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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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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三章

    趙娘子看着趙官人手裏的京醬肉絲, 只覺肚中已經撐脹無比,那送來的一沓小餅,都被她吃的差不多了。

    趙官人根本無所覺, 一臉誠懇地獻着殷勤, “娘子, 這段時間你辛苦了, 我和兩個兒子又不懂事,總惹了你生氣。”

    邊說, 還邊給趙娘子卷了個小餅, “我今兒個一過去吃, 就覺得這定然合你的口味, 你且嘗嘗。”

    趙娘子心裏有很多句話想說, 她自然知道這小餅十分的合她的口味,不然也不能吃那麽多。可如今最關鍵的是,這小餅再好吃, 她也一點吃不下。

    趙官人還在那裏希冀的看着她,把小餅又往前送了送, 已經挨到了趙娘子的嘴邊。

    趙娘子猛的站起來,把身子背過去,“我早同你說了,我只喜歡吃些清淡的,這肉絲一看就膩歪歪。”

    說完, 也不等趙官人反應,直接甩了袖子就走。

    趙官人嘆了口氣,剛想把這小餅收起來, 打算留着晚上吃,就見趙娘子身邊的兩個丫鬟婆子走過來, 笑容親切的把那東西收了起來,“官人且放着,這得讓我們來收。”

    “官人,你看娘子不愛吃,又時常你在家裏,不若就賞了老奴。”

    趙官人眼睜睜的看着這兩個婆子丫鬟把東西拿走了,他伸着手在後面喊了幾聲,也不知是怎麽回事,他們偏巧就沒聽到。

    剛才趙娘子吃的時候,這兩個丫鬟婆子就饞得慌了,不像上次還剩了好些,夠給他們解饞的,這次那京醬肉絲都被趙娘子吃了個七七八八。

    正好趙官人帶了回來,兩個人躲在竈間,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吃得幹幹淨淨。

    他們兩個還咬耳朵,“怪不得咱們娘子也吃了那麽些個,這什麽京醬肉絲真是好吃。”

    婆子隔着窗戶看了一眼還在給趙娘子賠罪的趙官人,搖搖頭,“真是可憐。”

    趙大郎和趙二郎拿了那京醬肉絲之後,直接去了書院的食堂。

    這食堂說來也是山長的一個親戚所開,手藝平平,卻因為是獨家生意,但凡在書院學習的書生們,都得來他這裏吃飯。

    就連山長也發現,這食堂裏的飯菜是越來越糊弄了,也就比涮鍋水稍微好吃一點。

    別說學生們怨聲載道,就是幾個夫子,也時常出門打牙祭。

    山長找了這親戚談過兩次,不過對方只覺得是大家口味變刁了,他這食堂裏的水平還是一如既往的穩定。

    這天下了學堂,學子們排着隊正在打飯,不知道是誰的鼻子先聞到了一股奇異的香,四處聞着味兒尋找。

    “難不成是食堂的大廚今兒個超常發揮,做了好菜來?”

    “你定然想多了,什麽大廚!分明就是一大娘,再怎麽超常發揮,也不過是把涮鍋水裏加點鹽,變成一鍋鹹的涮鍋水。”

    堂內哄然大笑,就是笑着笑着便心酸起來。

    張天河和宋書生對視一眼,兩個人都聞到了些熟悉的味道,是他們昨個才去的林家小娘鋪子上才會傳出來的味道。

    都是這樣的香,勾人食欲。

    可惜他們只有一個肚子,吃飽了就不能再吃,不然總要留下來都嘗個遍。

    “好啊!原來是你們兩個,竟然背着我們偷吃!”

    秦書生喊了一句,直接把趙大郎和趙二郎偷帶了東西進來的事情給講破,引了不少人過去。

    “就說吧,咱們食堂裏的大廚怎麽可能做出這樣香的味道。”

    趙大郎和趙二郎跟前,圍的不少人都想看看他們帶來的是什麽吃食,味道如此香。

    這食堂裏的飯菜不好,山長對這些家裏人送來的吃食就寬容幾分,倒是沒有明令禁止過。

    往日裏,也有人吃家裏送來的飯菜,不過倒也沒有很頻繁,怕被人說喜好奢靡了去。

    趙大郎和趙二郎只把跟前的碗捂得嚴嚴實實的,誰來說話也不擡頭,只拿了筷子快速的吃,腮幫子都鼓鼓囊囊。

    “這什麽吃食,竟然連斯文體面都不顧了!”秦書生的嘴還在叭叭。

    趙大郎和趙二郎都像是沒有聽到似的,有些埋怨這些人在他們旁邊,都不能拿了小餅出來卷。

    但只吃這些肉絲,就已經香的不行。

    前兩天去的時候,還沒有這道菜,定然是林春燕又新做的。

    兄弟兩個抽了空擡頭,對視一眼,都從中看到了期盼。

    想着要是到了沐休那日,得先去這林家食鋪裏大吃一頓。

    張天河和宋書生圍觀了一會兒,越看肚子咕嚕叫的越厲害,只能重新去排隊,打了一份沒什麽滋味的面條。

    宋書生撈起來一筷子,吃到嘴裏之後,眉頭就緊緊的皺起來,有些想不明白的問,“為什麽做出來就這樣難吃?明明這是精糧白面,就是拿水煮了,也該好吃的很。”

