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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

    夜晚的醫院總有一種空蕩的寂寥感, 手術室的燈依然亮着，顯示着醫生在和死神如何拉扯。

    宋京熙又坐了一小時後，她的手機徹底沒電了。

    “宋京熙。”就在這時，魏璟匆匆跑了過來。

    宋京熙剛才差點睡着了, 聽到聲瞬間清醒：“你沒事了？”

    “對不起, 我剛才……”

    “護士說你勞累過度又低血糖, 你是平時不睡覺也不吃飯嗎？”

    魏璟：“昨天有個校外兼職, 比較晚……”

    “你注意點身體，你媽媽還需要你。”

    “嗯……我知道了。”魏璟心系手術室，又很愧疚自己剛才竟然直接暈了過去, 讓宋京熙在這裏替他等了這麽久, 他看了眼手術室，對她說, “很晚了，麻煩你了。”

    叮——

    就在這時, 手術室燈熄滅，兩人一下都被吸引了視線。

    門打開了，醫生走了出來。

    “怎麽樣了醫生！”魏璟急忙走過去。

    “手術很成功，現在病人可以轉入監護室，家屬不能進，在外等着就好。”

    聽到手術很成功, 兩人t都松了一口氣。

    宋京熙眼見魏璟眼裏露出一絲笑意來, 伸了個懶腰道：“既然這樣我就先走了, 我要困死了……”

    已經快淩晨兩點半，按照平時她早就睡了, 堅持到現在，眼皮都要打架了。

    魏璟愧疚不已, “現在太晚了，你家離這又很遠。要不我……”

    他想說他送一下，但想起剛轉入監護室的母親，又知無法走開。

    宋京熙壓根也沒想讓他送，估摸着打車回去的話要一個小時，可她現在實在是又累又困，筋疲力盡了，只想躺下睡覺。

    “诶，這附近有沒有酒店啊？”

    魏璟：“有的有的，有個挺好的酒店，我幫你看看！”

    “不用，你不用管我了，去守着你媽媽吧。哦對了，下個月開始你不用來跟我“約會了”，我們合約結束，你全力照顧你媽媽吧。至于錢，有需要的話我還可以借你。”

    魏璟愣住：“謝謝啊。”

    宋京熙打了個哈欠，擺擺手，往電梯走去了。

    淩晨醫院門口零星有一些急診的病人，宋京熙找了個酒店，就在醫院附近，步行十分鐘就到。但她還是打了個車，直接到酒店門口。

    酒店四星級，勉強可以，宋京熙也不挑了。

    在前臺開了個房，又讓前臺送卸妝的東西和充電線過來，卸了個妝後，澡都沒力氣洗就直接睡倒了。

    ——

    另外一邊，陳穆非組起的這個局在一點鐘時預備解散。

    當時陳穆非抱得美人回，已經待不住了，最先準備撤退。一回頭，看到周淮岸竟然還在這裏，有些驚訝。

    畢竟平時他們出來玩，周淮岸大多數時候都是會提前走的。

    “我們準備撤了，你呢？”

    周淮岸面色沉沉，看了眼時間。

    陳穆非想起什麽，又問道：“對了，京熙呢？還沒回來？”

    這話問出來，周淮岸周邊的氣息顯然更加凍人了，陳穆非默默往後退了一步，跟着看了眼時間，“算了算了，別等了，給他們點空間吧。小年輕的事，讓他們自己折騰去。”

    周淮岸沒接話，陳穆非攤攤手，只好摟着徐莉先離開了。

    後續，衆人三三倆倆都走了，周淮岸也沉默着起身。

    陳穆非之前說得其實沒有錯，宋京熙已經長大了，嚴格意義上他跟她沒有任何關系，她即便跟男朋友夜不歸宿，他也根本管不着。

    他不該介入，更不該在意的。

    周淮岸坐進了車裏，老楊回頭看了眼，“周總，您喝多了嗎？”

    他今晚沒有喝一滴酒，但詭異的是，他感覺到太陽穴不停地在抽動。

    “……沒有。”

    “那我們現在去？”

    “回天琅吧。”

    “好的。”

