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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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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四章

    槐花麥飯很容易做, 哪怕不會烹饪,只摘了槐花放在嘴裏,也是甜滋滋的好吃。

    林春燕在槐花裏加了一些面粉, 攪拌均勻, 直接上鍋蒸熟, 再配上調制好的料汁, 就能直接吃了。

    每年這時候,外面總淅淅瀝瀝下了雨, 林春燕把屋門關好, 聽着丁零當啷的雨聲, 慢慢打了個哈欠。

    “早些睡吧, 明個一早咱們就去上山, 肯定有蘑菇鑽出來。”

    “再過幾天,野菜怕也不能吃了。”

    雖然緊趕慢趕,可春天還是過的很快。

    “是得多摘些, 再做成幹菜來。”

    林春燕沒着急睡覺,拿了荊條出來, 打算再編幾個小筐子。

    因為沒有袋子,小筐子就十分的好用,裝野菜,裝吃食都能。

    “再編個大的箅子,等過幾天了, 摘些花曬成花茶。”

    荊條左一下,右一下,很快就編成型。

    林桃紅和王英娘就在她的身邊, 姐妹三個邊說邊幹活,燭燈搖曳, 把她們的影子拖得長長的。

    再打了幾個哈欠之後,林春燕才吹了燈睡覺。

    雨聲噼啪噼啪,偶爾夾雜着風聲呼嘯而過,屋裏被襯得更加溫暖。

    清明節過後,那船上的一群夥計又來林春燕這鋪子裏吃東西,這些人要了寒食面或者寒食粥,再配上一兩個青團,也能吃得飽飽的。

    倒是沒有人不舍得買青團,貨郎們賣的雖然便宜一些,但他們來的路上就已經看了那些個青團,還有人買了兩個嘗味道,個頭小不說,裏面的餡兒也不好吃。

    這麽一算,還是林春燕這裏的青團更便宜一些。

    這幾天他們時常就會過來吃飯,林春燕和他們一些人也混的熟了,難免就問起他們這船什麽時候要走。

    皮子嘆了口氣,有些不舍得離開,“怕是快了呢,我看管事的已經開始清點起東西來。”

    老許他們自然也不舍得離開這裏,雖然成日裏在外面吃東西花的要稍微多一些,可他們一年到頭也沒多少這樣的機會。

    林春燕就問他們:“也不知你們這船只在咱們這條河上跑,還是也去別的地方跑?”

    大家都只當林春燕是好奇,紛紛開口,“這都需得聽主家的,不過自從我們上船之後,多數還只是在這一條線上跑。”

    林春燕就有些失望,她來到這裏之後,倒是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樣子,他們這個碼頭又處在哪個位置?

    那皮子是個機靈的,聽出了林春燕話裏的意思,“小娘子,可是要買些什麽?”

    林春燕朝他露了一個笑容,“倒也沒什麽急用的,只是想着買些海貨,不知道能去哪裏找到?”

    一聽是這個,大家就七嘴八舌說了起來,“這海貨多了去,不過大部分都直接賣給鋪子裏。小娘子要是想買的話,只在碼頭上等着,也有人會賣些散貨。”

    林春燕成日裏在碼頭上擺攤,倒是不曾注意這許多,聽了之後,回頭就拜托了船夫,讓他幫着看這些。

    船夫知道她是個愛鑽研吃食的,就問她要哪一方面的東西,“我倒還真見過幾個,只是那時候不知道你要買,就沒過來同你說。”

    林春燕聽了更是後悔不已,“我只知成日裏做飯,倒是不知道這往來的船上還賣些散貨,也就只買過些海帶這些。”

    又回答了船夫剛才的問題,“別管是什麽,幹菜,果子各種海鮮,只要是能進嘴的我都要。”

    船夫就笑了起來,“這你且放心,回頭我同老于他們都說上一聲,只要誰在碼頭了,看見了就同你說一聲。”

