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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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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六章

    林桃紅有些擔心地問王英娘, 很怕那何大娘真的沖出來找他們。

    王英娘開口,“早之前那奇怪銀子把我賣的時候,我就和他們沒關系了, 來了正好一筆一筆地算賬。”

    她早就想開了, 那些桎梏着她的枷鎖也早就消失得幹幹淨淨。

    到了香水行的時候天還早, 來洗澡的人有不少, 去的仍舊是他們之前找的那家,王英娘是頭一次來這裏, 瞧見一條巷子都是做這行當的, 還有些驚奇。

    他們掏了幾個銅板進去, 大部分人都喜歡洗冷水澡, 在池子裏面泡着也舒服, 張大娘自個兒找了一個沒人去的池子,不讓她們過來,“說好了你們要泡溫水的。”

    溫水池子就要比冷水池子貴上幾個銅板, 林春燕一開始的時候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把水燒熱的,後來才看到是那娘子一桶一桶的熱水提進來。

    這水雖然不要錢, 可是柴火也是廢得很,算起來倒也不是特別貴。

    林桃紅把她提前摘好的那些花兒都泡在了水裏,幾個姐兒先互相幫着洗了頭,洗完之後用帕子包起來,等會兒出去的時候就能幹得快一些。

    張大娘自個兒泡着沒意思, 就讓林桃紅過來幫她搓背,說了給她幾個大錢,林桃紅也不過去。

    她如今手裏可是有不少錢, 自然就看不上那幾個銅板。

    張大娘只好跑到他們池子裏,東張西望地看了看, 生怕被那娘子給看到了,再額外多收她幾個銅板。

    “這溫水泡着也舒服。”張大娘剛從冷水那邊過來,一進溫水裏面就打了個哆嗦,泡了一會兒也覺得舒服起來。

    那娘子進來送水的時候,看到張大娘來到這邊,眼睛閃了閃,并沒有多說什麽。

    可能是覺得他們三個小娘子掏了不少錢了,就當是白饒一個張大娘。

    張大娘省了那幾個銅板,心裏就高興得不行,讓這娘子給他們上些點心來。

    泡了會兒澡,張大娘就覺得有些餓。

    “娘子要吃什麽?我們這邊有不少的飲子瓜果。”

    林春燕瞧見這娘子端了一小碟子點心過來,選了一碗黃米團子,又要了一壺茉莉花茶。

    這黃米團子是在井裏冰鎮過的,吃到嘴裏冰冰涼涼又帶着些甜滋滋,軟軟糯糯的。

    林桃紅要的是荔枝膏,雖然叫這個名字,可裏面一點荔枝也沒有,用的是烏梅肉和肉桂。

    林春燕嘗了一口,并沒有覺得和荔枝有多像,不過倒是挺好吃的。

    等零嘴吃完了,他們的頭發也差不多幹了,林春燕就穿了衣服出來,打算去看看自個兒家的騾子。

    騾子是直接拴在香水行的後院,有專門的人給喂養,不過他們家這頭騾子一直在家裏養着,沒怎麽出過門,就有幾分膽小。

    林春燕過去的時候,她就一臉委屈地看着她。

    動物是很有靈性的,尤其是養的時間長了,哪怕他們不會說話,可光看這一個眼神,也知道這騾子是在想什麽。

    林春燕就噗哧一聲笑了,走過去拿了草料喂給她,“帶你出來放放風,你還不樂意了。”

    很多在香水行洗了澡的人并不急着離開,他們這家洗澡的地方院子裏就擺了幾張桌椅,聽說前面有家貴上一些的香水行,院子裏不僅放着供人休息的桌椅,還有唱曲說戲的樂人。

    離得不算遠,林春燕在這裏喂騾子的時候還能聽到些咿咿呀呀的聲音。

    等頭發完全幹了,張大娘才讓他們出去,走了幾步就看見抱着琵琶走出來的绮文姐。

    林桃紅認識她,即便月色朦胧,也被她那窈窕的身姿吸引,瞧見她頭上戴着如碗大一般的一丈紅,就捅了捅身旁的林春燕。

    “大姐,你瞧那是誰。”

