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節哀
江鶴刃不知道。
他對親生父母已經沒有什麽記憶了,唯一記得的是那個布老虎。
那是從小就陪伴他的安撫物,在他還很小的時候,爺爺曾經不經意間提起過,他小時候很不好哄,必須抱着布老虎才能睡着。
“還挺貴呢,是你爸媽給你買的。”
爺爺沒有提是哪個“爸爸”,但江鶴刃卻幾乎本能地第一時間就确定了……是他的親生父母。
很奇怪,可江鶴刃就是能知道,那絕對不是江龍海和葉杏送給自己的。
它像是沾着濃濃的陽光的味道,在無數個漆黑陰冷的夜裏,把江鶴刃凍得發疼的身體一點點暖回來。
沒有一個男人能坦然面對別人說自己不行。
哪怕對方是個醉鬼也不行。
商敬尤上身緩緩下壓,看上去像是要對身下的人做點什麽。
醉酒的江鶴刃愣愣的盯着他,還是抗拒的推了推他。
“商敬尤。”
現在知道怕了?
商敬尤心頭冷笑,覺得恐吓小朋友的目的達到了,剛準備起身,就聽見這人開口:“你在人家店門口玩車震?一會兒保安就來趕你……啊,是因為你時間也很短所以無所畏懼嗎……”
商敬尤一把把他掀翻過身,這回沒留力,重重地打在他屁股上。
被打的那個茫然的趴在後座上,隔了兩三秒,“嗚”的哭了出來。
一邊哭嘴裏還不停,“嗚,我不愛玩SP……SP?嗯……抽卡要拿SP……嗚疼……”
“遙遙,你下半輩子跟酒沒有緣分了,知道嗎?”
知道個屁。
趴在座位上嘟嘟囔囔的人正在小聲罵他,根本沒空理他。
商敬尤關上後座的車門,坐到駕駛位上後先給宋迎打電話,讓他帶人把包廂裏其他酒鬼處理一下,這才發動車子。
車子平穩上路,後座上的人就這麽趴着,沒一會兒睡着了。
等到了家,商敬尤一回頭。
只要張嘴就氣死人的小朋友蜷縮成一團,皺着眉在後座上睡着,眼角還帶着淚痕。
平日裏是絕對見不到這樣的他的。
往日的江鶴刃是什麽樣的呢?
禮貌、客氣、疏離,像個漂亮但空泛的玻璃瓶,他甚至有些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他會陰陽怪氣的說些茶言茶語,努力不讓自己太憋屈,但也不敢得罪人家。
可喝多的小朋友掙脫了那些枷鎖,那些讓人心疼的小心翼翼不見了,他活潑又氣人,像只會伸爪子的貓。
商敬尤心底柔軟成一片,下車後把睡着的人抱起來。
小貓一抱就醒了,但只要在人懷裏就很乖,也不說話,亮晶晶的眼睛怔怔看着他。
商敬尤把人抱回到他的卧室,小朋友還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最近養得好,江鶴刃臉頰處稍微多了點肉,看起來更小了一點。
商敬尤捏捏他臉頰的軟肉。
“能自己換衣服嗎?”
醉鬼慢慢點點頭:“能。”
“好。”商敬尤揉揉他的頭發,開門出去了,準備給他端點醒酒湯和牛奶上來。
等他把東西端上來打開門,剛剛還坐在床上的人趴在長毛地毯上,眼睛緊閉着,商敬尤不過來他就要這麽趴着睡一晚上了。
商敬尤看得又氣又笑,将托盤放到床頭櫃上去撿人。
把軟綿綿地攤成一張餅的小朋友撈起後商敬尤摟着他坐到床上。
“來把湯喝了。”
只要一被碰就醒,哪怕醉着也睜眼很快的江鶴刃看着眼前的碗,倒是十分配合的張嘴喝了半碗。
都快喝到底了才一偏腦袋,很不滿,“這酒幾度啊?怎麽喝了不暖和啊?”
