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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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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8章

    雖然徐清麥回來這麽久了,但其實并沒有遇到什麽上門來求醫的。

    古人重禮節,士紳們若是想要求徐清麥出手,那必然是先遞帖子來,而普通老百姓也只會去知春堂詢問徐太醫是否開診。再加上徐清麥現在是朝廷命官,貿然上門來實屬冒昧甚至是違禮。

    所以,這種電視劇中常演的,大半夜才敲她住宅大門的情況從未發生過。

    也因此,徐清麥聽到門口有人求救,并不會覺得有人唐突打擾了自己的休息,反倒是下意識想到應該是遇到了真的很緊急的病症才會這樣求上門來。

    她站起來,蹙眉道:“快讓人進來……算了,随我出去看看吧。”

    她帶着劉若賢和趙阿眉等人匆匆地走到園子門外一看,卻看到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兒跪在地上,看到她之後立刻激動朝着地面磕起頭來,淚流滿面:

    “徐神醫,求求您救救我娘吧!我阿娘……我阿娘快要死了!”

    已經不用徐清麥說,趙阿眉和侍女已經趕緊将那小女孩給扶了起來:“小娘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小女孩名叫阿娟。

    阿娟不是東山渡本地人,她和她的阿娘來自于隔壁的金壇縣一個深山環繞的村子裏。原本的村民都是亂世避難進去的,在裏面繁衍生息,形成了村落。

    這樣的村落在亂世時可以庇護人的平安,但是在太平年代卻往往會因為交通不便而生活清苦貧困,并且有可能一輩子都活在這樣的貧困中不得脫身,這就是他們的命。

    但阿娟的母親卻不認命。

    有一日,她從貨郎的口中聽到東山渡這邊正在招工,而且很多都要女工,工錢十分豐厚,和她現在的處境相比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阿娟母親動心了,她覺得或許可以去拼一拼。

    但阿娟的父親卻認為她是癡人做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麽德行。怎麽可能會有人花一天十文錢的代價去雇一個大字也不識的鄉村婦女?這裏面必然是有詐的。他果斷拒絕了阿娟母親想要出去看一看的請求。

    “我阿耶經常打她……”阿娟一邊哭一邊說,“有的時候打到阿娘受不了了,阿娘就抱着我說要找機會帶我逃出去,她去東山渡找份工做,一定也能養活我。”

    東山渡俨然成了阿娟母親在苦難中的一處燈塔,希望之地。

    終于有一天,她再也忍受不了丈夫的拳腳以及日複一日吃不飽飯的饑餓,趁着一個月黑風高之夜,帶着阿娟從那個村子裏逃了出來。至于弟弟,則留在了那裏。

    直到現在阿娟都記得母親含淚對自己說的話:“把小郎留在那兒他可以活下去,可我若是走了,把你留在那兒,你卻是活不成的。所以,咱娘倆要一起走。”

    母親不識字,但帶着她,一路乞讨,花了整整一個多月的時間,居然也真的從金壇縣找到了東山渡。

    “到了,就在這裏。”阿娟帶着徐清麥和劉若賢幾人終于到了她阿娘所在的地方。

    那兒是一處工坊的門口,已經圍了一圈人。

    工坊管事正緊鎖着眉頭:“大夫還沒來嗎?要不,去拿個板車來,把她推到醫堂去得了。”

    旁人道:“她出血太多了……要是動一動,恐怕就沒命了。”

    管事嘆口氣,狠狠往邊上啐了一口:“真是晦氣!”

    有人出主意:“我剛剛看到了徐太醫往這邊來,現在肯定在園子裏,要不去找找她老人家?”

    管事一記眼刀飛過去,指着地上的婦人冷笑道:“她是誰啊?找徐太醫?你怎麽不帶着她上長安找太醫令去呢?虧你想得出來!”

    徐太醫可是他東家都邀請不來的人物。

    這些泥腿子居然要找徐太醫,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這時候,就看到圍着的人忽然都激動地轉過身去,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喊道:“徐太醫!”

    “徐神醫,您真的來了!”

    “是徐神醫!這婦人有救了!”

