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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趙東家本來是有些沮喪的,但聽得有人這樣問,頓時眼前一亮。
那邊的對話陸陸續續地飄到他的耳朵裏。
“這是什麽?”
“不知道,還怪好看的。”這應該是不識字的,只會看圖。
當然,也有認識一些字的人,跟着招貼畫上的字喃喃念出:“趙氏吉貝布,西市僅一家……吉貝布是哪種織物?好似從來沒有聽過。”
“确實,不過看這花色卻是不錯。”
“在西市?下次咱們去問問。”
趙東家眯起眼,一把抓住了管事的手:“快,快去找個說話伶俐些的來,就讓他守在這下面,若是遇到有人對這個感興趣的,就上前解釋解釋。”
可不能浪費這麽大的關注度。
他得去和徐太醫說說,最好是讓他們的人能主動喊一喊才行。
管事也欣然稱是,他算了算,恭維道:“上次徐太醫說咱們的招貼畫可以在這兒挂半年,東家,要是每天能有這樣多的人,那咱們吉貝布的名聲鐵定是能打出去的!還是東家明智吶!”
趙東家一改剛才的失望,頓時滿血複活了。
是啊,時間還久着呢。
他哈哈大笑起來:“你瞧着吧,悲田院的人只會更多。待到名氣傳出去後,不僅僅是長安的,還有其他地方的人也會過來的。”
他忍不住想起當時競标時,徐太醫說的那番話。
趙東家忍不住得意起來,他就知道,信徐太醫是沒有錯的!
除了趙東家之外,之前給悲田院投了廣告費的商家們面對第一日的熱鬧景象都挺滿意。而那些沒有投的商戶們有的在心中暗暗懊悔,有的則覺得還要等看看再說。
就這樣,僅僅一天的時間,悲田院的開業在不知不覺中竟給大唐的商界增加了一種新的揚名模式,後來還引來不少才子投入其中,用他們的詩文以及畫作換取報酬。後世的史學家們認為這也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大唐文化行業的繁榮發展,這些作品中也湧現了不少的精品。
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只說吳老六。
他被拉去急診科室,迷迷糊糊中只感覺到有不少的人圍着自己在轉,又有醫師在自己身上紮下了不少的銀針,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找回了自己的神智。
阿軟第一個發現他醒來了。
“病人醒了!”
她看到吳老六的手指一直不停地在抖動,整個上半身也在用力,知道他想要起來,便按住了他:“你先別起,你現在需要好好躺着休息一段時間。”
吳老六的嘴唇翕動,阿軟愣了一下:“你是有什麽想要問的嗎?”
她附身下去,好不容易才聽懂了吳老六是在困難地問:“多……多少……錢?”
阿軟恍然大悟:“你是想要問診金多少?”
吳老六看着她,艱難地點了點頭。
阿軟撓了撓頭:“這我還真不知道,得去找賬房算一算才行。”
吳老六求救地看着她,這問題要是一時半會兒不搞清楚,他可不敢就這樣在這裏睡過去,就算是爬也得爬回家——沒辦法,口袋裏的錢就這麽多。
“行,我現在去問問。”這時候看到急診大夫也過來了,阿軟連忙道。
急診大夫過來查看了一下吳老六的情況,主要是心率和瞳孔反應,然後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這是幾根手指?”
吳老六:“五根。”
大夫又折掉一根:“現在幾根?”
吳老六:“……三根?”
他覺得自己眼睛裏帶着點重影。
大夫搖了搖頭,給他調整了一下紮針的位置:“你現在意識都還沒恢複清楚,現在醫院裏待着吧。最好是住三天院觀察一下。”
他懷疑這人要不是中風,要不是胸痹,萬一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吳老六一急,住在這兒嗎?那得花多少錢啊?別把自己賣了都不夠!
他奮力着想要爬起來,一掙紮把大夫剛紮下去的銀針都給弄掉了,大夫氣道:“不要命了!你動什麽動!”