商敬尤把湯放到一邊,拿過牛奶哄他。
“這個度數高,來喝點。”
熱牛奶裏放了蜂蜜,小朋友倒喝完了。
商敬尤把空杯子放到一旁,“遙遙,我可以給你換衣服嗎?你這麽穿着睡不舒服。”
懷裏的人不知道想到哪兒去了,瘋狂搖頭。
“我不穿女裝……兩千萬粉絲我也不穿女裝……”
商敬尤深吸一口氣,盡量心态平和,“睡衣。”
“睡衣更不穿!!”說到這兒他聲音超大。
“……”商敬尤試圖理解醉鬼,“為什麽不穿睡衣呢?”
小朋友坐直身體,在自己身上摸摸摸,摸了一會兒把自己的手機摸了出來,十分流暢的解鎖手機,打開淘寶,點開自己的收藏夾。
“你看……你看!”
入目是一大片少兒不宜的睡衣店,只看店鋪名字各個都很勁爆。
商敬尤一把捂住手機屏幕,狠狠拍了下他的腦門。
“江鶴刃!!你怎麽滿腦子都是這種東西?!”
“我怎麽了嘛!我職業需要啊!”
商敬尤眉頭皺得更緊了。
“你什麽職業需要這種東西??”
醉鬼垂下腦袋,聲音挺小的,“你不懂,你個開勞斯萊斯的該死的有錢人……你不明白餓肚子是什麽感覺……我,我不想再吃不飽飯了……”
商敬尤心底像被細線勒了一下,輕輕摟住他。
“好好好,我不問了。遙遙,我們換了衣服睡覺吧?”
懷裏的人擡頭看他,聲音輕輕的,“那你輕點哦,我是第一次。”
商敬尤:“……”
“真是第一次,幹淨的。”
商敬尤都不知道他怎麽這麽能折磨人,能把人氣個半死又能讓人心底像裂了口子。
“好好好,我輕點。”
商敬尤從換衣間裏給他拿了件睡袍,腰帶系上就行,一會兒給他換衣服能省點事。
等從換衣間出來,小朋友安詳的躺在床上,雙手交疊放在肚子上,鞋也沒脫,羽絨服倒是脫了——墊在鞋下面。
商敬尤走過去先把他的鞋子脫掉,将可憐的羽絨服解救出來。
再一擡頭,安詳躺着的人睜着眼看他,跟他四目相對後又把眼睛閉上了。
商敬尤:“……”
他認命的開始伺候小朋友換衣服,先把厚厚的衛衣脫掉,衛衣裏面還套着高領加絨的毛衣,商敬尤掀開毛衣衣擺,手頓了一下,很輕地把這件衣服脫掉了。
上身被脫幹淨的小朋友打了個寒顫,商敬尤先把睡袍給他披上,又低聲詢問:“遙遙,褲子可以自己脫嗎?”
江鶴刃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兩三秒後愁眉苦臉嘆了口氣:“哎,跟你睡連褲子都得自己脫,渣男!”
渣男:“……”
話說得好聽,但小醉鬼的手在腰間擺弄了十來秒,快把原本的活扣盤成死扣了。
商敬尤看不過眼,抓住他的手挪到一邊。
“行了行了,我來吧。”
他手剛伸到系着的帶子上,就聽見眼前的人“嘿嘿”一笑。
商敬尤:“笑什麽?”
江鶴刃看着他,一張精致漂亮,仙氣十足的臉上帶着詭計得逞的得意。
“我故意的!”他大聲宣布自己的計謀,“哪有小受第一次跟人上床就自己脫衣服的!人家的受還要被撕掉襯衫,襯衫扣子崩一地……算了,你本來就不行,我要求不能那麽高……”
“我親生父母……是車禍死的?”
商敬尤一愣,這才一下子明白過來。
這麽多年了,竟然沒人跟小鶴提過他的親生父母嗎?
隔着桌子,商敬尤輕輕握住小鶴的手。
“下雨天路滑,後面的車輛失控……”事情已經發生了十六年,商敬尤很輕地開口,“節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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