    管事愕然擡起頭,真的看到了徐清麥正在一個小女孩兒的引導下從遠處匆匆趕過來。

    阿娟氣喘籲籲,臉上淚水和汗水融在了一起:“太醫,就是這裏!”

    她娘就躺在這裏,帶着傷,帶着血。

    “散開,散開。”趙阿眉已經有了經驗,和侍女一起幫徐清麥與劉若賢維持秩序。那管事怔愣了一下,本來想去給徐清麥見禮,但看她專注的樣子,也立刻加入了她們的行列。

    徐清麥蹲下來,先觀察了一下地上躺着的女人。

    她似乎是被人用利器給捅了幾刀,流了一地的血,但是應該是有人給她簡單的包紮了一下。然後,地上有嘔吐物。

    “太醫,是小的讓人給她包紮的。”管事的眼色倒是很靈活,見她眼神停留在那些傷口上,立刻喊道,然後屁颠屁颠地趕了過去,“小的還讓人去叫了大夫,不過現在還沒來。”

    徐清麥誇了一句:“做得不錯。”

    實際上,包紮得實在是很粗魯很不怎麽樣。

    “先止血吧。”她對劉若賢說道。

    劉若賢點點頭,解開那些布條重新紮,順便查看一下傷口情況。徐清麥則換了個位置,試了試婦人的鼻息,然後摸了一下她的頸側與脈搏。

    “有呼吸有心跳,但都有些微弱。”

    “腹部有好幾處傷口,在肝膽區,要動手術。”劉若賢看得觸目驚心,她不敢完全的解開那些布條來仔細看,只能先粗略的把那些還在流血的傷口給再包紮好,“而且需要馬上手術,我懷疑會有髒器損傷。”

    徐清麥臉色凝重,叫來管事:“你這兒有沒有給我騰出個空房間……算了算了,有板車嗎?來幾個人,幫我把她擡到那邊周家園子裏去,路上小心點兒,別太颠簸。”

    “行,馬上來!”管事擦了把汗,立刻喊人去辦了。

    徐清麥問他:“這到底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

    管事喊冤叫苦:“小的也是剛出來,也不知道啊!”

    旁邊圍觀的人喊了起來:“太醫,我知道”

    “我也看到了,是有個男的過來找她,應該是她男人,二話不說揪着她就打了幾個耳光,拖着她要回家。”

    另外一個人補充:“打得好兇咧,好像那婦人是從家裏跑出來的,反正一陣拳打腳踢。”

    “我剛想去勸一勸,結果那婦人應該是還手了,那男人就像是瘋了一樣,從懷裏掏出一把刀子來,直接捅了她幾刀。吓得我呀!”

    阿娟臉色雪白:“是阿耶,是他找過來了……”

    這會兒是吃午飯的時候,工坊裏是包午飯的,吃點蒸餅什麽的。阿娟母親為了省錢,會偷偷的留一半給阿娟,兩人分着吃。阿娟每天中午都會來工坊門口等着。

    今天她也慣常來了這裏,但一過來就看到阿娘倒在了地上,她撲過去。

    母親拉着她的手,似乎是說了一句什麽,才暈了過去。

    阿娟一開始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好在她是個有急智也有點膽子的小姑娘,聽到旁邊的人說求醫,她忽然就想起來上午曾經在渡口見過的徐太醫——她平日也沒閑着,會去渡口替一家酒坊攬客,如果成功了便能得到一兩文賞錢。

    徐太醫,阿娟來到東山渡的時候聽過最多的故事就是關于徐太醫以及周寺丞。東山渡的人簡直視兩人為在世菩薩。

    徐太醫一定可以救阿娘!

