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謊言
江鶴刃不清楚，當然他也不太關心。
在他心裏那些已經不是家人了，也不是不怨恨，但他會覺得累。
是那種會在身體上都覺得累。
尤其現在他有了商敬尤，就更懶得去想其他人。
中午的事情就跟泡沫一樣，在他心裏鼓了一下，就立刻“噗”地消失了。
江鶴刃的好心情都沒被影響，下了公交車之後看看手裏的手提袋，笑容就回來了。
他很期待着周六的到來。
“靠！”
輪到陸由禮沒話講了。
他單知道隊長不要臉，沒想到能這麽不要臉。
江鶴刃正跟經紀人打字聊天。
“之前幫你接觸那個角色可能要黃，下午導演給我打電話，說神創娛樂找他，要追加三千萬投資。”餘巧貝提起來就來氣，“這朱祐霖是不是腦子有病？神創娛樂現在半死不活的，他不去想想怎麽救救公司，非要跟你過不去。”
這五年裏這種事情常有發生，江鶴刃都習慣了，“沒事，我本來也在猶豫要不要接。另一部戲呢？”
這回輪到餘巧貝猶豫了。
“那個倒是有把握拿下來，但你确定要接？”
《平原》，講的是大學生李得寶回鄉創業養大鵝，失敗三次最後成功的故事。
小成本小制作，劇本倒是精彩，但在如今的市場環境下很難有熱度。
導演是戴展明，拍過的電視劇都在及格分以上，可是一直沒有爆過一部。
這都不是重點。
“小野，不是我打擊你，我知道你不想當空泛的愛豆，但你有人氣之後才有遇見更好的劇本的機會。你現在粉絲占比最大的是顏粉，應該發揮自己的優勢，現在就着急轉型，我不覺得是個好選擇。”
江鶴刃知道她是為自己好。
“但是餘姐，我這個優勢已經存在二十三年了，如果僅靠臉就能紅，我早該紅了。”
雖然是實話，餘巧貝看見的時候還是被凡到了。
“……”她深吸一口氣，“答應我，這話除了我誰也別說，好嗎？”
江鶴刃一直是對自己未來很有規劃的人，他想轉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之前也演過邋裏邋遢的角色，但多半是配角。
如果真的接下《平原》，那就是他人生中第一部男主戲。
餘巧貝知道勸不了他，只能感慨，“也是星廈不夠強，咱們公司的情況你也知道，老牌公司，名氣響當當，錢袋也響當當。但公司一直幹幹淨淨，也算适合你。不然你去別的公司，讓你陪酒你不去，讓你炒CP你也不炒，早把你雪藏了。”
江鶴刃偷偷看了眼旁邊閉眼敷面膜的商敬尤，側過身，擋住手機。
“其實也不是不能炒CP。”
“？？？”餘巧貝震驚。
她是知道江鶴刃以前的事情的，雖然江鶴刃自己從來不提對以前的事情有什麽看法——這也正常，野子哥鐵血真漢子，是拍戲的時候徒手抓蛇都面不改色的狠人。
他粉絲給他剪個“硬漢江鶴刃”的視頻能剪出上中下系列就很離譜，更離譜的是這系列每年更新，合起來已經有十多個小時的時長了，有些打星都沒這個待遇。
但江鶴刃那麽鐵血的一個人，都明示過粉絲別在他面前嗑CP，可想而知這事給他造成過多大的影響。
“你怎麽了？”餘巧貝憂心忡忡，“小野，你身上發生了什麽事？需要看看醫生嗎？”
江鶴刃蜷起腿，把手機又往懷裏藏了藏。
“沒有，我最近覺得炒CP也不是壞事。”他斟酌了一下語言，“就像你說的，粉絲也就是看個熱鬧，沒什麽不好的。”
“？？你當年不是這麽說的，你說你不想炒作假的東西？”
江鶴刃偷偷扭過頭。
商敬尤正在跑火車，已經講到“小時候我盜過墓”這一章了。
最可怕的是一個敢說，一個敢信，陸由禮拿着手機不知道該不該大義滅親報個警，把親隊長上交給國家。
江鶴刃把頭轉回來。
“也不一定是假的。”
“什麽東西？”
江鶴刃舔了下唇，有點故作鎮定的壓平嘴角。
“我說我的CP也不一定就是假的。”
“？？？？？？”
“？？？？？？？？？？”
“江鶴刃你把這話說清楚，你跟誰搞在一起了？？你出息了你，讓你上節目你去搞人？有被拍到嗎？”
江鶴刃臉“唰”的紅了。
“什麽搞搞搞的，餘姐你說話能不能含蓄點？”
“你孩子都要有了我才知道你在外面有情況，江鶴刃，你行啊你，談戀愛不跟經紀人報備？”餘巧貝也急了，“跟誰？是藝人嗎？林霜霜？”