吳老六本來就頭暈眼花,一動更覺得喘得不行,他被大夫這麽一罵,又急又害怕,各種情緒一交雜,眼中竟然淌下淚來。
那急救大夫也是個年輕郎君,當即傻眼,頭大道:“你哭甚?!別哭了,你這胸痹之症本來就與情志不暢相關,還哭?嫌自己死得不夠快是嗎?”
吳老六想要說話,但口不能言,手腳不能動,淚水淌得更兇了。
這時候阿軟從賬房那邊過來了,見狀後驚愕道:“這是怎麽了?”
吳老六求救地看向她。
阿軟一愣,立刻明白了過來,她溫言道:“我剛問過了,你适才的診金分為兩筆,一筆是急救操作,一筆是溫醫工的金針術,加起來一共是兩百文。”
吳老六在阿軟說出“兩百”的音時,眼前一黑,差點又昏死了過去。
兩百……貫嗎?
這真是把他給賣了也不夠啊!
然後,他聽到“兩百五十文”,整個人立刻陷入到了恍惚裏。
兩百五十文?這……好像也不是很貴啊!
太醫将自己從垂死的邊緣搶救過來,竟然只收兩百文嗎?他敢肯定,自己之前去的那家藥堂要是能做到這一切,肯定都得幾貫幾貫的來收診金。
這時候,溫醫工也反應過來這人原來是在計較錢,臉色也緩和下來。
他輕哼了一聲:“朝廷恩德,知道爾等看病不易,所以悲田院的診金并不貴。你若是住院……”
他卡殼了一下,轉向阿軟。
阿軟之前就聽溫醫工說過這人可能要住院,剛才在賬房已經問過了,立刻道:“如果是住院的話,最簡單的床位六十文一天,但不包括藥金和其他費用,比如醫工若是每天要為你紮針,那就是要另算的。”
溫醫工對她投去贊許的一瞥,這小護士還挺機靈的嘛。
他原本對護士們嗤之以鼻,她們大多都是只接受過短短半年不到培訓的小娘子,能有什麽用?但僅僅一個早上過去,溫醫工就不得不承認,若是沒有這些小娘子,悲田院怕就要亂套了。
吳老六放下心來之後,整個人都放松了不少,腦子也逐漸清醒了,手腳的力氣也漸漸在恢複。
他是個怕死的人,不然也不會因為自己的病症去看了好幾次大夫——在他身邊的朋友和親人們,哪個不是靠着自己生生熬過去的?要不就索性等死,死了後還能給家裏節省下一筆口糧。
吳老六算了算自己随身帶着的錢,也就三百多文,給掉兩百文之後還能有一百多……要不就聽大夫的?
一晚他還是能住得起的。
他顫顫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
阿軟猜測:“你是要住一晚?”
吳老六點點頭。
溫醫工沒好氣道:“還行,知道這是一了。”
一晚就一晚吧,總比現在出了太醫院後就莫名猝死的好,傳出去,悲田院的名聲都不好聽。他待會兒得去請教一下姚太醫,這種情況要怎麽紮針才好?
這時候,又有急急闖進來的,這次卻是幾個人一起,其中一人用手捂着額頭,血流不止:“大夫,救命啊!”
“大夫,他被瓦落下來砸到頭了!”
溫醫工和另外兩個護士立刻趕了過去:“讓我看看。”
阿軟則觀察吳老六的情況,主要是盯着他身上的銀針。
急診科室內,忙中有序,徐清麥點了點頭,從窗口離開了。
她覺得自己現在特像上晚自習的時候偷偷在教室後面觀察的班主任……默了一瞬,揮去腦海中的表情包,她帶着助理繼續朝下一個地方走去。
門診二號診室內,沈永安正在給李百藥把脈。
李百藥是他今天第三個病人。
如果沒有經歷過之前的義診的話,沈永安肯定會覺得這樣的節奏不可接受,畢竟他之前随着師父錢浏陽去出診時都是被人邀請前去,偶爾在民間轉一轉,哪裏見過這樣一個接一個的陣仗?