    林春燕攤子上的陽春面,三文錢一大碗,雖然沒有什麽鹵子,可那面條依舊香的很。

    張天河倒是知道這其中的緣故,“別看只是一碗普通的陽春面,人家的湯都不知道是用了多少東西熬出來的,煮出來的面條自然好吃。”

    也有人死乞白賴的去湊到趙大郎的身邊,只為了嘗上一口。

    好些個人都不知道林春燕的攤子,畢竟從前她只在碼頭上擺攤,對于他們這些天之驕子來說,那實在入不了眼。

    但是今天聞到了這樣的味道,好些個人就心癢難耐,湊過去問了趙大郎是從哪裏買的。

    “你們竟然不知道?”趙大郎和趙二郎臉上都是一陣驚訝,他們已經把肉絲吃完,擦了擦嘴才說,“這攤子可是擺了有好長時間,出了名的好吃。”

    尤其是好些個外縣的人,坐了船也要過來吃,他們這些同窗竟然都不知道。

    趙大郎那語氣,讓過來問的這幾個人臉上都有些挂不住,像是什麽沒品的人一樣。

    他不自在撓撓頭,問一旁看着光禿禿食盒暗自咬牙的秦書生,“你可知?”

    秦書生點了頭,“知道啊,當初他們在鎮上擺攤的時候,我就去買過炸小河魚。”

    趙大郎還繼續補刀,“不僅如此,以前的胡小郎君也總去她們家那攤子上吃。”

    甚至要比他們去的還要早上一些時日呢。

    這些人臉上一時都有些脹紅,都知道胡小郎君如今已經回了京城,是他們輕易高攀不上的。

    人家那樣的人物,都還去這裏吃東西,他們也說不出什麽不好的話來。

    “這幾天他們新開了鋪子,新鮮的吃食更多,之前我還吃了那什麽魚香肉絲。”

    張天河忍不住出聲,“昨個還有那紅燒獅子頭,鹵豬蹄……”

    大家本來就餓,聽了張天河說的,更是恨不得立刻就飛奔到那鋪子裏,痛痛快快的吃上一頓。

    食堂打飯的大娘見他們都在那裏說話,不過來打飯,忍不住就說,“一會兒飯菜就涼了,還不快過來。”

    “那飯菜有什麽好吃的。”不知道是誰嘟囔了一句,瞬間就引來了幾聲附和。

    還有人趁着這個機會,幹脆的發起牢騷來,“那飯菜裏面連滴油水也沒有,讓人怎麽下肚?”

    “就是,味道就不說了,冬天的時候,飯菜時常是涼的。”

    要不是因為開飯堂的是山長的親戚,早就被攆了出去。

    最後還是山長被這動靜驚動,出來勸了學生幾句,這事才平息。

    不過倒是有人托了家裏人從外面買上一些,給他們送來改善改善夥食。不出半日的功夫,就有閑漢過來書院門口,幫着這些人跑腿。

    趙大郎和趙二郎吃了那京醬肉絲之後,嘴變得更挑剔起來,兄弟兩個剩下的月例錢不多,就湊在了一塊,每樣吃食都買上半份。

    家貧一些的學生,不願意再額外拿了錢出來,只湊合着吃了食堂裏的飯食。

    山長還特意找了食堂裏的那個管事的談話,想讓自家親戚好歹收斂一二,怎麽着也要找個手藝好一點的廚子。

    “左右不過花上一貫錢,再這樣鬧下去,我就要真換了人。”

    原來他這親戚為了省錢,只讓自家的娘子去竈間做了吃食,他這娘子出身不好,哪裏舍得用上那些個油來。

    她還覺得有些委屈,“這可比我從前吃的好上許多,裏邊又不是一點油花也見不到,他們這些讀書人就是太挑剔了。”

    “你別管那麽多,要是再做了那樣不好的飯菜,回頭我就讓你回老家,再不帶在身邊。”

    這可把她給吓壞了,第二天做飯的時候,就噸噸的用了好些個油。

    她想着,這樣總不會再讓別人說不好吃了。

    可哪裏知道,那些個學生們看到這油汪汪的一盆菜,更是沒了一點食欲。

    好在如今天不是那樣的冷,不然的話,怕早就凍成了一坨。

    這運貨的大船來了,葉漢子他們就有了進項,趁着如今還有關撲,又再去林春燕這食鋪裏買上一些東西。

    葉漢子是個有成算的,見往來這裏買東西的人不少,鎮上叫索喚①的人怕更多,就有心想做了閑漢。

    他就向前面那閑漢打聽,“平日裏都是誰會叫了這些吃食?送一趟得多少個錢?”