“哪有孩子，八字沒一撇呢，還沒戀愛呢。不是藝人，不是林霜霜。”江鶴刃發完消息，有點珍重，又有點炫耀的打出那個名字。
“是商敬尤。”
“……”
江鶴刃沒談過戀愛，自己有點不确定。
“餘姐，我昨天因為一點小事跟他發脾氣，他沒生氣，晚上我們一個房間睡覺，不是一個床哈，就是賓館标間那種。但是離得沒賓館那麽遠，攝像機沒開，他問我為什麽生氣。”
“…………”
“我實話實說了。我昨天挺過分的，但他都沒生氣，還主動來哄我。BOH戰隊的人都看《歧路難》了，應該是他讓他隊友看的。我今天就想着試探他一下。”
“………………”
“然後他跟我說我不會釣的話可以不用勉強自己，有的魚會自己上鈎的。‘有的魚’是不是就說的他自己？他的意思是不是也對我有好感？但現在确定關系好像有點太快了，我們也就之前相處過一個暑假，他現在不是很了解我，當然我可能也不太了解他。”
“……………………”
“餘姐？你為什麽一直發省略號？”
江鶴刃打字問。
江鶴刃很清楚商敬尤說出這種話，等節目播出之後怕是要被朱祐霖的粉絲罵。
不僅商敬尤挨罵，自己也要挨罵。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快樂。
江鶴刃一點頭，陸由禮又舉手：“江老師也帶我一個？”
朱祐霖臉黑的跟炭一樣。
江鶴刃更開心了。
上車的時候陸由禮打開後座車門就上去了，還貼心的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座位。
“江老師來坐，我們隊長事多，他不愛坐後排。”
商敬尤看他一眼，沒反駁，拉開副駕駛的門上車了。
江鶴刃坐進車裏就後悔了。
陸由禮果然是來旅游的，抓着機會聊七聊八，從圈內八卦聊到江鶴刃小學在哪兒上學，學什麽，同學是誰，老師姓什麽……
江鶴刃坐在商敬尤後面，幾次踢他的座位都沒反應，實在受不了，掏出手機給他發微信：“能不能管管你隊友？我小時候幾歲掉牙跟他有什麽關系？？”
商敬尤秒回：“但我也挺想多了解了解你的。”
“？？了解我八歲能考幾個雙百？”
“不行嗎江老師？這是秘密嗎江老師？”
陸由禮還在問：“江老師你為什麽不說話？你們小時候幾年級開始學英語啊？你英語怎麽樣？我英語超級爛哈哈哈……”
江鶴刃收起手機，面無表情的看着他：“這些問題你為什麽不問問你隊長呢？”
“啊？”陸由禮一怔，随後面色凝重的扯了扯江鶴刃的袖子，掏出手機給他發微信。
“江老師，你不要問隊長這種問題，隊長沒上過學，你問了他會難過的。”
“？？？”江鶴刃很震驚的看看陸由禮，再看看商敬尤。
“誰跟你說的他沒上過學？”江鶴刃沒忍住，直接開口問了出來。
陸由禮也震驚了：“這是能直接說出口的嗎江老師？你怎麽能戳別人的傷心事呢？”
商敬尤轉過頭。
江鶴刃熟練的伸手就把車上的攝像頭關了，司機是節目組的人，也一臉震驚看着他，猶豫要不要偷偷打開。
一輛車上四個人，只有商敬尤表情如常，通過陸由禮跟江鶴刃之間的對話判斷出了兩人在說什麽。
他很淡定：“我确實沒上過學。”
“怎麽可能？”江鶴刃皺着眉。
他記得很清楚，當年他們相處的那個假期，商敬尤輔導過他很多功課，比他們老師教得還要好。
商敬尤一筆帶過：“我身體不好，适應不了集體生活。”
江鶴刃自覺自己不該問，垂下眼睛輕聲道歉。
“抱歉。”
“沒關系，我不覺得這是什麽傷心事。”
陸由禮的看看江鶴刃，再看看隊長，視線轉了好幾圈，猶豫很久。
“那個，恕我冒昧，我是不是有點多餘？”
商敬尤這才把頭轉過去，倚在座位上，笑了一下：“阿禮，你成長了。”
路上堵車，到目的地的時候已經十點了，陽光有點燥熱。
林霜霜他們到的稍微晚點，三個人一下車江鶴刃就感覺到氣氛不對。
許詩梅當着攝像頭一直保持着長輩的派頭，哪怕昨天被江鶴刃頂了回去也好歹保持着表面的前輩風度。
現在臉色難看，下車的時候看都不看林霜霜一眼。
林霜霜也是，下了車像避瘟疫一樣立刻離許詩梅跟朱祐霖遠遠的。
六人自由組隊，許詩梅先點了朱祐霖的名字：“小朱，我跟你一隊吧。我跟別人也不熟。”
說這話的時候還看了眼商敬尤。