    林春燕對着绮文姐也只是有些印象,還都是來自朱娘子那裏,隐隐約約有聽說她是跟了哪個行商,做了外室。

    瓦舍勾欄裏這些娘子的競争是十分激烈的,聽說一個月只唱了曲就能賺上七八貫錢,比其他地方不知道好賺上多少。

    不過等年老色衰,要想從裏面贖身出來,也是要花一大筆銀錢。

    這次看到绮文姐,就見她身邊跟了那許久沒出現的丫鬟,兩個人見了林春燕,都只輕輕地颔了首。

    他們走在後面,還能聽到有人在對着這兩個人的背影竊竊私語,“也是個不安生的主,那行商讓她做了外室,給她銀錢花了不少,她還天天出來唱曲,若我是那行商,非得氣到不可。”

    這樣的話讓林春燕聽了直皺眉,林桃紅已經拿了石子扔到了裏面,那些說閑言碎語的男人背着動靜一驚,倒不再說绮文姐,說起這不長眼扔石頭的人了。

    “當外室竟然這樣松閑?”走遠了林桃紅還在問這事,“也沒人管他們不成?”

    張大娘一想到林老爹就是在外面養了外室,她那時候根本就不知道,雖然早就不想林老爹,可一提起這個還恨得牙癢癢。

    “誰來管他們?那些個行商一走就是好幾個月,不過是給這些外室們租個小院,給他們找個丫鬟伺候着,等什麽時候再來了,才過來消遣消遣。”

    不過行商們也不傻,給他們的錢也不會特別多,生怕卷了錢跑了。

    也不是沒發生過這樣的事,就有一年紀大的樂人給行商做外室,夥同勾欄裏的小厮卷了錢跑路,給那做了仙人跳。

    不過也有老實安分,只想踏踏實實過日子的。要是不被家裏的正頭娘子發現還好,要是發現了,這些個外室通常落不了什麽好下場。

    林春燕也覺得這绮文姐有些奇怪,若說她無欲無求,又何必來這香水行給人彈曲,這些人還不如勾欄裏那些個聽曲的。

    走到巷子口的時候,遠遠就聽到前方有人拉扯的聲音,林春燕他們趕緊伸長脖子往前看去,二郎讓騾子也放慢了些腳步,生怕沖撞了。

    走近一看,才發現是朱娘子和這绮文姐在吵架。

    朱娘子顯然是被氣得不輕,袖子都撸到了胳膊肘處,掐着腰在那裏喘着粗氣,而一旁的绮文姐卻垂着頭,像平日裏那樣不聲不響。

    “你說你這人也真是怪!我讓你去我清風樓裏彈曲,不用這大半夜了還不能回家,掙得也比這裏多上不少,你偏不聽,非要跑到這裏!那老男人沒給你留銀子不成?”

    绮文姐沒開口,她那身邊的丫鬟卻忍不住辯駁,“娘子慎言,說了這話讓別人聽去可如何是好。”

    “我說的哪句是假話?”朱娘子瞪了那丫鬟一眼,“你且一邊去,我不和你廢話。”

    林春燕怕他們再吵下去,會引來更多的人圍觀,只能遠遠地就喊了他們。

    “ 呦,你們晚上竟然沒回鎮上,倒是稀奇得很。”朱娘子看到林春燕之後,也沒了剛才那樣生氣,一直拉扯着绮文姐的手也放開了。

    绮文姐就趁着這個工夫,朝林春燕他們點了點頭,腳步匆匆地走了。

    林桃紅一臉好奇地問朱娘子,“你們又在吵什麽?”