    林春燕這才謝過,想着他們這碼頭南北船只都有,要真有船帶了各種東西來,倒是不愁做吃的東西來。

    春天裏的魚又重新多了起來,上次林桃紅去下了一簍子魚回來,他們直接炸了吃。

    這次回家,林春燕也去撈了些。

    她打算做魚醬。

    将新鮮的魚洗幹淨之後切碎,鍋中放些豬油,把花椒八角等調料放進去煸炒出香味。

    切碎的魚這時候放進去,再把她做的醬放進去一些,炒香就能關火。

    魚醬做起來簡單,可用來拌飯或者卷進饅頭裏,都能吃上許久。

    “吃上這個,又想起咱們那時候弄的蟹黃醬了,可惜早早就吃完了。”

    蟹黃醬總共也就弄了兩罐子,一罐子還送給了胡小郎君,他們省吃儉用,剩下的那一罐子也很快吃完了。

    不過這魚醬的味道也很美。

    林春燕吃的很滿足,想着改天可以烙了那種山東小煎餅,裏面裹了醬和小蔥,一定好吃的很。

    想着有好吃的,人都放松下來。

    管事的把貨裝好之後,就來林春燕這鋪子裏吃東西,把各色的菜都點了一遍。

    再不吃,下次就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吃到了。

    又說起能打包的東西來,“可惜夏天不耐放,不然像之前那時候,多少都能帶一些上船。”

    那腐竹和豆幹卻是能帶,再來些鹹菜下飯,把瓦罐小酥魚帶上兩罐,管事的才算滿意。

    林春燕給他裝好之後,又把才做好的魚醬拿出來,“這卻是能儲存的時間長一些,只是價格略微貴。”

    管事看見之後大喜過望,“這真是再好不過了,以後就是在船上飄着,也能拿到這拌飯來吃。”

    他們這些管事的油水雖然足,可不照樣是在船上苦熬着,有時候好多天碰不到碼頭,或是為了趕時間,十天半個月的都下不了船。

    “小娘子這裏可還有其他的方便攜帶的吃食?不管是什麽鹹的辣的,只管都拿了來。”

    林春燕想了想,又把橡子粉拿出來,“不知道能不能喝得慣,這東西也能用來充饑,且攜帶非常方便。”

    管事的先讓林春燕幫着給沖了一碗,喝到嘴裏之後有一股淡淡的果凍豆腐的味道,就知道怕是一樣的東西。再加上裏面還上了一些果仁,吃起來倒也有滋有味,就點了頭,“這有多少就給我都裝上,我全都要了。”

    這橡子粉在他們這裏賣的不是很好,林春燕就給他裝了三罐子,才把管事送走。

    這一條船走了,很快又有新的船來,碼頭就是這樣,沒有永遠停靠的船只。

    林春燕一時之間也有傷感,被段夫子喚了了幾聲才收回思緒來。

    “夫子,可是有事?”

    段夫子就把他不明白的地方拿出來,“這是如何算的這樣快?怎麽它加它就能直接乘起來?”

    段夫子自覺他十分的有天賦,雖然科考不順利,但是他做的詩,可是讓很多人都稱贊的。

    如今就算不願意再動筆,也仍然有一身傲氣在身。

    來這裏當賬房,內心裏也覺得是屈尊降貴了,不過是為了那月例銀子和口腹之欲。

    想着想着,段夫子就覺得自個活成了曾經最看不起的那種人,哪裏還有曾經的一身傲骨。

    可實在是生計所迫,總不能讓自家的妻兒老小都跟着喝西北風。

    這樣傲氣着,誰知前段時間每日的賬對完之後,林春燕只需要看上幾眼,就能看出來他哪裏算的不對,讓他大吃一驚。

    一開始只當林春燕天賦異禀,是這方面的天才,他也認得幾個好友,都是算術這方面的奇才,文章做得不怎麽樣,但算術學的很快。

    可算數,只能算是雜學,在科考中沒多少用處,一般也沒人去鑽研。

    後來才知道,這林春燕有特殊的計算方法,還交給了他們家那王英娘,算起什麽賬來都又快又好。

    段夫子不信邪,特地從書上找了難題出來,讓林春燕心算了去。

    林春燕看着這些熟悉的題,只微微笑了笑,很快就說出了答案。

    這邊段夫子連題目都還沒看明白呢,等他算完,林春燕早不知道去了哪裏,再看給出來的得數,竟然和他的一模一樣。

    段夫子這才放下身段,去問了林春燕。

    林春燕倒覺得這段夫子也是個有意思的人,說他清高吧,可他偏偏又很世俗,說他世俗吧,可骨子裏永遠帶着一股傲氣。

    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個獨特活下去的方式,聽了段夫子那別扭又好奇的話,林春燕直接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把她怎麽算的說了出來。

