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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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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2章

    利州。

    豔陽炙烤着大地,連原本青翠的樹都被烤得蔫蔫的,仿佛失去了生機一般。而原本雖不算肥沃但也過得去的土壤被曬得幹燥之極,裂出了一條一條的紋路。

    上面種植着的小麥還依然頑強地□□着,這給農民們帶來了唯一的一份慰藉。

    他們聚在一起,商量着要從那裏挑水來澆地。

    小麥雖然相對更耐旱,但也是需要澆水的,尤其現在正是小麥拔節過後的快速生長期,若是水少了,恐怕麥穗的數量也就少了,今年的收成會大打折扣。

    所以幾乎每個村的人都會絞盡腦汁的想要去尋找水源來澆地。可是一個多月未下雨而且全是這樣的豔陽天,溝渠和小河裏的水都只剩下了淺淺的一層。因此,村落與村落之間因為搶水而産生的矛盾也就更大了。

    眼下,他們就在商量着要喊上更多的青壯,拿上鋤頭去遠處的一個山溝溝裏搶水。

    為了水,是能豁出命來的。

    這時,有人看到村裏面年紀最大,種地經驗也最豐富的窦伯正看着天,臉上露出憂愁之色。

    “窦伯,咋了?”

    窦伯将眼神從天上的雲朵處收回了,搖了搖頭道:“還是多多囤水吧,我看這天,應該短時間內是不會下雨了。而且……”

    他頓了一下。

    旁人着急道:“而且什麽?您老倒是說啊。”

    窦伯長嘆一聲,渾濁的眼神裏閃過一絲悲怆:“而且我擔心,大旱之後最容易引來飛蝗,到時候恐怕是更難招架吶!”

    “飛蝗!”

    大家聞蝗色變,飛蝗這東西,所過之處,赤地千裏,所有能吃的都會被它們給吃掉。

    遇到蝗災,所有人別無他路,只能卷起包袱,逃難去了。

    “去找裏正,窦伯!”村民中忽然有人喊道,“讓他上報給縣裏面,給州裏面。當今陛下愛民如子,他……他,朝廷總不可能不管咱們吧?!”

    換成以前,他們恐怕會覺得大難臨頭,走投無路。但現在,他們卻對朝廷燃起了一絲小小的期待。

    或許,這個朝廷和以往真的會不一樣呢?

    或許,他們不用再背井離鄉呢?

    ……

    關內五州已經一個多月沒下雨的奏疏很快就擺在了李世民的面前。

    李世民嘆了一聲:“又是旱災!”

    這老天是純粹和自己過不去不成?

    貞觀元年的時候,豫州許州等地大旱,同年夏天的時候,徐泗兩州又發生也旱災。貞觀二年的時候,關內大旱,然後現在貞觀三年了,關內五洲又開始不下雨了……

    他深刻懷疑自己是不是五行缺水,明明給小兒子取名字的時候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都取名為“治”了!

    是不是得讓太史局準備一個祈雨儀式什麽的?

    身穿朝服的李淳風憂心忡忡道:“陛下,微臣夜觀星象,以及綜合之前關內五州的地方志所記載氣候來看,這次旱災極有可能再持續一兩個月,恐怕将會嚴重影響當地農事。朝廷應該早做應對才是。”

    房玄齡問出了李世民心中所想:“辦個祈雨儀式可行?”

    李淳風恭敬道:“陛下,房相,祈雨儀式不過是咱們凡夫俗子的祈求與心願,但于上天而言,幾個月可能就彈指一揮間,未必就能及時的響應,還是早做準備的好。”

    在場的人哪能不知道?不過祈雨儀式是身為帝王要履行的職責,到時候做給天下萬民看的,循例問一遍罷了。

    既然從太史局這兒知道這場雨一時半會兒下不來,那的确就要早做準備了。

    李世民又召來戶部幾位官員以及司農寺卿崔善為,大唐的糧倉分為好幾類,正倉、義倉、常平倉、太倉、軍倉等等。按照不同的性質劃分為戶部倉部司以及司農寺下屬的太倉署等來管理。