    朱娘子瞧見人已經追不回來,只得嘆了一口氣,坐在他們的板車上,“正好捎我一路,這一天走得倒是累得不行。”

    她也沒瞞着林桃紅,“你們也看出來了,我倆原先就認識。”

    她看了看林春燕和王英娘,“差不多就是你們兩個這樣的年紀,我們倆是一個村的,比別人家玩得都要好上幾分。”

    月亮正在一點點地往上爬,外出吃東西的人慢慢踱着步往回走,朱娘子的聲音裏也帶了些追憶。

    “那時候我們村子裏出了個點茶的娘子,教我們這些小娘子點茶賺個手藝錢,我們倆就一塊兒去學。”

    可惜绮文姐長得漂亮,才學了沒多長時間,就被勾欄裏的一婆子看中,同她家裏人說了說,用了三貫錢就把她買走了。

    那時候绮文姐心裏完全憧憬着對将來賺錢的念頭,還撺掇着朱娘子也跟着一塊去,“那媽媽可是說了,一個月就能掙好幾貫錢,咱們學着點茶也不知道學到什麽時候才能出師。”

    朱娘子長得沒绮文姐好看,有些自卑地搖搖頭,“可是師父說了,這手藝要是學好了,每個月都能掙上一兩貫錢,已經夠我花了。”

    绮文姐指了自個身上的衣料,“光這件衣裳就要七八百個大錢,一個月掙上一兩貫錢哪裏夠花。”

    兩個人都不理解對方,慢慢地也就漸行漸遠。

    朱娘子總覺得绮文姐會過得很好,她長得那樣好看,又跟着那媽媽學了唱曲跳舞,手裏怎麽也會攢下些錢來。

    等到老了以後,她自個兒就能把贖身的銀錢拿出來,或者嫁了人,或者身邊買個丫鬟養老送終,攥着銀錢怎麽過得都好。

    不過顯然是她想多了,這一晃将近快二十年過去,她成了清風樓的掌櫃,绮文姐因為年老色衰,被媽媽轉手賣給了行商做外室。

    朱娘子頭次知道的時候,差點被這消息給震驚到,左思右想還是去找了這绮文姐,才知道這麽多年來,她手裏是一點錢也沒攢住。

    林桃紅也好奇,“那這麽些個錢都去了哪裏?”

    “有些都被她花了,你別瞧她現在頭上戴着那一丈紅,原先當頭牌的時候,頭上的花全部都是牡丹姚紫,要不就帶些珍珠釵子。”

    朱娘子想着如今兩個人的境遇,也不由唏噓起來,“剩下大部分都被她爹娘要走了,補貼給了她家那幾個兄弟。”

    朱娘子一開始的時候也勸過绮文姐不要這麽做,不過那時候他們人都還小,绮文姐把她爹娘的那套說辭拿出來,“要不是他們把我賣了,我哪裏能過上如今這樣的好日子,再說我又不是把錢給別人,那都是我親兄弟,以後都會給我撐腰的。”

    時過境遷,她任勞任怨地在勾欄院裏當了那麽些年的頭牌,家裏的房子田地買了不少,幾個兄弟也都娶妻生子,雖然不能和王員外他們那樣的大地主比肩,可也是周圍出了名的鄉紳人家。

    只是绮文姐以為的感激涕零并沒有發生,等她一日比一日衰老,掙的錢不夠多的時候,等待她的先是抱怨咒罵,再就是不聞不問。

    “瞧這也是個糊塗人。”張大娘搖頭嘆氣。

    “當然是個糊塗人了,你當她為什麽要去香水行裏唱曲?”

    王英娘也被绮文姐的事觸動到,開口說,“難不成是想多賺些體己銀子?”

    “她要有這念頭,就不會連身邊的丫鬟也保不住,要不是那行商對她有幾分意思,主動将那丫鬟給她買了下來,主仆二人早就天各一方了。”朱娘子的話裏又是痛惜又是生氣,“她去唱曲自然是給她那幾個兄弟掙錢,好讓她爹娘兄弟同她多說上兩句話。”

    因着是一個村子的,朱娘子對她的情況摸得透透的,原來是不想管的,可到底念着年少的情分,罵過那绮文姐幾句。

    林春燕不用問,也知道朱娘子根本罵不醒绮文姐。

    她的全部精神寄托都在爹娘身上,哪怕知道是不對的,可為了讓他們重新看重自己也好,對她露個笑臉也好,這绮文姐都會拼了命地多掙錢。

    朱娘子到了地方就下了車,叮囑他們回去路上要小心些,“明兒個咱們在鋪子裏見。”

    回去之後,他們娘幾個還在說那绮文姐,林桃紅和張大娘都不能理解,“既然她娘家那樣不好,她自個兒也明白,怎麽就非要一直讨好他們?”