    段夫子像是聽到了什麽震驚的事情一樣,按照林春燕教的法子算了一遍,竟還真的算出來了,且比他打算盤還要快。

    段夫子學會之後,日常算賬的時候就忍不住總拿林春燕的法子來算,有時候算不對了,還要去找林春燕問明白。

    這些事情他自然都告訴了溫夫子和餘夫子,這兩個人也都是正經學過九章算術的。聽了段夫子的話,只以為他說大話。

    “你說那林小娘子能做出各種各樣美味的東西來,這我是信的,就是她把那樹葉都能做的天上無,地上有的好吃。可你說這算術,她一個小娘子是從哪裏學來的?”

    段夫子就把林春燕告訴他說的那番說辭拿了出來,“還是他們家那老爺子從前走南闖北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專門鑽研這算數的老秀才,因為喜歡吃那林老爺子的手藝,就把這一招全傳給了他。”

    林春燕這話半真半假,走南闖北是真,那老秀才和傳授學義都是假的。

    段夫子這樣解釋完,就出了道題,讓溫夫子和餘夫子算一算,又把林春燕的法子拿了出來。

    果然不出段夫子所料,他算出來的又快又對,見那兩個夫子還在那裏一點一點的掰扯,只把他樂呵的不行。

    “先前你們還不信邪,如此也該信了吧?”

    除了寫詩之外,段夫子總算又找到了一些其他有意思的東西,回家之後還樂呵樂呵的。

    只他瞧見大娘子又拿着雞毛撣子等在門口,着實吓了一大跳,馬上收斂了臉上的神色。

    段夫子遠遠的喊了一聲,“這是做什麽?成何體統?”

    人卻是不敢再往前再走,身子都是往後仰的,情況一不對,他就要撒腿往後跑。

    他家大娘子見他這樣,直接冷哼一聲,“這都什麽時辰了,你怎麽才回來?我都以為你掉到了哪個山溝裏,再不回來了。”

    段夫子趕緊解釋,“是去找了溫夫子和餘夫子,同他們商量一些事情。”

    他家大娘子又冷笑一聲,“人家兩個都是書院裏的夫子,你一個賬房先生,有什麽好商量事情的?”

    大娘子對段夫子去當了賬房先生,其實也是有幾分怨言的。哪怕去當了私塾先生,別人見了她也能高看一眼。

    可這賬房先生,除了多掙些錢來,哪裏還有往日的體面。

    這且先不說,自從她嫁到段夫子家裏之後,先是供他讀書,之後又操持家裏,是半點福也沒享到,心裏早就有了怨言,就算是再好的脾氣也被消磨的幹幹淨淨。

    段夫子一聽這個,就不好再說什麽,剛才高興的心情也蕩然無存,老老實實的跟着大娘子回了家,把帶回來的東西放下,洗漱過後就去床上和衣躺下。

    誰不想風風光光的考上舉人,再成了官老爺,可他偏偏沒有那樣的命。

    大娘子也覺得剛才說錯了話,見段夫子連鞋也不脫,氣呼呼的上前幫着他把一雙鞋襪都脫掉,拿到院子去洗了。

    一邊洗一邊嘟嘟囔囔的說着什麽,段夫子自然一直沒有睡着,見大娘子雖然嘴上說了他幾句,可仍舊為他洗衣做飯,一時心裏也有幾分不好受,換了衣裳出來,找了凳子坐在了大娘子的身邊。

    大娘子瞪了他一眼,“明兒個還要早起,如何還不睡?”

