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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周自衡第一次來司農寺的時候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都沒人認識他是誰,只有幾個吏卒不耐煩的讓他等着上司召見。但這次他過來,剛踏入官廨大門就被門房認了出來,然後很熱情的迎了進去。
“周寺丞您回京了?卑職趕緊去禀告少卿與卿正!”
待到周自衡見到崔善為的時候,他已經和無數的人寒暄過一輪了。
崔善為哈哈大笑,親自起身将他迎進了自己的廨舍:“老夫還說,今日早上起來之時有喜鵲一直在樹上叽叽喳喳的叫,原來卻是我們的十三郎回來了!”
這番說辭可謂是很客氣了,周自衡也不得不趕緊表現出了幾分感激涕零與受寵若驚來。
崔善為對他的反應很滿意。
來長安之後第一時間就能選擇來官署報道,說明他并沒有恃寵而驕,還是将自己這位上官放在眼裏的,對得住自己一直在陛下面前給他說好話的這份心。
場面話只是開場,今日前來,周自衡最大的事情當然是述職。他将自己這兩年在江南做的事情和取得的一些小成績對崔善為詳細道來,聽得崔善為一邊撫須一邊颔首。
“十三郎這次在江南可是立下了汗馬功勞!陛下和衆位相公們也是贊嘆不已的。而且,江南的糧食也是解了關內的燃眉之急了。”崔善為笑道,将關內旱情對周自衡說了。
周自衡一驚,他這段時間在船上,還真不知關內旱情一事,聽到赈災糧已經運過去了之後這才放下心來。
他升起疑惑:“去年山南不是也大豐收嗎?怎的還需動用到江南的糧?”
崔善為用茶蓋拂了拂杯中茶水,低聲道:“若是別人,那老夫絕不會多嘴。但既然是十三郎問,老夫便也坦言一二。”
他指了指西邊,意味深長道:“恐怕過不久,陛下便要對那邊開戰了。”
周自衡挑起眉來,突厥啊!
崔善為見他臉上未露任何害怕的神色,奇道:“十三郎不擔心?”
“卑職并非不擔心,只是相信陛下的眼光以及我大唐軍士,必然所向披靡。”周自衡笑道,“陛下卧薪嘗膽三年之久,也到了向突厥讨回之前渭水之盟的恥辱的時候了!”
崔善為擊掌:“好!我大唐兒郎就該有如此志氣!”
他心中卻暗道慚愧,自己在得知陛下打算與突厥開戰的時候說實話是有些害怕的,那可是突厥!而他知道一些世家已經開始在密謀着要将長安的一些資産轉移到其他地方去了。
崔善為原本覺得這也是正常的,畢竟狡兔三窟嘛,要考慮更多才能讓家族更好的傳承下來。但此刻看到周自衡淡定的無畏的表情,忽然心裏就咯噔了一聲,覺得這樣的決定是不是做錯了。
現在的陛下可不是以前的陛下了,他年富力強,而且深謀遠慮……
“崔公?”
周自衡的聲音讓崔善為從恍惚中醒過來,他掩飾性的笑了笑,嘆道:“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我老了,精神也不比之前了。即便是這司農寺,或許也待不了多久了……”
“卑職觀崔公精神矍铄,怎麽會說如此頹廢之語?”周自衡急道,“司農寺若是沒有崔公,別說咱們定下的那些藍圖和宏願了,恐怕連今時今日的地位都難以維持啊!”
崔善為揮了揮衣袖,臉上雲淡風輕:“這不還有你們這樣的年輕俊傑嘛。哎,老夫也是偶有所感,忽然才生此感嘆,十三郎也別放在心上。老夫只要在司農寺卿這個職位上一天,便會竭盡全力。”
“崔公這樣說,卑職就放心了。”周自衡松了口氣。
待他處理完這邊的事情回到家時,徐清麥正在和薛嫂子、趙阿眉一起收拾東西,院子裏擺滿了箱籠。周天涯在一旁幫忙,她的作用就是把這些箱籠依次打開,宛如一個開寶箱游戲,正玩得十分開心。
一些江南的土特産,要分好份例,送到各位親朋好友的家裏,剩下的送到廚房;一些擺件類要送到庫房去;書籍以及字畫類,要歸入書房;還有衣服首飾,則需要送到寝室裏和專門的衣物間……
“等等,這幾件拿出來,我明日要帶去莊子上。”徐清麥交代道。
周自衡抱起已經無箱可開便轉為淘氣搞破壞的周天涯,将她放到一邊,轉身問道:“明日就去?”
“是。”徐清麥點點頭,“孫道長既然這樣留言了,說明他可能是遇到了難題,自己也無法決斷。明日我先去太醫寺點個卯,然後就直接過去莊子吧。”
她露出笑容:“反正現在你也在家,我不用擔心周天涯了。”
總算是體會到了男人出去奮鬥事業,然後家裏自有女人照拂一切的感覺。爽!