    林閑漢一聽,就知道葉漢子是什麽意思,倒是沒有藏私,“如今要說要這些吃食多的,一是那書院門口,好些個人都要東西。你要是大膽些,先買了吃食過去,他們直接就會拿了錢買,倒是更快一些。”

    葉漢子都把這些情況記在心,回去和自家的老娘妻子說了一通,“扁擔咱們家有,只是得買一個好些的溫盤。”

    這閑漢也不是那樣好當,必須得正經去索喚的地方登記在冊,交了押金才行。

    葉漢子的老娘和妻子都不同意,“就老老實實的在碼頭上幹活,不也是挺好。”

    葉漢子卻知道,在碼頭上幹苦力一天也掙不了幾個大錢,他看着那索喚的越來越多,知道機會就在眼前。

    “我主意已定,總要試試才行。”

    這樣說着,就真的把家裏全部的錢都拿出來,去買了溫盤回來。

    張大舅和張小舅過來,不僅幫着把地裏整了一遍,房前院後也都給收拾了收拾。

    “如今你們這附近也住了其他人家,倒是越來越方便了。”

    最起碼不用擔心安全問題了。

    馬氏和胡氏不怎麽能說得上話,抱着大寶出了門,去找了趙娘子。

    如今,因為李有福跟着張小舅跑貨,趙娘子和馬氏之間的關系也親近了不少。

    回來之後,馬氏就和張大娘打聽起李有福的事情來,“他可有說親?”

    張大娘眼珠子一轉,就知道馬氏這是想做什麽,倒是認真的想了想,“別的也就還罷了,只一點,從前我們村的杏花很喜歡他,我看着李有福的樣子,約莫也是喜歡那杏花的。”

    她在這方面倒是看得透徹,只不過馬氏不死心,又打聽一圈之後才說,“那杏花既然已經被賣了,這兩個人以後也不大可能,我把蘭姐兒嫁過來,有你這個姑姑作伴,以後她也不怕被欺負了。”

    難得見馬氏為蘭姐兒他們這樣考慮,張大娘也就點了頭,“等什麽時候了我過去探探口風。”

    幾個小娘子隔着道門都聽到了,蘭姐兒羞紅了一張臉,躲在了最裏面。

    張小妹大咧咧的說,“蘭姐兒比我還小上半歲,如今都要說親了,咱們姐妹以後怕是相處的機會更少。”

    林桃紅問她,“小妹姐,你可是也想嫁人了?”

    張小妹趕緊搖頭,“我才不想!嫁人有什麽好,上得伺候婆婆,下得生兒育女。生不出兒子還得說你是不下蛋的母雞,生出兒子了也別覺得有多得意,不照樣得下地幹活。”

    說着就是一臉氣憤填膺。

    林桃紅也一臉的愁容,“我也這樣想的,只盼着大家都在一塊,再不要分別了去。”

    林春燕逗她,“從前也沒見你有這樣的心事,怎麽今個就說了這樣的話來,倒是招的人心裏不得勁。”

    林桃紅別別扭扭的,“沒什麽,就是乍然聽到蘭姐兒要說親了,才這樣想。”

    春天正是魚蝦繁殖的時候,林桃紅不自在了一陣,拿了魚簍就往外走,說要去撈些小蝦回來炸了吃。

    林翠香雖然去幫了廚,可這小蝦的生意也沒有丢下,只不過給了三郎,讓他幫着給饅頭店的夫妻兩個送去。

    等林桃紅走了,大家又說起林翠香的婚事來,“後來可有眉目?”

    林翠香搖搖頭,“我也覺得自個兒還小,不願意早早的嫁的人,就讓我娘回絕了。”

    林二嬸這時候還顧不上林翠香,聽她說不願意那麽早的嫁人,也就随了她的心意,打算再留她幾年。

    林春燕把手藝交給了她,不管以後林翠香嫁給了誰,只要不像洪娘子那樣糊塗,日子總能過得下去。

    如今最讓她操心的,就是二郎和雙姐的事情了。

    她去找人打聽了一下雙姐和宋娘子那幹兒子的那事,果然還真聽說了一些。

    回來之後又急又氣,當天晚上就發起燒來。

    再想不到,雙姐竟然真的和那無賴扯在了一塊。

    關起門來,林二嬸仔細的問了雙姐,雙姐見瞞不住,大哭了一場,斷斷續續的把事情說了。

    “我也不過是受人蒙蔽,只以為他是好人家的正經人,誰知竟然是那樣的無賴。”