    段夫子看着大娘子那雙因為經常幹活變得粗糙的手,嘆了一口氣,“夜裏黑,我又不急着穿,你也早些睡吧。”

    大娘子一陣沉默,自從嫁到這家裏以來,她從來沒聽過段夫子說出這樣貼心的話來,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怎麽突然像換了個人?倒是讓我不敢認了。”

    段夫子又好氣又好笑,“知你心裏也不好受,可我也沒其他本事,之前在寺廟那幾年着實是讓你們娘幾個受委屈了,尤其是娘子你,家裏大半的活計都讓你來做了,實在辛苦的很。”

    大娘子聽了這話,一時也不禁濕了眼眶,憤憤的錘了段夫子一下,正好錘在了之前大娘子打他的那地方,疼的段夫子呲牙咧嘴的叫了好幾聲。

    大娘子把眼淚擦了,“原來你還有良心,我還當你那心是石頭做的呢。”

    段夫子倒吸了幾口氣,覺得胸口不疼了才說,“這賬房先生我如今當着也不錯,且那家小娘子都是和善的人,掙的錢也夠咱們家用了,只是讓你沒秀才娘子的名頭。”

    大娘子重新低下了頭,今晚的月光不是很明亮,大娘子也不過是憑着手感在搓洗衣服。一時之間只能聽到搓起衣服的聲音和遠處傳來不知名的蟲叫聲。

    那衣服終于洗好了,大娘子站了起來,随口說了一句,“賬房先生就賬房先生,你既然覺得幹的不錯,就好好在那裏幹,可別讓人家那小娘子寒了心。”

    林春燕清明那天蒸槐花的事情,還是被林二嬸知道,知道張大娘沒回來,特意過來說了他們。

    “都說了那天是不能開火的,老祖宗定下的規矩是萬萬不能改的,你們小人家家的,也得重視才行。”

    其實對這個規矩,林春燕并沒有覺得太怎麽樣,她畢竟是一個現代的靈魂,這一天對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吃青團,以及放假的三天。

    且每次到清明節的時候,總會下起雨來,再吃上些冷食,就覺得渾身不得勁。

    可見林二嬸這樣鄭重,林春燕只得趕緊保證了幾句,說下次再不敢。

    林二嬸又說了許多,“這天不開火也是有原因的,是為了讓神明保佑咱們,咱們得好好的敬着,指不定哪天就發了難。”

    就像那林老爹一樣,他自個兒做了那樣的事情,這不報應就來了。

    林二嬸娘家的鐘二哥又去了那邊辦事情,這次倒是沒有碰上林老爹。不過鐘二哥想着林二嬸如今日子過得好,都是多虧了林春燕他們,就托了人去打聽。

    這一打聽還真把林老爹給找到了,不過才幾個月沒見,林老爹又像老了好幾歲一樣,眼睛都是滄桑。

    他那個小娘子一開始的時候,還以為林老爹手裏有幾個錢,從前出門的時候,林老爹花錢可都是大方的很。

    誰知這林老爹是因為沒有兒子才如此的闊綽,想着這錢不花完,也只是白便宜了別人。

    可如今不一樣,有了兒子之後,林老爹什麽事都要計較幾分,再不像往日裏那樣。

    且柴米油鹽過日子,哪裏沒有磕着碰着的時候,兩個人的矛盾越來越深,林老爹要不是還惦記着兒子,連家都少回。

    見這鐘二哥又來,林老爹心裏就犯嘀咕,以為是張大娘托了他來找,見了面就塞了幾個大錢過去,讓他千萬不要聲張。

    “你也看着了,如今我的日子過得并不多如意。只讓他們母女三個死了心,可千萬不要再找來。”

    鐘二哥差點被氣笑了,可想着林二嬸的囑咐,硬是什麽都沒說,只把那幾個大錢收了,還繼續糊弄,“可如今既然知道了你在這裏,總得往回捎些錢,他們娘兒三個,日子也不好過得很。”

    林老爹直接開始賣起慘來,“我養這個兒子處處都要花錢,以後還要給娶媳婦蓋房子,哪裏還有多餘的來。”

    鐘二哥聽了很是氣憤,“你這說的是什麽話?我都答應了不透露你在哪裏,你怎的連個錢也不願意捎回去,良心都被狗吃了不成!”

