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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周自衡匆匆往後院走去,楊中郎将與李百藥對望一眼,也跟了上去。
劉若賢迎了上來,她剛給侍女雲霞看診完。
“她的意識是清醒的,不過遭受了擊打,現在話語還有點不清楚。”
周自衡颔首,徑直走了進去,開始詢問雲霞關于那天的情況,在那個院子裏到底發生了什麽?雲霞一看到他就想到了徐清麥,忍不住哭起來。
“娘子……娘子被他們抓走了。
“當時,娘子帶着我一起進去,結果門才剛關上他們就露出了真面目,他們把娘子直接打暈了……”
周自衡垂在身側的手情不自禁地捏緊了,眼中壓抑着怒火。不過,在聽到徐清麥只是被打暈了之後,心中陡然一松。
只要活着就好……
雲霞還透露了一點,那些人原本對她很不客氣想要殺人滅口,但有人出來阻止了他們。
“不要多生事端,打暈就行了。”
于是,她就被打暈直接扔在了庭院裏,還用破布塞住了嘴巴,防止她醒來後大喊大叫。
她很篤定的道:“那是個胡人,而且說的是突厥那邊的話!娘子常去的西市一家藥材鋪子,就是突厥人開的,那主家就說這樣的話!”
楊中郎将與李百藥精神一振。
又問了雲霞一些細節之後,幾人便回到了前廳繼續剛剛的話題。
“現在可以确定的是,徐太醫目前并沒有性命之憂。”李百藥安慰周自衡,“他們不是沖着取人性命而來,否則便不會放過雲霞。”
周自衡喃喃道:“突厥人……”
他想不到突厥和徐清麥之間有什麽嫌隙,除了西市的一些胡商之外,他們平日裏和突厥人的來往是很少的,而且也都非常和平,并無私怨。
楊中郎将表情凝重:“莫非是因為備戰?”
周自衡和李百藥同時搖了搖頭。
周自衡:“上個月才開始備戰,消息傳過去到草原然後再過來,就算是快馬也得要兩個月了,不可能那麽快。”
若是突厥有這麽快的反應速度與組織能力,那大唐這一仗将會極其的艱難,別打了算了。
李百藥:“大唐年年都在提西征突厥,年年備戰。陛下帶着一衆将士在宮中操練也并非什麽新鮮事。劼利可汗即便是聽到了,無非也是一笑了之,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劼利可汗此人,十分自負。他像是看猴戲一樣看待李世民的雄心壯志,根本不相信大唐真的敢對突厥進行全面宣戰,也不相信唐軍能有打到他金帳前的本事。
所以,徐清麥的失蹤不可能是因為這個。
更何況,即便是因此要刺殺或者是要綁架,也不會選擇徐清麥。她不過是個太醫而已。選擇房玄齡、長孫無忌甚至一些将領都會更有效果。
楊中郎将也立刻意識到自己想岔了。
不過,他們總算是獲得了一個線索,他立刻安排人去西市查突厥人的鋪子以及與之相關的一些游俠兒等等,看看能不能從裏面找到什麽線索。
天很快就黑了下來。
從金吾衛那裏傳來的消息并不是很好,他們已經搜遍了光德坊以及周邊的一些裏坊,都沒有找到徐清麥以及行蹤可疑的人。到了亥時的時候,有金吾衛來報,說是城防軍那邊有一條線索。
那守衛看到這麽多位高權重的官員,有些哆嗦:“小的今日在金光門守着城門,午時的時候有一趟送葬的隊伍從金光門出了城。”
那隊人也簡單,就四五個男人,擡着一具棺材,說是在城中患了病,要擡到鄉下去埋葬。這也是城中人慣常的做法,因此守衛也沒有太在意,揮揮手就讓他們過去了。
“一般擡棺出城的都會趕早,很少有在午時出去的。不過那人說是找了道士算的時辰,所以才這麽晚。”
原本不覺得有什麽,但現在一想卻立刻警惕了起來。那棺材裏可不就正好藏人嘛!神不知鬼不覺的就運出去了。
李百藥立刻問:“那隊伍的前後可有胡人進出?”
守衛思索了一會兒,點了點頭:“有,在那隊伍之前,有幾個胡商帶着奴仆也出了城。因為像是突厥人的相貌,還帶着刀,小的就留意了一下。”
楊中郎将興奮的一擊掌:“那看來就是他們了!”
