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ta-ad-slot="6549521856"</ins
第198章
這兩年姚菩提一直在與孫思邈合作研究針刺麻醉。在孫思邈轉向牛痘組之前,這是他的主要研究項目。
他們發現,純粹的針刺麻醉程度往往比較淺和輕,可以運用在一些不那麽複雜的以及短時間的手術裏面,但凡涉及到開腹手術就不那麽穩定。
麻沸散的問題則是因人而異,有的人對這個極敏感,很快就會進入到神志消失的狀态,但有的人卻似乎天生擁有極高的抗藥性,只能進入到淺層麻醉的狀态。
但如果将兩者結合起來,效果卻是絕對的一加一大于二。
材料易獲得、對人體安全、手術過程中可以有專人監護,于是,這種新型的結合式的針刺麻醉俨然已經成為了現在徐清麥的主要選擇。
這一年來,她在悲田院所進行的手術有一半以上是針刺麻醉。
針刺麻醉也因此培養了不少的人才,他們以針科的大夫為主,姚菩提是帶頭人,他的妹妹姚明鏡以及弟子高禹等人如今都熟練的掌握了這項技術。而醫學院的分科中也有專門的針刺麻醉科,招收不少學生。
平時的手術一般都是高禹或者姚明鏡配合徐清麥,但這一次因為是杜如晦,姚菩提親自出手擔任手術麻醉醫師。
高禹在一旁協助。
而徐清麥這一邊,有劉若賢、莫驚春擔任手術一助與手術二助,阿軟以及郭敏君分別擔任洗手護士與巡回護士。
徐清麥看着姚菩提指導着高禹将最後一根金針刺入到杜如晦的身體之內,等待着麻醉起效果。
杜如晦已經陷入到了沉睡之中,對外界沒有任何反應。
姚菩提親自給杜如晦測了心率以及脈搏情況,又判斷他的确是神志消失之後,便對徐清麥點點頭:“可以了。”
徐清麥颔首:“待會兒就麻煩姚公了。”
姚菩提與高禹不單單要負責手術前的麻醉,還需要負責杜如晦在手術過程中的生命體征。這一點與後世的麻醉醫師是一樣的,他們在手術室中的地位十分高,十分重要。
以往這樣的任務需要徐清麥分心來留意,身兼數職,但現在她可以專心致志的做手術。
手術要開始了。
阿軟給她遞了手術刀。通過這麽多次的配合,阿軟現在對開腹手術的流程也很清楚了,知道徐清麥會先用什麽樣的器械。甚至手術過程中,徐清麥還沒有發話,阿軟就已經将她要用的器械給準備好了。
徐清麥在後世的時候非常羨慕那些專家級的大醫生,他們有配合默契的手術護士,有的時候飛刀都會帶着,幾乎可以說是專屬。
現在,她也算是有了。
劉若賢與莫驚春在一旁聚精會神地看着徐清麥的操作。
不過他們現在已經不單單僅是旁觀者的角色,還需要給老師打下手。如今的他們已經不需要徐清麥的提醒,默默的自己就能找到自己要做的事情:
在徐清麥開腹完成後,莫驚春十分有自覺的來持住牽引器,将術野最大限度的暴露在她的視線範圍內。而劉若賢正在結紮血管。
“你再稍稍往後一點。”徐清麥道。
莫驚春身子往左側稍微偏了偏。
“可以了。”徐清麥看了他一眼,十分贊許,“驚春的鈎子是拉得越來越好了。”
劉若賢頭也不擡地笑道:“師弟再堅持一年,以後你就是拉鈎大師兄了。”
徐清麥和姚菩提被“拉鈎大師兄”這個稱謂逗笑了。
莫驚春嘿嘿一笑:“其實我倒是願意一直拉鈎,能夠近距離的看到老師給人做手術,學得更多。”
他和劉若賢以前就對徐清麥莫名崇拜,現在對外科這一門學問更了解了,這份崇拜也相應更深了——這門學問實際上是很深奧的,像他與劉若賢都只能專精一門,劉若賢是婦科産科,而他則是外傷以及老師所說的“基礎外科”,以肝膽脾等髒器為主。可老師,卻似乎婦科産科基礎外科消化科甚至是神經科都有涉獵,實在是太厲害了!
徐清麥一邊專注手下的動作,一邊道:“也不能一直只看,還是自己動手學得更多。”
然後又忍不住說了一句:“不過這鈎子的确拉得好。”
劉若賢正好已經縫合結束,湊過來一看,胃部的術野沒有任何遮掩,且他的姿勢完美地沒有阻礙到徐清麥的任何動作。只是她知道,這個姿勢堅持個一個時辰下來會非常累。
她大概的比劃了一下姿勢細節,已經做好了待會兒去接班的準備。
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手術室——幾間手術室是最早換上玻璃的地方之一,而且還都是目前所能做到的最大尺寸的玻璃。除了緊急手術之外,一般都會選擇陽光最好的時段。雖然肯定還比不上後世的無影燈那麽的清晰明亮,但是比起之前來說已經好很多了。
這會兒,她已經看到了自己想要看的,杜如晦的胃部。
徐清麥皺起了眉。
她曾經在系統的虛拟手術室裏模拟了杜如晦胃癌的不同發展程度,因為每一個階段所應對的手術也是不同的。而現在杜如晦胃部的情況雖然還沒有到無藥可救的晚期,但顯然也絕不是早期。
最好的方式是切除胃,以及清掃掉周圍髒器的淋巴結。可是現在沒有掃描手段,根本不知道癌細胞是否已經浸潤到周圍髒器,以及浸潤多深,只能靠肉眼觀察。
在徐清麥看來,杜如晦其他髒器似乎都很健康。但有可能換個儀器來看,癌細胞已經悄無聲息地發生了轉移。
那到底是采取哪種手術?
