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十二)
燕京的雪天冷得砭人肌骨, 乾元殿中卻因地龍烘烤而溫暖如春,殿內的宦官宮娥們幾乎都被捂出一身熱汗來,可那位躺在龍床上的皇帝陛下卻還在喊冷。
曹鳳聲自己也是滿頭熱汗, 卻不得不令人再拿兩個炭盆來放在龍床邊上, 建弘皇帝昨日才去了一趟皇後宮中,又見過幾位因為陸證推行增補政令鬧得朝廷天翻地覆而跑到他面前來大吐苦水的勳貴,看着精神頭很好,卻不過短短一夜,建弘皇帝便躺在床上起不來了。
只見那位苗地來的大醫烏布舜一踏進殿門, 曹鳳聲便立即揮退了殿中所有宮人,乾元殿裏靜悄悄的,只有炭盆裏偶爾噼裏啪啦地響。
“烏布舜……”
建弘皇帝見烏布舜摸着他腕上鼓動的筋脈久久不言,他浸滿血絲的眼珠動了一下,艱難地喘息, “時間……不夠了?”
他形容消瘦,一旦雙眼再沒有那股子支撐他的精氣神, 他就如枯朽之木, 一層皮底下,只剩一把骨頭,再撐不起來一副勻稱的好架子了。
“皇帝陛下是天子, 您本有超乎常人的毅力, ”烏布舜說着,頓了一下, 他松開建弘皇帝的手t臂,低下頭去, “距離蟬蛻幼蟲成形,至多還有半月。”
曹鳳聲在旁, 乍聽此言,他雙膝一軟,跪倒在龍床前,顫顫巍巍:“陛下……”
建弘皇帝似乎反應了許久,他怔怔地盯着帳子看了片刻,才垂眼慢慢地看向床邊的人:“大伴,咱們得快些。”
像是喃喃似的,建弘皇帝一雙眼睛透過簾子好像在望那道緊閉的朱紅殿門:“老師……莫負朕。”
飛雪漫天,內閣議事廳中正是劍拔弩張,銅盆裏炭火噼啪一響,那吏部侍郎馮玉典忽的一下從圈椅裏起身:“那孫成禮是什麽人?讓他負責此次清吏地方之事?他憑的什麽?”
戶部侍郎王固“嘿”了一聲:“那孫大人怎麽了?人家那也是定康年間正經的一甲進士出身,論起資歷來,比你馮侍郎還早兩年呢!這麽些年在翰林院,哪個不說他為人清正?清吏不正是要這樣的人來嗎?”
馮玉典冷笑一聲:“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麽?算盤珠子都崩我臉上了!”
那孫成禮在翰林院多年,若此番真的接下這差事,離入閣也就不遠了!
“喲,”
王固不甘示弱,“怎麽沒崩死你啊?”
“你!”
馮玉典正要破口大罵,卻聽得陳宗賢一聲:“秉儀,守元,你們都消停些。”
守元是王固的表字,他一向誰的勸都不聽,多少只聽首輔陸證和次輔陳宗賢的,這會兒便也立即消停下來,跟馮玉典兩個誰也不吭聲了。
此時,陳宗賢看向坐在正中一言不發的陸證,道:“陸閣老,我也以為孫成禮不合适,這人選咱們還需再議。”
“可如今卻沒有那樣多的時間再議了,”
陸證終于開口,他對上陳宗賢的目光,“慶元鹽政上的事先處置了一批犯官,如今補上去的官吏也都補得差不多了,肅清地方也是大事,非一個廉潔之人不可,我知道,焘明你與孫成禮本是親家,在這件事上,你心有避諱也是正常。”
陸證說着,擡手一拱:“咱們是為大燕社稷,為聖上做事,舉賢當不避親,依我來看,此事非孫成禮不可。”
陸證一錘定音。
陳宗賢雖面上不顯,下颌卻略微緊繃,一雙眼睛望着陸證,神情莫測,誰都知道孫成禮是他陳宗賢的親家,誰也清楚,白蘋洲與蓮湖洞的水火不容。
孫成禮出身白蘋,卻被陸證這個蓮湖洞首輔推上肅清地方官場的欽差之位,這絕不可能是他陸證摒棄黨争而選賢舉能。
自大燕立朝之初至今的勳貴已不剩多少,只有在歷代帝王上位之際站準了隊的世家才有機會綿延至今。
靠着祖上積德,以及自己絕佳的站隊直覺,世家勳貴才能得以至今保留一些特殊的待遇,家中子弟若為官,總能比普通人多上幾條捷徑。
但陸證此番清吏,說要裁撤冗官,什麽是冗官?不就是那些混日子拿官俸的世家子弟?
