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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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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邵東好整以暇的端坐在上首,看着朱九齡擔心恐懼的表情,咧開了嘴,這也讓他臉上的傷疤似乎變得更加猙獰了。

    朱九齡倒吸了一口涼氣,甚至不敢再看他的臉。

    “你放心吧,我走的水路,過來的時候沒人看到。”邵東似笑非笑的道。

    朱九齡這才松了口氣。

    “你居然還敢出現?”他走到邵東下首坐下,擰起了眉,語氣急促,“你的通緝令貼滿了整個江南之地!而且這裏離石頭城只有一兩個時辰的路程!”

    “所以我才敢來。”邵東譏諷道,“這些唐軍對自己過于有信心,根本不會想着搜查這麽近的地方。怎麽?”

    他饒有興味的看着朱九齡原本永遠從容淡定的表情在此刻變得坐立難安,“你害怕了?”

    朱九齡幾乎是吼出來的:“我當然害怕!”

    之前那些跟着輔公柘參與了反叛的小世家們如今已經成為了一抷黃土,幾個主犯的頭顱還被高懸在各大縣城的城牆上,提醒着所有人,縱使你出身高貴,簪纓百年,也不要想着和這世間如今最強大的一股力量做對。

    不如,這些頭顱就是下場。

    朱九齡惴惴不安了好久,晚上時常從噩夢中驚醒。好在邵東好像的确是逃了……這讓他大大的松了口氣。畢竟,當時他也就只與邵東有過不少往來以及謀劃。

    結果,還沒有安穩多久,就又看到了這個噩夢裏的身影。

    “你怕什麽?”邵東湊近他,那只正常的眼睛盯着他,“只要你幫了我這一次,我一定不再出現在你面前,立刻離開江南。”

    朱九齡擔心的問:“你要我幫你做什麽?醜話說在前頭,我雖出身朱氏,但族中部曲我并無資格調動,也不敢去打這份心思!”

    他生怕邵東這是又拉着自己謀反。

    邵東哼了一聲,“放心,我還不想死那麽早。”他的臉上罩上一層寒霜,“我只想要一個人的命!”

    “誰?”

    “李孝恭的兒子李崇義!”

    “你瘋了!”朱九齡倏地站了起來,“你絕對是瘋了!他可是宗室子弟!”

    “那又如何?”邵東的拳頭狠狠的砸在案幾上,上面放着的茶具都被震到半空又跌落下來。他的臉變得扭曲,一把扯掉自己頭上的眼罩,露出那只空洞的只剩下紅色與黑色肉芽交錯的眼眶,“他射瞎我的一只眼睛!殺了我的兒子還有我的兄弟!此仇不報,我寝食難安!”

    朱九齡被他失去眼珠的空眼眶吓到抖了一抖,“可你自己終歸是活下來了!既如此,何必再起這等執念?好好活着罷!你若是願意,我立刻就可以送你去安南,去東瀛!”

    邵東恢複冷靜,冷冷的看着他,然後譏笑了一聲:“朱九齡,當日你過來找我,想要随着主公一起圖謀天下,共創大業的時候,可沒現在如此膽小。你的膽子呢?”

    朱九齡聽到他這麽說,驚恐的環視了一下四周,戰戰兢兢,簡直想要沖上去捂住他的嘴。

    他恨不得時空能倒流,這一切從未發生。

    “你無需擔心。李孝恭現在已經不在石頭城,還帶走了身邊所有精銳。”邵東道,“我也不會蠢到去那些有重兵把守的地方殺他。更不是找你來借兵。”

    朱九齡看向他,“那你是想要讓我幹什麽?”