    這兩年為了應對不時之需,朝廷在各州縣都興建了不少的糧倉,被稱為“正倉”,百姓們所繳納的糧食就近存放在這些正倉裏,而官祿以及當地的軍糧等也都只是直接從這些正倉裏面出。

    這些正倉有固定一部分會轉運到位于長安的太倉以及洛陽的含嘉倉中。

    倉部寺官員核算了一下那五州的正倉,臉色有些難看:“陛下,如果發生最壞的情況,五州之地顆粒無收,恐怕其正倉所儲藏糧食并不能應對當下的災情。”

    李世民皺眉道:“怎會如此?”

    房玄齡兼任戶部尚書,輕咳了一下:“陛下忘了,去年關內也遭受了旱災,正是就近從這五州調去赈災糧食用以救濟災民。”

    李世民這才想起來:“确有此事。”

    他揉了揉額角,那顯然今年也沒法就近來調赈災糧了。

    沉吟了一下,李世民問道:“那可從金州、房州、鄧州……”

    自己說到一半就啞火了,他想了起來,為了一樁秘密事件,附近這些州的糧食都已經被調到了太倉,如今恐怕也沒有多少餘糧了。

    房玄齡與杜如晦等都微微地點了點頭,知道陛下是記起來了。

    這時,司農寺卿崔善為站了出來:“陛下,如今之計,只能讓江南道趕緊運糧來太倉了。江南道這兩年在周寺丞的經營下,倉滿廪實,從那邊調糧,必然可以應付這五州的赈災所需!”

    他耳目靈通,早知陛下召見他必然是為了旱災一事,已經做好了準備,此時從袖籠中拿出一張紙來:“這是江南道可以運送到太倉和含嘉倉的糧食數量,請陛下與諸位相公一觀。”

    房玄齡示意戶部的人接了過來。

    戶部官員看了崔善為遞上來的數字之後,也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這個數字即使是支援五州之後,都還能再剩點兒在倉庫裏存着。他知道江南道的屯田在去年取得了極好的收成,但卻不知道竟然好成了這樣。

    崔善為呵呵笑道:“戶部想必再過一段時日也能收到江南各地正倉的喜報。老臣知道,江南道有一些民田也是随着周寺丞一起種了雙季稻的,想必晚稻的收成也該送到長安了。”

    晚稻收完後入庫便已經是不适合航行的季節,待到淩汛過去,重新開航,算算時間也該到了。

    “晚稻!”李世民欣喜地揚起眉,“戶部速速着人去問清楚,江南道的晚稻收成到底如何!”

    戶部官員連忙應下,知道這是自己的失職,竟然都不清楚這一塊的情況和數字。

    待到他們退下後,杜如晦對李世民道:“陛下,之前周十三郎與崔善為曾上疏言,天下農事應當歸于一個地方來統一管理,于國于民都更有益處,如此一看,的确是有幾分道理。”

    李世民颔首,之前他是猶豫的,畢竟三省六部九寺二十四司這樣的機構設置看上去已經很完美了——當然現在已經是十寺了——而且之前他的核心主張一直都是裁撤冗官。

    但現在看來,假使能夠如當初周自衡所說,那現在的江南道就不至于只有幾個地方跟着他一起種植雙季稻。若是江南道全部州縣都在司農寺的統籌安排下種了雙季稻,現在的倉庫估計都不夠用!

    那別說給關內五洲赈災了,恐怕連太倉和含嘉倉都得要堆得滿滿的。

    李世民揮了揮手:“此事你們提上日程,到底怎麽改,如何改,到時可待周十三從江南回來後再議。”

    杜如晦與房玄齡對看一下,拱手道:“遵旨。”

    上午與文臣們開完會後,下午還有一場極其重要的會等待着李世民的參與——他準時的出現在了禁苑的獵場上,聚會之前先騎着馬在獵場上馳騁了幾圈,然後拿過身邊侍衛遞過來的弓箭。

    開弓,射!