    林老爹只往後躲,“都已經寫了休書,再不相關的,只當我死了便是。”

    他再不懷疑其他,只以為張大娘他們三個離了自己之後,怕是活都活不下去,才讓人來找他要錢。

    鐘二哥還是生氣,直接甩袖子離開,還讓林老爹記住他今個說的話。

    林二嬸這次倒是沒有再同張大娘說什麽,只把這事同林二叔抱怨了一通,嫌他們家人不地道。

    如今家裏面掙錢最少的就是林二叔,一般他們娘幾個商量事情的時候,他連話也插不上。聽了這話也只能沉默的低頭,在心裏也把林老爹給埋怨上了。

    “正經說起來,什麽時候去行了那拜師禮才好,總不能讓燕娘成日裏白教着香娘,實在失禮數。”

    這是正事,林二叔之前都已經讓董婆子算好了日子,只說,“過了清明後兩天就行,到時候我去買了酒來,再整兩道菜。”

    “打了酒也沒什麽用,咱們誰也沒人喝,只是你們這些男人用來消遣的。不如多買些料子,回頭讓我做給燕娘衣裳才是正理。”

    林二叔只能點頭。

    原說張大娘只去一兩天就回,可是清明節都過了,還是不見人影,連張牛力都沒過來,林春燕這心裏就犯起了嘀咕。

    林桃紅也總往外面張望,段夫子看見了,安慰他們說,“去的是你們娘舅家,能出什麽事情,不過是很久沒回去了,多住在家裏一兩日而已。”

    林春燕知道張大娘并不是這樣的一個人,上次過年回去的時候,張大娘也不願意在舅舅家裏多住,早早的就跟着他們一塊回來了。

    且如今她和林桃紅都在家裏,張大娘定然不會放下心,如何能多住上幾日。

    林春燕已經盤算着,要是明個再不回來,她就舍下這攤子,直接去張家村那邊找人。

    今個董小娘和她身邊的丫鬟來了一趟食鋪,自從上次上元節的時候,兩個人被王大郎綁了去,回家就受了驚吓,在床上躺了一兩日才好,倒也不敢像往前那樣走出來走動。

    這次就是出來看陳娘子,董娘子是個有良心的人,對陳娘子的恩情一直記在心裏,時不時的就會看上幾眼。

    這次去看了陳娘子之後,就有些愁眉不展,她的丫鬟和她一樣,都坐在那裏唉聲嘆氣。

    哪怕桌上有好些個吃的東西,兩個人也不像之前那樣開懷,只略略的動了動筷子。

    林春燕原本就有些焦慮張大娘還不回來,見狀直接走了過來,同她們聊起天。

    董小娘倒是一問就說了,“是那陳娘子的病,自從上元節之後莫名其妙的就大病一場,請了郎中看了好幾次,也不見好。”

    這次去看了,陳娘子的病又嚴重了幾分,自然讓她有些憂心。

    丫鬟也是從陳娘子手裏出來的,在那裏過的比在自己家裏還好,也沒人打罵她們,噼裏啪啦的把事情都說了,“那郎中說這病的蹊跷,倒看不出來是什麽。”

    後面還有一句,丫鬟沒好意思直接說出來,因為她也覺得不太可能。

    陳娘子不過是個中人,平日裏和人無怨無仇的,大家都念着她的好,怎麽會被人下了毒去?

    林春燕也時常聽人說起這陳娘子來,如今聽她這樣大病一場,倒是有些唏噓,寬慰了幾句,說要是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只管開口。

    董小娘把這些話說出來了,心裏倒沒那樣難受,笑了笑就說,“那感情好,我留下幾個大錢,麻煩小娘子叫了閑漢,幫着給送幾次飯。”

    林春燕點了頭,“這事不難,你且放心,我定然記着。”

    董小娘放了心,又讓丫鬟挑了些菜裝到食盒裏,早早的回了家。

    快到晌午的時候,張大娘終于露了面,被張牛力送了回來。

    不過她臉上包了個紗布,乍然一看挺唬人的,林桃紅看到張大娘這個樣子,直接嚎了出來,“娘,你這是怎麽了?可是被人打了?”