    “就是,要是我的話,早和他們撕破臉皮了。”

    王英娘卻苦笑一下,“這我卻知道,原先的時候我就是這樣,讓我做什麽就做什麽,恨不得掏心掏肺地給他們看。”

    越是這樣,越沒有人把他們付出的真心當成一回事。

    張大娘和林桃紅就不再說這事,只安慰王英娘如今已經脫離苦海,“再不用像绮文姐那樣。”

    “說來說去都是可憐人。”

    他們洗了澡回來,晚上睡覺的時候也不覺得熱,換上丁慧娘給他們做的那葛麻的衣裳,舒舒服服地躺在了涼席上。

    丁慧娘這葛麻做了有好些時間,做出來的葛麻輕薄透氣,又特別的稀罕,穿在身上之後涼飕飕的。

    就連林桃紅也特別喜歡,她身上長的那些個痱子好幾天才下去,雖然有艾草薄荷膏一直抹着,但她還是忍不住去撓,難免就留了些疤痕。

    她又特別愛美,看到那疤痕還哭了一場,當林春燕讓她換上這葛麻的衣裳時,她也就不再抵觸。

    早上,林春燕和王英娘把從山上挖到的幾顆多肉和一株合歡花小苗種在了他們家。

    花盆是沒有的,都需要另外花錢買,林春燕就把他們種到了窗戶下面。

    小滿的時候,麥子成熟了,這些合歡花也一簇簇地開起來,山上有好些合歡花的樹,還沒走近就能聞到一股濃郁的香。

    他們挖的這一株小苗應該是才長出來,大概有兩拃那麽高,上面的葉子就已經有了形狀,看着格外可愛。

    山上有很多野多肉,去年的時候林春燕就看見不少,不過她都沒有挖回來,反而在門口種了些野菊花。

    今年上山的時候,王英娘看到了,她特別喜歡這些小葉子的東西,覺得一團團長得很好看,林春燕就和她一塊挖了不少。

    她記得這些多肉都是有名字的,不過她知道得并不多,也沒敢貿然說出來。

    “還是得買了盆子來。”王英娘把多肉種好之後,想着要是種在盆子裏就可以放到窗臺上,每天一睜眼就能看到那些小小的植物,就琢磨起來。

    “盤子啊罐子啊咱們都用得太多了。”張大娘只恨不得不能自個兒燒了來,“要不然能省下不少錢。”

    “你啊,你可別再這樣說,上次就讓四郎聽到了,回頭就和三叔說不學木工,要跑去學燒窯。”

    為了這事,林三叔還把四郎給打了一頓,吃飯的時候父子兩個都不說話。

    林翠香早早地就過來,把從韋柔姐那邊帶來的鴨子殺好之後,抹上蜂蜜放在了他們家的面包窯裏。

    雖然晌午的時候才會有人來吃席,可這些硬菜都得提前準備着。

    林春燕不着急去鋪子裏,也幫着她處理兔子。

    他們在村東這邊都能聽到陸陸續續有人過來,趙懷子還請了人專門來唱小戲,張大娘原本說今兒個去鋪子裏的,這次又改變了主意,想要再往後拖一天。

    林桃紅不讓,她一個人在鋪子打飯實在是辛苦,連去上廁所的工夫都沒有。

    張大娘歪纏,“你再多替我幹一天活,我回頭給你兩天的工錢。”

    “那也不行,說好了今天去的,這段日子一直是我一個人打飯,不能總這樣下去。”