    沒過多久,侍衛騎着馬從遠處提了兩只兔子來。

    他身後傳來一道笑聲:“陛下的騎射之術還是如此精湛。”

    李世民轉過身去,卻是同樣坐在馬上的三姐,平陽長公主以及她的夫婿,柴紹。

    兩人翻身下馬:“參見陛下!”

    李世民笑呵呵的連忙讓他們平身。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平陽坐在馬上了,但是看到她翻身下馬時的樣子,依然忍不住感嘆:“三姐看上去就和以前別無二樣,依然還是那般的英姿飒爽!”

    平陽莞爾。

    柴紹在一旁笑道:“多虧了陛下給公主尋來這麽好的太醫,也要多虧公主這兩年的康複訓練。臣在旁看了都不得不心生敬意。”

    平陽在康複的時候付出了多少,吃了多少苦他是最清楚的。

    平陽嫣然一笑:“想要得到,不付出怎麽行?”

    三人将馬鞭等物交給身旁侍衛,走入了獵場旁的大帳之中。這座大帳的正中央赫然挂着一幅巨大的輿圖,主要顯示的是從長安一直到西域,直到蔥嶺甚至西海一帶,囊括了回鹘、月氏、吐蕃等等一衆西域小國在內。

    待到三人坐下,其餘人也都陸陸續續地來了。

    包括房杜、魏徵等衆相,也包括從刑部尚書轉兵部尚書的李靖李衛公、并州都督李勣、以及代州都督張公瑾、尉遲敬德、秦瓊、侯君集等人。

    都是大唐軍中赫赫有名、威震一方的人物。也是一路跟随李世民出生入死,最得他信任的武将們。

    李世民自然坐在上首。

    李靖率先從懷中拿出一封信來,沉聲道:“我們已經收到了前方暗哨的消息,夷男已經一統鐵勒諸姓,成立了薛延陀汗國,建牙帳于大漠郁督軍山下。不日,他将遣使來長安,稱臣納貢。”

    衆将門竊竊私語。

    連平陽也是首次聽說這個消息,她面露喜色,挑起眉道:“如此看來,咱們的計謀起效了?”

    李靖颔首:“這也是預料之中。”

    李世民也道:“劼利對薛延陀、回鹘等地壓榨太過,勢必引起民憤。即使是突厥內部,也是不安穩的。所以,朕覺得,這是個好機會。不過,需要再等等……”

    李勣道:“臣覺得可以派人接觸一下突利,他對劼利早有怨言,或許可以說動他反戈。”

    在座的武将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出謀獻策,整個西域的局勢在他們的抽絲剝繭之中似乎變得更加的明朗起來。

    這并非是李世民的心血來潮。事實上只要是熟悉這位陛下的人都知道,從渭水之盟後,對突厥一戰就是勢在必行的。被人打到了都城的城牆之下,即使已經取得了盟約也依然是大唐的恥辱。

    而不僅是陛下,即使是他們,也是受不得這份恥辱的。

    還在東宮時,顯德殿的殿外時刻立着箭垛,政務再繁忙,李世民也會帶着上百的禁衛軍在殿外習武演練。谏官們一開始還參其不合禮制,但日子久了他依然我行我素,大家也就放棄了。所有人都知道,他這是肚子裏憋着火呢。

    果不其然,從去年開始,在大唐的內政終于穩定了下來,人心凝聚之後,李世民便開始将目光投向西域。

    他先是派柴紹去剿滅了盤踞在河朔地區的梁師都——那時,平陽長公主的身體已經康複如初,在她的強烈要求下,也随着柴紹一起去了前線。最終,夫妻倆終于将收複了河朔。而那裏,正是插入到東突厥腹地的一顆釘子,一個橋頭堡。

    而從去年冬到今年春,突厥遭遇了雪災,內部也開始出現分崩瓦解的跡象。

    現在,所有人都明白,反攻突厥的機會來了。

    “陛下,還有一件事情至關重要。”李勣道,“那就是糧草!突厥腹地廣闊,後方的糧草與軍需得要跟得上才是。臣聽聞,關內又将迎來大旱?”