    最關鍵的是,他們家手裏的那些錢,都是從宋娘子手裏弄到的。宋娘子一和他們斷絕的關系,這人就再也拿不出一個銅子來。

    雙姐自認為長得不錯,和他在一塊,也不過是圖能過上好日子。

    這都成了泡影,她就幹脆的不再見那無賴。

    林春燕是後頭才知道的,那時候張大舅和張小舅都走了,聽說她這裏缺蜂蜜,還說了回頭要幫着她找。

    林翠香也是一臉的愁容,“這可該如何辦?”

    林春燕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問,“你表姐和那無賴,是下了聘的?”

    林翠香搖搖頭,“那倒沒有,不過聽我娘說,就是從私下見過面,拉過手。”

    林春燕沉默了一下,在這裏,只要拉了小手就表示女子不貞不潔,婚事就不好說下去。

    “所以二嬸就不同意了?”

    林翠香點點頭,“這還如何同意?只是不同別人說就罷了。”

    她語氣裏甚至有一些輕視。

    林春燕鄭重的看着她,“我卻覺得罪不至此,不過拉了手而已,又不是犯了什麽大錯,頂多是識人不清。”

    那些個男的還成日裏去瓦舍勾欄,就是去茶樓也會找了聽曲兒的,哪個不比雙姐兒拉拉手嚴重。

    難得見她這樣,林翠香也坐直了身子,細細思索起來。

    第二天,孫安元過來鋪子裏,說要打包一些東西,後面跟着大壯和虎子,拿了好幾個大大的食盒。

    “這是要去走镖嗎?”炒好菜之後,林春燕也來大廳裏幫忙,她還想着再找個大娘過來幫忙洗碗,正物色人。

    只靠他們三個人的話,實在是有些吃力。

    孫安元點了點頭,“是要去一趟府城,可有什麽東西要捎帶?”

    他們這些平日裏走镖的,天南海北都能去,一些東西也能幫着捎帶回來。

    林春燕也不和他客氣,想了想說,“若是有合适的調料或者種子之類的,就幫着我捎帶回來。”

    孫安元點了頭,好些個東西路上都不能帶,但是像豆幹和鹹菜這些,卻是能保存好長時間。

    他們各自挑好,虎子又說起上次走镖的時候,什麽都沒有帶,“把我帶去的東西都給吃光,從那以後只要走镖,就先得來林小娘子這裏買些東西。”

    這次要送的東西比較貴重,镖局裏一多半的人都跟着出去,林桃紅看着他們拿了那麽些個東西,就有些好奇要去送什麽。

    不過她也知道這是不能問的,只私下裏悄悄的和林春燕在那裏嘀咕。

    “肯定是什麽貴重的東西,到時候他們走镖的那天,咱們一起去看看。”

    孫安元剛才說了,走镖的那天還要過來吃上一碗面,讓他們提前多準備些。

    林春燕忙答應下來,想好了給他們做什麽鹵子,再裝上一碟鹵豬蹄和豬耳朵,保管讓他們吃的飽飽的上路。

    王老太太自從收了府城裏王大娘子送來的一封信之後就病倒了,身邊婆子請了郎中過來看,只說着了風寒。

    婆子卻知道,事情根本就不是這樣簡單,王老太太這是心病。

    “東西可都送去了?”

    王老太太半撐着身子靠在炕上,額間帶着蓉姐兒給做的抹額,臉色蠟黃蠟黃的。

    婆子趕緊點頭,“都和镖局的人說好了,他們明兒就啓程。”

    王老太太點了頭,“你說我這都是造什麽孽。”

    這話婆子自然不敢接,只能給老太太蓋好被子,讓她好歹寬些心。

    王老太太默默的背過身去,眼淚卻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她所嫁非人,女兒也是這樣,生了雙胎之後就不再得寵,看着小娘子騎在頭上作威作福。

    若不是還有周晚娘在,怕是早就熬不下去了。

    偏偏周晚娘的命也不好,先是被趙王看上,只能回到鎮上避難。好不容易熬過這一劫,如今那伯爵府的二兒子說要娶她,本是件高興的事,可趙王傳來了信兒,說那伯爵夫打的好主意,想等着去了周晚娘之後,再轉手送給他。

    即便周家的地位不如伯爵府,周晚娘也是伯爵府正經娶回去的大娘子,怎麽就無恥到打這樣的主意。

    王大娘子聽到這信兒的時候,當場就暈了過去,六神無主的給王老太太寫的信回來。

    “真是造孽。”

    王老太太一開始不信這事是真的,趙王再那樣無恥,可也已經有了趙杏花,一個不夠,還有兩個都填進去不成?