林霜霜翻了個白眼：“人家就是跟他不熟，還不能說啦？您老可真有意思，什麽都要順着他的意思來啊？我帶資進這綜藝的都沒這待遇，他算哪根蔥？”
被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怼，許詩梅臉都氣紅了。
但林霜霜背景強，許詩梅敢說商敬尤跟陸由禮的職業不是正當職業，可不敢跟林霜霜對着幹。
朱祐霖覺得自己真是太倒黴了。
本來上這個節目，最開始的目的是好好表現，後來想跟江鶴刃炒CP，被江鶴刃打了一拳，至今還沒想明白江鶴刃行李箱裏都有什麽。
再後來想跟商敬尤炒CP，商敬尤根本不理他。
剛才在車上，朱祐霖想着總不能來了這個節目一事無成。
他已經認清現實了，想踏踏實實跟林霜霜勾上線——不是炒CP的那種勾上線，就是想讨好一下林霜霜這位千金小姐。
林霜霜在節目裏的表現江鶴刃不知道是什麽意思，朱祐霖還能不知道？
這不就是喜歡嗑CP的CP粉嘛！
這麽論起來林霜霜應該粉自己才對，自己才是整個節目裏最積極最想炒CP的那個人！而且好說他跟江鶴刃還有前緣！這糖不是大把大把的發！
于是在車上的時候朱祐霖絞盡腦汁編了點以前他們在同隊的時候發生的事情，什麽江鶴刃起晚了他去叫人，江鶴刃迷迷糊糊叫他哥哥什麽的，都是同人文裏喜歡寫的。
林霜霜果然很感興趣。
許詩梅對江鶴刃感官不好，聽了沒兩段就皺眉叫停。
“小江這個人風評一向不好的，你還替他講話做什麽。人家現在上個節目都不知道自己是老幾了，沒你踏實，以後肯定沒你發展的好。”
她這話說出來林霜霜就皺起了眉。
“話不是這麽說的，之前我們公司跟他合作過，都誇他很敬業人很好。”
許詩梅不想得罪她，敷衍的點了下頭。
又嘟囔了一句：“我看這個節目，就咱們三個算比較正的。”
林霜霜是有點經濟商人的性子，之前許詩梅跟江鶴刃産生矛盾，她雖然不喜歡許詩梅這種端着前輩架子的人，但為了自家節目着想，還是耐心在許詩梅面前當乖乖女，希望節目順利播出，賺得盆滿缽滿。
但這已經是大小姐的極限了。
“什麽叫‘就咱們三個算比較正的’？許老師，您一個年過六十的人說這種話不怕閃了舌頭？”
林霜霜一直在她面前當乖乖女，許詩梅猛地被怼，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你……小姑娘怎麽說話呢？”
林霜霜翻着白眼沒理她。
許詩梅來勁了：“我還說錯了？你看那個商敬尤，一個打游戲的，還真當自己是奧運冠軍了？奧運冠軍也沒這麽橫的！小朱想跟他坐一輛車他還說不熟，什麽為人處事的态度！我就看不慣他那副散散慢慢的樣子。小朱，你說是不是！”
林霜霜也看向他。
朱祐霖：“……啊。”
“江老師。”商敬尤笑盈盈的叫他，“面膜可以摘了，再貼要幹了。”
江鶴刃從躺椅上坐起來，神色自若，依舊是粉絲狂吹的冰美人，鐵血硬漢，本世紀最傑出的硬漢愛豆。
他點點頭：“謝謝。”
說着站起身拿着手機去了衛生間。
進了衛生間後他打開微信，餘巧貝還沒回他。
江鶴刃皺了皺眉，從表情包裏挑了個問號熊貓人發過去。
這回餘巧貝直接把電話打了過來。
“江鶴刃。”
“怎麽了？”
“一般經紀人呢，希望藝人報備戀愛關系，是為了方便随時幫藝人做公關，而不是！為了！聽她的藝人！！打五百字的小作文！！跟她講！！！一個男的！！怎麽gay另一個男的！！！！！！我單身！！！！我不想聽過程！！！！OK？？？？？”
“拿了人爸媽那麽大一筆賠償款和積蓄，養人孩子還養這樣，這還有臉說呢？？”
江爺爺愣住。
“什麽賠償款和積蓄？”
不好！
江龍海心髒狂跳，他拉着江爺爺的袖子，想要至少現在把人拖走。
“走了爸，我送你回去，等回來小鶴想明白了我們再說……”
江爺爺一把将他的手拍開，手指顫抖地指着江龍海。
“你不是跟我們說，是因為老大疲勞駕駛，撞到了別人的車，還把人撞死了，賠了很大一筆錢嗎？你說他倆的積蓄都不夠賠的，你還自掏腰包，掏了很大一筆錢才平了這件事，你跟我說得都是假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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