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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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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手工皂作坊有了雜役之後,出皂的效率直線上升。

    這本來就是一個熟練活兒,齊玉和馮嬸子已經對整個工序熟悉得不得了,現在有專門給他們備料的,攪拌的以及在其他環節打下手的,她們的速度開始變得飛快。

    而且,作坊裏還有了專門的廚娘與管事,除了專心自己的本職工作之外,齊玉不用再操心其他事情,這讓她一下子變得非常輕松。

    她覺得現在這樣特別好,但顯然馮嬸子不這樣覺得。

    “好什麽呀?”她一邊幹着手上的活兒,一邊看了看外面,為了避免洩密,她們所在的這間房未經允許是不讓外人随便進的,目前有這個資格的只有趙阿眉。

    “你想想,咱們兩個本來是這兒的老人。我猜娘子原是想讓我們熟悉一下,然後最後可能會成為管事的。結果趙管事一來,咱倆估計是別想了。”

    齊玉低垂下眼睛:“那能怎麽辦呢,主家的話咱們也只能聽着。而且,趙管事人也挺好的。”

    她其實也和馮嬸子一樣想過,所以在趙阿眉剛到的時候還有點失落,不過後來和趙阿眉逐漸接觸了之後,這種情緒就消失了。她覺得趙阿眉利落爽朗,做事幹脆又圓滑,自己要學的還有很多呢。

    但是,她理解馮嬸子的想法,畢竟馮嬸子在前主人家也是管事,現在的這種落差感可能讓人她難以接受。

    “馮嬸子,你好好做,以後你肯定也很快會成為管事的。”她認真的對馮嬸子道。

    馮嬸子身體一僵,扯開笑容:“說什麽呢!我呀,其實是替你覺得可惜。你看看你,那麽年輕,我吧,年紀已經大了,比不得你了。”

    最好的就是你和那趙阿眉趕緊對上,她好隔岸觀火。

    不過齊玉只是笑了笑,沒接她這話茬。

    馮嬸子還想說點什麽,聽到門口的腳步聲之後就住了嘴。

    來的正好趙阿眉。

    她笑道:“來裝貨的船已經到渡口了,若有時間的話出來幫個忙搭把手吧。”

    兩人對看一眼,立刻站起身來。這樣的事情,即使是沒時間也要去湊個熱鬧的。

    第一批貨總共四千盒,康有德與陸存中各兩千,現在其實還只有五百盒的貨,康有德那邊不急着要,他們就打算先給陸存中發過去。他那邊近,水路到姑蘇,中間不停也就兩天的距離。

    陸存中對此很重視,特意派了在江寧縣的管事過來監督着裝船。

    陸家也不請腳夫運貨,很豪氣的直接找了一輛馬車來回運了兩趟,就把這五百個木盒子全都給拉走了,看得那邊工地上圍觀的漢子們啧啧稱奇。

    還有眼尖的人發現了馬車上有着陸家的徽記。

    “這是姑蘇陸氏的馬車!”

    “原來主家是和姑蘇陸氏做買賣啊,厲害!”

    “就是不知道到底做的是什麽東西……”

    大家都看向院子,按照規矩,他們是不允許進入到院內的,門口有兩條大狗守着。所以大家也只能聚在院子外竊竊私語。

    院內,趙阿眉高興的對大家宣布:

    “主家說了,假若這批貨銷得好,就給大家發賞銀!”

    所有人都歡呼起來。

    馮嬸子也露出笑臉:“一定銷得好,想都不用想!我以前見過這麽多好東西,包括那些大家娘子們用的澡豆,但沒有一個能比得上我們露華濃。”

    若說她心中最滿意的一點是什麽,那就是在這兒,手工皂是可以随便取用的。而且主家還鼓勵她們多用,多洗手。

    趙阿眉擡手壓住她們的喧鬧聲:“好了好了,繼續回去幹活吧,今日讓廚娘給你們加菜。”

    所有人又笑鬧了會兒,這才散去。

    馮嬸子和齊玉走在一起。

    齊玉問她:“待會兒吃完飯,可要一起去河邊洗衣裳?”