他立刻傳令下去,又派了幾隊人從金光門出,追着過去了。
夜已經深了,楊中郎将與李百藥索性就在周府睡下,周自衡雖然全無睡意但也知道自己不能倒下,那睡覺就是很重要的,更何況後面還有一個周天涯等着他去安慰。
看到他進來,原本陪着周天涯的侍女立刻告退。
周天涯已經躺在床上了,一溜煙兒就爬了起來,沖過去抱着他的腿,怯生生地問:“阿耶,阿娘呢?”
周自衡抱起她,收斂好自己的表情,溫和道:“不是和你說了嗎?阿娘和上次一樣,又去莊子上了,這次可能也要十天半個月才會回來。”
他不打算告訴周天涯這件事的真相,小孩子患得患失,容易滋生出不安全感。所以像是安氏、徐二娘等人即便是擔心焦慮,也都沒在周府停留,只是說有了最新消息就通知她們。
周天涯聽了後乖乖的将頭靠在他的頸窩,情緒有些低沉地應了一聲:“哦。”
若是在以前,她肯定會雙手叉腰說阿娘騙人,明明說是要帶着她去西市吃東西的。但此刻,她卻什麽都沒說,也不知是不是察覺了什麽。
“那這幾位叔叔是來幹什麽?”她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周自衡面色不改:“那是阿耶的公事。這段時間阿耶就沒法陪你了,你想要自己在家玩還是去祖母那兒和姑姑們玩?”
周天涯側頭想了想:“我還是自己在家吧,如果我想去祖母那兒我就自己過去。”
“行。”
周自衡默默決定提高出行的守衛安排,這幾年他們也是太懈怠了。
周天涯和父親聊了一會兒,惶恐不安的心才最終安定了下來,慢慢的在他懷裏睡着了。周自衡将她輕柔的放在床上,給她蓋上被子之後這才在一側的榻上和衣而睡。
他怕回了主卧之後,到處都是徐清麥的氣息,會更睡不着,守着他們唯一的孩子,反倒踏實一些。
周自衡的眼睛在黑暗中顯得幽暗無比。
他無法想象自己失去徐清麥會是怎樣的場景……他們是愛人,是知己,是靈魂伴侶,他們的生命已經緊緊的交織在一起,即使只是生出剝離的念頭,都會鮮血淋漓。
所以,即便是下黃泉上碧落,他也會把徐清麥給找回來!
第二日,許多親朋好友都送來了慰問,包括隔壁的蕭瑀、河間郡王府、平陽長公主府、魏徵等等,如李孝恭和魏徵這樣的長輩更是親自前來開導周自衡。
興道坊也來人了,柳氏憂心忡忡地過來,一進門就開始喊:“這可怎麽辦吶!四娘怎麽,怎麽就……”
話音還未落,她就擡眼看到了自家兒子讓人望之生畏的陰沉表情。
“母親!”周自衡嚴厲喝止道。
他看了一眼正在附近玩耍的周天涯,看到她似乎是沒有聽到,這才松了口氣,然後将自己不願意讓周天涯知道的決定告訴了柳氏。
柳氏連忙點頭。
說實話,她從未見過自家兒子露出像剛才一樣如此可怕的表情,就好像自己這母親若是真的說了什麽不該說的,就會立刻與他結下仇隙一般。雖然這種感覺并不好受,但的确讓柳氏清醒了過來,擺正了自己的位置。
又過了一日,總算在焦灼中有了新消息。
楊中郎将收到了前方的飛鴿傳書,說是在隴州一帶似乎是發現了他們的身影。
“一夜之間到了隴州,看來這是要往西穿過祁連山去到突厥境內了。”李百藥皺起眉,“他們到底是想要做什麽?”
周自衡:“……我倒是有一個想法。”
他擡起頭看向兩人,大膽推測:“徐太醫最出名的就是醫術,即便是突厥人也是知道的。我在想,是不是突厥有什麽人生病了但是又不方便來長安求醫,于是便想要綁了她去治病?”
否則說不通為什麽要綁架一個太醫。
從私心來說,周自衡也希望是這樣——若是真的,徐清麥的性命便有了保障。
李百藥眼睛一亮:“的确是有這個可能……”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得門口傳來洪亮的聲音:“不是可能,而是事實的确如此!”