    回到家已經快兩點，安安靜靜，沒有聲息。

    進門後，燈光自動亮起，周淮岸換鞋時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兩只拖鞋，淡紫色的兔子造型，一只在東，一只在西，可見它的主人出門時急匆匆的，拖鞋一甩，壓根也沒收拾就離開。

    周淮岸停住了，看着兩只拖鞋，只覺似有細密的鋼網在收攏他的心髒，一絲一絲纏緊，讓他呼吸都有些費勁。

    他其實知道自己這段時間為什麽心緒不寧。

    即便再不願意承認，情緒都是事實。

    他從前将宋京熙看做自己的家人，看做自己妹妹，但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這種簡單的情感發生猛烈的畸變。

    宋京熙年少，試愛情為玩物，她可以不管不顧地跟他表白，也可以肆無忌憚地跟他說一些過火的話。

    但他不該被她帶到那條道去，尤其在，她已經有了男朋友，開開心心去談戀愛去的時候。

    周淮岸是這麽想着的。

    他也讓自己必須這麽想。

    于是後續，他洗漱，換衣，準備睡覺。

    他不願意自己被那種奇怪的情緒支配，也知道自己不該被那種情緒支配。

    他讓自己去忘卻，去忽略。

    叮。

    手機突然響了一聲，是短信提示音。

    周淮岸強迫自己入睡未果，睜開眼睛，拿過手機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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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寂靜無聲，燈光也全數熄滅，只餘手機的光亮隐隐照着冷得掉渣的面容。

    酒店……

    他看着這條僅僅發生在一分鐘前的信息，第一個念頭是：他們是情侶，無可厚非，他不能再管了。而且今晚她還沒回來，他本該預料到的，不是嗎。

    然而毫無預兆的，心口卻像受了一拳重擊，悶悶的鈍痛，不尖銳，卻輕易地撕出了一道裂口。不久前被細網包裹的心髒瞬間四分五裂，滲出模糊視線的血液來。

    真的無可厚非嗎。

    真是靠譜情侶嗎。

    而他……又真能不再管，眼睜睜看着而無動于衷嗎。

    啪——

    手機被重重地放在了床頭櫃上，周淮岸坐起，向來冷靜自若的眼眸裏血絲漸起，不久前才自我建立起的各種理由和他作為一個長輩、作為一個家人該理智的做法全部轟然倒塌。

    不能。

    根本不能。

    ——

    酒店房間只留了玄關處的一盞燈，宋京熙縮在被窩裏，一沾枕頭就睡了過去。

    睡得正沉呢，突然，隐隐約約聽到了敲門聲，她強忍着睡意睜開眼睛确實了下，還真是她的門被敲響了。

    她緩了兩秒，一股火氣也随之竄了上來。

    大半夜的，這酒店是不是想造反？！她睡了有一個小時嗎？

    宋京熙要氣死了，但坐起來後想起某些新聞，沒有貿然去開門，拿過手機看了眼時間。

    手機已經充上電自動開機了，然而因為她之前設置了每日的睡眠模式，所以這個時間點是靜音，她打開手機才發現，裏面有很多未接來電，全是周淮岸的。

    而且最新的一個來電，竟然就在幾分鐘前。

    糟糕，她以為他已經回家睡覺了，又因為自己太困，一到酒店就直接睡了，也就沒有給他發個消息。

    沒想到……他還沒睡啊。

    宋京熙心驚，立刻就給他回了個電話。

    手機很快被接起，“宋京熙。”

    對面聲色沉沉，一聽就不是很好惹的樣子，宋京熙自覺做錯：“啊，哥哥，我忘記給你消息了！對不起對不起，我今晚直接在外面酒店睡，不回去了。”

    對面沒了聲音，只有隐約的呼吸聲。

    “你怎麽還沒睡啊？”宋京熙皺着眉頭，随口吐槽道，“這酒店可真不怎麽樣，大半夜的竟然有人敲門……不過現在又沒聲了。那個，我先挂了啊，我打個電話問下前臺。”

    “到門口開門。”

    “嗯？”

    “開，門。”

    “……”

    宋京熙沒睡一會就被吵醒，頭痛得很，突然聽到周淮岸叫她開門，人也是懵的。

    不過她還是從床上爬了起來，走到房門口，打開了門。

    誰想到，走廊外燈光明亮，站着她最熟悉的那個人。

    宋京熙先是驚訝，再是疑惑，“你怎麽會在這？”