    “我的人行動不便。最近李崇義很喜歡去東山渡,我只是想讓你找人去摸清楚,他去東山渡喜歡在哪裏逗留?那個地方的地形地勢是什麽樣,有什麽人多少人……”

    邵東只需要他去做斥候。

    朱九齡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松了口氣。

    邵東再提出:“然後,我需要武器。”

    朱九齡的那口氣又提了起來,他正想要說話,邵東陰測測的看着他道:“這麽簡單的事情,你該不會辦不到吧?如果辦不到的話,我們不妨當着大家的面來回憶一下當時你是怎麽找上我,和我到底說了些什麽,你我後來又謀劃了些什麽……”

    朱九齡心中恨極,這是在要挾他!

    可偏偏他還不能不答應。

    他低垂下眼,深藏起情緒,道:“這次我會幫你。但這次之後,你要立刻給我離開江南,最好是離開大唐!

    “相識一場,我會奉上一筆財物,讓你在外也可安枕無憂。”

    送瘟神的标準做法。

    邵東哼了一聲,“放心,這個不用你說。若是失敗了,我也必不把你給拱出來!”

    朱九齡這才覺得安心了些,邵東此人,說話還是算話的。

    兩人談妥後,他目送邵東披上蓑衣,戴上鬥笠,從後院的渡口上了一艘小船,往一邊的蘆葦蕩滑去。

    待到小船不見蹤影,朱九齡的臉色一沉,陰郁得簡直可以滴下水來,眼睛深處也閃過一份狠戾。

    威脅他?

    他此生最恨被人威脅!

    得想個法子,讓這惡賊趕緊消失在人世!什麽遠離大唐,去安南去東瀛都不如葬身魚腹來得更讓他放心。

    朱九齡袖袍一甩,面無表情的走回室內,開始思索自己的計策。

    東山渡。

    等等等等,東山渡……他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這個名字自己剛剛還頻繁提起。

    那個手工皂作坊好像也在東山渡!

    如此巧合,他們之間有關系嗎?

    朱九齡眉頭緊鎖,很快就又舒展開。

    有又怎樣,沒有又怎樣?只要他願意,他就能讓他們扯上關系!

    朱九齡重新坐了下來,心情平複了不少。

    他腦子裏湧現出無數的主意。

    到最後,朱九齡的眼角甚至還帶上了一絲絲淺淡的笑意。

    “真是上天助我……”

    周宅內,大家正在給徐清麥與孫思邈收拾行李。

    明日,他們就要啓程去姑蘇,參與之前定下的談醫論道之會。

    這次去姑蘇,除了孫思邈和劉神威,她準備帶上劉若賢和薛嫂子。劉若賢自然是帶過去讓她長見識的,而薛嫂子對世家的禮節比較懂,審美也是一流,可以幫上不少忙。

    畢竟,在春巡的時候她可以不拘一格,頭發随手挽個髻就行,但這次肯定不行了。

    “不用收那麽多吧?”徐清麥看那到那堆箱籠和包袱,有些心驚膽戰,“我去個幾天而已,怎麽比上次還多?”

    而且這次她們只去姑蘇一個地方,住也是住在陸家,全程都有人接待,她原本還想着行李能少掉一半的。

    “那怎麽行?”薛嫂子果斷利落的否決了她的提議,“正是因為您要住在陸家,所以才需要帶這麽多東西。

    “那些世家大族裏面,勢利眼最多。您若是穿着随意了,即使當面不說但指不定心裏怎麽想您。”

    徐清麥本來想說我又不是去參加什麽宴席,但轉念一想,她也不知道到時候陸家會怎麽招待,還是什麽場合穿什麽衣服吧,不需要太過隆重但也不能讓別人看輕了。

    于是,她乖乖的閉嘴,看着薛嫂子為自己收拾衣物和首飾以及其他。

    徐清麥轉向阿軟:“這次,小天涯就只能麻煩你了。”

    阿軟抱着周天涯,和三個月前的她相比,阿軟看上去要沉穩了不少——除了性格之外,還有體重,這段時間吃得好,終于擺脫了黃毛丫頭形象,有大姑娘的樣子了。

    她笑道:“娘子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看着小娘子,不讓她亂吃東西的。”

