参汤给他喂进去。

    看着他能把参汤咽下去,陈熙松了口气。

    ——万一他连吞咽都不能,她就真的只能用电视剧里嘴对嘴喂的狗血办法了。

    喂了一碗参汤,陈熙又探了探她鼻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他呼吸好像比刚刚有力了些。

    为了证明自己的判断,她端着油灯凑近了仔细观察他的脸色。

    脸色……好像也没有比白日里好多少。

    不过他睫毛可真长。

    又长又翘,还很浓密。

    鼻梁也高挺。

    嘴唇虽薄,但也很好看。

    五官生的是真的好。

    就是太瘦了,等脸上养出些肉,定然是个俊俏的小书生。

    陈熙轻轻嘀咕道,长这么好看,就这么死了也太可惜了,你可争点气坚持住。

    嘀咕完,她就把油灯撤回,放到一旁的架子上。

    是以,她也没注意到,昏睡着的人睫毛轻轻颤了颤。

    等把油灯放好,她这才想起来,她来的时候是带了些吃食的。

    一过来就看到陆时砚昏倒在院子里,惊吓过度后又慌慌张张,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她从怀里摸出出门时包的几块点心。

    知道陆时砚身子不好,她特意拿的是好克化的山药红枣糕。

    不过陆时砚现在这个样子,也没法吃,总不能她嚼碎了喂他吧?

    想了想,她又往罐子里添了些水,把四五块山药红枣糕放进水里煮。

    看着山药红枣糕在沸腾的开水里慢慢化开,陈熙嘴角露出一抹笑来。

    但很快她就把笑收了。

    她想到了女主。

    女主现在糕点生意正做的风生水起。

    原本陈家做的是烧饼生意,虽没有大富大贵,但日子也比村里普通人家过得好一些,至少能吃饱穿暖,还能剩几个余钱。

    见女主糕点生意火爆,原主那要强劲就上来了,鼓动着爹娘和女主一样做糕点生意,这生意已经做了一段时间了,只不过他们糕点做的没女主好吃,更没女主有想法和创新力,就没挣到什么钱。

    这就罢了,还把原来的客户群体都丢失了。

    糕点生意肯定是不能再做了,一是抢不过。

    二是,陈熙想要跟女主彻底分割开,绝对不能再跟女主扯上关系。

    简而言之,这对照组谁爱做谁做,反正她是不会再做了。

    今日事多,她竟忘了跟陈父陈母说,明日一早就得跟他们分说清楚。

    至于以后做什么生意,等她缓一缓认真想一想的,最好是先调研一番再决定。

    这个时候,锅里的山药红枣糕也已经煮成了一锅山药红枣糊糊。

    陈熙看了看,觉得很不错,最适合重病昏睡的人吃。

    等她一勺一勺,给陆时砚喂下后,明亮的弯月已经挂在了树梢,照得院子一片亮堂堂。

    陈熙看了眼月亮,居然都下半夜了。

    把碗勺洗了放回厨房,她也该走了。

    临走前她又烧了一罐开水,就放在炉子上温着,若是夜里陆时砚醒了想喝水,直接就可以喝了。

    她又把荷包里剩下的参片包好了和剩下的山药红枣糕一起放在床边的案几上。

    想到陆时砚对陈家还有她本人的厌恶,她四下看了看,见没有留下是她来过的痕迹,这才宽了心。

    又给他把被子掖了掖,窗子留好缝——屋里留了火别一氧化碳中毒,最后熄了灯轻轻带上门出去。

    走到一半想到什么,她又折回廊下,翻了翻药渣看了看。

    原本没报什么希望的,毕竟她不懂医术,但廊下的药渣她却是认了出来——桂枝汤。

    外婆生前就喝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桂枝汤,都是她亲手熬的,药渣她最是清楚。

    等明日找个时间,去问问邻村的许半仙,陆时砚的病这段时间都是他看顾的。

    打定了主意,陈熙这才拍了拍手起身离开。

    月亮已经挂在了头顶,陈熙踩着自己的影子一步步走出院子,关大门时她还犹豫了下要不要栓门。

    陆时砚病这么重,村里倒是不会有什么歹人,就怕夜里山上有什么动物跑下来,她最后还是用了个巧劲从外面把门替他栓上了——大不了她明日来的时候翻墙就是。

    做完这些,她这才揣上手,披着月色往家走。

    回到家她也没敢惊醒任何人,还是翻窗子进的屋。

    躺到床上的时候,陈熙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病,摸了摸额头,居然已经不烫了。

    许是老天爷看她今日救了人行了好事,也让她顺利了些。

    这般想着,陈熙美滋滋闭上眼睡觉。

    忙活了大半夜,陈熙这会儿已经很累了,快睡着时,她迷迷糊糊跟自己说,她得赶在天不亮就起来一趟去陆家看看。

    好不容易废了这么大劲又是喂参汤又是喂糊糊,可别死了。

    没等她思量出来陆时砚怎么就落到了这副田地,她就已经累得睡着了。

    月色清朗,静静笼着坪山村。

    村西头,昏睡中的陆时砚蓦然惊醒。

    见自己居然躺在了床上,很是吃惊。

    紧接着口中香甜的滋味,让他眉头登时紧拧。

    他这是死了?

    这般想着摸了摸自己额头,温热的,又四下看了看,确定是躺在自己家里,这才确定他没死。

    撑着床坐起来后,没等他缓神,就猛地抬头看向床前在月色中冒着热气的罐子。

    罐子架在炉子上。

    炉子里明显有余火。

    他记得很清楚,炉子和罐子都在廊下放着。

    有人在他昏倒时,来过他家。

    他眸色立马警惕,四下看了看,就在床头的案几上,看到了几块山药红枣糕。

    黑暗中,陆时砚眉心缓缓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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