    她們這院子去河邊很方便,出門二三十米就是了。現在在院子裏住的除了她們倆還多了趙阿眉,然後有一個守門的管着那幾條大狗的老翁。有時候若是天氣不好,善堂的幾個孩子便會留下來過夜。

    因旁邊是工地,人雜,趙阿眉為了安全着想,規定假使要去河邊一定要兩到三人結伴同行,不可單獨外出。

    馮嬸子想了一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我今日有些勞累,手都覺得不舒服,還是明日再去洗吧。”

    齊玉點點頭:“那我就去找趙管事了。”

    想了想,她還是問了句:“馮嬸子,你的衣服若是不多的話,不如……”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趙阿眉在不遠處喊了一句:“齊玉,過來!這邊有個東西,過來幫我看一下。”

    齊玉應了一聲,然後對馮嬸子道:“那我過去了,順便問問趙管事今天洗不洗衣裳。”

    馮嬸子看着她的背影,扯了扯嘴角。

    下工後,趙阿眉看着大家收拾完了這邊所有的東西,所有的物料盤點入庫結束,又看着所有人都離開了院子,這才和齊玉一起拿了木盆去河邊。

    現在她們院子比較奢侈,洗衣裳用的也是皂,只是沒加香料,是之前齊玉和馮嬸子那些不合格的殘次品。

    趙阿眉想到這件事,忍不住就對齊玉道:“你呀,別老是好心的往自己身上攬事兒。剛我要是不叫你,你是不是還打算把馮嬸子的衣服也拿過來洗啊?”

    齊玉不好意思的抿了一下唇:“也不耽誤多少時間。”

    “幫忙是好事,但前提是你幫的人能記住你的這份情。”趙阿眉搖搖頭,“反正我是覺得你長點心吧。”

    齊玉知道她是好意,點了點頭。

    猶豫了一下,她問趙阿眉:“趙管事,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啊?”

    趙阿眉手中的搗衣棍一直不停的在捶打衣裳,但她又覺得用了手工皂還是用手搓更幹淨,便蹲在那兒一邊搓一邊道:“我說實話你別不高興。你不是傻,只是有時候你把自己放得太低了。”

    齊玉聽了她的話,一時之間竟有些怔怔的,手中搗衣棍都停了下來。

    “不管你以前是什麽樣的,但是來了這裏,大家都是主家的人,是一樣的。”趙阿眉道,“她會制皂,你也會制皂,你們簽的契也都是一樣的。所以,你大可不必把姿态放那麽低。”

    齊玉呆立了半晌才道:“我知道了,多謝趙管事。”

    她沒再說話,只是開始繼續搓衣裳,搓得很用力。

    趙阿眉一笑,也沒再說話,她看得出來齊玉此刻心事重重。

    她從徐清麥那裏聽過齊玉的故事,原以為她是那種很硬氣的性格,可沒想到實際卻這麽好說話。看來,當時那一幕不過是被逼急了才爆發出來的。

    趙阿眉去向徐清麥彙報工作的時候曾經提到過這一點,她記得徐清麥嘆了口氣,然後提起一個叫什麽“讨好型人格”的單詞。言下之意大概是齊玉從小學的就是侍奉人的活,所以她遇到事情第一選擇就是讨好別人。另外,可能她青樓的出身也讓她心中會有些自卑,所以不自覺的選擇了低一等的姿态。

    徐清麥最後說了一句:“你若是能幫,就點醒點醒她。不過,人也只能靠自己想通。”

    趙阿眉對齊玉是有好感的,她雖然性格有些軟,但是幹活很利落很細致,平時和人相處得也好,那些雜役和善堂的孩子們也都很喜歡她。馮嬸子這個人吧,也很能幹,口齒好,會說話,大家也都很喜歡她。但趙阿眉這樣走南闖北多了的,老是覺得她說的總是比做的要好,心裏就保留了幾分意見。

    所以,在聽到馮嬸子又對着齊玉耍心機的時候她就果斷開口把齊玉給喊走了。

    不過,就如徐娘子所說,讓她自己去想吧。

    兩人洗好衣裳,裝在木盆裏,便起身往院子的方向走。路邊有一叢蘆葦蕩,趙阿眉瞥了一眼,心裏提醒自己明日就和這邊的監工王一方說一聲,最好是把這從蘆葦蕩給燒了,看着就不安全。

    “這裏建得還挺快的。”齊玉看着這邊,好奇的張望。

    這片荒地如今已經大變了模樣,有兩三處院落已經建了起來,而且有一處已經封頂,另外兩處還位于地基的階段。它沒采用這邊常見的竹屋形式,而是夯土牆,但是門和窗都開得比較大。

    趙阿眉笑道:“這種土房子建起來快,像是縣裏面的那種青磚瓦房要更慢一些。”