    其餘将領都點了點頭。

    決定一場大型且戰線拉得極長的戰争是否最終獲勝的關鍵,其實就是後勤。後勤跟得上,一切好說,後勤跟不上,前線将士們再骁勇,也不抵用——他們或許可以憑着自身的經驗與韌性贏下一兩場戰役,但絕對不可能全程保持這樣的士氣。

    聊到糧草與軍需,李世民露出笑容:“這個不用擔心,雖然關內大旱,但江南道那邊這兩年一直都是豐産,我已命戶部與司農寺從那邊調糧過來,保管不會缺糧!”

    一向表情淡淡的李靖也不免露出微笑:“臣聽說了,那邊在種雙季稻。”

    他心念一動:“陛下,到時負責軍需的官員還得要好好挑選才行。以往可都是房相和杜相這樣的英才來負責此事。”

    衆人都目光炯炯看向房玄齡與杜如晦,他倆自天策府之時就一直負責各種戰役的軍需調度,從未出錯。但現在兩人已經貴為宰相,每天處理無數政事,總不能還讓他們來處理軍需調度吧?

    尉遲敬德摸了摸下巴:“那周十三郎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周自衡算是年輕一輩的人才中最出挑的幾個之一了。

    李靖眼睛一亮,他也想到了之前周自衡還在中書省的時候與自己接觸過的那幾次,言語流利而且邏輯清楚,溝通十分順暢,尤其是他做的那些表格還曾被房玄齡與李世民等誇贊。李靖也看了,不得不說的确好用,一目了然。

    他立刻将眼神投向李世民,裏面充滿了“想要”的渴望。

    這時候,平陽長公主笑道:“不單單是周寺丞,我倒是覺得這一次也要和太醫寺好好合作。上次征伐梁師都,多虧了太醫寺派出的十幾位醫工,讓軍中将領們的傷亡大減。

    “若是這次能有足夠的知曉急救與外科手術的軍醫加入,我想對于士兵們的士氣也是極大的鼓舞。”

    她說到這個,柴紹也在一旁點頭。

    他倆從回來之後就曾與同僚們說過此事,也在請功的奏疏裏也沒忘記太醫寺,因此将領們印象深刻。

    李靖看向李世民的眼神又亮了幾分。

    李世民輕咳了一聲:“現在說這些還有點為時尚早,到時候再來讨論……”

    大帳裏繼續回到了适才緊張的氛圍之中.

    ……

    江南,周自衡與徐清麥結束春巡回到江寧縣的時候已經是五月。

    和關內因為不降雨而持續幹旱的環境不同,江南這一邊郁郁蔥蔥,禾苗舒展,正是要長穗的時候。稻田阡陌交錯,伴随着的是流淌着粼粼波光的小溪與河渠,更有不少的池塘和小湖泊裏種了荷,一片青翠。

    每隔一段,就能看到水車立于其中,将河流中的水引向田渠,灌溉這一片如今已成氣象的農田。這已經成為了江南獨特的風景,并且随着客商們的往來,逐漸擴散到其他的州縣。

    風吹拂起徐清麥帷帽上的紗幕,她看着眼前的這一切,忍不住浮現起笑容:“看來今年又會是一個豐收年。”

    周自衡頗為驕傲:“不出意外的話,産量會比去年還要更高。”

    今年這樣的規模才好意思說灌溉網,去年其實都還只是小打小鬧。他這次去巡視其他屯,順便也看了看其他州縣的民田,很欣慰的看到大家都開始重視了灌溉與水利,就算沒有做大型的水閘與開鑿河道,但也會修一些就近的溝渠,做得有模有樣。

    水車也肉眼可見的變多了。

    江南正在朝着他後世所見過的那個魚米之鄉發展。

    周自衡都有些舍不得離開這片他耕耘了好幾年的土地,又恰好是江南最美的時節,他原本在路上想着要不要再拖個一兩個月在這兒看完今年的夏收再回長安,可一回來後立刻收到了楊思魯呈上來的公文與密信。

    信是房玄齡寫來。

    看完之後,他在心中嘆一聲,對楊思魯道:“收拾好行李,立刻準備去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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