    昨天晚上沒下雨,但是今天一早天又陰了。

    他們這邊有說法,要是成親那天下了雨,婚後小兩口會一直吵架,來幫忙的人多少都有些擔心。

    趙懷子卻沒那樣擔心的神色,張羅完這個又去張羅那個,忙得是腳不沾地。

    孫娘子沒過去幫忙,她和林二嬸一早就來到林春燕家裏,聞到竈間傳來的陣陣香味,就知道這已經開始忙起來了。

    除了林春燕這裏做的一些菜之外,趙懷子還從三郎那裏訂了不少的酥魚,再加上一些涼菜,這席面倒是好做得很。

    有了之前杏花娘上次做席的經驗,林翠香要更加地臨危不亂一些,看到林春燕已經幫着她把兔頭處理好,最後一次擔心也沒了。

    兔子林翠香并沒有做過,還有聽林春燕說肉處理不好的話,難免會有一股土腥味,她這才不敢下手。

    伴随着一聲悶雷的響動,大雨還是傾盆而至,林春燕在去鋪子的路上,就和送王大妮的人碰了個面。

    王大妮坐着騾子車來的,身上倒沒怎麽淋濕,只是眉眼間的擔憂遮也遮不住。

    她還是怕和趙懷子過不好日子,也不知道老天爺為什麽就這樣和她開玩笑,讓她好好地就嫁不成人。

    她那幾個哥哥把她送到了屋子裏,扭頭就被趙懷子請到屋子裏坐下,下着雨,外面的席面也擺不成,就都擺在了屋子裏。

    桌子上放了不少的瓜子糖,不管是大人小孩見了,都先抓一把放在自己的袖袋,才慢慢地吃起來。

    趙懷子準備得多,他讓來幫忙的幾個嬸子瞧見桌上沒有了就給添上,今天絕對不是摳門的時候。

    都知道他能娶上媳婦不容易,再加上這王大妮在趙懷子受傷之後還願意嫁過來,都說她是個有情有義的女娘,好些個人都高看了他一眼。

    王大妮坐在床上,聽着那邊柳娘子喋喋不休的說話聲,知道木已成舟,她以後就成了這青山村的人了。

    嫁人如投胎,這并不是說說而已的。

    好在這青山村比其他的村子要強上不少,就像她娘說的,她也有一把子力氣,肯定也能把這家的日子過好。

    柳娘子說了一會兒就覺得口幹舌燥,自個兒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地喝下,一拍腦門突然想起來王大妮還一直沒吃過東西,趕緊去竈間看了看,給她拿了幾塊薄荷糕過來。

    “這是懷子從燕娘那裏拿的,就是為了讓你墊肚子。”

    柳娘子邊說邊塞給王大妮一個,自個兒還留了一個吃起來。

    那薄荷糕做得小巧玲珑,上面還印了花的樣式,王大妮捏着這點心放到了嘴裏輕輕咬上一口,一股薄荷的香甜就鑽到嘴裏。

    她原本還有些忐忑的心更放下了幾分,聽見外面越來越熱鬧的碗筷碰撞的聲音,就知道這是快要開席了。

    柳娘子同李婆子說了一聲,“你在這裏守着,我去看看有什麽好吃的。”

    李婆子笑着點頭,“去吧,我見今個好吃的可不少。”

    這些來坐席的親戚瞧見那瓜子花生糖就沒斷過,青山村的這些婆子們瞧見沒有了就給他們補上,從茶壺裏倒出來的水都是甜滋滋的,不知道裏面放了什麽,格外的好喝,就都說這趙懷子氣排,這是看中王大妮才這樣舍得。

    “我瞧着是這青山村的人都有錢,腰包鼓得很。”

    這婆子的袖袋不僅裝滿了瓜子糖,連帶着來吃席的小孫子的衣服袖袋裏都沒放過,那小小的人也不出去胡鬧亂跑,只坐在凳子上乖乖地捧着糖吃。

    “可是呢!你瞧人家這村子,連去鎮上的路都種了不少樹!人家這村裏面的人可都能做豬胰子,這手藝要是學會了,幾輩子人不愁吃穿。”

    等看到端上來的各色菜,不管是男女老少都被震驚了一下,打眼一瞧過去,全都是些稀罕的東西。

    “這是什麽?怎麽旁邊還放着小餅子?瞧着像是鴨肉,這一看就好吃,油汪汪的。”

    “這是那酥魚吧?我之前也吃過一次,連裏面的骨頭都能吃!”