    人手足夠的情況下,建一個簡單的沒有任何講究的夯土房大概也就十幾天的事情。這是周自衡打算用來釀酒的作坊。因此,不需要精致,主要是空間寬敞、通風就行。

    而且夯土的房子成本低,後續如果有了好的磚瓦或者是規劃,拆了重建也不心疼。

    周自衡的十天假期早就過了,不過現在正處于水稻的分蘖期,事情也不算是特別多。他只需要帶着楊思魯去甲字屯監督他們除雜草以及補充糞肥就可以了,回來又再把這些要點——如何發酵糞肥、如何在分蘖期施肥等等寫成信函給其餘各屯發了過去。

    處理完這些之後,他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整個潤州屯的氛圍似乎有點不一樣。

    朱十安和陳琰每每遇到他,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譏诮。就連掌固們看着他似乎也有些同情,似乎還帶了那麽一些些的幸災樂禍。

    “最近可是發生了什麽事?”他問楊思魯。

    楊思魯無語:“……您平時不是挺敏銳的嗎?”

    “廢話忒多。”

    “還不就是江東犁的事?”楊思魯悶悶不樂,“長安那邊至今都沒有回信,現在掌固們都在笑話你,說你恐怕是枉費心機,竹籃打水一場空!”

    周自衡恍然大悟:“原來是因為這!”

    這段時間忙着自己的事,他已經把江東犁給忘到自己腦後了。

    楊思魯好奇的問他:“錄事不急嗎?”

    周自衡笑道:“一開始吧還有些想着,但現在,你看看屯裏面的那些田地,水稻長得多好,就覺得即使沒有也不急了。”他拍了拍楊思魯的肩,“不過你放心,縱使是這次江東犁的事情沒有下文,我也一定讓你升職加薪。”

    楊思魯有些別扭的揮開他的手,嘟囔道:“……我也不是為了這個。”

    一開始跟着周自衡可能是有點抹不開情面來拒絕,但後來他自己也覺得周自衡做的事情還挺有趣的。

    周自衡哈哈笑起來。

    他是真的不急,他現在找回了之前在大學時跟着導師做項目的感覺。一個農業項目要出成績,都是要按年來算的。

    況且,他想,長安城中現在估計争鬥得厲害,恐怕也是因此而耽擱了吧。

    但他這樣想,潤州屯中的其他人卻不這樣想。

    當楊思魯回到掌固們慣常待着的房裏時,就聽到有人陰陽怪氣的說道:“哎呀呀,瞧瞧這是誰啊?這不是咱們的大忙人楊郎君嗎?今日怎的回如此早?”

    楊思魯看過去,是一位老資格的掌固,姓袁,平日裏和主簿陳琰走得近,他也就沒理他,徑直放好了東西找了空位坐了下來。

    原本這些掌固與楊思魯的關系算還不錯,最起碼表面還不錯。但江東犁的事情傳出來之後,他們的态度就變了。一開始是谄媚、然後酸上幾句你這小子好運氣,竟不告訴我等雲雲。但等了許久,未見封賞,卻又迅速的急轉直下,開始毫不掩飾的把奚落挂在自己的臉上。

    周自衡平日有自己的辦公房,所感受到的不多,楊思魯才是看盡了他們的嘴臉。

    那袁掌固見他不搭理,覺得沒面子,便又譏諷了兩句:“有的人以為自己搭上了什麽通天的途徑,結果卻只是白白的給別人幹了這麽久的活兒,也難怪說不出什麽話來。”

    楊思魯本來懶得和他們争執的,但聽到這句話之後卻站起了身。

    他問道:“袁掌固,你是不是很久沒下過屯了?”

    不僅是袁掌固,所有的掌固們都一愣。

    楊思魯環視了一下四周的掌固,嘴角挑起一抹譏諷的微笑:“在座的諸位應該也都很久沒有下過屯了吧?畢竟春巡也是我和周錄事一起去的,倒是給大家省了很多事,想必那一個月,諸位都江寧縣裏都過得挺舒适的。”

    有人輕咳了兩聲,面子薄的覺得不自在。春巡這件事他們的确是占了大便宜。

    楊思魯不待他們反應過來,繼續說道:“那諸位想必不清楚現在屯裏面是個什麽情形。我正好說一說,告訴爾等。”

    “我知道,我與大家不同,我年輕,剛進潤州屯不過半年之數,而在座諸位都是潤州屯裏的老人。但我們楊家世代都在江南,我也是從小在這裏長大。不說屯田,以前江寧縣的耕田情況是什麽樣?諸位想必也是清楚的。