    可這事是趙王傳出來的,不管真假,那目的很明确,就是不想讓周晚娘安心的嫁給伯爵府。

    再者,王老太太真怕伯爵府就是打了這樣的主意。

    信也好,不信也罷,都是個難以破解的死局。

    王老太太鞭長莫及,她不過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君,連家裏的一些事都擺不平,能幫得上王大娘子什麽?

    左右不過把多年咱的體己都送了過去,不管是給周晚娘傍身也好,還是拿來疏通人情,總好過兩眼一抹黑。

    “要不說生女兒是苦楚的。”王老太太把眼淚擦了,“什麽時候都得惦記着,偏偏這一輩子哪裏都是劫。”

    婆子給她打了水濕了帕子,王老太太把臉給擦了,又問婆子,“府城那邊可是有來信?”

    這是問的王相公,即便不是一個娘生的,可王大娘子也是他的姐姐,總不至于什麽都不做。

    婆子欲言又止,王老太太讓她只管把信拿來,“還有什麽是我不能知道的。”

    婆子只能把信遞了過來,王老太太一目十行的看完,氣的胸口又起伏起來。

    “這個畜生!”

    他竟然讓王老太太寫信給王大娘子,讓她主動把周晚娘送給趙王。

    “這趙王是怎麽回事!”王老太太怒急攻心,一時劇烈咳嗽起來,“不是已經有了趙杏花嗎?”

    那個可憐的孩子,還不夠趙王磋磨嗎?

    非得讓這兩個姐妹,一塊陷進去嗎?

    周晚娘坐在屋裏,并沒有點着燈,沉沉的暮色照進來,平添了幾分悲涼。

    霁明想要點燈,被周晚娘給喝止了,只讓她先出去,“我自個兒坐會兒就好。”

    霁明擔憂的看了周晚娘一眼,拿了藕粉出來,“小娘子不是喜歡喝這個,我待會兒就沖一碗來。”

    這是他們走的那天,去碼頭上坐船時,被那擺攤的林春燕看到了,跑過來送了一小罐。

    周晚娘把這藕粉收了,又和林春燕說了會兒話,其實兩個人并沒怎麽交流,但都能從彼此的眼睛中感覺到那份善意。

    “我同祖母說了,她平日裏也愛吃你們攤子上的東西,總會照顧一二的。”

    林春燕感激,“這一別就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只希望小娘子以後順順遂遂的,這個世界上沒有過不去的坎。”

    當時她不知道林春燕為什麽要這樣說,可如今在異鄉,竟然有了幾分別樣的感覺。

    過不去的坎,難不成這林春燕也知道什麽?

    周晚娘看着霁明給沖好了的這碗藕粉,加入熱水之後,這藕粉變得透明又粘稠,裏面放的那些果子吃起來也十分的香,倒真的讓她難受的心情稍微緩和了些。

    一碗藕粉吃完,周晚娘就吩咐霁明,“去拿了筆來,這藕粉我吃着比其他地方好上不少,我就給她林小娘子寫封信,再讓她給我送些來。”

    霁明撲哧一聲笑了,“娘子,那林小娘只不過是個擺攤的,哪裏就認得字,既然想吃,咱們就打發的人過去拿一罐。”

    周晚娘卻搖搖頭,“我知道她不認得字,可往日裏去他們那吃東西,不是說還有些書生學子們,總能找到人幫着念了,也不枉我一片感激之心。”

    霁明知道周晚娘最近心情不好,常常一坐就是一下午,只為什麽心情不好,她卻摸不着頭緒。

    但她好不容易願意幹別的事情,也就沒攔着,親自拿了封信去找了小厮跑腿。

    這封信不出意料的,先被拿到了周相公那裏,見上面只寫了些慰問之語,倒是沒別的,這才讓人拿下去。

    半年之前,京城的局勢不明,九王明顯要比趙王更得聖心。加上伯爵府是真心想要求取周晚娘,他就順水推舟,把周晚娘送到了白雲鎮避難。

    可如今不同,九王接連犯錯,趙王又重新起來,刻意的打壓了周家和伯爵府。

    為的是什麽,三個人心裏都清楚得很。

    哪怕伯爵府的二兒子再喜歡周晚娘,也不可能拿了全家族的榮耀去賭。

    況且,只是讓周晚娘去趙王府裏享福,怎麽就那樣多的事?