幾人定睛望去,卻是虬鬤客康有德從大門處大步走了過來。
“康兄!”周自衡驚訝地站了起來。
情況緊急,兩人也省去了寒暄的功夫,康有德這次過來便是要提供自己所知道的消息:“義成公主的小兒子生了怪病,據說纏綿病榻已久。在幾個月前,我就聽說過她想要派人來中原尋覓名醫,只是沒想到他們竟然打上了弟妹的主意!而且還是用這種卑鄙的手段!”
周自衡這才想起來,康有德是粟特王室子弟,而且經營西域已久,自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他一拍額頭,痛悔不已:“我怎麽就沒想着要來問一問康兄!”
“也怪我,之前沒将這個消息放在心上。”康有德安慰他,“所以,周賢弟不必驚慌,既然是求醫,突厥人必然會以禮相待。只是要苦了弟妹,突厥現在也混亂得很,若是能早日将她救回來,自然更好。”
這個消息很快也傳到了宮中。
李世民勃然大怒:“突厥欺人太甚!若是求醫,自然是規規矩矩讓使者前來相請,朕看在兩國盟約的份上也會派出太醫前往突厥相助。可如今突厥卻偏偏要往邪路上走!
“這完全就是無視我大唐朝廷威儀,将大唐的顏面扔到地上踐踏,是可忍孰不可忍!
“月前,突厥騎兵騷擾我大唐邊境,致使我大唐子民生靈塗炭,無家可歸。可見其無視渭水之盟,戎狄人面獸心,一旦微不得意,便反噬為害!
“聖人言,以德報怨,何以報德?既然他們不仁,那便也別怪我等不義!”
原本大唐就在醞釀着對突厥宣戰,而此刻在突厥南下打草谷以及徐清麥的事情疊加的時機上,終于找到了一個撕毀渭水之盟的絕佳理由,并且依然占據着道德制高點。
很快,一篇慷慨激昂的檄文就從太極宮中流傳了出去,成為了對突厥的對戰宣言。
戰争,馬上就要開始了。
而在布政坊,周自衡騎上馬,帶着薛大以及其他兩個護衛,背上了自己的行囊,打開了府邸的大門。
讓他驚異的是,在府門外竟然有着自己的熟人正在等待。
“崇義!”他驚訝的看着眼前同樣騎着駿馬的友人。
李崇義坐在馬上,對他笑了笑:“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會安分守己的在長安城中等着,果然,守株待兔,逮到你了。”
李崇義日前剛回長安,才從自己父親的口中了解了一切的來龍去脈。他立刻想到了周自衡。作為周家夫妻最親密的友人之一,他深知周自衡對徐清麥的感情,讓他就這樣在長安城中等消息,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所以他想也不想的立刻來了這裏,沒想到撞了個正着。
李崇義還想勸兩句:“你可随着大軍一起出征,這樣的話會更安全,而且更有頭緒。”
周自衡扯了扯嘴角:“對我來說,固然更安全,但對四娘來說卻未必。”
若是突厥和大唐對上,那身在敵方的徐清麥處境或許會更危險。他得要趕在她還沒到突厥金帳駐地之前将她救回來才更穩妥。
李崇義想也不想的:“那我陪你去。”
周自衡皺起眉:“你不必如此,在軍中才能發揮出你最大的作用。”
李崇義聳聳肩:“我之前已經選擇了另外一條路,無法再回到軍中了。反正這段時間也是歇着,不如陪着你去西域吧,我手下倒是有一些精兵護衛,能幫得上忙。”
周自衡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拱手道:“大恩不言謝。”
李崇義笑着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之前都是你幫我,現在輪到我幫你了而已。大家都是兄弟,別說客氣話。”
一行二十餘人最終輕車簡行,很快就疾馳着出了長安城。
消息傳到了宮中,與之一起的還有周自衡的留書一封。
李世民拆開一看,是一封請辭信,周自衡覺得自己在關鍵時刻忙于私事十分愧疚,但是形勢所迫,自己別無選擇,只能請辭,還望陛下不要責怪。若是平安歸來,朝廷還需要的話自己願意效牛馬之勞。
李世民看着,并不生氣,只是挑了挑眉,最終低嘆一聲:“年輕人吶!”
語氣中有些惆悵,有些唏噓,甚至還有些贊賞。
最終,他拿起朱筆,在這封信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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