這些日子,世家勳貴已找皇帝哭過幾回,但皇帝的病時好時壞,他們也僅有昨日才真正見了皇帝一面,還沒說出個所以然,皇帝就又病了。
陸證憑着自己是皇帝的老師,深受皇帝信任而毫不留情,大刀闊斧地進行着他的革新之策。
好像整個大燕至此已無人敢違逆他的意願。
他斬斷那些個世家勳貴的生路,也将自己置身風口浪尖,但與此同時,陳宗賢卻不得不被他拉進這風雨裏,陳宗賢不是沒有想過辦法應對,可陸證卻像是已經為革新而瘋魔,不用陳宗賢出手,他先屢次撤職蓮湖洞出身的要職官員,補上的,要麽是寒門士子,要麽是白蘋中人。
這樣的手段幾乎令陳宗賢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
但此時此刻,他分明嗅到了一分危險。
陸證這麽做,遭人恨的就不只是他一個人,還有被他提拔起來的每一個白蘋洲人,勳貴根深,乃百足之蟲,死猶不僵,何況這些人一定會竭盡全力地去掙回他們的生路,若能不死,誰想死?
可這樣的天翻地覆,陸證果真能從中抽身嗎?
陳宗賢不由深深地看向那位坐在正中的首輔,在內閣這麽多年,他好像從沒将陸證看得透徹。
他老了,也瘋了。
仗着一個病弱皇帝的信任,陸證已經無法無天了。
“陸閣老!”
馮玉典心中有異,立即浮在臉上,身邊一直不說話的蔣牧忽然按住他的手,馮玉典再看陸證那副不容置疑的神情,只得強咽下去。
外頭風雪重,這幾日馮玉典心中憋悶,再沒跟着陸證一塊兒走了,陸證出了宮,坐上陸府的馬車回去。
天還沒黑,一個人便上門來拜訪。
他披着雪氣,幾乎是跟陸證前後腳出的宮門,回去換了身衣裳,這便悄悄來到陸證府上,進了書房便作揖喚:“陸閣老。”
陸證朝他招招手:“子放,來坐。”
來人正是禮部尚書蔣牧,他五十多歲,頭發還沒見白,在陸證這位耄耋老者面前便更像個小年輕了。
“閣老,您別怨馮秉儀,他不知道您的苦心。”
蔣牧恭謹地坐下,火盆邊煨着一壺茉莉花茶,并不用來喝,只是就着熱氣讓人嗅聞茉莉香氣。
“如今是他在怨我,”
陸證笑了一下,“我知道他有兩個門生在慶元地方上,他們都是好的,在地方上做事也都盡心盡力,而我這回趁着料理慶元鹽政的工夫,也将他們給貶了職,秉儀是個直脾氣,怨我處事不公也是正常,我卻沒什麽怨他的。”
蔣牧捏着膝上衣料的手一緊,他喉嚨幹澀:“陸公,我寧願像秉儀一樣,什麽都不知道。”
“如今各處要裁撤冗官,庸官,正是世家勳貴人人自危的時候,他們動不了您,便在桂平挖出您侄孫為官的數條罪狀……”
蔣牧說着,擡起臉來,“以往就是陸家各房再仗着您的名聲,您也從不對家中之人徇私,怎麽這回……您卻要我按下來?”