    “春天到了,把種子随便把土裏一撒就是播種了,想要花心思去照料它們,卻又不敢。生怕什麽時候朝廷征軍糧,或者是征徭役,抑或是起戰亂,這片田裏長着的稻子就不再是自己的了。畢竟,誰的稻子長得好誰先倒黴。

    “那時候,即使是我們楊家,也不能說吃飽,只是勉強不餓肚子罷了。”

    楊思魯這段時間心裏窩着一把火,這把火讓他不想再維持往日沉默寡言的形象,言辭鋒利,像個鬥士。

    “可是現在呢?天下終于太平了,百姓們敢認真照顧自己的莊稼了。江寧縣外的農田裏,水稻一片一片,都長得非常好。咱們的屯田裏,可以說是最好的一塊,郁郁蔥蔥,只要今年沒有天災,就絕對是個豐年。

    “袁掌固,你說我白白幹了幾個月,恕我不能茍同。我這幾個月看到了田裏面的變化,看到了這世間的變化。但你們沒有!

    楊思魯傲然的擡起頭:“夏蟲不可語冰。你們,還停留在以往的舊夢裏,不過是渾渾噩噩的過日子罷了!”

    說完,他揚長而去,倒把室內的一些老掌固給氣了個半死,暴跳如雷。

    “他這是怎麽說話的!如此目中無人,這就是他們楊家的家教嗎?!”

    “我要去禀告屯監!若是不把他從潤州屯踢走,我就不姓袁!”

    整個室內亂成一團。

    有人暴跳如雷,有人忙着安撫旁人,有人怔在原地若有所思。

    楊思魯剛走出門沒走多遠,就被從旁冒出來的周自衡拉住了衣袖匆匆的往後堂走。

    他有些羞愧:“錄事,您都……”

    “我都聽到了。”周自衡又好氣又有點感動,還有點好笑,“沒想到你平時如此寡言,原來卻是憋了個大的。”

    他本來是想起一件事去找楊思魯,卻沒想到剛巧聽了這麽一出大戲,只是來得有些遲了。

    楊思魯沒聽懂周自衡的這句調侃。

    不過周自衡也無所謂他懂不懂,現在最重要的是善後:“我們現在去找屯監,你馬上和他道歉,說剛才只是情緒一時激動,并非存心。”

    楊思魯有些別扭:“我不想去……”

    周自衡強硬的:“必須去!先下手為強。”

    他拉着楊思魯到了屯監趙卓的面前,将剛剛掌固們之間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楊思魯抿了抿嘴,最終還是道了歉。

    “楊掌固年輕,天天被人這麽譏諷,自然忍不下這口氣。”周自衡對趙卓道,“到時候袁掌固肯定也會來您面前哭訴,您可別只聽他一面之詞。”

    這事兒本來就是因為江東犁而起,且袁掌固和陳琰的關系趙卓也是知道的。

    他一甩袖袍:“哼!他們仗着資歷,屍位素餐,排擠新人,還有臉來哭訴?!”

    “不過,”趙卓看着楊思魯,也覺得有些頭疼,這孩子怎麽這麽沉不住氣呢,“此事若是傳出去,也是你無理。若是朱十安盯着,恐也有些麻煩。”

    周自衡眼睛一轉,給他出了個主意:“您看,要不就罰他回去面壁十天,如何?”

    趙卓一想,這個辦法好,立刻道:“可!還是十三郎有辦法。”

    這樣既給了那群老掌固臉面,又讓朱十安抓不到把柄。而且面壁什麽的,難不成你還跑楊家去盯着不成?

    就這樣,楊思魯又榮獲十天假期。

    “你別多想,只是讓你避避風頭。”周自衡對楊思魯道,“反正,你想去哪兒去哪兒,對了,我這幾天打算釀酒,你也可以來看。”

    楊思魯不得不懷疑周錄事這是又想讓他去他家工地上當幾天監工。

    不過,他還是應承了下來:“好,一定去。”

    “楊掌固,”周自衡忽然叫住他。

    楊思魯轉過頭去,卻見他笑語晏晏的朝自己行了一禮,“多謝你仗義執言。”

    楊思魯慌忙回禮。

    “錄事言重了。”

    最後,他被周自衡帶回了家吃晚飯,趕巧了,在門口遇到了李崇義。

    周自衡笑眯眯的:“小将軍今日來是?”