但現在的他已經不是以前的他了,兩刻鐘看三個病人,小意思。
“君之脈象首尾俱短,不能滿部,乃是明顯的短脈,想必你平時經常會感到氣虛氣短?”
李百藥颔首:“确實是,且最近受了些風寒。”
他咳嗽了兩聲。
“咳嗽倒是好辦,只需吃上幾劑湯方即可。”沈永安沉吟一下,嘀咕道,“倒是你的氣虛之症,看上去卻像是從胎裏帶來的,調理起來怕是不那麽容易。”
李百藥有些驚訝,然後笑道:“正如大夫所言,在下的确是從小體弱,之前也曾尋訪名醫,也是說從胎裏帶來的。”
他沒想到,自己花五十文見到的這位年輕的醫學生竟然水平還是很不錯的。
沈永安聞言有些驕傲,旁邊的劉若賢見不得他這幅樣子,輕咳了一聲,沈永安眨了眨眼,立刻恢複了剛才的穩重模樣。
他唰唰唰在紙上寫下藥方:“我先給你開潤肺止咳的湯方,至于調理你的氣虛宿疾,若是你這段時間都還在長安的話,不妨等到後日,後日我師父會出診,到時候你來找他看診即可。”
李百藥忍不住問:“尊師是?”
沈永安随意回道:“正是如今的太醫丞錢浏陽。”
李百藥的同伴心急口快,瞪大了眼睛:“太醫丞也會在此坐診嗎?”
沈永安忙着寫醫案,旁邊充當助手的劉若賢笑道:“太醫丞和太醫監們原本是不用來悲田院輪值的,不過錢公心系百姓,便想要來坐診幾日。”
沈永安接過話:“所以你若是想要來找師父看,最後是後日就過來,他老人家事忙,說不定來幾次後續就不會再來了。”
師父與姚公等人,其實就是想要出診過過瘾,再者來湊一下悲田院開業的熱鬧。後續他們應該就不會出診,而只是坐鎮後方幫着處理一些棘手病例等。
李百藥和同伴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拱手道:“多謝提醒。”
這可真是個好消息。
他接過沈永安遞過來的藥方,上面龍飛鳳舞,眼前這位大夫顯然有一手不錯的字,想必出身也是很不錯的。
“出門往後走再左轉是藥房,”沈永安懶懶提醒道,“你們也可以出去抓藥,都行。不過悲田院的藥材品質都是過得去的。”
李百藥道謝後與同伴走出了診室,他見到劉若賢走到門口,脆生生喊了一句:“下一位!”
然後沈永安抱怨道:“你倒是讓我歇一會兒喝碗茶!”
劉若賢笑嘻嘻:“再看兩個再歇息,不然今天三十個可看不完。你也不想落在高禹後面吧?”
沈永安原本有些憊懶的姿勢一下子就坐直了,肉眼可見的精神一振:
“下一個!”
李百藥失笑搖頭,和同伴一起走去了後面的藥房,這裏也排起了長長的隊伍,顯然大多數人都選擇了來這裏拿藥。他聽得前面兩個已經拿到了藥的患者正往回走,一邊走一邊在讨論:
“倒沒有我想象中貴,和外面的藥材行差不多。”
“外面的藥材行還能找到更便宜一些的。”
“但這裏畢竟是悲田院,感覺藥材會更好一些?你說,這些藥材會不會出自皇帝宮苑裏的藥園子?聽說就在禁苑那邊,可大一個。”
“應該不會吧……”
“反正我就是覺得這兒的藥材更好。”
李百藥饒有興趣的聽了一耳朵,然後對同伴道:“悲田院的各種收費的确是不貴,五十文一位的坐診大夫也比外面那些尋常的大夫要高明。”
“看來朝廷這次的确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同伴颔首道,然後又不知想到什麽,臉上若有所思,“只是不知道,外面的那些藥材行和醫堂對此會不會有什麽意見。”
如他所言,外面的藥材行和醫堂正如臨大敵,一派緊張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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