    現在周天涯最讓人頭疼的一件事情就是她開始到了口欲期,看到東西就想要舔一舔然後往嘴巴裏放。她還爬得飛快,有時候大人都來不及阻止。

    徐清麥捏了捏她的肉臉蛋,這可是被她和周自衡好不容易才養出來的。

    “算了,幹淨的東西就随便她去吧。”

    薛嫂子在旁邊失笑搖頭:“娘子,您這未免也太寵小娘子了。”

    她知道一些世家裏面,即使是這麽小的孩子,教育也是十分嚴格的。這種随便拿什麽往嘴巴裏送的行為肯定不被允許。

    徐清麥不以為意的道:“小孩子的口欲期要是得不到滿足,以後可能會更變本加厲的彌補這個遺憾。長大後很多壞習慣都是這樣來的。”

    而且,她也不打算把周天涯培養成為規規矩矩的大家閨秀。

    薛嫂子聽了後一愣,還有這麽個說法?

    周天涯懵懂,不知道徐清麥又要離開她一陣,而且還違背了之前說去哪兒都要帶着她的承諾,只是開心的往她臉上抹口水。

    “她怕不是要長牙了?”周自衡從外進來,抱過周天涯,笑呵呵的查看了一下她的口腔。

    最裏面好像是冒出了幾個白點子。

    周天涯逮着什麽咬什麽,狠狠的抓着周自衡的手指咬了下去,雖然沒牙,但是牙龈的咬合力還是很強的,一頓操作猛如虎,讓周自衡成功的變了臉色。

    “周天涯,你給我輕點!”

    他又不能直接把她扔掉,只能忍着痛從牙縫裏擠出來這幾個字。

    周天涯松開他,露出一個天真“無齒”的笑容。

    徐清麥噗嗤一笑。

    薛嫂子和阿軟見狀,很貼心的退了出去,将房間留給一家三口。

    這個時候,周天涯開心的用手拍着周自衡的頭,然後輕聲叫了幾句:“Ba,baba……”

    周自衡瞪大眼睛,對徐清麥道:“你聽到了沒有?她是不是在叫爸爸?”

    徐清麥扯了扯嘴角:“聽到了,但我覺得這只是一個無意義的發音而已。”

    她絕對不承認自己是嫉妒。

    “不不,她很清晰的連起來叫了爸爸。”周自衡很冷靜的指出來,然後開始使出渾身解數來逗周天涯,“來,咱們再叫一聲,Baba……”

    徐清麥輕呵一聲,“就算她叫了baba又怎樣?在這兒她應該叫你阿耶。所以她不可能有意識的叫你爸爸。”

    “你純粹就是嫉妒。”

    “我就是!”徐清麥坦然承認,湊了過去,哀怨道,“周天涯,等我從姑蘇回來,要學會喊Mama哦。”

    “我覺得男人在生育這件事情上真是占盡了便宜。”她越想越覺得不爽,“你看,十月懷胎的是女人,受盡痛苦把孩子生下來的是女人,哺乳的是女人。結果孩子最容易發出的音節,卻被你們搶走作為父親的稱呼。”

    Ba這個音節就是要比Ma這個音節要更好學啊!

    周自衡謙卑的聽着,認真的一想的确是,讨好的把自己剛從外面拿過來的東西給她:“你看,我剛炸好的小酥肉,還有你喜歡吃的梅幹菜燒餅和鴨油酥燒餅。在路上的時候可以吃。”

    徐清麥一想到他因為自己喜歡吃燒餅特意在家中建了一個土窯後,立刻又覺得可以原諒他了。

    當然,嗔怪的話還是要說幾句的。

    “我這次是去人家做客,你以為是跟你去春巡啊,餐風露宿,還需要啃幹糧……”

    周自衡好笑的看着她:“……那你倒是別收得那麽快。”

    徐清麥挑眉看他,他立刻在嘴上做了個關拉鏈的手勢表示閉嘴,不,表示認慫。

    嘴是不可能閉的。

    半個晚上,他都在叮囑徐清麥出門在外要小心這個小心那個。

    徐清麥本來聽得挺仔細的,也有些小感動,但很快就覺得困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要睡了!”