陸證抿了口茶:“我雖子嗣不豐,如今兒子早逝,只剩下一個孫兒秋融,但我那個侄兒有子孫福,經營起那麽一大家子,外人看了,我陸家還真是枝繁葉茂,熱鬧非凡。”
“可這家裏人多,事端也多,”
陸證迎上他的目光,“若自己端正,哪能被別人抓住把柄?但這回大抵也是被逼無奈了,我那侄兒已上門求了我小半月了,人都消瘦了一圈,我老了,總有不忍心。”
“不忍心?”
蔣牧一個忍不住,“您對自己尚且忍心,難道他們都上門來哭一哭,求一求您,您就不忍心了嗎?他們在地方上的所作所為,那是被人拿了實證的!我今日能按下,來日,那來日……滿朝廷又有話說,到時所有人都真當您只對自己人容情,對異己無情了!陸公……他們要鬧,鬧到陛下跟前去诋毀您!”
“诋毀?”
陸證揉撚着這兩個字,他擡頭看向門外,風雪呼嘯,“什麽是诋毀?我陸家的人都是依附着我而活的,這是他們給自己選的路,我無論願或不願,我都要照拂他們,可這條路走到底是個什麽樣——他們也休想回頭了。”
蔣牧霎時渾身一震,他滿背冒出冷汗來,緊緊地盯住陸證,失聲:“陸公……那您自己呢?”
“不想想您自己嗎?”
蔣牧的聲音有些顫。
茶煙縷縷,陸證看着門外飛浮的雪,心中卻想江州此時該是個什麽樣的天氣,他氣定神閑:“為人,便是為己。”
江州沒再下雨,天氣是濕冷的,到了夜裏就更冷,那姓杜的老郎中在山上找了草藥讓村漢在破廟外煎,老郎中一進門就看見陸雨梧守在那個年輕女子身邊,一盞燭火映照,他沉靜地盯着那女子蒼白的臉,一言不發。
“小子,”
老郎中跛着腳走近,調侃似的,“這女娃娃到底是你什麽人?我瞧你還挺心疼的,很重要啊?”
陸雨梧好一會兒才回神,他的目光掠過她眉眼,又順着老郎中的話想了想,道:“很重要。”
哪怕一個人的容顏改換,她也還是那副神魂,是足以令人在皮囊之外感受到的一種熟悉,可是因為這張臉太過不同,他還是會在那些莫名的熟悉感中猶疑不定。
是她嗎?
不是嗎?
可是他抱着滿懷的不可思議喚出那聲“圓圓”,已經t使他突破皮囊的迷障,終于肯正視自己心中所想,而她在渾噩中的回應,他敢确定,那是圓圓的回應。
陸雨梧想起那位紫鱗山主,玉海棠用胧江墨将盈時化為細柳的同伴,道出一個死訊,欺騙他,也欺騙細柳。
玉海棠大費周章,便是在掩蓋一個事實——
她将曾經的盈時,變成了如今的細柳。
廟外風聲呼嘯,陸雨梧定定地看着她,可到底是什麽辦法,才能如此徹底地改變一個人的模樣,哪怕身為故人,他也不能從她的五官當中找出一分一毫的熟悉。
可除了這張臉不夠熟悉,她的秉性,她的習慣,從來都在。
無論是細柳,還是盈時。
她永遠都是她自己。
“藥來了!”
那村漢總算将藥煎好,用一個缺了口的瓷碗盛過來,寒風這麽一吹,也不算燙了,老郎中一邊收拾着自己的藥箱,一邊看那少年接過碗扶起來那昏睡中的姑娘,一點一點,十分耐心地喂她喝藥。
“這服藥下去,她的喘症便會好受許多。”
老郎中說着,背起來藥箱,抓起來一截竹竿當拐杖:“但她的蟲毒我卻是治不了的,你還是趕緊帶她去找苗地的郎中看看吧,蟲毒兇險,也不知道她還有沒有命活。”
陸雨梧喂細柳喝過藥,擡起頭來:“你們要走了?”
老郎中點點頭:“不走在這兒生根啊?我準備了好幾大包耗子藥,不給那狗官吃了,多浪費啊。”
他一竹竿戳向旁邊的村漢:“走了!”