    她說話的語速本來就快,這一嗓子又尖又細,倒是把不少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了。

    張大娘趕緊去捂了她的嘴,朝其他人笑了笑,瞪着林桃紅,“你可小點聲吧!還不嫌敗興,我這不過就是摔了一跤。”

    林春燕聽到大廳裏的動靜,走出來看到張大娘這個樣子,也被唬了一大跳,聽到張大娘說是自己跌倒摔了一跤,哪裏肯信。

    “這怎麽摔能摔到臉上?倒是太巧合了。”

    且那傷疤一看就是被打出來的,林春燕的心裏已經十分的惱火,只不知道是誰動的手。

    張大娘不想在前面丢人現眼,只去了後院才說出實話來,“不曾想被你們看出來了,我這的确是被人打的。就是你舅舅家門口的那張婆子,不過我也狠狠的打了回去。”

    張大娘語焉不詳的,也說不出是為了什麽,林春燕就轉頭去問張牛力。

    張牛力過來,就是為了把這件事情解釋清楚,要不是因為家裏事情忙,張大舅和張小舅都要過來的。

    這張大娘好不容易回去住上幾天,可是家裏的貴客,好好的住上一晚上在被人給打了,他們也怕林春燕心裏生了龃龉。

    “姑姑第一天回去的時候,就和張婆子發生了口角,兩個人對罵了一頓,不過姑姑也沒吃什麽虧,這事本就算完了。誰知第二天從山上祭拜完回來,兩個人又碰着面了,說了幾句話不對頭,誰也沒拉住,就這樣被打了。”

    林春燕就知道這事肯定和張大娘那張嘴有關,張大娘在一旁有些讪讪的解釋,“這可不是我先挑起事的事,她非說我被休了,還說我沒眼光,當時看不上的人成了她男人,日子過得如何如何好。這說的也太難聽了些,我就說如今日子過得也是美的很,偏她就是不信,還說我日日要擺攤做生意,是個勞碌命。”

    張大娘越說越委屈,“從前做小娘子的時候,就時常會被她欺負了去,如今我都這把年紀了,如何肯讓她再随意說了去。”

    不知內情的,還以為張大娘受了多大的委屈,可看張牛力在旁邊尴尬的表情,林春燕就知道張大娘肯定是沒有吃虧的。

    林春燕嘆了口氣,又仔細的看了那傷口,見不過有些烏青,着實沒必要包得這樣嚴重,只是張大娘怕被人看了去,才捂得嚴嚴實實,反而讓人吓了一大跳。

    林春燕又問那人被打成什麽樣子,張牛力只說和張大娘差不多,倒是不用賠錢,兩廂都占不了便宜,這就算完了。

    張大娘在一旁忍不住說,“要不是被人攔着,我肯定能打她個稀巴爛。”

    被林春燕一瞪,縮了縮脖子,倒是不敢再說什麽了。

    林春燕留張牛力在家裏住上一晚,讓他明個一走再走,又去把蒸好的槐花麥飯拿出來。

    張大娘一看這口吃的,心情立刻好了不少,拿了勺子舀了一大口放進嘴裏,這槐花蒸好之後有一股天然的香,小孩子們日常拿這個做了零嘴,在嘴裏吃着也是甜蜜蜜的。

    “還是在自個家裏面舒服。”張大娘嘆了一口氣,“再不去外面住了。”

    林春燕瞪她,“也不敢再讓你随意瞎跑了,不過出去兩天就能和人打架,和那三歲幼童有什麽區別?”