    阿娟不知道從哪裏的勇氣,胡亂擦了把淚問清楚了徐太醫住哪裏,就拔腿往哪邊跑。

    她不知道徐太醫會不會出手救阿娘,畢竟她們母女倆什麽都沒有。但阿娟知道,若是不試一試,或許今天她就要永遠失去阿娘了。

    所以,從頭到尾,阿娟都沒有看到阿娘是如何受傷如何倒下的,此時聽了旁人的議論這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白着臉:“是阿耶……是阿耶來了,是他殺了阿娘。”

    這可以說是母女倆心中一直存在的噩夢,阿娟對現在的生活非常珍惜,但她經常會夢到阿耶從那片山林裏出來,然後将她們倆母女捉回去,伴随着的是一頓頓毒打。

    徐清麥凝眉看着幾乎是一下子丢了神魂的小姑娘,将她攬到自己身邊,拍了拍她以示安慰。

    “這可是惡意傷人,去報告縣衙了嗎?”她對管事道。

    管事立刻點頭:“回太醫,早就報了!敢來我家找茬,報給縣衙算是他運氣好!要不是他走得早……”

    他嘴裏罵罵咧咧,旁人笑喊道:“管事,那人可是叫着他要去縣衙告你們拐騙家中婦人!”

    管事勃然大怒:“也不打聽打聽咱家在江寧縣是幹什麽的,還去縣衙告?”

    他剛說完,瞥了一眼旁邊喜怒不形于色的徐清麥,立刻閉上了嘴巴。

    徐清麥懶得理會他,正巧這時候板車也來了,人也被小心地挪到了車上,便手一揮:

    “走吧。”

    大家雖然很想跟過去看看熱鬧,但顯然周家園子不是誰都能進的,跟到了門口之後便只能遺憾的感嘆兩聲,踮起腳來試圖往裏面看幾眼了。

    “我說,徐太醫還真是宅心仁厚,居然還真的被叫來了。”

    “徐神醫一向如此。哎,她老人家怎麽就非要去長安呢?咱們江南多好!”

    “廢話,她不去長安,你給她太醫做啊?”

    “哎喲,這話可不能說。你這是存心害我吶!散了,散了。”

    一群人又作鳥獸散。

    園子裏。

    周自衡抱着周天涯瞠目結舌:“怎麽才一會兒功夫就收了個病號進來了?”

    “重症急救。”徐清麥言簡意赅道,“得立刻手術。”

    周自衡的臉色立刻嚴肅起來,囑咐身邊跟着的王一方馬上去準備空的房間。

    “你的手術箱子在不在?要不要我騎馬去縣裏面取?”

    “帶了,在馬車上,拿下來就行。”

    她還真有随身攜帶藥箱手術箱的習慣,現在豪氣了,備兩套,一套放家裏一套一般就放在馬車上。

    手術室緊鑼密鼓地騰出來了。現在也不是講究消毒無菌的時候,得人先不死,才有資格來談後續感染不感染。

    徐清麥舉着洗好的雙手,在口罩下問劉若賢:“好了嗎?”

    劉若賢同樣是舉着雙手的姿勢,點了點頭:“準備好了。”

    徐清麥欣慰地笑了笑:“那就開始。”

    一切都是倉促的,但比起幾年前,卻又是完全不同了。

    “這場手術你來做?”徐清麥問劉若賢?

    劉若賢一怔。

    她有點炸毛,老師為什麽要這個時候來問她呀啊啊啊啊!她在長安的時候已經有過獨立主刀的經驗,但都限于一些門診手術,然後在老師的監督下進行過兩三次剖腹産手術,但這大開腹手術還是頭一回。

    可……她看了一眼生命虛弱的阿娟母親,知道着絕對不是認慫的時候,于是心一橫,一咬牙:

    “好!”

    徐清麥口罩下的嘴角彎了起來。頂不住壓力的外科醫生不是一個好的外科醫生。

    她淡淡道:“有我在呢,別怕。”

    “先做外傷血管結紮,這一步我來。”

    徐清麥手更快,更利索,可以為後期的開腹争取更多的時間。

    劉若賢屏息靜氣看着徐清麥的操作,飛針走線,當然也少不了劉若賢在旁十分默契地給她遞手術器械。

    徐清麥嘆一聲:“從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現在真是懷念悲田院的手術室。”

    她現在已經有了很周全的手術團隊,為了培養更多的人才甚至是幾套班子輪着來,團隊與團隊之間競争上崗,已成為悲田院一景。不過徐清麥盡可能的讓更多人都有進入手術室的機會,所以現在那幾套班子之間水平差得并不多。