老郎中雖然腿腳不便利,可是倚着竹杖走到廟門外這幾步卻是輕快生風的,一看便是個有些身法本事的。
在門外他忽然站定,回頭看了眼廟中的那對男女:“小子,你們保重。”
“還未請教杜先生名諱?”
陸雨梧扶肩起身。
老郎中嘿嘿一笑:“江湖過客,何必有此一問?我勸你們也趕緊走,這不是個久留之地。”
他說罷,竹杖戳戳村漢,兩人在夜幕當中很快不見。
陸雨梧心知老郎中并非等閑之輩,此地應當是不能再留,他立即背起昏迷中的細柳,俯身吹滅孤燈,走出破廟。
細柳在渾噩中有時也能感受到呼呼的冷風,随着她的呼吸冷入心肺,她咳嗽着,有一瞬将自己咳醒。
半睜起來眼,她的臉頰抵在他後背,他的溫度透過單薄的衣料而來,天未白,而露水已生,沾濕他的衣擺,滴落她的手背。
細柳張口,嗓音啞得厲害,混沌又空茫:“陸雨梧?”
哪怕她聲音很小,但他還是聽見了。
他回過頭:“你醒了?”
她好一會兒沒有說話,陸雨梧以為她又昏睡了過去,細柳卻靠着他的肩背,慢慢地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
她看不太清,後知後覺自己滿嘴藥草的味道。
“好苦。”
她說。
眼皮壓下來,她恍恍惚惚的,又感覺背着她的人好像停了下來,忽然一顆什麽東西抵來她的唇邊。
雪白的糖霜沾染她的唇齒,她下意識地咬住那顆東西的同時,齒關輕擦他的指腹,咬破果肉,酸澀的味道令她又稍微清醒了點,她又勉強半睜起眼。
月華銀白,少年轉過臉來。
淩亂的發在他頰側微蕩,他的手指上還殘留着糖霜,他又背着她走,踩得枯葉沙沙作響,他如磬的嗓音仿佛有安撫她渾噩夢境的能力:“這樣就不苦了。”
細柳分不清什麽是夢,什麽是真了。
她含着一顆糖山楂閉上眼,夢裏白茫茫的雪都成了他指間的糖霜。
風中有些異樣的聲音,分明沒有鳥鳴,卻有枝葉晃動簌簌的響動,陸雨梧細聽之下,仿佛還有細微的步履聲。
他心頭一凜,往前尋了片月光照不見的濃影深處,靠在一塊巨石之後,他看不清到底這林子裏鑽來了多少人,回頭看一眼身邊的女子,她仍不省人事。
風中步履聲疾,他感覺得到那些人正摸過來。
陸雨梧将懷中的一包糖山楂放在她的臂彎,當機立斷起身欲引人往另一邊去,卻不防衣角被人拉住。
他回過頭,雖看不清她的臉,卻能聽到她輕輕地喘息。
“回來。”
細柳連吐糖山楂都費力。
作為殺手,她哪怕是重傷也總有一股在絕境之下強撐起一點清醒的毅力,敏銳刻進了她的骨子裏,她道:“不要讓我浪費力氣。”
陸雨梧立即俯身扶她:“你聽我說,這樣下去我們都會死……”
“摘下我的簪子。”
她卻打斷他。
陸雨梧一怔,在這樣昏黑的一片濃影中,他幾乎看不清她的眉眼,但他還是依照她的話,伸手向她。
手指觸摸到她微涼細膩的臉頰,陸雨梧像被火燎了一下似的,一下蜷縮起指節,細柳亦是一眼睫一動,陸雨梧立即往上順着她的鬓發,觸摸到她的簪子。
他摘下簪子,銀葉流蘇輕顫,細柳聽着這聲音,覺得自己頭腦中的劇痛仿佛也有片刻緩解,她強行運起內力支撐着自己的清醒,聽見那些人靠近的細微響動,她立即道:“拆下所有的銀葉子,見過驚蟄用飛刀嗎?你只管起勢。”
林中枝葉潇潇,陸雨梧迅速拆下來幾片銀葉子,他捏在手中,雙眼在巨石後散碎的月光底下睃巡。