    宋大娘方才沒有過來,見張牛力出來找水洗臉,就知道他們已經說清楚了,這才挑了簾子笑盈盈的過來。

    她手裏拿着一碗沖好的茶,張大娘走了這一路,又說了好些個話,早就渴了,咕咚咕咚的喝下去,用手随意的一抹嘴巴,朝宋大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讓你見笑了。”

    宋大娘不以為意的擺手,“這算什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事情,我原先可比你這脾氣還要爆呢。”

    張大娘雖然脾氣暴,但是最不願意聽別人說她脾氣不好了,一聽這個,臉上就有些挂不住,她至今沒忘,林老爹送來的那封休書裏,是怎麽說她善妒暴躁無所出的,只讓她聽的面紅耳赤,羞憤欲死。

    不過這些話都是不能和外人說的,宋大娘眼尖的看出了她心情的變化,又趕緊換了話題,說起他們村的二傻子來。

    “我之前托人問了啊,他願不願意養蜂蜜,這二傻子不知道什麽是養蜂蜜,只以為我要吃蜂蜜,去山裏頭去摸了好幾天,給拿了這一小罐子過來。”

    原先宋大娘說這人叫二傻子,林春燕還一直以為他名字就是這樣,現在才知道,這二傻子是真的有些傻,做什麽事情都是一根筋。

    不過他還真是有些本事,這一小罐子蜂蜜,可夠他們用上好些時候了。

    這槐花麥飯上面,林春燕直接就淋了一勺子,這野蜂蜜聞起來就有一股天然的香,吃到嘴裏的滋味也是好的不行。

    張大娘把那淋了蜂蜜的槐花麥飯全都吃完了,才覺得沒那麽餓,聽宋大娘繼續往下說,“不過和他解釋了一番,又說了這些個蜂蜜能拿來換錢,他倒是挺樂意。”

    “既然這麽着,等他什麽時候有空了,讓他來咱們店裏,我同他好好說上一說。”

    宋大娘又提前說了些這傻子的情況,怕到時候沖撞了林春燕,鬧得兩方都不高興。

    過了兩天,這二傻子就被他哥嫂陪着一塊來了,見這鋪子原先是那樣的不起眼,就是從這裏路過,都不會多瞧上一眼。

    如今卻像變了個模樣似的,往來的食客衆多,就是不吃飯只路過這裏,也能聞到一股濃郁的香味。

    尤其是那索喚的窗口處,更是排起了長隊,這還不到晌午呢。

    二傻子也看呆了,他一開始的時候還不想來,還是因為哥嫂說來到這裏有肉吃,他才不情不願的過來。

    原以為是诓他的話,沒想到到了這裏之後,才發現真的有肉。

    林春燕把他們請到角落裏的桌子上,看二傻子一直看着那邊溫盤裏的吃食,直接讓他過去挑些愛吃的。

    這二傻子也不懂得客氣,聽了這話就直接站起來,把全部的肉菜都要了一遍。

    胡大強知道這肯定是林春燕要請他們吃,定然是不會要錢的,就每一份少打了一些,想給林春燕省些錢來。

    那二傻子還不高興,只說胡大強這人不實在,明明那盤子那麽大,竟然都不給裝滿了。

    胡大強也沒辦法和一個傻子理論,只能氣呼呼的把盤子裝滿了,幫着一塊端過去。

    二傻子的哥嫂見他端來了這麽些個肉菜,一時吓了一大跳,趕緊要退回去,還說二傻子,“你也太不懂事了些,挑上一兩盤不就行了,這麽些個怎麽吃得完。”

    二傻子已經迫不及待的吃起來,哪裏還理會他哥嫂的話。林春燕就笑了笑,起身去給他哥嫂也拿了筷子,讓他們一并跟着吃。

    二傻子的哥嫂對視了一眼,來之前就聽宋大娘說過這林春燕,雖然人不大,人品卻沒得說,實在仗義的很。

    想着以後要是真養了蜂,少不得會經常來訪,也就沒客氣。

    等吃的差不多了,他們不好意思的擦了擦嘴,趕緊和林春燕商量起來。

    “要是你們能多養些蜜蜂的話,我這裏都能收了,也不拘什麽品類的蜂蜜。”

    二傻子也吃好了,滿足的打了個嗝,覺得這林春燕人實在是好,見她想要蜂蜜,拍着胸脯就答應下來,“你要多少我都給你找去,你只要給我吃這些菜就好。”

    這是連銅板也不要了,他哥嫂又好氣又好笑的看着他,“這可和你從山上找蜂蜜回來不一樣,是讓你去養那蜜蜂,咱們之前都沒養過,怎麽着也得先學了去。”