    劉若賢也深有體會:“的确是。”

    有好的團隊比自己孤軍奮戰可強多了。

    “好了,開腹探查。”徐清麥将手中的手術器械扔開,把主要的位置讓給劉若賢。

    劉若賢判斷內部髒器可能有損傷,徐清麥是認同的。一是因為從傷口來看,那男人是下了死手的,傷口很深,二是因為當時在地上有嘔吐物,患者嘴角也有嘔吐和嘔血的痕跡。這往往是由于內髒移位壓迫胃部以及內髒破裂所引起的。

    所以,徐清麥隐隐有不祥的預感。

    劉若賢鄭重地點點頭,站到了徐清麥的位置,徐清麥退居到助手的角色,一雙眼睛看着她的動作,然後又說了一句:

    “按照你平時的表現來,相信你,完全可以。而且,我在旁邊,随時可以接手,所以你不要有顧慮。”

    劉若賢深呼吸一口氣,感覺自己砰砰砰猛烈撞擊着胸腔的心跳正在逐漸的平複。

    她劃下了第一刀。

    事實上,她的确是完成得很不錯,有了徐清麥的在旁輔助,沒有遇到任何意外的就将患者的腹部打開了。她的額頭上雖然在這微寒的春天裏冒出了細密的汗珠,但手是穩的。

    “很好。”徐清麥贊許道。

    她想起自己最初幾次當主刀的時候,帶教老師是個十分嚴厲的人,可以把手術室護士和實習醫生罵哭的那種,也差點把她給罵哭了——很多外科醫生的脾氣和臺風都很暴躁,手術室裏回蕩着罵聲和吼聲是常有的事情,可能是因為高壓之下,人的情緒得有一個宣洩的出口。

    徐清麥承認那幾次手術自己獲益匪淺,但她更願意自己成為另一種風格的老師,會嚴厲但不罵人,而且鼓勵為主。

    沒辦法,就那麽幾個苗子,得小心呵護。

    “不錯……”徐清麥話音凝住了,她啧一聲,幹起了之前劉若賢的活兒,将腹腔中的血液用紗巾慢慢的一點點卷走,然後用生理鹽水沖洗腹腔,“我來幹這個,你去探查出血點。”

    劉若賢點點頭,跟随着徐清麥的動作一點點探查患者體內的出血情況。

    她的聲音回蕩在手術室裏:

    “十二指腸,排除。”

    “空腸,有一處傷口。”劉若賢的聲音緊張了起來。

    徐清麥看了一眼:“穿孔縫合術,可以嗎?”

    劉若賢吞了口口水:“可……可以。”

    徐清麥瞥了她一眼:“你要是沒自信,那就我來。”

    劉若賢大聲道:“可以!”

    穿孔縫合,她看老師做過好幾次了,而且自己也練習過很多次。

    徐清麥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如果沒有自信,那就不要站在手術臺上。患者的生命交到你手上,結果你自己不自信,那是要搞什麽?搞笑嗎?”

    劉若賢開始了自己的穿孔縫合術,徐清麥看了兩眼後也不吝啬自己的贊美:“很好,繼續。”

    手術繼續。

    “胰腺,排除。”

    “脾髒,排除。”

    “膽囊……”劉若賢頓了一下,倏地擡起頭來,“膽囊排除,但是……老師!”

    不用她喊,徐清麥已經看到了。

    她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然後喃喃道:“這是真恨不得她去死啊。”

    那一刀,直接傷到了患者的肝葉。而且她懷疑那男人應該是還順勢攪動了一下,特麽現在患者的右肝部分肝葉直接呈現了不規則破裂的狀态。

    但險之又險的是,肝部并沒有完全對穿,他那一刀只是戳在了肝葉邊緣。

    徐清麥道:“讓開,我來。”

    劉若賢火速離開了主刀的位置,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是她所能應對的了。

    站在主刀的位置上,回到自己熟悉的感覺,徐清麥幾乎是轉瞬之間就想好了應對方式:“做部分肝切除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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