    “行。”

    室內恢複安靜,然後過了一會兒,周自衡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你……”

    “你閉嘴!”

    這下,總算真的安靜了。

    第二日一大早,周自衡帶着阿軟和随喜目送他們上了馬車。

    “孫道長,劉道長,保重。”周自衡向孫思邈深深拜下,“還望您在路上幫我照顧四娘。”

    孫思邈作了一個揖:“十三郎放心,老道自然會将她平平安安的帶回來。”

    徐清麥看着周自衡一夜之間冒出來的胡茬和眼下的青黑,咬了咬嘴唇。

    在馬車快要啓程的時候,她忽然喊了一聲:“等一下。”

    然後迅速的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噔蹬蹬的往自家門口跑了幾步,趁着周自衡還沒有完全轉身進去之時拉住了他的袖子。

    周自衡訝異的回過頭來,然後就被她撞了個滿懷。

    徐清麥重重的的緊緊的擁抱住了他,踮起腳将自己的頭埋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很快就會回來的。周自衡。”她在他耳邊悄聲道,“回來後,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她又立刻松開,然後噔蹬蹬的跑了下去,鑽進了馬車。

    周自衡本能的伸出手想要拉住她,結果她的軟羅袖袍如流雲一般從他的指尖溜走,只餘下一抹輕柔觸感。

    還有懷中與耳邊若有似無的薔薇香在提醒他剛剛并不是自己的臆想。

    馬車早已經啓動,離開了大家的視線範圍……

    周自衡悵然若失。

    他發現,在此刻,他就已經開始陷入了想念之中。

    徐清麥上了馬車後臉色還有些嫣紅,不敢看薛嫂子和劉若賢的表情,生怕她打趣自己。

    不過,兩人顯然都很識趣,神色自然,尤其是薛嫂子,眼觀鼻鼻觀心,非常有仆人的本分,絕不多問一句,多說一個字。

    馬車很快就到了東山渡,陸家的船已經在渡口等着他們。

    這次雖然是與孫思邈一起去與其他杏林中人談醫論道,但前些日陸存中知道之後便盛情邀請他們去陸家做客。

    這次不單單只是說說而已,而是很正式的送來了帖子,而且還是陸家家主親筆所寫。

    徐清麥當然知道自己沒那麽大面子,這應該主要是給孫思邈孫道長的。兩人一合計,便應了下來。

    陸家在江南尤其是姑蘇城經營幾百年,有他家照顧,很多事情會方便不少。

    果然,接了帖子并定下時間後,徐清麥就發現整個旅程基本不用自己再操心什麽,陸家自己的船也無需中轉或換乘,從東山渡一直往西至燕子矶再順着長江東下,不過一天半的時間就看到了姑蘇的城牆。

    她本以為馬上要下船然後換馬車了,卻沒想到那船根本不帶停的,直接換了一條水路,十幾分鐘後就停在了陸家莊園自己的渡口旁。

    在船上的時候,就看到白牆黛瓦,房屋層層疊疊,幾乎綿延了數裏。

    她本以為這是個鎮子,卻沒想到船上的陸家下人笑了笑:

    “不,這就是咱們陸氏的莊子。這裏面,住的都是陸氏子弟。”

    他又指了指周圍,語氣中帶着驕傲,“這附近的田地,娘子能夠看到的地方,也都是陸家的。”

    徐清麥這才意識到自東漢末年至今,一直興盛從未中落的頂級世家、名門望族的真正模樣。

    最重要的,或許就是要人丁興旺。

    她估計這一片莊子裏住着的陸家子弟,估計就要上千人了。

    下了船,陸存中已經在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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