手術中才确定這個答案,放在後世屬于不可思議的事情,可在這個時代,卻時常發生。她已經擁有了強悍而果斷的心态。
徐清麥想起之前杜如晦一直堅持不做手術,因為不想遭受太多的痛苦,想要體面的離去,她最終低低地嘆了口氣。
姚菩提察覺到了她的情緒,問道:“怎麽了?”
徐清麥搖了搖頭:“無事,只是在觀察。”
她決定采用姑息切除術,即只做胃切除,但放棄清掃旁邊的淋巴結。這樣可以防止胃穿孔等并發症,也能提高患者的生存期和生存質量,但是有複發的風險。
這是一個無可奈何卻別無他法的選擇。
在徐清麥做手術的過程中,姚菩提與高禹一直在密切的關注杜如晦的意識以及生命體征。之前他們曾經遭遇過患者在術中停止心跳的事情,而且不止一例。
好在,這一次似乎連上天也想要讓杜如晦再回幾年,這場手術過程中并沒有發生任何意外。
兩個時辰後,杜如晦被推出了手術室。
室外,不僅有杜如晦的家人,還有宮裏來的小太監。
“陛下很擔心杜相公的手術情況,特命奴婢在此等候,第一時間将結果帶回宮中。”
徐清麥摘下口罩,露出一抹微笑:“杜相公的手術很成功,不過他還沒有醒,待醒了我會讓人立刻去宮中禀告。”
小太監歡天喜地的帶着消息回去了。
杜夫人與杜荷等家人将杜如晦團團的圍住。考慮到杜夫人的承受能力比較弱,徐清麥将切下來的組織給杜荷看了,這是必要的流程。
杜荷臉色蒼白,看了一眼後迅速移開,然後低聲對徐清麥道:“家父在來之前曾經對我說,切除下來的胃部可以供徐太醫教學所用。只是請勿暴露家父的姓名。”
徐清麥擡起眼來,大為震驚。
現在雖然解剖已經被朝廷允許,但是數量是嚴格控制的,而且都需要經過倫理委員會的批準。迄今為止,也就才解剖過六具屍體。這六具屍體是什麽樣的,事先完全無法得知,純看運氣。
而一些專門的病理組織,比如癌症狀态的胃部等等,那是想也不要想的——手術所切除下來的,都會在患者家人的見證下統一焚燒并填埋,沒人想要挑戰一下固有的傳統觀念。
而杜如晦卻主動要将這個拿出來供她解剖教學和研究?
杜荷看到她的表情,眼睛都紅了:“家父說,他也算是古往今來切掉胃之後還能活着的第一人,既如此,将這不要的東西捐出去又有什麽關系呢?”
徐清麥都能想象杜如晦在說這句話時的狷狂與潇灑模樣,一時之間深深敬服。
她對杜荷鞠了一躬:“在下必不負杜相公所托。”
她對杜家人交代了一下之後的一些照顧細節,又交代了院子裏的護士,這才去洗漱,并且打算立刻找人來做相關的胃部解剖。
徐清麥在悲田院一共住了兩天,待到杜如晦清醒後這才回到布政坊。
她與周自衡聊到這件事,周自衡也不免極為佩服杜如晦:“杜相公可是儒生,能做出這樣的決定當真是特立獨行,潇灑至極!”
徐清麥颔首,樂觀道:“所以,大唐的醫學一定是會蓬勃向前發展的。”
幾年前,她還在朝上與人辯論到底解剖是不是有違禮法呢!
“可現在,我的手術團隊也有了。”徐清麥覺得往事如雲煙,頗有些感慨,“甚至我還有兩套班子,可以換着來。等到一年後,那些醫學生們學到了一些東西,也都可以上臺來充當助手了。”
剛穿越到的時候,她就與周自衡說要建立起自己的手術團隊,短短幾年時間,她就做到了。
周自衡對她豎起了大拇指,誇張鼓掌:“厲害,厲害!你就是新一代的開山怪!”
徐清麥扔給他一個大白眼:“什麽破梗!”
不過說完後,也被逗笑了。
她問周自衡:“明日休沐,你還要去兵部?”
周自衡點點頭,自嘲道:“現在我們何止是996,簡直是三十天全年無休。”
不過,特殊情況,也可以理解。
徐清麥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明日我要去一趟西市,姐姐來信說有事要與我商讨,我帶着周天涯一起過去。”
徐二娘知道她很忙,一般不會拿鋪子上的事情來問她,所以這次估計是真遇到什麽難處了。徐清麥打算盡快去看看。
周自衡點點頭:“去吧,有事就來找我或者明日回家再說。”
第二日,兩人便兵分兩路,一路去皇城繼續當牛馬,一路去了西市。
可到了剛用完午膳的時候,正打算眯一眯打個盹兒的周自衡就看到随喜匆匆從外面趕來,像是被鬼在追一般。
随喜面色蒼白得像一張紙:“郎君!薛大在外面,說是找不到娘子了!娘子……失蹤了!”
<span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