“左邊十步開外,樹上。”
細柳聽風,低聲辨位。
陸雨梧立即尋準方向,細柳灌注內力的一掌抵上他的手肘,剎那內勁推着他的手飛出銀葉,“呲”的一聲,重物落地。
細柳沒有力氣,如此也是在空耗自己的內力,但她只能咬着牙忍下心肺的痛,辨準對方的位置,借由陸雨梧的手飛出一枚又一枚的銀葉。
林梢之間,數人墜下。
地上僥幸留存的幾人這時才終于辨清細柳與陸雨梧的位置,猶豫了片刻,他們也不再悄悄的了,各自放開手腳,舉着兵器殺來。
細柳想握刀卻沒力氣,聽見幾人大喝着奔來的聲音,她正要開口,卻氣血上湧吐了口血,這時,身旁的濃影向她籠罩而來。
頃刻間,
細柳感受到他的鼻息。
一如在堯縣的青石灘那樣,他雙臂緊緊将她攏在懷中,護在他的身下,發絲輕輕拂過她的臉頰,帶起輕微癢意,細柳怔怔的。
雪亮的刀刃高高舉起,映在她的眼眸。
“傻……”
她滿口是血,失去內力支撐的剎那,她閉起眼睛。
刀刃将要落下的瞬間,尖銳的口哨聲短促一響,幾個殺手猛然間身形一僵,他們驚覺自己手上竟不知何時爬上來不知名的蟲子。
陸雨梧立即直起身,回頭只見蟲子密密麻麻地蔓延在殺手的頸子,臉頰,又是一聲哨響,它們幾乎同時用口器蜇咬着他們的皮肉。
“啊啊啊!”
尖銳的刺疼仿佛會順着他們的經絡而綿延,蟲子們卯足了力氣仿佛要往他們的皮肉裏鑽。
“什麽東西!什麽東西!”
他們尖叫着,聽見蟲子蟄伏在他們刀口發出輕微的聲響,他們不約而同扔了刀,一個個蹦來跳去地葉沒能将蟲子甩下來一只。
透過枝葉縫隙,有人借着散碎的月光看清地上仍在朝他們而來的毒蟲,他吓得嗷嗷亂叫,像個猴子一樣上蹿下跳地跑走。
細碎的鈴铛聲響,清脆悅耳。
陸雨梧發覺地上不知名的蟲子都無一例外避開細柳與他的衣角,它們朝着那幾個殺手的放下密密麻麻地前行,而不遠處,有一道燈影閃爍。
那燈影照着兩個人。
一個高大魁梧,一個纖小靈巧。
被蟲子爬滿的幾個殺手嚎叫着與他們擦身而過,那滿頭銀飾的少女在喊:“阿叔,阿叔等等我……”
燈籠照見他臉上神秘的銀色圖騰。
正是那苗地來的舒敖。
陸雨梧立即想起此人初入燕京便與細柳相鬥,他立時将細柳緊抱在懷中,側過身,擡眸冷冷地盯着他:“你們想做什麽?”
舒敖只見他一身血色斑駁的單薄衣袍,肩骨還有濡濕的血跡,而被他緊緊護在懷中的女子只露出來一張蒼白的臉。
她閉着眼,不省人事。
“細柳!”
舒敖不禁喊了聲。
那雪花連忙道:“陸公子,我們沒有惡意,我和阿叔是來救你們的!t”
那舒敖滿頭大汗,才要靠近,卻見陸雨梧袖中匕首銳光乍現,他立即頓住,這少年哪怕處在狼狽之境,素衫染血,亦有一身的清妙文氣,他握筆的手此時握着一柄刀,比刀更銳利的,則是他那一雙眼睛。
哪怕是文弱之身,他也在竭力相護懷中之人。
舒敖看着他這樣,忽然就沒有了自己平日裏的暴脾氣,他學着漢人的禮節朝他作揖:“陸公子,請信我,她是我大哥的徒兒,我大哥喜愛她就像女兒一樣,我就是她的阿叔。”
“這裏不能久留,雪花的蟲子不夠,快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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