    周淮岸垂眸看她，她身上穿的還是自己的衣服。他停頓了下，不動聲色緩了一口氣，沉聲道：“跟我回家。”

    “本來是想回家的，但是我實在想睡……”宋京熙揉了揉眼睛，說，“今天不回了吧，回去要一個小時呢……對了，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說完停了停，想起了什麽，“啊，我剛才好像刷了你的卡。”

    不對啊，刷了卡他應該也不會知道她住在哪間，除非他讓人大半夜讓人調查了。

    “你也知道是你刷了卡？”周淮岸短促地冷笑了聲，沒了平時的冷靜，也沒了平時該有的理智，他看着她，任由心中的火氣噴發，厲聲道，“你跟魏璟在一起，約會所有的花銷都在你身上。給他買禮物也買了一堆，你自己收到什麽了？這也就算了，現在連開房都是你的錢，宋京熙，你這談的是什麽？他又圖你什麽？你自己想想，他對你真的有一點好嗎？！”

    一人在裏，一人在外。

    一人茫然不知，一人怒目而視。

    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宋京熙眨了下眼睛，在睡意中緩慢反應了過來。

    開房……魏璟……

    啊，周淮岸以為她今晚跟魏璟開房了？

    也對，方才出來的時候她是說去找魏璟的，而後就不回家了，還讓他收到了酒店信息，他會誤會也不奇怪。

    只是，他有必要這麽生氣嗎。

    有必要因為這樣，大晚上直接殺過來嗎。

    宋京熙眸光微微一動，後知後覺，有些不對勁。

    她看着他，遲疑了下，還是試探地說道：“之前我跟他剛在一t起不久，你說我們剛認識就做這種事太草率，所以你跟我吵架了。那現在呢……我跟魏璟也認識一段時間了，開房的話也不算草率了吧，你為什麽還要跟我吵架？”

    周淮岸咬了咬牙：“我不是來找你吵架的。”

    “那你是來幹嘛？”

    “帶你回去。”

    宋京熙看着他可怖的眼神，心跳開始加速，她往後退了一步，“如果……你是以長輩的身份讓我跟你回去，我不回去，因為我男朋友還在這裏。但如果你是以……喜歡我的人的身份，你想代替他成為我的男朋友，那好，我可以跟你回去。”

    詭異的沉默。

    原本就安靜的走廊此時靜得好像空氣都停止了流動。

    宋京熙看着周淮岸，在他的無言中打消了自己深夜荒謬的念頭，她怎麽會誤以為他是吃醋了呢。

    她此刻說的這個問題，估計只會像上次“她氣得直接問他願不願意跟自己作/愛”一樣，會被他直接無視吧。

    宋京熙洩了氣，擡手就想把門關上，然而下一秒，她的手腕突然被攥住了。

    她還沒來得及擡頭，就聽頭頂傳來了森冷的聲音：“好啊，我選後者。”

    宋京熙倏地愣住，剛擡眸看他，他就已經攥着她的手腕往走廊另一頭走去。

    後者……他選後者……

    什麽意思，要替代魏璟成為她男朋友？

    不可能……這不是周淮岸會說的話！

    可是，她确确實實聽到了啊。

    宋京熙完全懵了，被周淮岸塞進車裏，一路狂飙到家，她還是懵圈的狀态。

    家裏燈火通明，她穿着酒店的拖鞋站在玄關處，看着周淮岸黑着臉關上了門。

    逆着等頭頂的光線，他的眼神看起來很瘆人，可宋京熙此刻也不知道害怕了，“你……認真的嗎。”

    周淮岸心口一淩。

    他很想像之前任何一次一樣，告訴她當然不是。

    但他沒辦法這麽說。

    深夜酒店，長距離奔波，沖動而狼狽……

    他根本無法否認他的目的。

    對。

    他是認真的。

    他是因為嫉妒才去的。

    他就是嘴上跟她說着她年紀小，他們之間有代溝，心裏卻萌發了不一樣心思的人。

    他就是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麽高尚！

    “是，認真的。”周淮岸拉過她的手腕，把她往她的房間門口帶，沉聲道：“進去，可以睡覺了。”

    宋京熙：“可是——”

    “睡之前，跟他說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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