    已經有人下了筷子大口吃起來,光涼菜就有兩盤子,豆皮豆幹不說,連那稀罕的粉絲也有一大盤。

    看見趙懷子過來了,這些來送親的人都朝他露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王家幾個兄弟臉上也覺得有光得很,這妹夫這樣懂事,排場這樣的大,這是給他們臉上貼金呢。

    趙懷子一個個地敬酒,這酒用的是林春燕家釀的青梅酒,喝起來甜滋滋的,就是媳婦婆子們也都愛喝上兩口。

    聽着外面如此熱鬧,王大妮也松了一口氣,李婆子和柳娘子都勸王大妮多吃些,“咱們不講究那麽些個禮數,總得吃飽了才行。”

    柳娘子已經動手卷了個鴨肉餅,蘸了醬放了些細蔥遞給一旁的王大妮,“你快嘗嘗這烤鴨,是我們家柔姐兒養的鴨子,燕娘鋪子裏用的鴨蛋都是我們家鴨子下的!”

    王大妮眼睛裏就帶了幾分羨慕,“那大娘家裏的日子一定好過吧!”

    柳娘子就嘿嘿的笑了起來,他們家以前的日子哪裏有這樣,就是做夢也不敢做這樣的。

    “我這人沒啥本事,都是我家柔姐和燕娘他們這些小娘子做的,我們不在後面給他們拖後腿就是。”

    李婆子真心盼着趙懷子和王大妮能把日子過好,就同她說,“等回頭你也和燕娘她們家多走動走動,再也沒有比她們那幾個小娘子好得了。”

    李婆子家又養了兩頭豬,精心地喂養着,到時候養好的豬也不用再賣給外面的屠夫,都全給林春燕就行。

    他們家如今做了那什麽火腿,聽說也是好吃得很。

    這個季節,除了茄子大豐收之外,地裏最多的就是豆角了,可來到鋪子裏吃東西的人,都會要了那豆角火腿嘗個鮮。

    豆角不稀罕,可是和火腿炒在一塊之後,味道就香得很。

    哪怕下着雨,閑漢們也不得閑,挑着溫盤在街巷裏穿梭,把一道道的菜送到各家各戶去。

    下了這樣大的雨,二郎他們在外面擺攤子就受罪許多,李石頭如今手裏有了幾個錢,他沒叫閑漢來給他們送外賣,自個兒跑到鋪子那裏買上新出的豆角火腿,路過二郎攤子的時候,又把他叫到家裏吃飯。

    石頭從小沒爹,林春燕開始的時候就對他們特別照顧,等後來不在鎮上擺攤了,還特意叮囑二郎照看他們幾分。

    二郎是一根筋,林春燕讓他做什麽,他就照着做,一來二去就和這石頭有了來往。

    不過他們家裏只有漿洗的李娘子一個人,他過去了不方便,二郎就沒答應,反而從他的攤子上拿了好些個吃的遞給石頭,“這都是三郎讓我帶給你的,這些小蝦做得多了,吃不了也都砸在自個兒手裏。”