    清明前幾天,林春燕就把之前做好的青團拿了出來,擺在大廳裏供大家拿取。

    清明節那天是要吃冷食的,那些個炒菜也都不用再做,只拿着青團和麥糕,再做了寒食面就行。

    張大娘這天是要去祭祖的,一早張牛力就過來接她,說好了晚上要在張大舅那裏住一晚上,只讓林春燕他們一定要鎖好門。

    二郎現在就住在他們旁邊,不過隔了道院牆,喊一嗓子就能聽到,張大娘也比較放心。

    難得家裏沒有大人,林春燕他們就搬了張桌子在院子裏,打算釀桑葚酒。

    “這次可要多做一些,再不能像菊花酒一樣,早早就吃沒了。”

    林春燕好笑的點點頭,“也不知道你怎麽那麽願意喝菊花酒。”

    “自然是好喝。”

    之前,林桃紅聽林春燕說,等夏天的時候,在這些酒裏面放上冰塊,喝下肚子裏去,不知道有多爽快。

    等着桑葚酒釀好了,她就一定要嘗嘗,說什麽也要在冰塊融化之前,喝到嘴裏。

    王英娘正在盤賬,她是跟着林春燕學的,不用算盤珠子就能算出來,又對又快。

    “昨天曹掌櫃又來,說還想要些橘子,問咱們還有沒有。”

    狗蛋爹之前去附近的村子裏收橘子,着實帶了好些個回來,他們也腌不了太多的橘子罐頭,只把那些都賣給了曹掌櫃。

    要不是林春燕喊停,狗蛋爹還能去更遠的地方,收更多的橘子回來。

    他如今有些魔怔了似的,只要哪裏有果樹,先問有沒有主,沒主的就自個兒摘了,有主的就掏了錢出來。

    十裏八村如今都知道,不管是什麽果子,狗蛋爹都要,多的時候一筐子就能換上八九個大錢。

    這可比種地的收成要多。

    有些人就打了主意,在地裏種了幾棵果樹,如果收成好的話,一年都衣食無憂。

    林春燕去地窖看了看,這地窖裏面用竹子打了好幾排的貨架,東西都放的整整齊齊,還分了種類,東西都十分的好找。

    上來之後,她就對王英娘說,“橘子沒剩多少了,這些我想留着慢慢吃,如果曹掌櫃想要的話,就直接把橘子罐頭賣過去。”

    曹掌櫃知道怎麽釀造罐頭,買橘子自然劃算的很,可誰讓他沒提前存了橘子,如今只能抓瞎。

    他也學聰明了,想着林春燕讓人收什麽水果,回頭他也就跟着收了去,保證能做成罐頭賣出去。

    林春燕從地窖裏上來的時候,就拿了幾個橘子,三個人各自分了,邊吃邊把桑葚洗幹淨。

    聽說這桑葚酒需要等好長時間才能喝到,林桃紅嘆了一口氣,把梁上吊着的陳皮拿下來,把橘子壓碎成汁,裏面又放了薄荷,鑿了兩塊冰出來。

    喝下去,倒是酸酸甜甜,冰冰涼涼的。

    林春燕賞了一口也覺得好喝,讓林桃紅再去做上兩杯。

    林桃紅一邊做一邊想,“到夏天的時候,咱們食鋪裏也賣上這些飲子,肯定有人愛喝。”

    林春燕點頭,“到時候在宋大爺的棚子裏也賣上。”

    “可惜咱們今年種的西瓜太少了。”

    林春燕最愛吃的就是西瓜,每次擺完攤子回來,她都要吃上半個。

    聽到這話,林春燕就嘆口氣,“實在不行的話,就去柳娘子那裏買上一些。”

    柳娘子的地是沙地,種糧食的話不好漲,今年她就種了許多瓜,打算成熟之後,去鎮上賣西瓜。

    從前村這裏,也只有裏正家的大兒子是在鎮上開了間雜貨鋪,剩下的人都是在地裏刨食,就連挑着東西去鎮上賣的人都很少。

    倒是從來沒想過,不靠種地也能活下去。

    他們早早的把門就鎖上,一邊釀制桑葚酒,一邊喝着冰冰涼涼的飲子,春天的風吹在人身上特別的舒服,時不時的就能傳來說笑聲。

    林桃紅半靠在林春燕的身上,小聲的說,“大姐,那個張秀才要說親了。”

    林春燕反應了一會兒才知道她說的是誰,微微的挑了眉,“你怎麽知道?”