榮膺“當家主夫”的周自衡表示,她放心大膽的去,自己肯定會将家裏照顧好,不會讓她分心。
他将自己今日在司農寺與崔善為的對話告訴徐清麥。
徐清麥第一時間注意到的也是正在緩慢飄過來的戰争烏雲,此時他們已經轉移到了書房中,只剩下兩人在一起。她輕聲問道:“我記得,歷史上收服突厥是很順利的?”
周自衡點了點頭:“好像還是因為這個就被那些部落和小國家稱之為天可汗了。”
他歷史的确一般,但天可汗這樣的榮耀整個華夏史上也就這麽一位,自然是記得的。他記得縱觀李世民的戎馬生涯裏,似乎只有晚年打朝鮮半島是失敗了的。
“那沒關系了,打就打吧。”徐清麥對此早有準備,她沉吟片刻,“不過,太醫寺看來要早做準備了。之前長公主與谯國公平定梁師都的時候,我和她在軍中實驗了一下軍醫制度,效果還不錯。”
這一次的大戰她想着太醫寺是不是也要做什麽準備?
不過,顯然現在一切都只是水下洶湧的暗流,還沒放到臺面上來說,那她也當做不知道好了。
将這件事放下,她好奇問周自衡:“崔善為真的這麽對你說他覺得自己老了?我上次見到他,感覺他可比年輕人朝氣蓬勃多了。”
周自衡哈哈一笑:“我一開始也覺得有些驚訝,後來想明白了。”
徐清麥:“什麽?”
他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他的話裏面一直在暗示着自己老了,接棒的是你們這些年輕人。我估計,他其實是在謀求其他的職位,而且估計是有點譜了,不然不會說這樣的話。”
崔善為就是個官迷!
除非遭遇到什麽重大打擊,否則不可能萌生退意。而且,明眼人都能知道司農寺的前途肯定是一片大好的,說不定馬上就要進行改制了,這個時候他走,絕對是因為找到了更高的枝。
周自衡打算到時候去打探打探。
徐清麥點點頭。
周自衡忽然想起來一件事,饒有興致的問道:“昨天忘了問你,你與興道坊那位是不是發生了點什麽?我看你倆基本都不說話,互相當對方不存在,鬧翻了?”
他都懶得将周禮稱為大伯父,直接用“興道坊那位”取代。
“就我上次在信裏面和你說過的……”徐清麥翻了個白眼。
她覺得周禮簡直腦殼有包,上次解剖還有天花的事情,他都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而且觀點陳腐不堪,即使是在唐人看來也是個封建保守的老古董。
兩人在朝堂上争鋒相對,結下了不小的梁子,在興道坊遇上的時候自然就沒有好臉色看。
徐清麥覺得她沒當場翻臉走人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周自衡不斷點頭,附和她的話:“他就是個老古董,別理他。”
他對這位大伯父早就不爽了,自诩為守禮君子但卻是青樓常客,家中侍妾舞姬不斷,後院的腌臜事也一堆,實在是一個僞君子,沽名釣譽之徒。反倒是周純那個不成器的父親周義,雖然也是酒色財氣都沾,但那些爛事并沒有往家裏扯,而且也沒标榜自己是個君子——當然,這也和柳氏兇悍有關系。
“你若是實在不喜歡,想想怎麽分家好了。”周自衡輕描淡寫道。
徐清麥眼睛一亮:“分家?這倒也是個好法子。”
興道坊的宅子很大,就算是分家也是按照現在的格局來分,一分為二。既然不用擔心會住在一起,又能在逢年過節的時候不用見到自己不想見的人,徐清麥是很樂意的。
她想了想:“待到一切風平浪靜了之後再說吧。”
周自衡點點頭:“如果他們不出幺蛾子的話……”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得随喜在外面道:“郎君,興道坊來了口信,說是娘子讓您過去一趟。”
周自衡:“我娘?”
“是。”
昨日不是見過嗎?周自衡皺起眉,正好今日外出的衣裳還沒換,便直接出了門,騎馬往興道坊那邊去了。
他以為柳氏找他是為了什麽大事,比如給他的弟弟們安排一個差事之類,他想着如果不過分的話就答應了吧。
沒想到,待他到了興道坊之後,柳氏什麽話都沒有說,只是端詳了他半天,然後再站起來繞着他走了好幾圈。
周自衡丈二摸不着頭腦,又覺得此事必然有詐,于是小心翼翼問道:“母親,怎麽了?”
柳氏面色凝重,似乎是想要說什麽但是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坐下來後長籲短嘆。
周自衡耐住性子:“母親可是有什麽煩惱?還是誰欺負您了?您且說出來,我必給您去出氣!”
柳氏有些感動,十三郎這些年雖然和自己生疏了一些,但還是個貼心的孝順孩子。
想到這裏,她沖口而出:“十三郎,你……你不會是不行吧?”
“噗——!”周自衡口中含着的一口茶噴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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