    李石頭知道二郎這是說假話呢,那些個小蝦怎麽可能賣不出去,推辭不過就都拿着回了家。

    李娘子看到了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只又拿了布出來,打算給二郎三郎他們做雙鞋。

    張大娘最終拗不過林桃紅,跟着來了鋪子裏,誰知才幹了一會兒的活,那金娘子就把攤子收了,拉着張大娘去了後院說閑話。

    林桃紅越想越生氣,就想找林春燕再告一狀,剛把勺子放下,就看見有人撐着一把傘從船上下來,直奔他們家從前擺攤的地方。

    他們原先搭棚子的地方已經被別人占去了,如今也是賣的面條。

    原先碼頭上只有林春燕和那沈娘子買這面條,後來他們一個開了鋪子,一個在縣城裏賣肉夾馍,倒讓碼頭上沒了這賣面條的。

    張大娘知道之後,還特意地跑過去看了看,見那賣面條的是兩口子,做的也是最普通的面條,就放了心。

    要是以前她的性子,看到這樣的場景肯定會急得上蹿下跳,非得跑過去罵上一通才行。

    就像當初對沈娘子那樣,可如今不知道是不是經歷的事情多了,她倒是看開了些。

    誰活着也不容易,不過是為了掙口飯吃。

    林桃紅就見那人在棚子跟前轉悠了一會兒,見不是他們這幾個人,才在那賣面條的指引下走到了他們這鋪子跟前。

    走近了,林桃紅一下子就認出來他是胡小郎君身邊的書香。

    說起來,這書香自從跟着胡小郎君上了京城,快有将近一年的時間沒有見着。

    林桃紅把勺子放下,一掃之前的陰霾心情,高高興興地跑了過去。

    “書香,你怎麽回來了?”

    書香雖然是胡小郎君身邊的小厮,卻從來沒有看不起他們,還幫着他們解過圍,林桃紅向來和他親近。

    書香一邊收傘一邊說,“我回來送些東西,順便來你們這鋪子裏轉轉。”

    原先還有王小郎君時不時地給胡小郎君寫了信,把林春燕做得好吃的說上一說,也曾經給他寄過些東西。

    可惜那幾罐子魚醬最終吃完了。

    胡小郎君吃完了還想,給王小郎君寫過幾次信,不知道怎麽回事,都石沉大海。

    胡相公到了汴京之後,借着趙王的勢力往上鑽營了些。可能人沒有什麽就越害怕別人說起來,胡相公出身低微,最怕別人說他沒禮數,對胡小郎君就管得特別嚴。

    因為這個,美婦人和胡相公不知道吵了多少次。

    美婦人娘家姓白,家裏的幾個姊妹都是高嫁,只有她一個人嫁到了胡家這種寒門學子家裏。

    白娘子一開始的時候自然處處和胡家的人相處不來,覺得他們吃飯粗鄙,說話又急又快,不知道的還以為在吵架。

    好在胡相公還是個争氣的,但白娘子沒想到這胡相公也太争氣了些,自從把趙杏花送給趙王之後,白娘子很久都沒睡個好覺。

    也許換作是別人的話,白娘子的心裏絕不會有這樣的觸動,偏偏趙杏花和那周晚娘長得一模一樣,她多少能猜出些緣由,這愧疚就在她心裏種下。

    等周晚娘出現在她身邊,求着她幫忙的時候,白娘子的心理防線徹底崩塌。

    她幫了這個忙,又怕趙王知道之後給胡家惹禍上身,憂思過度就病倒在床。

    胡小郎君是個孝子,在鎮上那段時間可以說是他最無憂無慮的日子,這其中少不了白娘子對他的縱容。

    他就從書院裏告了假,專心在白娘子身邊侍疾。

    白娘子昏昏沉沉地睡了兩天,讓身邊服侍的若柳出去,只讓府裏剛進門的小娘留在屋裏。

    這小娘胡小郎君也是知道的,是在他們鎮上的時候胡相公收的,不過聽說前段日子一直在生病,臉上生了許多疹子,這才一直不能見人。

    等這小娘走了,白娘子就讓胡小郎君進去,突然和他說起在鎮上吃到的東西。

    “如今想想也快有一年的時間沒吃到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吃到那瓦罐小酥魚。”

    胡小郎君心裏卻湧現一些怪異感來,白娘子到了汴京之後,這還是頭一次提到林春燕攤子上賣的東西。

    不等他想明白,白娘子就拍了手決定,“讓書香跑趟腿吧,順便把小娘也送回老宅,我看她那臉上的疹子一時半會不會好了,留在這裏也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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