    “我昨個看見了他了,他們清明節也要沐休的,我去小河邊撈魚,他也在。”

    林桃紅是無憂無慮的,最大的煩惱就是和張大娘拌嘴。

    可張天河一個人在河邊讀書,還是讓她看走了神。

    兩個人之前因為春勝的事情鬧過龃龉,再見了面都有些尴尬。

    這和在鋪子裏見面不一樣。

    張天河因為裏正說親的事情正煩着,林桃紅在一旁把魚簍下了河裏,等待的時候,兩個人誰也沒開口。

    還是有小魚鑽進來,那林桃紅慌得去把魚簍拿上來,卻險些在泥濘的河邊摔倒。

    張天河看見了,忙過來幫着她把魚簍收上來。

    林桃紅看着裏面的魚還在,倒是高興的很,咧了嘴就笑。

    張天河被這樣的林桃紅笑的慌了神,鬼使神差的就把說親的事情講了出來。

    林桃紅沒聽明白,回來了卻細細琢磨,也品出些味道來。

    林春燕和王英娘對視一眼,都沒想到林桃紅之前的魂不守舍原來是因為這個。

    林春燕只能緩和的語氣,慢慢的問,“他要和誰家說親?”

    “是李員外家的那個小娘子。”

    林桃紅語氣裏有幾分憤憤不平,“他明明都不喜歡,可裏正還偏要讓他去,擾的他連書也讀不好。”

    之前是王員外家的那個小娘子,張天河拒了一次之後,王員外就不再見張天河,裏正之後又去找李員外。

    林春燕只能轉移話題,“你之前不是挺讨厭他的,見了面就要吵架,何必去管他的事。”

    又說:“這酒定要密封好,不然可就不能喝了。”

    林桃紅點了頭,“也是。”

    桑葚酒釀好之後,林春燕把他們都放在了地窖裏,又燒好水,三個人互相幫着洗了頭,搓了背,才回到屋子裏。

    等頭發慢慢幹的過程十分漫長,他們就玩起了投壺。

    “槐花也要開了,下次可以做個槐花蒸餅。”

    “還有茉莉花,到時候做了茉莉茶,再沖了豆漿喝。”

    等頭發晾幹了,幾個人才鑽到被窩裏,看着月色悄悄爬上來。

    “娘不在家,還挺不習慣的。”

    “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回來。”

    “怕是得過了清明節。”

    清明節這天,來吃東西的人果然少了很多,只偶爾會有人叫了索喚,帶幾個青團回去。

    今個什麽都要吃冷的,就連茶也只能吃冷的,習慣了熱食的人,這一天吃的就很不習慣。

    段夫子的冷泡竹葉茶卻喝得津津有味,聽林桃紅說昨天調了那陳皮飲子出來,放了冰之後滋味不同,倒是有些想喝。

    “這竹葉茶裏面,也不知道能不能放上冰。”

    來到這裏當賬房先生之後,家裏的大娘子臉色倒是好了些,尤其是他每日裏都往家帶上一些吃食,家裏人的臉色越來越好看。

    段夫子在這裏就更習慣了,一想到曾經在寺廟裏吃的那些個東西,就覺得自個兒腦袋大概不靈光。

    為什麽要去受那份罪?

    外面有不少人挑了扁擔過來賣青團,價格倒是便宜不少,一文錢就能買上兩個。

    林春燕這鋪子裏,卻是要一文錢一個。

    不過她這裏的青團個頭大,裏面的餡料也放的足,滋味也要好上不少,愛吃的人自然還是來她這裏。

    只林桃紅有些着急,站在店門口不時張望,還拿了青團出來,讓過路的人看。

    有一眼生的小厮過來,林桃紅趕緊把他迎進來,“可是要吃青團?”

    小厮手裏拿着一封信,擺了擺手,說是要找擺攤子的林小娘子。

    林桃紅有些失望,卻還是去叫了林春燕。

    林春燕就淨了手過來,那小厮就說了來意,要買些藕粉,還把一封信遞了過來。

    林春燕接過之後,就拿去給段夫子看,“也不知上面寫的是什麽。”

    那封信攤開在桌面上,段夫子就一字一句的讀着,林春燕卻一目十行的先看完了。

    看完之後,她的眉頭就輕輕的蹙起來。

    小厮還在那裏補充,是他們家的小娘子讓他捎過來的,就是曾住在這裏的王家表小姐。

    林桃紅好奇的湊過來,“上面寫的是什麽?”

    段夫子已經在那裏給她講起來,“不過是訴說一下離別的思念,說你們第一次見面時候的事情。”

    林桃紅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沒頭沒腦的問,“我們第一次見面?”