    他現在和李崇義很熟了,因為他充分的踐行了自己來吃火鍋的時候那一句“會常來”的話,在這段時間裏,隔三差五的就跑來了蹭飯。

    果不其然,李崇義咧嘴一笑:“周十三,你家的飯菜裏是不是放了什麽迷魂香?”

    周自衡哈哈一笑:“說吧,今日想吃什麽?”

    “火鍋!”

    “沒有辣椒了,種下去的那些才長出一寸的芽來。”

    他前些時日把那些幹辣椒籽處理了一下,找了個瓷盆給種下去了,日日照看,堪比照看國寶,就差把那瓷盆放自己枕頭邊了。皇天不負有心人,七八天後,那些辣椒籽居然長出了十幾根稀稀疏疏的芽。

    “那就随便吧。”李崇義也不挑。

    “郎君回來了。”

    “李縣令!楊掌固!”

    周宅的下人們看到兩人紛紛行禮,絲毫不覺得奇怪,這些都是家中的常客了。薛嫂子一看,就知道今天準備的菜不夠,得多加兩個人的分量。

    晚上的主菜有一道是軟兜長魚。長魚其實就是黃鳝,這邊人叫長魚。這道菜重油還有些甜,李崇義吃第一口的時候發出了嫌棄的聲音:

    “什麽味兒?這麽甜!”

    吃第二口的時候又覺得:“還不錯,拌稻飯應該很好吃。”

    然後,就開始大快朵頤,看得周自衡嘆為觀止:這家夥好像就沒有不愛吃的菜系,吃什麽都覺得好吃,簡直是廚子的最佳拍檔。

    吃完後,李崇義很滿足的打了一個嗝兒,然後又嘆了口氣。

    徐清麥好奇的問:“小将軍是有什麽煩心事嗎?”

    她和周自衡還是習慣稱他為小将軍,而不是李縣令。

    李崇義道:“也并非煩心事,只是覺得當縣令和在軍中相比,實在是大不相同。”

    他和在座的這些人也都熟悉了,便大致挑了幾樣說出來,周自衡聽來,無非就是軍中直接粗糙的管理的方式不太适合用來管理這些民生小事,容易引起矛盾。

    他想了想,還是說道:“小将軍,在下有個淺薄的看法,不知當講就不當講?”

    “你講就是!”李崇義将手中酒碗啪的一下放桌上,“周十三,我現在可是拿你當朋友,你別給我來這吞吞吐吐、文绉绉的一套。”

    周自衡:……

    但說實話,心中有那麽一點點的覺得暖。

    徐清麥噗嗤一笑。

    周自衡笑道:“那我就直說了。小将軍是空降的縣令……”

    還沒說完,就被李崇義打斷:“什麽叫空降?”

    “就是從天而降。”周自衡做了個手勢來演示,見大家都表示看懂了這才繼續,“空降本來就是很難紮根的。就像現在若是朝廷派你去接管另外的軍隊,恐怕你也很難再短時間之類服衆吧?”

    李崇義點點頭:“的确如此。”

    而且他現在感覺,文官體系比起軍伍之中更是複雜。軍中多是粗人,縱然一開始不服氣,但只要你有真本事,能帶領他們打勝仗,那該服的就服。就好比,他爹對着李靖李叔叔一樣。

    可是文官們,面上說的和心裏想的那就不是一套!

    “那你現在根本不急于插手縣中事務!”周自衡道,“民生有縣丞管,治安刑責有縣尉管。只要他們不作亂那就沒什麽亂子出。江寧縣這兩年都風平浪靜,恐怕大都督讓您過來當代管縣令也是這個緣故。”

    找個平穩的地方讓自家兒子多學習學習。

    李崇義若有所思:“父親好像的确說過……”

    他只是有些不甘心。剛脫離了父親的羽翼,想要拼命的做出一番成績來證明自己。

    周自衡輕笑一聲,喝了一口酒,不再說話。

    有時話說得太多那就是僭越了。

    這時候,門口忽然響起來急促的敲門聲,片刻後進來的卻是孫虎。

    他面容肅整,對李崇義低聲道:“小将軍,有長安來的緊急軍情。”

    李崇義倏地站起,然後停下來對大家微微颔首道:“既如此,我先行一步。”

    兩人匆匆而去,只留下院中衆人面面相觑。

    徐清麥輕聲問周自衡:“你能想起是什麽事嗎?”

    周自衡微微搖頭。

    但很快,他們就知道了消息。

    就在幾天前,突厥聯合黨項人,大肆進犯大唐廓州地界,圍困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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