    二傻子一個人肯定不行,哥嫂兩個人商量一下,少不得也要跟着幫忙。

    且眼見這林春燕這裏生意紅火,他們跟着混口飯吃是不愁的。

    食鋪裏的夥計也都在關心這事,見那二傻子一個人吃了好多,米飯都盛了好幾碗,都覺得這個人實在是不講究,畢竟事情還沒辦成,哪裏就這樣使勁的去吃。

    段夫子更是搖搖頭,“我就是在寺廟裏吃了那麽些個芋頭,來了鋪子裏也沒這樣大吃大喝,像是餓死鬼投胎一樣。”

    林桃紅每次聽到段夫子,在那寺廟裏待了那麽長時間,就忍不住笑起來,“我們只吃過一次那紅糟,實在是難吃的很,倒不曾想夫子竟然能在那裏待上那麽久。”

    段夫子如今被調侃也不再生氣,只說,“那寺廟裏的飯好不好吃的另說,我自然也不能日日去那邊吃,都是自個煮了飯的。”

    這樣說來更覺得好笑起來,這段夫子以前只顧着讀書,哪裏知道生火做飯是怎麽回事,能把芋頭煮熟就不容易了。

    “多虧了你那芋頭是從地裏長出來的,要是像我們家旁邊的梨花,吃了野生的芋頭,那可就出了大事。”

    葉漢子打定主意要去當閑漢,他這個人犯起犟,是十頭頭牛也拉不回來。他娘子和老母親兩個人只能更節省起來,只去山上挖了野菜回來,平日裏也只吃那高粱面做的窩窩頭。

    孩子們都很懂事,哪怕吃過了之前帶回來的魚香肉絲,把他們肚子裏的饞蟲都勾了出來,可孩子們依然沒有抱怨什麽,還幫着家裏去摘了好些槐花來,幫着上鍋蒸了。

    “這樣也很好吃。”

    葉漢子看着孩子們這樣懂事的話,忍不住握了握拳頭,決心下的更大。

    一大早,葉漢子就拿着溫盤早早的就來索喚窗口處排隊。前兩天的時候,他不敢多買東西,只拿了錢買些大家都愛點的魚香肉絲,去了那書院門口之後,每道菜多加上一兩個銅板,就有好些個書生等着買。

    這兩天下來,他就賺了快四十幾個大錢,比從前他在碼頭上幹苦力,不知道要多上多少。

    葉漢子也漸漸地大膽起來,敢多要些菜色,而且他也摸出來這些學子們的脾性,一般是見一個拿什麽吃食,另一個也會學了去。

    且每次都是要拿最新鮮的菜色來,他也就跟着王閑漢林閑漢他們學,收益也就慢慢地穩定下來。

    林閑漢算是帶着葉漢子入了門的,一塊去書院門口的時候就說,“你要是再有些本事,也跟着那王閑漢一樣去了王府或者王員外府上的門房,他們這些人都愛吃得很,有時候婆子不願意跑腿,就叫了咱們閑漢去,每次給的賞錢都不少。”

    這些事情,林閑漢要是不說的話,葉漢子哪裏能知道,先是一愣,心說去這些人的府上,怕是沒那麽容易。

    那些個丫鬟婆子看人都是拿鼻孔,怕是嫌他們是泥腿子,都不能在門口待了去。

    難怪那王閑漢平日裏穿得那樣好,還有那送索喚的小娘子,打扮得也是幹幹淨淨的,聽說她們日常給鎮上的一些富戶送去,也都有固定的客戶。

    原以為只是簡簡單單地送索喚,誰知道這裏面也大有學問,葉漢子記住之後,回去就仔細地思索起來。

    家裏的妻兒老娘都不敢随意地打擾他,這幾日往回拿的那幾十個大錢,遠比在鎮上幹碼頭的時候多,都快把溫盤的贖金給掙了回來,哪裏能不高興。

    這葉漢子天天聞着那林春燕家攤子上做的東西,早就不知道饞了多少次,這天見掙的錢多,也發了次狠,買了些回去給妻兒老小們吃。

    他要的就是那很多人都格外稱贊的松花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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