    林春燕卻看明白了她在信裏的意思,這是知道了趙杏花的存在,想來問問她。

    這周晚娘真是個細心之人,哪怕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林春燕和林桃紅的異樣她也能回想起來,再把事情從頭到尾串起來,內心裏已經明白了八九分。

    只是她還不敢信,她才寫信回來問她這個局外人。

    這個意思,竟然是知道杏花如今在哪裏的。

    可林春燕也不知道該如何回複,如果周晚娘如今是自由的,也就不會寫到這樣委婉的信來。

    “藕粉如今确實沒有了,怕是還要再等上幾天。”

    那小厮也不着急,“主要是讓我拿了藕粉再回去,耽擱幾日就耽擱幾日。”

    這一路上本是辛苦,坐了一路的車,也沒什麽新鮮的吃食,可誰知來到這裏之後,竟然有這麽多新鮮的東西,他就像是掉進米缸裏的老鼠,恨不得再多留一些日子。

    “你明個再來,好吃的東西要更多。”那寒食面裏有豆腐絲,胡蘿蔔絲,上面還切開半個蛋,雖然是冷的,但滋味實在好。

    還有寒食粥,是用新鮮摘來的桃花加入煮好的大米裏,自有一股淡淡的桃花味。

    小厮點點頭,就聽林春燕問他周晚娘如今的情況,“那日走的匆忙,倒不知如今過得怎麽樣。”

    小厮只是外面一個普通跑腿的,哪裏知道裏面的內宅情況,只能含糊的說,“回了家自然是好的很,我家小娘子馬上就要嫁給伯爵府的二郎君了,全府上下都在忙這件事呢。”

    林春燕點點頭,明明之前走的時候,周晚娘還是一臉欣喜,誰知不過幾個月的功夫,她就寫了這樣的信來,定然是發生了什麽。

    她一時就擔心起趙杏花來,也不知她如今過得怎樣。

    趙王府裏,都知道朝娘子如今失了寵,趙王已經好幾日不去她的房裏。

    可趙杏花卻覺得日子自在,巴不得趙王再也不要過來。

    趙王對她雖好,可對她就像是對待一個寵物一樣,讓她總覺得不舒服。

    尤其是認字的時候,她遲遲學不會,趙王的目光總是很失望,就像是透過她在看另一個人一樣。

    她也跟丫鬟打聽過,想知道府裏是不是還有一個和她長得一樣的小娘子。

    這些丫鬟都是後來新換的,沒人敢輕視趙杏花,都只笑着開解她,“哪裏就有這樣的,奴婢們從來沒見過王爺對哪一個小娘子能這樣好過。”

    趙杏花是絕不會信這些話的,那府裏其他的莺莺燕燕算什麽?新鮮過後,被随意的丢棄在一旁,日日的等着趙王過來的,不正是曾經被甜言蜜語害了的小娘子。

    她絕對不要做這樣的女子。

    早再被自個兒娘賣了的時候,趙杏花就知道,再也不能相信這世界上的任何人。

    連自個兒的親娘,都能随意的丢棄她,其他人就更是這樣。

    趙王在書房裏坐了一會兒,可總覺得不好受,招了身邊的人過來,問他趙杏花今天在做什麽。

    “朝娘子今兒仍然在種地。”

    趙王聽到這個回答,十分的不滿意,冷哼了一聲,問身旁的小厮,“她怎麽就一點也不着急,難不成看不出來我在冷落她?”

    如果換了其他的小娘子,早就誠惶誠恐,眼巴巴的過來給他送湯送水。

    小厮沒敢接話,沒敢說朝娘子比之前還要更自在一些,聽說飯都要用的更多了。

    趙王在屋裏又轉了兩圈,實在忍不住,擡腿往朝娘子的院子裏走。

    可走到一半,又生生的忍住了。

    “本王才不去看她,就讓她自個好好的反思一下。”

    趙王擡腿又往回走,到了書房又問小厮,“我難道對她不好嗎?她說想吃那什麽豆皮豆幹,我就讓人千裏迢迢的去買,還拿了冰給他們存着,又讓李大娘子學了做去,她怎麽一點也不記着?”

    小厮一直低着頭,哪裏敢看趙王如今這樣子。

    趙王可能也覺得自個兒說的有些太多,揮手讓身邊的小厮出去,他自個踱步兩圈之後重新做了下來,把看了好幾遍的信拿出來。

    這封信讓他越看越生氣,最後幹脆就給撕的幹淨,丢棄在一邊。

    趙杏花是個沒心的,不管他對她怎麽好,心裏也只有那什麽李有福。

    說喜歡上山挖菌子,如今才知道都是為了那李有福。

    他趙王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不識好歹的,心裏全然沒有他的。

    小厮在外面等了一會兒,沒聽到裏面有什麽動靜,這才戰戰兢兢的過來敲門。

    “王爺,周家來了人。”

    林春燕回家之後,就把剩下的那些藕都拿了出來,打算再做些藕粉來。

    橡子粉裏也摻了些果子,日常不想做飯的時候,就把那些橡子粉也沖淡了,放了糖之後,滋味也略微好了一些。

    收拾了幾罐子給周晚娘,打算讓小厮一塊帶過去。

    王英娘在家摘了好些個槐花,林春燕一并洗了,打算做槐花麥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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